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魔囚仙》 作者:水荼翎 文案: 炼丹师裴练云修仙,人美实力强, 最大问题就是遭受误会太多,白眼太多,活得孤独又寂寞。 好不容易捡了个听话乖巧的徒弟相伴, 但似乎养的不是忠犬是条狼啊! *** (每天都见狼徒弟撩师父→_→) (练手爱情文,爱情为主,非练级类非女强修真) *** 玄阴魔尊为盗神鼎炼丹渡劫,潜伏昆仑拜玉清宗炼丹师裴练云为师,最后不仅偷到了宝贝,把女师父也一起拐走了…… “魔即执念,不择手段,不分善恶。” “师父,生生世世,你休想再离开。” 【作者有话说】师徒文,女师父男徒弟,但男主比女主大。 内容标签: 主角:裴练云;东方叙 ┃ 配角:墨浔;奚皓轩;殷珩 ┃ 其它:师徒文 第1章 章一 作者有话要说:  首次写古言题材,忐忑不安中…… 大家若是感觉不错,望留朵小花;觉得看不下去,拍我也行,希望阿水最后能带给大家一个有趣好看的故事。o(∩_∩)o~ (敲门砖:阿水小说里任何人物名) 【本文修真境界如下】: 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分神期——合体期——渡劫期 “听说裴练云又了去妖兽谷。” “这是第七次了吧?就为了个没有资质的小鬼,她这个宗主的首席子弟居然又去冒险?” “什么首席子弟,十年前那事之后,别说宗主,就是外堂长老她想见都见不到,否则哪至于为了几味灵药,就得亲自去妖兽谷采摘。” …… 几个身穿黑白太极色药童服饰的修士,一边闲聊,一边采摘妖兽谷外围的低级灵草。 此间虽然有强大的禁制作用,将妖兽谷中的强大妖兽禁锢其内,但隐约传来的凶兽咆哮,蛇虫低鸣,总让人有种背脊生寒的恐惧。时常有腥风拂过,血腥的味道让那几个药童忍不住加快了采摘的速度。 突然,一只血手猛地从山崖边伸出,狠准地抓住了一个药童的手腕。 这名药童发出一声尖叫,刚到手的灵草扔出老远,翻手便是一道火符砸过去。 哪里知道那血手根本就无视火符的灼烧,抓住后死活都不松手。 同行的几人修为浅,怔愣之余,根本没仔细辨认那是什么活物,只当遇上了什么可怕的妖物,直接丢下这个药童,拔腿就跑,飞速远遁。 修真者多无情,那被留下的药童绝望之余,把怀里仅剩的符篆乱砸一通,见没有效果,最后双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他倒地之时,衣不蔽体、浑身是血的少女刚好借力,面无表情地从山崖边爬上来。 她长发散乱,莹白的手臂整根露在破损的衣袖外,上面布满了道道血痕和刚才被那药童符篆所灼伤的焦黑,她却仿佛浑然不知痛一般,目光仅在地上的药童身上冷淡地停留一瞬,便单手拄着断剑,步履蹒跚地往云雾缭绕的山峰处走去。 体内真元耗尽,徒手从谷底爬上来的她,抓住的不是那根救命稻草,而是一个比她还先晕倒的胆小鬼。 可惜没走几步,她的目光就逐渐失去神采,渐渐地变得迷离。 她往后一仰,连退几步才支持着没有倒下,用保留了许久的最后一丝真元,祭出求救的飞剑,最后竟然站着晕了过去。 飞剑在她头顶上方转了一圈,后力不支,摇摇欲坠。 一团黑雾从绵延数万里的昆仑群山内陡然升腾,悄无声息地卷住了那柄飞剑。 “裴练云……” 随着飞剑的指引,黑雾很快飘向了少女的身边。只见她早就彷如灵肉分离般,双眼木然空洞,毫无反应。但若是靠近她半米范围之内,地面就会有所感应,升起一道电光和火焰交缠的禁制保护。 两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黑雾中伸出,上面缠绕的黑色火焰,轻易地破开了面前的禁制。 “你就这么不惜一切,只为你那小徒弟?” 轻声细语的男声,阴冷的低笑着,黑雾中伸出的手,毫不客气地捏向少女弧线优美的下巴。 岂料刚一触及,那勉强站立的少女,刹那间化为点点粉尘残渣,洒落地面。 “哦?” 这形态竟然只是由她凝神化形,用精血和气息制造的虚像。 若用强大的神识查看,便能觉察到她早用了隐身符,远遁而去。 地面的残渣粉尘,每一粒都透出浓浓的冷嘲挑衅味道,安静地躺在地上,等待那些被飞剑骗到此处的人。 不远处刚好醒来的药童,正巧目睹虚像粉碎的一幕,惊诧之下,泄露了本打算隐藏的自身紊乱的气息。 眼见黑雾中露出一双阴冷可怕的血色眼睛,修为等级的绝对压迫感,让那药童顿觉自己生死不由自主,吓得伏在地上,不断磕头。 “不,前辈!我什么也没看见,请前辈放过我,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那是什么东西?”黑雾里传来幽幽的冷笑。 药童身体颤抖:“前辈帮弟子杀了这妖兽谷里出来的妖兽,便是天大的恩德!” “妖兽?” 黑雾静默一瞬,突然低低地冷笑起来:“既然如此,你就给本座献上那妖兽的妖丹。” “是!”药童连爬带滚地冲进了粉尘残渣中,摸索寻找。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妖丹没寻到,身体却逐渐麻木起来,仔细一看,触及粉尘的体表居然都开始溃烂。 “前辈?这是什么?”药童惊呼出声,麻木过后是剧痛袭来,折磨得他就地打滚。 “这个?”黑雾里传出戏谑的笑声,阴冷的眸子毫无感情地打量那挣扎中的药童,缓缓地说道,“自然是裴练云留下的化骨丹。” 凝成虚像的,不仅有她的精血,还有化骨丹的粉末,一旦有人恶意破开禁制,那漫天的毒粉,绝对不会客气。 重伤之下,还留下这等陷阱。对付觊觎自己的人,那女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裴练云?是她,居然是她!”药童怒不可揭,双拳捶地,大声咒骂道,“原来是那个贱人在害人,果真是贱人!” 他说着,跪地爬向黑雾,哀求道:“前辈救命,弟子修为低下,扛不住化骨丹的剧……” 话音戛然而止,药童的脑袋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摘到半空,血溅当场。 “蝼蚁。” 一道魔气纵横的黑色火焰,迅速将药童的尸骸化为飞灰。 火光中,黑雾抽出了那药童的不断尖叫挣扎的魂体。 修长的手指每收紧一分,便传来魂体更惨烈的痛叫,黑雾里却回荡起低低的笑声:“这修仙福地枯燥无聊,看你又能供本座玩乐几时……” 山涧清风拂过,黑雾再次隐遁于昆仑山脉之内。原地除了残存的丝丝魔气,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昆仑独秀峰,玉清宗的宗门所在。 守卫山门的弟子似乎都从妖兽谷方向的云雾尽头感觉到一股森寒的魂体咒怨之气。 他们面面相觑,心想莫不是又有什么极品妖兽冲破了三宗十二门布下的结界出来。 就在此时,几人都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看下面……” 这几个外门弟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后跟一直窜到脑门,身上汗毛顿竖。那幽深的声音,简直就像从鬼门中爬出的厉鬼,飘忽不定。 一人小心翼翼地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瞥了一眼,立刻吓得横起手里的长剑,衣衫内真元鼓动,高声喝道:“何方妖孽!胆敢擅闯昆仑玉清宗!” 只见山门往下的万阶长梯上,突然出现一团血红。仔细看去,竟是一个趴在地上,四肢扭曲,姿态诡异的血人。 “不是妖孽……”那血人发出幽幽的声音。 就在几个弟子准备催动真元动手时,那血人吃力地抬头,露出被长发遮挡的绝代风华的容颜。 “我是裴练云。”她缓缓地说道。 “哎?” 众弟子愣在原地,仔细辨认过去,这不是裴练云是谁。 他们赶紧收起长剑,对着地上的人施礼:“裴师叔!” 裴练云嗯了一声,对其中一名弟子勾了勾手指:“身上可有复伤丹?” 看守山门的,多是外门弟子,身上能配备的丹药寻常有限,复伤丹这种内门弟子才有的基础丹药,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哪里能随便拿出手。 可是,现在等着的可是裴练云。 其实外门弟子对她这个曾今的宗主首席弟子并不了解,只是时常听到内门的药童聊天议论,裴练云性格残暴,内门弟子几乎都被她揍了个遍,连外堂长老的嫡孙都差点被她打残过,他们这些修为尚浅的外门弟子哪里敢惹她。 “我这还有半颗。”一名弟子有些肉疼地咬着牙,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精致玉盒。 裴练云毫不客气地接过,服下,就地盘膝打坐。 丹药入口即化,清凉的液体滑进她的喉咙,很快在她五脏六腑化开。 她也不耽搁,双手掐诀,运转自身功法,催化体内刚刚进入的丹液体药性,重新凝聚真元,专心治疗起自己身上的伤势来。 可惜复伤丹等级太低,最多只让她修复了一些被那药童的符篆灼烧雷劈出的外伤,重新露出破损衣衫下的大截莹白如玉的肌肤。 呆站在一边的弟子脸红垂首,默默地移开视线,不去看那春光。 裴练云活动了一下手臂,伸了伸长腿,重新扶着断剑站起来。进入山门,路过给她赠药的弟子时,她随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改天来师叔的草屋,还你三颗复伤丹。” “弟子不敢!”那弟子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嘴里说着不敢,却总忍不住往她挺拔的胸前瞟。如此近距离看去,更显得那掩饰在破损红色衣衫下的起伏曲线,无比诱人。 裴练云若有所思地扫了他一眼。 “罢了。”她说着,伸手拉开了衣领。 这举动吓得那弟子倒退三步,想起裴练云榨干无数男修,以对方为炉鼎修炼的传闻,为保清白,他赶紧摆手道:“我是无心的!不是有意要看!我修为太低,还未筑基,作用不大……” 却不料,裴练云根本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到面前,往他掌心塞进一块硬物,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喜欢就送你,丹药谢了。” 那弟子埋头一看,居然是一块还带着女子馨香余温的玉饰。 他怔愣半晌,抬头之时,裴练云已经消失在山门后。 裴练云居住的断崖,在玉清宗的后山禁地边缘。 复伤丹让她恢复的真元不多,不足够她御剑上去,她只能站在崖底抬头,摸着下巴思忖,是养好伤再上去,还是像在妖兽谷那样,直接爬上去。 说起来,她也的确赶时间。 怀里的玉盒只能短暂时间内保存高品级的灵草。 而玉盒中的这株七星狼毒草是她和九品妖狼斗了两天两夜才摘到的珍贵灵草,用来炼制玄级丹药“罗天丹”都有可能。但眼前最要紧的,是用这个做主材,把给她那蠢笨弟子的筑基丹炼制出来。 裴练云再次脸色平淡地望了眼隐藏在云雾间看不见全貌的断崖,也不耽误,断剑往背后一插,挽起衣摆袖子就开始往山上去。 还未到山腰,体力不支的她就停了下来,靠在一株参天古树边调理休息。 这一休息,便直至暮□□临。 裴练云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霞光西沉,逐渐没入天际的地平线。 而她身边不远处的古树边,树缝中洒落的赤金色暮光中,黑色劲装的十四五岁少年闭目养神,长身修立,抱臂斜靠在树干上。墨色的长发高束在脑后,垂一缕和白色的发带一起,顺着他绝美的脸部轮廓搭在肩头。 每次看见他,都像看着精美绝伦的画卷。裴练云倒是忍不住会想,是否为了宗门弟子们不再刻意关注她的样貌,才收了个比自己好看的小徒弟。 “阿叙,准备出发。”她如平常那样,用平淡无波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话毕,自己已经站了起来,扭腰舒展身体。 东方叙微微抬眸,一双凤目勾魂夺魄,狭长幽深。 见她对于他的到来,眼底没有半分惊讶和欣喜,也没有询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他幽黑的眼眸中,意外地带起翻涌的滔天怒气。 只不过他唇角微挑,勾起一抹冷嘲时,说出的话却是不带一丝情绪。 “原来师父还记得弟子。”他的声音平淡,却有属于少年特有的清朗声调。 裴练云转头:“为何不记得,我是受伤,又没有失忆。” 东方叙暗暗一咬牙,尽量忽略她的没心没肺,手臂一横,指着看不见尽头的山路:“那么,师父打算自己爬上去?” 裴练云眨了眨眼,奇道:“我不自己上去,难道让你带我?你没有筑基,无法御剑,又不会用法宝。” “上来。”东方叙不由分说,直接单膝跪地,空出后背给裴练云。 原来他竟是打算背她回去。 裴练云自幼在这修仙之地长大,习惯了法宝、灵器和符篆的辅助,倒是忘记了寻常凡人会做的举动。 她用神识内视,自己的身体伤势不轻,调理休息那几个时辰,没有丹药辅助,居然半点真元未长,要自己爬上去,倒真要耽误时间。她索性信了徒弟,俯身在他背后,双臂搂住他的脖颈,长腿夹住他的劲腰,让他托着自己的臀,把自己背了起来。 有他代步,速度顿时加快。 夜幕渐渐笼罩山间,耳边尽是呼呼风声,林间的树影快速晃过,看得裴练云眼花。 隔着衣衫,小徒弟传来的温热体温,暖了她失血过多而冰凉的身体。一时间,她的眼皮有些沉,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耳边传来东方叙幽幽的声音:“既然伤重,为何不求救?” 裴练云眼皮微微抬起,淡淡地答:“求人不如求己。” 简短地应了这么一声之后,她越发安静。 感觉到她的手臂有松开的迹象,东方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往后倒,侧眸一看,她居然因为失血过多,已经睡了过去。 她的脑袋就贴靠在他的肩头,均匀的呼吸温软地喷在他耳边,微微挑起他耳根的阵阵酥麻。这一路上他没少被她挺立又柔软的胸蹭得他后背灼热滚烫。偏巧她绝对什么都没想,就这样横着两只莹润光洁的手臂,大咧咧的把他抱得紧实。 裴练云身躯异常妙曼,腰软胸挺,想她当初不到百年时间,便直接迈入金丹期修为,修炼速度之快,难免被人背后议论她仗着姿色,借用了多少男人炉鼎来提升自己。 东方叙幽黑的眼眸隐约泛起一抹血红,放缓了脚步。 他的手还紧捏着她纤细的手腕,鼻子顺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从她手臂嗅到了她的指尖,然后把她的手指轻轻地含在了嘴里,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吞食入肚般,慢慢舔玩。 山林间,雾色中隐约回荡着低低的阴冷笑声。 “师父……你还是那么美味。” 第2章 章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萌主的地雷,么么哒你们(づ ̄ 3 ̄)づ】 【关于玉清宗的师门人物关系】: 宗主的大师姐——刑罚长老萧紫珞 宗主(同辈中算二师兄) 宗主的小师弟——传功长老墨浔 回到断崖,已经是午夜时分,背着裴练云爬上来的东方叙,汗水浸湿了衣衫。 裴练云向来洁癖,东方叙自两人生活的草屋中提了桶,在屋后的山井中打了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才重新回到屋内。 再进屋时,裴练云还没有醒,以他放下她的姿势,大字排开倒在床铺之间。 这草屋虽然简陋,但终究为女子所居住的地方,摆屏风衣架、香炉熏香,红纱幔帐床。裴练云平日明明性格冷然,却又酷爱红色,连这闺房之中,都种植了数盆红艳花草,色彩撩人。 东方叙掌灯,凑上前去,昏黄的灯光下,裴练云的面容有些朦胧柔美,褪去了平日那冷肃的表情,此刻的她,和一般妙龄少女相差无几,熟睡之中,粉嫩的嘴唇还轻轻嘟起,翘起好看的幅度。 “师父,在我面前熟睡,你就这么放心?” 换上一身素色内衫的东方叙,如瀑墨发垂在肩侧,干净清爽的在她床边坐下,手指拈起她缕缕秀发把玩,轻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女子幽香,灯光下的眸色暗沉不定。 他缓缓地俯身,跪在她双腿之间,长眸微眯,一只手伸入她腿下,抬高了她修长的腿。 裴练云咻地睁开了眼,竟在这时清醒过来。 东方叙喉结微动,手臂还撑在她身侧,两人的气息近得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咚地一声,他被裴练云一脚踢中,身体横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木柱上。 裴练云冷冷的声音响起:“别随便爬我的床。” 东方叙沉默地爬起来,嘴角溢着血。 裴练云侧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浑身清爽,衣衫整洁,面无表情地问道:“清洗干净了?” “是的。” 这个回答让裴练云的脸色好了几分。 “你到我床上来干什么?” 东方叙凤眸中闪过一丝暗光,面色不变道:“抱师父去沐浴。”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裴练云脸色微变,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动了动手指,想掐一个避尘决来清洗自己,但定定地看着幔帐顶端片刻,又唤他到跟前。 “热水备好了?”她问。 东方叙站在床前,垂眸答道:“是。” 裴练云撑手欲坐起,一用力,顿觉全身仿佛被巨石碾压过,每一寸都疼得厉害。耗尽真元经脉干枯的后遗症,便是浑身酸软无力。 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从她腰后探过,搂紧了她。 转头,只见东方叙重新跪在床上,手臂伸到她的腰间和腿下,轻松将她打横抱起。 裴练云微怔,十年时光,对修真者来说,转瞬即逝,可不知不觉间,原来他已经长大。不仅有力气背她,还有力气这样把她打横抱起来。 东方叙侧眸,迎着她的目光,唇角微勾起一丝弧度。 “还是让弟子抱你过去。” “我的床……” “弟子重新给你换干净的床铺。” “屋外……” “禁制已经打开,师父若是担心,就早点恢复。”东方叙两次打断她的话后,侧眸盯着她清冷如玉的容颜,缓缓说道,“师父现在还是先好好休息。” 他说得在理,她现在真元不足,有对头上门就麻烦了,必须尽早恢复。 裴练云不再多言,任他给她代劳一切,就如平时一样。 将她放入一个时辰前就温着火的浴桶时,他的鼻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纤细滑嫩的脖颈,没有意外的,她体表那沁人的幽香顿时钻入他的呼吸,撩拨他的每一处感官。 他动作一顿。 裴练云转头看他。 却见他懒懒地抬眸,道:“师父脚下真是半点都不留情。” 裴练云的目光落在他唇角残存的血迹上:“丹房内有治疗外伤的丹药,自己去取了服用。” 东方叙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伸手撩起她的墨色长发,轻轻挽起。隔着浴桶中升起的缭缭水雾,他盯着她曲线有致的身躯,手臂缓缓浸入她身前的水里,拎起白色方巾,把温水细细地洒到了她的肩头。 水滴珍珠般的落下,一点点地浸湿她肩头上的红衣。 温水很快将她衣衫上的血水浸润开,水的温度很合适,放松了裴练云绷紧了数天的精神。她后仰着脑袋,缓缓闭上眼。 “阿叙。”她唤他的名字,“去拿金焕丹过来。” 东方叙蹙眉,金焕丹是裴练云手上为数不多的玄级丹药,头几次受伤她可从未动用这种高等级伤药。 他一言不发的起身,端起早就凉在旁边的热水,背着裴练云,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外形极为普通的玉瓶,倒了两粒清香扑鼻的晶莹药丸进去,化开后,拿到她面前。 嗅到熟悉的药香味,裴练云抬手,要接过他手里的碗。 却不料,他根本不让她动手,直接把勺子递到了她唇边。 见裴练云皱眉不喝,东方叙漂亮的凤目微微眯起,抬手就将碗里的水给泼到地上。 “我重新配一碗。”他说。 裴练云盯着地上的水迹许久,东方叙再次给她喂药时,她抬眸看他:“这是你对师父的态度?” 东方叙修眉微挑:“‘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不是师父的要求吗?” 裴练云想起这十年从要求他端茶递水到洗衣打扫,脚都给她洗过多少遍了,她都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怎么喂个水她倒矫情起来。 她这才就着他递过来的勺子,把药喝了下去。 东方叙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水一入口,裴练云便觉得舌尖传来一阵异种馨香,与平日服用的疗伤丹药似乎有些不同。 “药里有什么?”她问道。 她尝过无数种灵草药材,居然对这种味道极为陌生。 东方叙瞥了她一眼:“药里有什么,弟子怎么知道。弟子愚笨,来玉清宗十年,如今连灵草种类都辨认不全,何况其他。” 裴练云寻思十天前考核他的结果,他的确连一些药材都弄混。别的不说,来这里十年,有她亲手炼制的无数丹药辅助,他却连练气二层的境界都达不到,更别论达到练气九层后筑基。眼见时限快到,她才冒险去寻药给他炼制筑基丹。 她心里疑惑,来不及细想,服下的丹药效力已经猛地升起。 东方叙刚才用水化开的丹药味道,乃是她珍藏的玄级丹药,与外门弟子那些寻常货不同,入腹便升起浓厚的灵力,滋润裴练云体内多处干涸的经脉。 “我先疗伤,其他日后再说。” 水花飞溅,裴练云从浴桶中旋而起身,拉过屏风上的红色薄纱迅速缠笼在身上。 东方叙垂眸,将视线从她薄纱下隐约的曲线移开,只盯着一双莹白如玉的小巧赤足踏着湿漉漉的水痕,径直走向了卧房,这才直起身体。 望向裴练云随手布下的一道符文流转的禁制隔离,东方叙不再多言,收了她用过的碗。 房间里还飘荡着她残留的沐浴清香,他侧首,将碗里的勺子拿到唇边。 她含过的地方,同样被他含住。 他眼底血色光芒不时闪过,用舌头回味着勺上她残留的馨香,无声的低笑。 片刻,他咻地睁眼,凤目微挑,望向玉清宗山门的方向。刚才有数道神识徘徊打探,实在没有发现,这些窥探者才逐渐离去。 看来那些因为裴练云的求救飞剑被引开的人,已经回来了。 玉清宗山门处,五六柄飞剑自空中先后落下,有直接一个闪身消失的,也有神色凝重立于原地不语的。 更有一个女子冷冷的笑声:“金丹期就能使用凝精化形术,裴练云真是好手段!” “师姐,我们还不确定引开我们的,是否就是裴练云,按照山门守卫的弟子所言,她伤重是真,何苦耗费真元专门引开我们?就怕有人在妨碍我们对她施救。” “我还不知道她?既然有力气回到山门,她根本就没必要求救。使一柄飞剑引开我们,不过是为了不让我们看见她落魄回来的模样,怕伤了她这个曾今的首席弟子的自尊吧!”冷笑的女子一袭白衣,模样精致冷傲,如雪山顶上盛放的雪莲。 她手持冰蓝寒气缭绕长剑,颇有些冷嘲地瞥眼看身边的男人。 “整个玉清宗恐怕只有墨师弟你,才会认为这个师侄无比单纯,时刻担心关照她,”她目光扫向断崖草屋的方向,冷哼一声,“希望你不要忘记,十年前那几个成为她炉鼎而亡的可怜弟子。” “萧师姐!” “哼,我知道宗主禁令,不过我不说,别人难道就不会私下议论?”白衣女子冷笑一声,拂袖扬长而去。 背后徒留一个白衣如仙,萧索寂寥的男人身影。 东方晨光未现,裴练云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盏古莲燃灯从她头顶缓缓飘落,昨日从妖兽谷内返回时,燃灯里小于米粒的火焰,此刻已经扩散成黄豆大小。作为出生就自带的本命法宝,古莲燃灯迅速化为一个光点,直接没入她的意识海内。 她这次为了采摘那株七星狼毒草,和仅次于可以化为人形的妖王的九品妖狼拼斗,一时大意被伤了丹田,所以才动用金焕丹。 可是金焕丹的效果稍微让她有些吃惊,不仅让她的伤势很快痊愈,境界上也有了不少提升,让她处于金丹中期的修为隐约有了要突破的迹象。 而且,她的经脉也被扩张,其内的真元储量比起金丹大圆满期的修真者都要充盈不少。 那种感觉就好像十年前那晚之后醒过来,简直是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舒爽,就差没有那时候体内那种磅礴的真元凝聚的异象。 裴练云歪着脑袋,用手托腮,哪怕现在收了东方叙做弟子,自己也在宗主面前立下重誓,可她仍旧想不起那晚浑浑噩噩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用了一整晚,直接从筑基大圆满境界冲击到金丹中期,顺利地结了丹,完全没有经历别人结丹时那种九死一生的凶险。 另外的不寻常之处,就是那几个赤|身躺在她身边,精|尽身亡的同门了吧。 她向来心宽,当初三名内门精英弟子离奇死在她身边,宗主一怒之下,差点一掌劈死她时,她也只是坦然受着,不惧不躲。 徒增烦恼的事,就算现在偶尔想起会有疑惑,她也很快抛之脑后。 知道东方叙守在外间,她重新换洗清爽,立刻出声唤他进来,把搜集的药材放置的位置都一一交代,让他取出分为数份备好,另外便让他去断崖崖洞中的炼丹室做好准备,启了丹炉的蕴火,温热丹炉。 交代好一切后,她才从储物袋里取出备用的飞剑,御剑离去。 东方叙回屋时,见裴练云已经不在,他拎起她扔在地上的破损红衫,随意往身后一抛,那衣裳瞬间被一道黑色火焰化为飞灰。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整理好床铺,转身出门时,床上已然多出一件同样款式的衣物。 晨光之中,衣衫隐约流转着先前没有的充盈灵气。 从东方叙做她弟子开始,裴练云的一切日常起居、生活琐事都没有再费过心思。 唯独饮食,她亲自动手。 东方叙拜她为师时,也就是个凡夫俗子,没有半点修为,跟着她又不受其他弟子待见。她知道他不能与她一样,辟谷不进食,又怕他舍不下凡人的生活习惯,便每日御剑上万里,去往普通人的国度,寻了新鲜食材回来,亲自给他烹饪。 一开始只是养着他,怕那个瘦小个子的小男孩修仙未成先饿死,时间久了,做饭给他倒成了习惯。 春花秋月,寒冬酷暑,眼见东方叙的个头渐渐都超过了她,裴练云不禁有种饲养灵兽长大的成就感。每日泡一壶灵茶,坐在旁边看他独自吃饭,也成了她修炼之余的闲暇光景。 今日修为隐约有些提升,她来去一趟也比平时所耗时间更短。可没想到她还未御剑落下,就看见草屋边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她想都没想,掌心微张,真元催动本源之火,直接凌空向下一划。 一道火墙禁制立刻布下,将横剑而立的东方叙给罩了进去。 “裴练云!” 望着面前蓦然升起的火光,欢腾跳跃的火焰将刚才还气势汹汹包围东方叙的两个内门弟子的脸色,映照得极为难看。 裴练云看也没看两人,落地后直接虚手扶住东方叙,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伤哪里了?” 东方叙双眸似笑非笑地扫了对面两人一眼,轻飘飘地说:“两位师伯说,要废了弟子的经脉。” 裴练云转头,看向那两个内门弟子。 她平时性格就冷,静静地看着,都会让对方局促,更别说现在她目光冷厉,一瞪眼,对面两人竟是不敢与她对视。 “你们要废了他?”半晌,裴练云冷看着对方问道。 第3章 章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萌主的地雷,么么哒你们(づ ̄ 3 ̄)づ】 关于玉清宗的几个主要同门弟子关系: 刑罚长老萧紫珞的徒弟: 奚皓轩(同辈中的大师兄) 宗主的徒弟: 刘 克(同辈中的二师兄)、裴练云(同辈中的小师妹) 传功长老墨浔的徒弟: 白星瑜 如果这两人对裴练云稍微有所了解,就不会傻到去威胁她的弟子。 可惜他们才从凡人国度回到昆仑,不清楚十年里宗门的变化,现在的玉清宗内说起护短,裴练云若认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 其中一人当了太久凡人国度中的国师,那是周身的气派讲究。想起自己两人来此的目地,他就如得到皇帝的旨意,立刻挺直了背脊,迎着她美目中的冰冷,厉声道:“我乃药堂长老门下……” 话音未落,他眼眸一缩,周围温度猛然升腾,数道火光从火墙内飞出,射中他的各处要害,毫不留情的将他震飞下山崖。 另外一人没想到裴练云如此暴躁,说动手就动手,脸上一抹惊诧一闪即逝,指着裴练云说不出话来:“你……你竟敢……” 裴练云并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她双指并于唇边,运起御火之术,转眼间,又是数道火焰飞出。 剩下那人一惊之下,只得马上祭出带来的法宝。 一道流光溢彩的玉佩瞬间飞出,抗下了裴练云凌厉的本源火焰。 躲在玉佩后的内门弟子,感受着迎面不远处的恐怖温度,不由得背脊冷汗直冒,不再有轻视之心。他只能大叫道:“我们是奉长老命令前来找你!” 裴练云看着颇有些熟悉的玉佩,上面古篆体的“药”字异常醒目。她总算想起这是药堂长老的独门法宝。她冰冷的双目中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伸手掐了个法诀,解除了火墙禁制。 周围的炙热瞬间褪去,这名弟子这才松了口气。 修真界有百年元婴,千年化神,万年渡劫的说法,若手中控有实力强大的法宝,像裴练云这样没有达到元婴期,仅金丹中期的仙修实力不如为惧。 可惜他们玉清宗以丹修为主,修炼都在炼丹过程中完成,并不擅长战斗。裴练云却是个好战的,可以直接把炼丹时运用的御火术当做攻击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裴练云,我乃药堂长老亲传弟子王冲。听闻你昨日于妖兽谷取得七星狼毒草,知道你碍于宗主之令,不得进入内门各殿,长老命我两人前来替你缴还。” 王冲说得客气,但语调之间无不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味道。 裴练云面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说:“知道了,你回去罢。” 王冲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他摊手道:“裴师妹,我回去可以,东西呢?” 裴练云:“头几次我不是告诉过那几个药童了吗?” 王冲一愣:“药童?什么药童?” 东方叙在旁轻飘飘地冷哼一声:“当然是每次师父采药负伤回来,都会前来索要药材的那些小鬼。” 昨日若不是裴练云用求救飞剑引了旁人离开,恐怕那些家伙就会趁着她伤重无力,在山门处就要抢了她的东西扬长而去。 裴练云白了自家弟子一眼。 要说小鬼,现在整个玉清宗年纪最小的是他才对。 不过她向来护短,对着外人,东方叙说什么都是对的。 因此她点头道:“对,就是那些小鬼。” 王冲是首次面对裴练云,自然不知道之前几次无功而返的药童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硬着头皮询问:“药童向来愚笨,恐怕早忘记回禀长老,不知裴师妹说了什么。” 裴练云淡淡扫了对方一眼,说:“想要我的东西,拿宗主玉牌来,否则就从我手里抢罢。” “你……”王冲双拳一紧,脸色骤变,“你那小徒弟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莫不是以为灵草是谁采摘就归谁了?在玉清宗内,凡是可炼制玄级丹药的灵草,必须统一由药堂掌管调配!” 他以为摆出门规,不说吓到裴练云,至少也让她有所犹豫,可没想到她听完之后,直接摊开手掌,祭出一团跃动炙热的本源火焰,冷冷地瞥着他。 王冲顿时声音小了下去:“裴师妹,君子动口不动手……” 裴练云:“我又不是君子。” 话毕直接一团火焰砸了过去。 她看着用法宝不断遮挡躲闪的王冲,冷漠地说道:“既然你不动手,我来教你动手。” 王冲只得一边躲闪,一边高声叫嚷道:“我不和你打,不和你打!咱们玉清宗又不是剑修那些粗鲁的家伙,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 裴练云挑眉:“你们刚才不是还打算废了我徒弟的经脉?” “我们……我们那是吓唬他!” “少废话!要灵草就自己过来拿,一直躲可抢不到我的东西。”裴练云双手一合,本源之火轰然一声从她身体内窜出三丈,熊熊燃烧。 听说过裴练云脾气不好,可王冲现在才见识了这女人又护短又记仇,他们随口吓唬东方叙的话,也被她当了真。 裴练云的本源之火非常惊人,这也是她当初刚刚筑基就能成为宗主首席弟子的原因,以她的火焰强度,灵、玄、地、天四种等级的丹药,除却筑基后能驾驭的灵级,她完全能跨级炼制玄级,甚至更强的地级丹药。 一般同等级的修真者面对她的火焰,与把自己毫无防御的赤身扔进丹炉中焚烧,没有两样。 哪怕有法宝加持,王冲都被裴练云的御火术烧得焦黑。 那个满脸冷漠,红衣飘袂的妙龄少女,站在飞剑上,凌空而立,仿佛和身旁环绕跃动的火焰融为一体,灼目华丽而危险。 站在她身后的东方叙,仰头,直勾勾地注视着那热烈灼热的火焰,目光里是满满的独占欲。 “师父,不管什么时候,你都那么美,呵呵……” 打不过又吓不住,受人之托而来的王冲,本以为解决一个昨晚还重伤得残存一口气的女人很简单,事实却让他只能屈服。他哪里想到,只过去半晚时间,昨日那个重伤爬回山门的女人,居然这么精龙活虎。 “裴师妹,我会把你那种的态度,完完整整的禀告给长老的!” 最后他甩下一句话,就想躲开火焰,御剑飞速远遁。 哪里知道裴练云动作比他更快,半路截住他,面无表情地敲诈他大堆好东西。 王冲这才想起来自己听到的那些传闻,自裴练云被宗主放逐之后,直接从暴力份子升级成了土匪,不惹到她还好,惹到后被揍一顿反而还要被敲诈,掏出家底都是常事。 他最初本想不给,可眼眶都被揍青、嘴唇都被烫肿了之后,终于在裴练云那仿佛看透一切的凌厉目光中,乖乖地掏出了乾坤袋。 不是他没尊严,是这女人揍人实在太疼了! 回气的丹药,解毒的丹药,凝练境界的丹药……看着好东西逐一被拿走,王冲心都在滴血:完了,五十年的积蓄一朝没了! “裴师妹,我就这些东西了,说好了!不准再拦住我打!” “我们说好了啊……” 王冲心有余悸,一步三回头,御出的飞剑都有些摇摇晃晃。 裴练云得了东西也懒得再理他,掐诀,御剑回落至东方叙身边。 “我给你说过多少遍?” “四百七十六遍。”东方叙懒懒地抬眸,用裴练云平日的语调说道,“遇强便逃,面对比自己更高境界的前辈,不准对抗,要永远记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轰然一声。 裴练云运起御火术,长长的火龙顿时咬在东方叙肩头,毫不留情的将其撞飞老远。 东方叙后背撞上断崖边的山石,山体上都龟裂出巨大的蜘蛛网纹。 他一口血吐出,缓缓滑落在地,此刻,裴练云已然又逼近了他。 她一脚踏在东方叙的后背,狠狠地压住,让他不得翻身。 “用你本源之火反抗我。”她美目中凝着冰寒,“若连我都打不过,其他人轻易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东方叙双眸微眯,用力捏紧了剑柄,反手就是一剑。 裴练云双指精准轻松地夹住了剑尖。 一道晦涩的法诀从她口中念出,她双指间顿时燃起灼热的本源之火。 炙热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叫嚣着顺剑柄往下,直接冲向了东方叙的身体。 东方叙垂眸,就在火焰冲向面部的瞬间,沉默地运起裴练云教他的功法。 他体表瞬间升腾起一层不稳定的火焰,勉强的抗住了裴练云的火。 “今天没你的饭吃,什么时候你能炼化了我的火焰再说。” 裴练云话毕,抽出他手里还在燃烧的剑,扔出老远后,拂袖转身就走。 留下东方叙趴在地上,用他那不稳定的微弱火焰对抗她强势而霸道的本源之火。 日落日升,迎着初升的晨曦,东方叙身侧周围的火焰也终于消失。 他起身,远望丹房一眼,裴练云昨日进去后就再没出来过。他缓缓闭上眼,背靠山崖养神。额角汗水直淌,不一会儿他那被火焰烤得焦干的衣衫,就被极度疲劳的汗水浸透。 不多时,他就嗅到了一股饭香味。 睁眼一看,却是裴练云不知何时将精致的两菜一汤放在了他的面前。 饭菜还冒着腾腾热气,应该是刚刚做好。 汤水清澈、异香扑鼻,里面竟然夹杂着些许刚炼制出的丹药气息。 裴练云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从饭菜的细心、精致程度和里面数种丹药的气息,也能知道她为此做了多少准备。她钻入丹房一整日,没有直接炼丹,却是给配好了最符合东方叙目前食用的丹药量和药量均衡的菜饭。 东方叙凝视着面前的饭碗,眼底闪过一抹暗光,但并没有迟疑过久,就随手解开衣衫带,露出里面精瘦光洁的少年身板,就地盘腿坐下,端起碗来就大口吃起来。 汤还没喝完,他的脸上就陡然升起一股黑气,剧烈的腹内绞痛,让他捂住胸口,差点把吃进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他单手撑地,五指死死陷入了地面。 就在这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裴练云鲜红的衣裙下摆。 东方叙忍着疼痛,不吭一声,抬眸看她。 裴练云拧着眉:“饭菜里有我放的毒丹,但都是日常我教你的东西,你辨认不出?” 东方叙仰头,目光落在裴练云脸上,苍白的唇抿着无力的淡笑,声音沙哑:“别人给的,我自然不吃。但这条命是师父的,师父若要,尽管拿去。” 裴练云一愣,原来他不是学识不精,辨认不出,而是因为那是她递来的,剧毒也会下咽。 这个蠢弟子! 她俯身伸手,粗鲁地捏住他的下巴,直接一颗清新扑鼻的丹药给拍进了他嘴里。 看着他差点没咽下去的哽噎,她又蹲下,犹豫了一下便端了汤碗,伸手递到他嘴边。 隔着碗,东方叙定定地看着她不经意流露出的略微担忧的目光,张嘴,就着她端的碗,眼底微微含笑,舌尖舔过嘴唇,一口口地喝下她专门给他熬制的汤水。 看着他脸上黑色毒气渐渐散开,裴练云才用神识扫过他的体内经脉。 她都用自己的本源之火逼他凝练了,这样高强度的修炼,他居然连百分之一的真元都没有增加,丹田内的本源之火杂质也多得惊人。算起来,东方叙的资质简直比那些外门子弟都不如。 看来要完成自己立下的誓言,只能用筑基丹将他的境界强行提升上去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东方叙最后连发梢都滴着水,全是冷汗。 他好像完全脱力的妖兽,瘫软地靠在山崖边,任人宰割。 裴练云垂眸,将碗筷放在一边,想也没想就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方巾,一点点擦拭他脸上的冷汗。 冷不丁,东方叙单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师父不嫌脏?” 她向来洁癖,何时能容忍其他人的体味、汗味沾染自己的贴身方巾。 裴练云嫌弃地看了东方叙一眼,他立刻收回了手。 她的手上动作却未停,只换作两根手指尖拎着那方巾,淡淡地道:“又不是宝贝,这东西我不要了。” “要送给我吗?”他的身体微微向她倾靠,偏头看着她好看的侧颜,轻飘飘地问。 裴练云神情古怪:“女子的东西你也要?” 她的手突然顿住。 方巾擦过他的身体,她才发现少年的身体虽然青涩,比起几年前来也壮实不少,不再是几年前那个瘦小的五岁孩童。 晶莹的汗珠在晨光下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滚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道道水痕,勾勒出他紧实的纤腰和腹部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散发出某种诱惑的气息。 她的手就这样停在他的胸膛上,许久没有再往下移。 东方叙眯起妖娆的凤目,唇角微抿,似笑非笑。 他俯头在在她耳边极近的距离,声音魅惑:“在看什么,师父?” “胖一点的话,手感会很好。”裴练云神色认真,用手指戳了戳他紧实的肌肉,语调颇为遗憾。 手感? 东方叙听她回答,身体微僵,眼睛里顿时升腾起恼怒。 裴练云眨了眨眼,感觉到他的怒气,但没明白徒弟的气从何而来。 却不知,东方叙早就习惯了她的思维,听她的语气,瞬间就明白她把他和那些饲养的灵兽做对比了。那群吃得胖乎乎,身体绵软只懂向修真者卖萌索要食物的畜生,才会有摸着舒服的手感。 “弟子真是辜负了师父的期待。”东方叙被气极,反倒冷笑起来。 裴练云拍了拍他的胸膛,露出难得的大度:“体质不同,你也不用太在意。” 东方叙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纤纤细指,凤眸微凝:“师父为何不养个体质相同的?” 裴练云一副看傻徒弟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没养?” “我自然是养过,但它们不如你经折腾,早死光了。”她流露出少许自豪,“还是阿叙你更好啊。” 东方叙突然有种想咬死她的冲动。 冷不丁一道儒雅温柔的男声从裴练云身后传来。 “阿绯。” 很久没听人唤自己孩提时的乳名,裴练云回头,入眼,便是极为儒雅清俊的年轻男人的面容。 此人身形修长,玉冠高束,一袭长老白袍胜雪,不染一丝纤尘。 不管宗主如何对她,宗门内弟子如何议论她,这个白衣如仙、出尘飘逸的男人,却从未改变他的丝毫关爱态度。 在这玉清宗内,对于墨浔,裴练云还算存有些许尊敬之意。虽然有些时候,她总觉得好脾气的师叔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欲言又止,飘忽不定,好像每次他和自己说话,他的神魂都不知道游荡去了哪。 “墨师叔。”裴练云还未行弟子礼,就见墨浔闪身到她身边,一把拿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东方叙身上拉开。 似乎自己也察觉到行为有些逾越,墨浔马上又松开了手。 不过,他眼底凝着复杂的神色,顿了顿,才道:“他尚未成年,又是你的弟子。你也要……也要如此么?” 第4章 章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萌主的地雷,么么哒你们(づ ̄ 3 ̄)づ】 “他是我弟子,有何不可?”裴练云奇怪地反问。 她听出墨浔语调中的责怪之意,倒是不明白了,在这实力为尊的修真界,她严厉一点教导弟子,怎么还反而成了过错。 “你……我不是那意思。” “那师叔是何意?” 墨浔顿时语塞,脸有些微微发烫,他外貌年轻俊朗,但实质已独身过了无数岁月。 对着宗门内弟子,他毕竟以长辈自居,平日里性情温和但为人刻板,有些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失了礼数。 他轻叹一声,对着眼前少女澄亮的眼睛,竟是心虚地偏了视线,再说不出话来。 东方叙无声冷笑,也不向墨浔点破他那没心没肺的师父某根不在状态的神经,随手拉拢了敞开的衣衫,吃力地扶着山崖,跌跌撞撞往小草屋走回去。 裴练云望着他突然起身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墨浔目光微沉,终于定了心神,抬手挡了她的视线,唤回走神的她:“我来此,是奉宗主的命令。” 却不料裴练云面色古怪地看着他,突然问道:“关于阿叙,墨师叔可有什么跟我说的?” “这……” 听她口气,怎么一副认定他对她弟子做了什么的意思? 墨浔叹了口气,温和地解释道:“我和阿叙,平日极少见面。” “极少也就是有见面,”裴练云面无表情的问得直接,“墨师叔对他做了什么?” “阿绯,”墨浔笑得有些无奈,“你认为师叔会做什么?” “那他为何看见师叔就走?” 居然连她精心准备的饭菜也给扔在这里没有吃光,好大的胆子! 对于裴练云的不依不饶,墨浔只得微微板起脸,声音稍微严厉了些:“阿绯,我乃是奉宗主之令前来,仔细听我说。” 裴练云这才垂眸不语,安静了下来。 “三日之后,沧溟宗少主前来拜会,宗主特许你出席。” “唔?”裴练云猛地抬头,眼底闪过诧异。 墨浔轻笑,似是总算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神情无比轻松:“你没听错,十年了,宗主终于同意你进入内门大殿中,不管他有没有消气,至少这是好的开始,证明他还承认你这个亲传弟子。” 裴练云慢半拍地哦了一声,不再多言,目光还停在东方叙没吃完的饭菜上。 墨浔稍微有些意外她的沉默,脑中灵光一闪,修眉微蹙,脸上多了几分了然。 “阿绯,那件事你是听说了吧?” 裴练云摇头。 她多年没有得到过内门的消息,今日墨浔不来,宗主以后是否还会杀她,她都不知道,何况其他。 但墨浔所说,和她所想根本不是一回事。 墨浔怜惜地看向她,温言细语地道:“阿绯,无论如何,这次不管你看见什么,切记不得再犯十年前的错误,伤人伤己,又是何苦?要知执念升起易,放下难,就怕误入了魔道。” “嗯。”裴练云答应得很快。 哪怕她根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墨浔不放心的再三交代了很多,什么修炼一途,毫无捷径,要稳步前行,切莫再寻思那等‘方便’的途径之类的云云。 总之,裴练云全部听着、应了。 她的反应让墨浔总有种镜中花、水中月的不真实感,恐她没有将他的话真正放在心上,他想要多交代一些话,却发现该说的已经反复说过五六遍了,已是说无可说。 他最后拂袖而去,御剑悬于草屋上空,望着群山起伏绵延,夕阳暮色浸染天空,久久没有离去。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冷笑声。 “你对她,又何尝不是一个执念?” 墨浔猛地转身。 可惜身后空无一人,只残留些许熟悉的气息。 女子的清冷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墨浔脑海中:“墨师弟,你的阿绯早就不是当年你带上山来的那个可爱憨萌的孩童,时至今日,你也知,执念升起易,放下难……” “萧师姐……”墨浔眼帘微垂,手里法诀一动,人已从原处消失。 墨浔离去后,裴练云端着碗准备去教训自家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徒弟。 哪里知道,就像是约好了,先后又来了三四拨人。 当年裴练云在内门地位何等尊贵,筑基境界就炼制出珍贵的玄级古丹“清灵丹”,救了被魔道差点毁灭心智的神炼门门主嫡孙,前途无可限量。 一时间玉清宗首席弟子的名号,三宗十二门都知晓。 结果一朝被放逐,宗主的态度之决绝,让内门外门的众人也见风使舵,逐渐忽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直到如今裴练云三日后会重回内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玉清宗。 宗主虽然没有出面,却派遣了传功长老墨浔亲自去传达他的命令,含义可想而知。 内门弟子们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不过,这几年来,外门那些刻意刁难过她的,被她揍过的人,纷纷变了态度,带着平日里搜集的好东西,前来拜访赔罪,顺便看看她能不能将他们顺带带入内门修炼。 裴练云对他们的态度很统一。 东西收下,人全部轰走。 她从过去起,就不耐烦这些门面的应酬。 偏巧那些人一个个就像是牛皮糖,不管怎样都要粘上来。有的人甚至悄悄带了眉清目秀的少年,送到裴练云面前直眨眼,暗示她可以拿去当做炉鼎使用。 多一个人闯入她的生活,已经让颇有洁癖的裴练云不舒服,要不是看见东方叙是她弟子的身份,她早就把他踢得远远的。这些人居然还想给她塞人过来? 没得商量,她干脆直接拎起那些少年的领口,不由分说地给扔下山崖。 东方叙叼着药草,唇带冷笑,坐在屋顶看空中来往忙碌的众人,指间数把柳叶小刀若隐若现,飞快翻转,只要有人被裴练云扔过他的头顶,他看也不看,随手就是几把小刀抛出去,在场众人,竟无一人能察觉他的手里还有武器。 刀若幻影,追魂夺命,山崖边顿时回荡起无数“啊啊”的惨叫声。 待到送人来的外门弟子寻到那些崖底那些少年的尸体时,皆是惊讶,他们修仙之人不至于这点距离就摔死,可看那些少年尸体上的伤痕,又不像是人为,更像是被山间密林无数枝桠割破了要害,浑身伤痕累累,面容痛苦扭曲,失血而亡。 他们只能把原因归结于裴练云下手时用了什么手段,以至于那些少年下坠中无法动弹,失血身亡。 之后私下里,关于裴练云的议论,又多了一条,她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只可惜当时他们明明听到惨叫,也没多想,倒是大多数人好奇地打量传闻中裴练云相当看重的弟子东方叙。 看了一眼,他们便立刻移开了视线,不再有兴趣。 在他们的视野里,和裴练云所见的东方叙模样竟是完全不同。 原来她那样不惜重伤维护的弟子,竟然相貌修为都平平,属于放在人海中都不起眼的类型。一个劲地在旁边仰头傻笑,他比外门那些杂役还要寻常,枉他们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没人听到东方叙低低的阴冷笑声中的话语。 “蝼蚁也配宵想她?” 东方叙坐着的地方,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灵草残渣,每一根,都被蹂|躏破坏,面目全非。 等到裴练云赶走众人,打算和东方叙算账时,才发现他早伏在屋顶睡着了。 她扬起手,最终那教训的巴掌没有打下去。 天色渐黑,裴练云也不叫醒他,干脆在他身边盘腿而坐,运转起自身功法,心无旁骛地修炼起来。 东方叙被裴练云折腾了一整日,暗地里又是各种小动作不断,身体确实疲惫,这一觉也睡的沉,好几个时辰转眼过去,待他醒来时,夜色浓如墨,已经是夜半时分。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双手掐诀,闭目端坐,如石像般的裴练云。 夜风拂过,月色清幽,清新冰凉的空气中,全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无声的静夜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人的存在,东方叙因为今日多方来者而生出的不悦,渐渐消散,心底涌出一股异样滋味,盯着她精致的容颜,轻声唤道:“师父。” 裴练云却没有回应他。 东方叙眸色微沉,撑手,跪在她的身侧,鼻尖几乎贴着她的。 她仍旧没有反应,却毫不客气地弹指在他额头,将他拨开。 虽然是入定的状态,但她的神识从来都警惕着外界的一切,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 见她果然醒着,只是懒得理他,东方叙暗自咬牙,微微眯起眼,干脆手臂一揽,环住她的腰,直接枕了她的大腿重新躺下,满脸独占她的悠闲愉悦。 这下裴练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强行中断了真元的运转,一把拎起东方叙的领口,柳眉倒竖,眼底凝着怒。 东方叙敛目:“师父醒了?” “去洗澡!”她一声冷喝,将他随手抛出老远。 全身是汗臭,脏兮兮的也敢睡她的大腿,胆子果真是越来越大了!欠收拾! 三日后。 东方叙跟在裴练云身后,亦步亦趋。 蜿蜒曲折直上那冲入云霄山峰的青石阶梯上,裴练云一身红衫在清晨的雾气里格外醒目。 她并不在乎旁人眼光,径直独行,莲步生风,引来一路围观。 旁人却无法停止对她的议论,一些人惧怕,一些人好奇,更有部分人眼中带着嫌恶。 “是裴练云,她果然回来了!” “宗主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把她召回来?” “大师兄现在都不露面,八成就是因为她啊!” “哼,要是这个贱人胆敢坏了大师兄的好事的话……” …… 东方叙扫了周围一眼,眼底凝着冷嘲:“师父,他们好像都在看你。” 裴练云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看向东方叙:“不是在看你吗?” 不然她带他这个长相妖孽修为却低得可怜的弟子来干嘛? 东方叙:“……” 裴练云随口告诫弟子,语调一本正经:“道心不稳才会在意外貌,你别学他们,以后成就自然比他们高。” 东方叙哦了一声,状似无意地说:“那师父每日至少三次沐浴,并以丹液和清晨花露润肤,炼丹之后睡眠半个时辰不准人惊扰,还要取了灵兽的皮脂来……” 裴练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柳眉微扬:“你有意见?” 东方叙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目视前方,不再提她各种洁癖、讲究到简直比那些被供奉的祖宗还挑剔的毛病,沉默一瞬,才唇角微微勾起,眼底竟凝着半分宠溺。 “……没有。”他淡声开口。 山风扬起裴练云如墨长发,几缕拂过了他的脸,如羽毛掠过心间,酥|痒微麻。 他凤眸微敛,嗅着她发梢的清香,神色近乎陶醉。 作为炼丹宗门,玉清宗内门各殿设大量丹房,以至于各殿都隐约笼罩着炙热的火焰之气。正因为如此,讲究阴阳协调的玉清宗,所有大殿基调都偏冷肃,黑白两色居多,最多增一些青幔。 裴练云行至玉清宗主殿前时,对着满眼的大红色还有些不适应。 就算她喜欢红色,宗主也不至于为了迎她回来,把整个殿门都装饰得红艳艳吧。 她毫不客气地推开殿门,里面无数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第5章 章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萌主的地雷,么么哒你们(づ ̄ 3 ̄)づ】 泠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18 14:09:41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18 21:25:28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18 21:27:34 箫一然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18 22:35:47 呜呜呜呜,你们不喜欢剧情了吗?留言越来越少了,是哪里写得不好吗?泪流满面…… _(:з」∠)_会忐忑不安的~~求留言来点动力~~ 主殿内一片喜庆,张灯结彩,偌大的喜字用法宝凝成,高悬在半空,流光溢彩。 殿中此刻多是女修,穿着都是偏浅黄色系的统一着装,她们皆围着一个同样红色衣袍的少女。 那少女年纪比裴练云稍小,眸子清亮,容貌端丽温柔,一看就是那种被养在深闺里不知世事的小姑娘。裴练云的突然进入,顿时吸引了少女的目光。特别是看见裴练云的张扬如火的衣衫后,少女本来就苍白几分的脸庞顿时更加青白。 “娘……”少女低垂着头,用手轻轻拉了拉身边一个面容年轻、发髻做妇人打扮的女修衣角。 那女修容貌艳丽但神色刁蛮,看起来就是个狠角色,其他女修几乎都看她脸色行动。因着女儿委屈的模样,她颇为不悦,脸上顿时浮现出冷笑,挑高眉梢,狠狠瞪着裴练云:“你是玉清宗的弟子?” 裴练云未答,面无表情地打量四周,端详着那群女修的衣着反问:“沧溟宗的人为何在我宗门举办双修大典?” 修仙之人虽追寻天道,但并非所有人都要完全断绝七情六欲,一心向道。大道漫漫,两厢情愿的男女修士往往会如同凡人一般,结为夫妇双修,共同进退。 只不过,昆仑玉清宗这样的丹修宗门里,因为有极大部分修士信奉蜀山道宗的清修之法,守元阳不破,以童身修道,结为双修道侣的少之又少,更别说有其他修仙门派来玉清宗的主殿举办这样的大典。 沧溟宗一行人待在大殿内,确实奇怪。 见裴练云眼中流露的疑惑不假,那女修的脸色稍微好了几分,冷硬地说:“我乃沧溟宗卓海烟。带女儿来此举办双修大典,不是你们宗主十年前的意思吗?” “十年前?”裴练云稍微回忆,顿时想了起来。 昆仑修仙福地,修仙门派林立,起起灭灭,数万载间,只有玉清、沧溟和神炼这两宗一门长立不倒。 只因为这三者专修炼丹、符篆和炼器,别的宗派或多或少有相求他们的时候,加之他们宗派境界高深的修士众多,又与上界的炼丹、符篆和炼器古派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更是无人敢惹。 因此昆仑之内某处秘境,只由这两宗一门每隔百年轮流看管。 眼见就要轮到玉清宗看管秘境,十年前,现在的秘境看管宗门沧溟宗向玉清宗提出联姻的要求,作为交换,玉清宗看管秘境的时间里,沧溟宗的某些修士仍旧可以踏入秘境。 玉清宗宗主和众长老商议的结果,是同意沧溟宗的要求。 秘境内到底封印着什么,数万载来,两宗一门花费了无数心力去探寻,却没人能摸透。到最后,轮流看管只是遵从祖训,属于花功夫没收获的苦差事。 然而联姻不同。 沧溟宗送来联姻的少女卓雅竹,相传乃是少有的九阴冰玉炉鼎之体,和她双修的男修,和服用接近地级丹药效用相差不多,能在短时间内,毫无限制的将修士的修为拔高至少一个境界。 一个境界看似不多,从筑基到金丹期,或者从金丹期到元婴期的话,并不出奇。 但是,若从元婴期提升至分神期,乃至从分神期直接提升合体期,甚至合体期再至渡劫期,这就非常可怕了,相当于缩短了千年乃至万年的修炼时间。 当然,传说没有限制并不一定真的毫无限制,但九阴冰玉炉鼎之体可以提升境界的功效,确实是实打实的存在。 要知道,整个昆仑之中,最多只有十多名太上长老达到渡劫期,正在闭关以渡天劫飞升。其他门派,就算是实力最强的两宗一门,宗派之主最高修为也不过是合体期。 沧溟宗送卓雅竹过来,这等于给玉清宗送一个制造高手的器鼎。 追求实力是修真界永恒不变的主题。 明白了对方是沧溟宗送来联姻的人,裴练云不再多言,她的观念里,双修相当于彼此为师父,多了个凝练精气神的途径而已,最多算是两个宗派之间友好关系的象征,根本不清楚所谓男女双修意味着什么。 因为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她只哦了一声,就转身便走。 还未踏出殿门,便听到身后一声冷哼。 “玉清宗的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没个交代把我们随便丢在这里不说,现在连个不知名的门下弟子的眼睛都长到脑袋顶上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裴练云虽然心里没认为对方在说自己,但是还是回头。 四目相接,只见那卓海烟的脸拉得老长,就差没从眼睛里喷出火来。 裴练云停下了脚步。 卓海烟眼睛斜瞟,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正等着裴练云说几句软话的时候,却被气得不轻。 只听裴练云认真地纠正:“眼睛能长在头顶的是妖兽。” 她身后的东方叙低头,想要忍住,却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卓海烟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都变了。 她自从生了那样的女儿,多少门派争着求着讨好,想要求娶,连一些宗主掌门对她都礼让有加,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 现在不仅裴练云这样衣着张扬的弟子装聋充哑,连那个一身低级弟子服的普通少年也敢嘲笑于她。 “砰!”金属交错的清鸣立刻在殿中回荡。 裴练云停住了脚步,在她面前,一道灵气纵横、煞气逼人的金光大网挡住了她的去路。那网乃是由数道符篆的灵气纵横交织,安静地悬在半空将她笼罩,无声地散发着危险气息。 “师父?”东方叙刚刚拔出长剑,就被裴练云拂袖压了回去。 他望着裴练云那如玉的侧颜,只见她神色平静,目光正专注地落在那些符篆上,心无旁骛。 她却不知,被大网隔离起来的这个小空间内,自己身上如麝如兰的香味飘散出来,更为清晰。东方叙缓缓地勾起唇角,漂亮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荡漾开来,伸手探向了她的腰。 东方叙伸手的动作,裴练云起先并没有理睬,直到他真的触碰到自己的衣裳,她才侧眸,板起脸:“站好!” 对于她的冷喝,东方叙毫不在意的收回手,唯独视线就这样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并不移开。 他手里还残留着她柔软腰肢的触感。 抬手,他轻嗅着她的气息,无声低笑。 几名沧溟宗弟子的声音从两人身侧传来。 “卓师叔,咱们真的和玉清宗的弟子动手不太好吧?” “元婴期以下修士哪里能抵挡九雷天火符?” …… “闭嘴!”卓海烟对那些叽叽喳喳的同门冷喝道。 她上前一步,看着金光网内的裴练云,冷笑道:“知道我为何要留下你吗?” 裴练云沉默不答,她还在认真打量那些灵气充溢的符篆。 没人应声的场面让卓海烟看起来有些可笑,这越发加重了她心里的恼怒。 “你看什么看?就算看出花儿来,凭你金丹中期的修为,怎么可能从这网中出来。九雷天火符连金丹后期的妖王都能困住,更别说是你!我们沧溟宗的符篆,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样……” 卓海烟本想说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却突然瞪大了眼。 裴练云飞身而起,动作轻盈,红色的衣摆如同一朵的花儿,绽放在半空。 金色的大网随着她的动作瞬间破碎,仔细看去,几张符篆却是被裴练云凝聚的火焰给一一烧了个干净。 “你说什么?”裴练云这才回头看向呆立的卓海烟。 卓海烟半截话堵在了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可能啊!裴练云的修为境界,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确是金丹中期无疑啊! 可是裴练云居然轻松地破开了对付金丹后期妖王的符阵。 裴练云见卓海烟不答,视线扫过地上符篆的黑色残余灰烬,眼帘微垂,突然自语道:“算了。” 那种仿佛饶过对方的语气,让卓海烟神色微变。 “你……” 卓海烟话还没出口,裴练云却突然转了方向。 “饿了么?”裴练云问的却是东方叙。 东方叙盯着她,如一只饥渴的野兽:“饿了。” 裴练云微微张唇,话没出口却突然见他转身挡在自己面前。 东方叙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找死么?” 望着对面真元鼓荡的卓海烟,裴练云面无表情地将东方叙扯到自己身后。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她瞟了一眼自家徒弟,“你妄言什么?” “你还是要和我动手?”这话则是她对卓海烟说的。 对方身上的金丹后期境界威压全开,直逼裴练云,居然是要开打的节奏。 接连被无视,卓海烟已经完全没了好脸色,铁青着脸,一脸冷意:“既然玉清宗宗主不懂管教门下弟子,就让我这个外人来替他管教管教。” 东方叙目中寒光微闪,却被裴练云拂袖推出老远。 “娘——” “师叔——” 沧溟宗的弟子们劝阻不及,卓海烟冲动之下,直接将随身携带的所有攻击符篆抛了出去,根本不再在乎是否在别人宗门的大殿之内。 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教训玉清宗这个嚣张的弟子。 裴练云话不多说,双指并拢,凌空打出数道法印一一接下。 让卓海烟郁闷的是,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击符篆,哪怕将大殿内的无数摆设给损毁,无比坚硬、受禁制保护的青石地面都开始龟裂,也没有伤及裴练云半分。 裴练云的修为看起来仍旧是金丹中期,可战斗技巧却非常纯熟,知道如何在混乱的攻势中抓住要害,一点点攻破。她动作极快,真元又浑厚,好像无穷无尽,卓海烟根本抓不住她,半空中只残留一道道靓丽的红色残影。 只是躲开和破解也就算了,让卓海烟极为郁闷的是,裴练云还不忘抽空对身后的弟子讲解破解之法。 东方叙起初还会观望一番,渐渐的,到后来干脆打起了呵欠。 直到最后一张符篆被毁,卓海烟浑身冷汗直冒,死死盯着裴练云,手在长袖里紧紧攥紧成了拳头,保持着两人的安全距离。 殿内的一片喜庆的红色几乎被两人毁之殆尽,到处一片狼藉。 裴练云脸上却没有丝毫愧疚神色。 这双修大典还没举办就搞成这样,卓海烟心里都想哭了,面上只得煞有介事地咬牙道:“前辈承让!” 只有把裴练云当成隐藏实力的修士,卓海烟才能找回几分自己的面子。 但是裴练云一般来说不知道怎么给人面子。 她摆手:“我还不到元婴期,算不上什么前辈。” 卓海烟就差没一口血吐出来。 一定是故意的,她越发坚定裴练云是玉清宗派来为难她们母女的! 然而裴练云此刻还不忘对身旁的东方叙说道:“你看,打不过就马上服软,这样才不会吃亏。” 东方叙眼底堆笑,撩起眼皮瞅了眼脸色铁青的卓海烟,缓缓地附和:“弟子受教。” “娘……”卓雅竹伸手拉住母亲揣紧拳头的手,轻轻地摇头。 想起沧溟宗宗主的交代,卓海烟一口气忍了下去,只留满脸恼怒。 见对方真的不再攻击,手痒想练手的裴练云失去了靶子,顿时没兴趣再待下去。 她环视大殿,里面没有平日里供奉的灵茶灵果,来这里给东方叙顺些好东西回去的美好愿望怕是又要泡汤了。她更是显得兴趣缺缺:“阿叙,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东方叙手指一动,众目睽睽之下,轻笑着反手握住她的皓腕,身子还往她身侧靠了靠。 裴练云嫌弃地瞥着两人交握的手。 想起出门前他的沐浴梳洗,她才没有直接把他给丢到殿门外去。 就在这时,裴练云却被那一身红色嫁衣的卓雅竹给拦住。 “你……你知道奚道友去了哪里吗?” 卓雅竹声音清软,干净纯粹,满脸担忧不似作假。 裴练云还未答,卓雅竹的美目里已经溢满泪水。 “若是奚道友不愿意和我结为双修道侣,我……我也没关系,只是我听说他因此事闭关,现在又迟迟没有出现,有些担心他修炼是否出了什么岔子……”卓雅竹说着,竟是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裴练云在修仙门派长大,很久没见过女修如凡人的女子那样,弱不禁风的模样,说掉眼泪,那眼泪简直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往下滚落。她看得有些心烦,面无表情地走到卓雅竹面前,伸手。 卓雅竹一声惊呼。 卓海烟差点又凝聚起法术。 可裴练云根本什么也没做,动作有些粗鲁地拉起卓雅竹的衣袖,胡乱在对方脸上抹了一把。 对着卓雅竹诧异的泪脸,裴练云淡漠的声音难得多了些温和的起伏:“哭什么,人又没死。” 卓雅竹微怔,随后一把握住裴练云的手:“你见过他?” 裴练云默默地盯着对方那沾满眼泪的手,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 东方叙知她好洁净,伸手,从怀里取了方巾,轻擦裴练云的手。 裴练云视线扫过,那方巾便是前几日她给他拭汗那块,她指尖动了动,表情略纠结,但没有拒绝东方叙的动作。 卓雅竹还满眼期待地望着裴练云:“你真的见过他?” 裴练云对上那双水灵清纯的眼睛,久远到她有些记不清的回忆里,似乎也有那样的一个人,她心底某处软了下来,认真地想了想,回忆道:“前些日子山桃成熟的时候,他还带了果子酒来看我,和我对饮了三天。我不太记得准确的时间,大约就是一个多月前。” 她如此一说,其他女修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了。 沧溟宗的人在这里久候人未至,忍不住外出偷偷打听一番消息的时候,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原来卓雅竹本来十年前就应该和奚皓轩举办双修大典,却碍于玉清宗内门某个爱慕奚皓轩的女弟子阻扰,不得不拖延到现在。 据说当初听闻定了奚皓轩作为卓雅竹的双修道侣时,那女弟子大闹了一番,不顾廉耻、自暴自弃和几个男修一起双修,没想到最后闹出了人命,几位修为高深的男修都在一夜之间魂断当场。 而奚皓轩迟迟没有露面,明着是不接受师门这样的安排,暗地里却是碍于那个女弟子,怕她知道自己仍旧会和卓雅竹结为道侣而再次大闹宗门,才一直躲着她。 那个女弟子的名字就是…… “莫非你就是裴练云?”卓海烟扭头,满眼厌恶。 第6章 章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萌主的地雷,么么哒你们(づ ̄ 3 ̄)づ】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19 12:58:13 继续求评论、收藏~~ →_→剧情开始展开啦,大家不来猜猜后文么 从裴练云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卓雅竹默默地后退一步。 起初只觉得这个女修衣着色调张扬,半点不像素净为主的玉清宗弟子。然而现在,卓雅竹觉得裴练云的一切行为都多了深意。 是了,十年前裴练云只是听闻奚皓轩要双修,就闹出人命,而现在…… 卓雅竹看了眼殿内满目狼藉的地面,更加笃定裴练云的意图。 裴练云是不会愿意奚皓轩举办双修大典的,这次连大典现场都破坏了。 这么想的时候,卓雅竹好像全然忘记了,最初是自己母亲动的手。便是想起,她或许也会认为,卓海烟动手是受了裴练云故意的挑衅吧。 卓雅竹抬眸望着裴练云精致炫目的华美容颜,心里无比苦涩,她的体质,注定了是男人的玩物。没有被强者占有,被魔道利用,能安安静静的找一个不错的男修结为道侣已是不易,更何况她心里真的有奚皓轩这个人呢。 她想要见奚皓轩一面都那么难,可奚皓轩却愿意和裴练云月下对饮,无比逍遥自在。 奚皓轩他也一定……是倾心于裴练云的吧。 也是,裴练云那么美,美到就算是女人看着,也无法移开视线。 那么自己的爱慕和思念呢…… 眼见女儿的神色骤变,难过和哀伤都写在了脸上,卓海烟暗道裴练云果然好手段,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刺到对方的心底去了。 今日明明是女儿的双修大典,全沧溟宗和玉清宗都知道,可裴练云居然穿了如此鲜艳几近嫁衣的服饰来,真是打定了主意来示威的啊! 可惜现在少宗主不在,这裴练云首席弟子的称号不是虚名,如此厉害,真要对女儿下手做什么,可就没人能阻止了。 “雅竹莫怕,这一次,娘一定不让你的事再受阻扰。”卓海烟上前一步,要把女儿拉到身后护着。 卓雅竹轻轻地摇头,推开了母亲的手。 她想要勇敢地平视裴练云,可就算她挺直了身板,裴练云还是比她高很多,让她不得不仰视裴练云。 裴练云身姿妙曼,容貌又是极美,让她在一众可称绝色的女修中,都是耀眼夺目的存在。卓雅竹唇色有些发白,顿觉自己和裴练云相比,犹如云泥之别的时候,她突然移开视线,不想再看见裴练云的脸。 本来裴练云就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卓家母女一会儿叫住她,一会儿又沉默不说话,现在沉默压抑的氛围让她已经有些不耐烦。 卓雅竹本身还沉浸在自己的忧思中,没料到眼底蓦地出现一只纤细如玉的手。 她的衣领已被裴练云捏在手里。 “你可是有话跟我说?”裴练云的神识直接逼入了卓雅竹意念中。 卓雅竹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殿中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裴练云双指闭拢,默念了一道晦涩的法诀,本命之火陡然将她和卓雅竹包裹其中。 卓海烟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凄厉地叫出声来:“留下我女儿的命!” 但裴练云施术过程太快,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动手,升起的火焰就从原地消失,没了踪影。 卓雅竹身处火焰之中,没来得及惊呼,就跌入温香绵软的女子怀中。 纵使她如何想,也没料到自己就这样被裴练云给粗暴地劫走了。 这么多年来,卓雅竹还是第一次被人从自己母亲眼皮底下大咧咧地带走。她本来应该害怕,可转眼顿时满脸通红。 裴练云揽着她腰的手,五指往上托了托,竟是握住了她的胸。 “你!你……”卓雅竹又羞又恼,连话都说不出来。 东方叙单手捂脸,不忍直视。 又来了,这是袭胸上瘾了? 裴练云的表情却无比淡定:“太软了,不够挺,待会给你个方子用。” 卓雅竹红了脸:“修道之人,皮相皆空无,你怎么如此在意?” “没有皮相哪有你,自己的皮相都不爱护,谁会替你在意?”裴练云说着,瞟了眼身边脸红的少女,“你要是不在意,脸红什么?” 卓雅竹关在房中长大,极少和人接触,哪里和裴练云这种蛮横不讲理又直接的性子相处过,除了语塞就只能沉默。 东方叙抬眸,缓缓地道:“师父喜欢漂亮完美的东西,你就别白费心思和她争辩了。” 话语间,裴练云停了脚步。 此处乃玉清宗独秀峰峰顶,灵气充溢,云雾弥漫,人烟稀少,往下是看不见尽头的深渊和闪着金光禁制的妖兽谷。 单从清幽偏僻的环境来说,的确像极了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除了那几个捧着灵草药材,呆立在旁边炼丹房的弟子。 “自己滚还是让我把你们扔下山?”裴练云眼神一挑,缓缓地道。 那几个弟子脸色一变,叫了声裴师叔,就扔了手里的东西连滚带爬地赶紧逃。 几年前最爱揍人的那个女人又回来了,他们这些被揍过好几次的能不怕吗? 可裴练云身边那一身红色嫁衣的……难道是? “快,去通知师父,裴练云抓了沧溟宗的人到峰顶炼丹房去了!” “她十年前就闹过一次,这回该不是想要把那女修给炼成丹药吧?” “赶紧走吧,别把我们当初炉鼎用了就好,我好不容易才结丹成功啊!” …… 看到裴练云的同门对她如此惧怕,风中隐约飘来的议论声让卓雅竹心里一片冰寒,听说十年前裴练云就因为要破坏奚皓轩的双修大典,杀了阻扰她几个同门,现在她这个正主在此,难道还会被轻易放过? 想不到这么多年来,还是逃不脱被杀的命运。 裴练云金丹中期的修为,都可以轻易对付自己金丹后期的母亲,卓雅竹想不到自己这个还不到金丹期的修为有什么能力反抗。 她闭上眼,神色决绝起来。 裴练云却是用神识打量了一圈四周,随手布下了隔音的禁制,将她和卓雅竹笼罩其中。 然后,她揉了揉卓雅竹的脑袋,说:“这下没人了,有什么话就说。” 这是要她交代遗言么? 卓雅竹唇角紧抿:“给我一个痛快。” 裴练云很意外,上下打量着她:“为何寻死?” 她看卓雅竹身材如此纤细,如风中残柳,摇摇欲倒,还说给她一些可以丰满自己的丹方,让其变得精神点,没想到居然是个来求死的? 卓雅竹的表情越发苦涩,她的确爱慕着惊鸿一瞥的身影不假,但并不是非要和裴练云抢奚皓轩,可是…… “这是……宗主和我娘的安排。”卓雅竹满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裴练云愣住了。 宗主就算了,亲娘安排自己女儿到别的宗门去死? 原来沧溟宗比自己宗门那些爱抢东西的混蛋更不靠谱啊! 裴练云算不上热心修士,甚至可以说性子冷淡,就算心里腹诽了别人家的娘,她也不会做那好管闲事的人。只不过…… 思及回忆中的那双眼睛,仿佛瞬间和卓雅竹重叠在一起。裴练云上前揪起卓雅竹耷拉的眼皮,逼着对方看独秀峰的翠色风景。 卓雅竹疼得眼泪又冒出来,不明所以地望向裴练云。 裴练云一副“你怎么和我弟子一样蠢”的表情,指了指山崖:“想要痛快自己跳下去。” 干嘛还要借她的手来给个痛快,活着不容易,想死还不简单吗? 裴练云的思维模式一向简单粗暴,至今没意识到对方以为会被杀。 这是逼自己自杀吗? 卓雅竹神色黯然地站起来。 她念念不舍地望了玉清宗宗门内某个方向一眼。 “奚道友既然在闭关时都专门抽空去看你,你们的关系定是很好了,可以……” 卓雅竹正想说,可以帮她给奚皓轩带句话吗,却被裴练云平淡无波的声音打断:“一点都不好。” “唔?” 裴练云额角突突直跳,声调难得有些咬牙切齿:“那家伙每次来,都用美酒骗了我新炼制的珍贵丹药,我一定是被他的法术蛊惑了,才会丢了那么多好东西。” 东方叙轻飘飘地插了一句话进来:“还喝了不少酒。” 裴练云瞪他一眼,却见他斜靠山石而立,山风拂起他的发丝,轻轻迎风飘起,美如山色,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静静地注视着她,神色不明。 她毫无表情的脸上,稍微多了些不自在。 没错,她爱喝酒。 只不过修道之人所酿的酒,比起世间的烈酒更香醇更猛烈,后劲更大。若不小心醉倒,那可真是不知山中岁月,只愿此生永沉醉。 而裴练云喜欢喝,酒量却不怎么好。 好几次和奚皓轩喝到最后,她都没了意识。醒来睁眼看见的,便是东方叙的脸。 醒来地点也不同,有床上、浴房……或许丹房的某个角落,无一例外地,她必定会衣衫不整地靠在东方叙身上。 他还是男孩身形时,便是她的胸压着他的脸,他逐渐长大,身高增加后,又是她的腿缠着他的腰。 只不过在裴练云心中,尴尬的不是姿势问题,而是没有以身作则。 她一直教育东方叙,永远要保持冷静和清醒。 但是每次醉酒失去意识的,却是她自己,哪怕醉酒次数并不多。 不自在的神色在裴练云脸上只是一瞬,转瞬即逝。 “总之,他骗了我不少好东西,若非打不过他,我定要抢回来。”裴练云一本正经地说。 卓雅竹呆在原地。 仔细看去,裴练云的神色也不似作假,说起奚皓轩的时候,甚至半点倾慕之色也没有。 可裴练云不是爱慕奚皓轩很久了吗? 按下心里的奇怪感觉,卓雅竹也忘了往山崖边走去,定定地看着裴练云:“你说奚道友经常骗你的东西?” “可不是。” 裴练云对她招了招手,两人坐在一起。 看着卓雅竹满眼好奇宝宝的神色,裴练云揉着对方的脑袋,说:“我跟你讲……” 然后,卓雅竹开始被裴练云那让人惊讶的唠叨给震住了。 裴练云居然……这么话痨? 她当然不知道,裴练云除了洁癖之外,最是受不了谁顺走了她的宝贝东西,那绝对会被喋喋不休的念上很久。 卓雅竹心里某处渐渐放软,对裴练云的印象稍微有些改变,绷紧的神经也舒缓下来,看着裴练云面无表情地话痨,她抿着的唇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突然,她浑身一颤,只见身边坐着的人面色陡然冷肃,咻地站了起来。 还是要被杀吗? 卓雅竹缩着身体,欲悄然拉开与裴练云的距离。 一只脚野蛮地抬起,踩住了卓雅竹的裙角。 “别动。”裴练云冷冷地道。 就在这时,卓雅竹突然感觉到头疼欲裂,从未经受过这种痛楚的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好疼啊,怎么回事,疼死我了……” 裴练云手掌一翻,两粒莹白的丹药出现在她掌心。她不由分说,一粒弹指扔给了东方叙,而另外一粒则拍入卓雅竹嘴里。 “唔……你给我吃什么?” “百草丹。”裴练云指尖微挑,一小撮火焰跃动在她的指尖。 从小习惯服食丹药的卓雅竹立刻察觉到不对,一把拉住裴练云的裙摆:“百草丹不是解毒的吗?” 裴练云盯着指尖那诡异的莹绿色火焰,声音不急不缓:“现在周围全是毒瘴,你不想快点死的话就安静点。” 第7章 章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投雷的小天使们~么么哒】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20 13:42:42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20 13:45:02 fat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0 22:33:26 小航帆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0 23:04:54 作死的二师兄来了,为啥安排二师兄作死,因为他排行二嘛…… 每章惯例,求收藏,求评论~不用怕打击阿水,花儿板砖都接,啦啦啦~ 毒瘴?这里是玉清宗的宗门之内,哪里来的毒瘴? 任卓雅竹心中多少疑问,她也只能学着东方叙的动作,凝神静气,减少肢体动作。 裴练云环顾四周一圈:“还不出来?” 她话音刚落,立刻从百米远外的树林中跳出十多个修士,他们穿着白色外衫黑色中衣的内门弟子着装,其中一个男修面容清秀,头戴玉冠,单手执剑对准裴练云冷喝道:“你别妄想区区灵级丹药百草丹就能解这千毒瘴的毒,要是你不想经脉和丹田受损,最好束手就擒。这样我或许考虑早点给你解毒丹。” 裴练云望着那人,却是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千毒瘴。” 卓雅竹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惊惧之下也有几分好奇:“什么是千毒瘴?” “毒丹凝练之前的丹气,长时间吸入会丹田枯损,经脉凝滞。” 裴练云正对卓雅竹说着话,突然拂袖,衣摆一甩,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跃动。 原本在她指尖的莹绿色火焰,随着空中逐渐扩大的炙热气息,渐渐转为了橘色。 那男修心神惧震,脸色一变:“难道你……” 淡雅温柔的声音从那男修身后传来:“我们丹修最重要的不光是对火焰的操控能力和辨别药材的眼力,还有那敏锐的嗅觉。二师兄,看来裴师妹早就察觉到周围的变化,暗中洒下了其他辅料,若以她的本命之火催动,直接以这天地为炉,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新的丹药。” 这话还没说完,裴练云周围的火焰逐渐散去,残留在半空中漂浮的,居然是十几粒散发着幽香的新成品丹药。 说话的那个清秀端丽,白衣如云的女修,有着和旁人不同的异常肤色,苍白如纸,隐约透出些许死气。然而她的表情清浅,对此反倒不甚惊讶:“不愧是筑基境界就可以炼制地级丹药的裴师妹。” 不用丹炉,以天地为炉,这种手段说来容易实则极难,那需要对周围灵气的精准操纵和本命火焰的绝对操控。 至少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人再有这样的手段。 裴练云受了那女修的赞誉,半点没有不自然,点了点头,伸手去取那悬浮的丹药:“我最近正好缺这么一味灵药。” 既然专门有人将毒草炼制成丹气释放毒瘴出来,这么好的材料,不捡白不捡。 但她指尖尚未触及那些丹药,丹药就突然原地打转,砰然炸裂,碎片四溅。 裴练云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看来你和从前一样,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 那男修哪里容许威胁对方的东西没起作用不说,反而给对方捡了便宜,若是如此,他宁愿暗中催动真元,全部毁了去。 “二师兄。”一双玉手突然挡住了他的视线,声音绵软。 紧接着,是女子剧烈的咳嗽声。 对裴练云动手的俊逸男修眸子骤然一紧,赶紧扶住身前的人,满眼都是心疼:“白师妹,你怎么就这么护着她?” 白星瑜淡淡地勾了勾唇,身体稍软地依靠在那年轻俊逸的男修身上:“二师兄,宗主、几位长老和师父都不在,你怎么没问清楚情况就对裴师妹动手?” “还用问什么?十年前她都闹出那样的事情来,现在还绑了人,难道我们要等她杀了那沧溟宗的女弟子之后,再等着和沧溟宗翻脸不成?” 白星瑜摇了摇头,望向裴练云,声音温婉和悦:“裴师妹,我一直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当初我损了经脉,也是我技不如人,与你无关。今天这事,你快给二师兄说个明白。” 听到白星瑜提起损了经脉一事,二师兄刘克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铁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件事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如果当初不是他莽撞,闯入白星瑜的丹房说了那个消息…… 他上前一步,不给裴练云解释的机会,怒声斥道:“还不赶紧把人交给我!你是真要等我们动手不成?” 从头到尾,这两人就自顾自的一唱一和,裴练云始终未出一声。 直到白星瑜提到损了经脉,裴练云脸上才露出恍然的神情。 原来是她。 当初裴练云给神炼门门主嫡孙炼制救命丹药时,还有其他几位长老的弟子共同在炼制。可惜裴练云速度最快,炼制的丹药质量也最好,白星瑜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知道神炼门已经接受裴练云的丹药后,太过急于求成以至真元暴动,全身经脉受损。 从那时起,白星瑜就一直在养伤,多年来境界没有半点提升。 实际上裴练云本身对人脸的辨识度就低得可怜,相处这么多年,内门弟子她就没认全了的,看到现在,才想起来那个好像对自己很了解的女修到底是何人。 至于那个男修刘克…… 裴练云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克:“看你也不像好人,人是我带出来的,干嘛交给你。” “放肆!”刘克长袖一挥,抬手扬起了宗主玉牌,“宗主和长老们如今追踪那突然出现在昆仑的魔气,唯恐有魔修潜入,整个玉清宗事务都暂交给我来处理,你敢说我不是好人!” “二师兄不要动怒,”白星瑜拂手轻轻地按了按刘克的手臂,语调依旧温柔,“裴师妹一定不是故意的。” “我说她就是有意的!恐怕在她眼里,玉清宗只有大师兄奚皓轩,才有资格被她称一声师兄罢!” 见玉牌如见宗主本人,知道他没撒谎,裴练云眨了眨眼,终于想了起来:“你是二师兄刘克?” “你看吧!”刘克额角青筋直冒,宗门内除了裴练云谁还这么目无尊长? 白星瑜每次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让刘克的情绪更加暴躁。 一直靠在不远处山石边闭目养神的东方叙精致漂亮的凤眼微微掀开,不着痕迹地扫了白星瑜一眼。 白星瑜颇为敏感地挺直了背脊,神识一动,四下却没有异常。 在场的,只有对峙的裴练云和刘克双方,以及从刚才开始就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裴练云的那个小徒弟。 她垂眸,长而漂亮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将她眼底的情绪完全遮挡。 而东方叙的唇边则浮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白星瑜明明看起来体质虚弱,却比旁边那个元婴修士还要敏感,居然能感觉到有人在打量她? “二师兄,沧溟宗的人等我们给他们一个交代。”白星瑜突然换了语气。 刘克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地,他不是来针对裴练云的,而是为了卓雅竹的安全。 “知道我是你师兄就好。”他盯着裴练云说,“现在跟我们回内殿,立刻!” 裴练云望着刘克,伸手,摊开掌心。 刘克心里划过一道不安的感觉,拧眉:“做什么?” “你弄坏了我的丹药,先赔给我。” 刘克顿时额角青筋直冒。 要不是知道裴练云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脾气,他哪里需要带人悄悄潜过来还偷偷施放毒瘴?本想着可以先制住她,再来说话,结果反而被她利用,凝出新丹药。 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那些丹药都称不上是裴练云的吧? 他根本不想跟她东扯西扯,冷哼道:“裴练云,你到底跟不跟我们走?” “给我三十粒同样的丹药,我就跟你走。” 刘克一股怒气又涌上心头。 刚才他明明只毁坏了十五粒,怎么眨眼就翻倍要了?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给你?” 裴练云的声音毫无起伏:“是吗?” 她突然一把拎起身边的卓雅竹,本命火焰在掌心燃烧,炙热的气息烤得卓雅竹瞬间红了脸。 “卓道友,你要做什么?”卓雅竹扯着裴练云的衣角,声音微颤。 刘克厉声喝道:“裴练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四十粒。”裴练云眼都没抬,火焰又逼近了卓雅竹一点。 让人心悸的高温吓得卓雅竹惊叫连连,也让刘克一颗心陡然提到嗓子眼。 “住手!快给我住手!”他终于让步,“丹药我赔给你!” 毕竟裴练云是个说到做到的家伙,过去这么多年来,他深有体会。 裴练云松开卓雅竹的时候,卓雅竹手脚发软,牙齿打颤,哪里站得起来,只能斜斜地依在裴练云的肩头。 “你果然还是想活着。”裴练云淡淡地扫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卓雅竹。 卓雅竹根本不知道裴练云把自己当做了一心求死的可怜人,她欲哭无泪,就算她生下来就是炉鼎体质,也想好好活着啊。一时间,她悲从心来,眼泪流个不停。 裴练云侧过脸,胡乱地往卓雅竹脸上抹了几把,嗓音压低:“别哭了,那些丹药我都送给你。” 她一副给小孩子糖果哄人开心的口气,让哭泣中的卓雅竹都愣住了。 虽然前一刻裴练云还拿火胁迫自己,但卓雅竹竟然觉得此刻有些冷淡别扭和自己说话的裴练云,语气似乎有着意外的温柔。 而刘克却是余怒未消。 “我们玉清宗怎么收了她这么无耻的弟子!” 他拳头紧了紧,却被白星瑜轻轻按下。 白星瑜勾起唇,浅浅一笑:“既然卓道友安然无恙就好,不过几粒丹药,对吗?” 她本来长得婉约清浅,一笑之下,竟是另有一种风情,直把那个心仪她许久的二师兄看得恍了神,仿佛眼中神采全部被她吸光,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对。 白星瑜扫了一眼活得好好的卓雅竹,眼底流露出一丝遗憾。 要是卓雅竹真的死了,那就太好了…… 丹药到手,裴练云果真带人大大方方往山下走。 路途上,她也没忘承诺,到手的丹药全部赠给了卓雅竹。据说这种以千毒草为主料炼制的丹药有凝神静气的作用,最是适合精神境界的修炼,像卓雅竹这种依靠丹药强行提升上去的境界,反而更需要这种丹药的帮助以便稳固境界。 卓雅竹捧着裴练云送的东西,默默地跟着走,一时间心情更为复杂。 早就站在殿门口仰首盼望的卓海烟眼尖,看见女儿就冲了上去,一把拉住,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卓海烟上上下下地把女儿打量一番,问:“没事吧?她对你做什么了?” 卓雅竹轻轻摇头:“没有,我很好。” “哼!”卓海烟怒瞪裴练云,“若不是我们少宗主和你们宗主他们都去追踪那魔气,我近日定要让你们玉清宗给个交代。” 从刘克那里得知消息的卓海烟,总算没有带着沧溟宗众人就这么打道回府。 毕竟玉清宗不是故意晾着她们,而是昆仑突然发现的强大魔气的踪迹,引起了各个宗派的重视,加上魔气出现的地方距离玉清宗最近,玉清宗的强者几乎都倾巢而出,追踪那个隐藏的魔修。 连沧溟宗的少主都去帮忙,卓海烟还能说什么。 卓雅竹站在母亲身边,欲言又止。 她的视线随着裴练云而动,想要给对方一个善意的微笑,谢谢对方没有对自己下手。 可惜裴练云把卓雅竹送回来后,就一直拉着她家弟子查看,检查东方叙是否有被刚才的毒瘴影响。 东方叙被裴练云翻转了好几圈,却没有丝毫不耐,目光贪婪地望着她,眼睛里再容不下任何事物。 “弟子若是就此死掉,师父不就轻松了。” 裴练云见他脸色确实不好,眉头一紧,冷哼道:“说什么傻话!” 她说着,拉起他的手腕,只觉得触及冰凉。 “现在就回去用丹液给你泡泡。”裴练云还是不放心,自家弟子本来就蠢,修炼许久没有进步,现在若是再被毒瘴影响,连经脉都坏掉,那就真的废了。 “站住!”刘克却是突然拦住了她。 裴练云秀眉轻挑,瞥了刘克一眼。 “玉清宗上下现在只剩你和你的弟子没有接受检查,现在马上跟我到天元殿。” 裴练云哪里不知道天元殿是什么地方,若是没有重大的过错,没有弟子愿意去那里。就算当初宗主以为是她害死了那几个精英弟子,也从未让她进入过天元殿。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克,冷冷吐出两个字:“检查?” 第8章 章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的地雷都收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21 12:23:36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21 12:28:33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1 12:36:01 fat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1 13:21:47 →_→得罪男主的下场不太好啊…… 白星瑜掩嘴,轻咳了两声,缓步上前,轻轻拉住了又要发怒的刘克。 她温婉地看向裴练云:“裴师妹,你或许还不知道,出现在昆仑的魔气,就在我们玉清宗和妖兽谷附近,宗主查探判定,那已经是残留了三天以上的气息,那魔修若没有进入妖兽谷,很可能就是隐匿到我们昆仑某个宗派之中。” 裴练云:“我没有被魔修夺舍。” 她的回答非常直接,把白星瑜将要说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但白星瑜很快又是一笑,问道:“若是我没记错,三天前,裴师妹你应该是刚从妖兽谷出来吧?” 此话一出,众弟子看向裴练云的目光都带起了深意。 卓海烟的目光也暗沉不定。 是了,她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裴练云只是金丹中期,按理说就算裴练云擅长战斗,可以和她实力相当,也不至于会这样压着她打。 如果和魔修扯上关系,那就不同了。 谁都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只有魔修的实力可以越级对付对手。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裴练云神色不变,答道:“没错。” 白星瑜知道裴练云不屑撒谎,不过就算裴练云撒谎,那天众多的外门弟子亲眼见她血淋淋地从山门归来,几位长老还追踪过她的求救飞剑,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 “我们内门外门所有弟子,都进入天元殿中接受了检查,看是否与魔修接触过。裴师妹从距离发现魔气最近的地方回来,也笃定自己没有被夺舍,既然如此坦荡,何不与大家一样,接受检查以证清白?” 白星瑜看起来劝慰的话,几乎每一句都透出一个意思。 你裴练云若是不接受检查就是心虚。 可惜裴练云不为所动。 “怎么证明?我若是隐匿的魔修,还会被你们抓住。” 白星瑜脸色微变。 裴练云思维直接,没那么多弯弯拐拐,反而说中了事实。 昆仑毕竟是修仙福地,灵气虽然充足但对喜好阴暗邪气之地的魔修并无益处。 自古修仙修魔者对立,除却某几次的仙魔大战。修仙者没事不会去闯修魔者的圣地哀牢山,同理,修魔者也不会擅自进入修仙者的福地昆仑山。 要知道可以进入对方的大本营,还能完美隐匿不被各修仙宗派强者发现,对方的修为一定极高。 宗主临行其实只是交代刘克将所有弟子聚集,莫要那魔道钻了空子。 提出检查,不过是刘克趁机想要耍耍师兄的威风罢了。 他虽然是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平日处处被大师兄奚皓轩压一头,修为、辈分都不及,在宗派内的威望更是比不过,连友好宗派前来双修的极品炉鼎也轮不到他,所以只能在这些事上作威作福,找回点自信。 不过今日若是裴练云不去,白星瑜的某些布置也没了用处。 想到此处,白星瑜的目光扫过跟在裴练云身后的那个平凡不起眼的少年。 或许是因为十年前裴练云带着东方叙跪在宗主面前所立的誓言,也或许是因为其他,总之,裴练云对这个弟子的重视,宗门内无人不知。 人皆有软肋,哪怕是面无表情的裴练云也是如此。 白星瑜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看向裴练云,缓缓说道:“裴师妹说的也有道理。” 刘克皱了皱眉:“你怎么也和大师兄一样,总是护着她,宗门上下都检查过,她绝对不能例外。” “二师兄,裴师妹说的也是事实,我们欠考虑了。”白星瑜说着,对着卓海烟露出歉意的微笑,“早知道就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带走了所有弟子,怠慢了沧溟宗的贵客。” 这番态度,让卓海烟非常受用。 玉清宗的这个小女娃总算还知道什么是尊敬,不像某些人! 卓海烟目光冷厉地扫了裴练云一眼。 毫不掩饰的杀气让裴练云转头。 却不料,裴练云稍微一怔,就抬手对着卓海烟的方向轻轻摆了摆。 卓海烟莫名,侧眸一看,却见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儿正笑眯眯地对裴练云摆着小手,小心翼翼打招呼的模样。 她一口恶气憋在胸中,低喝道:“雅竹!你在干什么!” 卓雅竹缩了缩脖子,望着母亲:“娘,其实……她挺好的。” 卓海烟气得脸色铁青,挺好的,哪里好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压着她打,给过她半点面子吗? “哼!你懂什么!我看我真是把你关久了,让你不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 卓雅竹虽然被母亲教训了一顿,但她还是偷偷地瞥了裴练云一眼,她或许不懂什么是人心险恶,但是总觉得裴练云那种冷然的目光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这样的人,卓雅竹没法去害怕。 不像那个温雅婉约的白星瑜,明明没有发怒,说起话来却教卓雅竹心里畏惧。 白星瑜此刻已经不提让裴练云去接受检查,而是状似无意的对裴练云说:“我知道裴师妹修为不错,或许有信心不被魔气侵扰,但你那小弟子不过练气二层境界,修为低下,道心不稳,最是容易被邪魔入侵,就算没有被夺舍,可我们修仙之人一旦沾染魔气,那是要阻滞修为的,可要小心才是。” 裴练云眸色沉了沉。 白星瑜不说还好,这么说起来,和东方叙朝夕相处的裴练云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徒弟最近的修炼速度竟是比以往更慢了。 修行越到后面进步越难,这是常理。 可东方叙才练气二层,还不如一个外门看守山门的弟子。这个境界的功法并不困难,为什么他修炼速度越发慢了,简直就像修魔者强行修仙,功法正邪相冲,根本无法有丝毫进展。 “阿叙。”裴练云沉默片刻,说:“等会儿再回去,你和我先去一趟天元殿。” 东方叙:“好。” 他抬眸,一双凤眸沉黑幽深,视线落在白星瑜身上,如利刃般。 白星瑜猛地转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疑惑地盯着往另外方向而去的师徒俩,满眼疑惑。 今日这是第二次,她感觉到来自暗处的敌意。 白星瑜有种被监视的不安。 她眸色微沉,心思急转,三步并成两步,追上裴练云:“裴师妹,我陪你一起去。” 裴练云站定,转身看向白星瑜:“陪我?” “若是……”白星瑜意有所指地扫了东方叙一眼,满脸万一东方叙有问题,她肯定奋不顾身地助裴练云先逃离的表情。 裴练云目光渐渐锋利,语调冷若寒冰:“他是我的弟子,我自会对他负责。” “可是师父说了……” 裴练云不耐烦地打断白星瑜的话:“要不要让全宗派所有弟子陪我一起去?” 白星瑜哑然,太多人陪着去怎么可以,那样她做的安排就白费了。 她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裴练云觉得墨浔和白星瑜果然是师徒俩,简直一模一样,说话一转三折,完全让人听不懂。 她稍微瞥一眼满脸淡定的东方叙,心里倒是颇为自豪,还是自己小徒弟比较好,气度甩白星瑜几座山。 “阿叙,我们走。”裴练云懒得理白星瑜。 被抛下的白星瑜,身影略微萧瑟地站着,孤立忧伤。 刘克叹了口气,缓步至白星瑜身边,望着她,他目光关切中透着一些心疼,声音也是对着裴练云没有过的温和:“你啊,人家半点不领情,你又何必管她,若是真和魔修有关,你现在的身体,还要舍了性命帮她解决不成?” 白星瑜垂眸,低声道:“师父交代过,让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她。” “墨师叔也真是……”刘克说了半句,意识到议论尊长不妥,赶紧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摇头,“算了,当年是墨师叔把裴练云带上山来,若不是宗主看她资质卓绝,将她要了过去,她本来就会跟在墨师叔身边做弟子,他在意一些也是肯定的,不过你就别搀和了,先养好自己的伤势吧。” 在意一些? 白星瑜心中冷笑,想起墨浔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眼底露出对裴练云难以掩饰的妒恨。 她一双手掩藏在袖子里,捏紧得指节青白,指甲没入肉里,都浑然不觉疼痛。 “白师妹?”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刘克伸手按在了她的肩头。 却见白星瑜突然抬头,浅浅一笑,双手捏住了刘克的大手:“既然如此,我就不跟过去了,若有什么问题,麻烦二师兄多照看她一点。” 刘克还是第一次被她主动抓住,心里顿时有些飘飘然。 “放心,有我盯着,不会有问题。”他对白星瑜郑重地保证。 白星瑜勾起唇,温雅而淡然地笑:“我自然是信得过二师兄你的。” 天元殿在玉清宗大殿正后方。 周围的声音随着裴练云的到来,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望着那个十年间从不踏入内门的女子,她面色沉静如水,披散的长发如墨如瀑,笔直滑顺地垂在腰后,绝色的容貌再一次让众人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她行进间,这厢单调的黑白色中,多了朵朵在地上盛放的艳丽花朵,娇美绚丽。 直至天元殿开启,一道光束将裴练云和东方叙吸引进去,其他人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刘克抱臂而立,面色沉肃:“准备锁骨钉。” 一旁有弟子应声而去。 其他跟随刘克而来的弟子则摆好了天罡大阵的姿势,预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而天元殿中,则更为寂静。 裴练云带着东方叙进入之后,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挤压她的神识。 这本就是天元殿的功用,惩罚心生邪念的弟子,那种感觉,仿佛有无数双手探入五脏六腑,不断翻搅,极为痛苦。没事的时候,一般弟子是死也不愿意迈入殿内。 当然,如果有弟子不小心生了心魔,仙魔之气相冲,以纯仙之气奠基的天元殿内就不仅仅是这些压力了。 按照刘克所言,整个过程需要在其中待上一炷香的时间。 裴练云凝神静气,闭目打坐。 突然,她睁眼,对上东方叙的眼睛。 他却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大汗淋漓的难受,面容比她还要平静。 毕竟天元殿内修为越高,所受的压力越强。 眼见裴练云重新闭眼,东方叙眼睛微垂,低声问道:“师父担心我?” 裴练云的脸还是面无表情。 从她的面瘫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她微微一紧的手指却出卖了她心底的想法。 东方叙漂亮的凤目微敛,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唇角含笑,从裴练云的对面溜到她的背后。 裴练云秀眉一动:“你干什么?” “弟子想,在师父身后或许就没那么难受。” 东方叙的鼻尖擦着裴练云的秀发,他嗅着她的味道,如兰似麝,沉淀了他满眼的迷醉。 可惜他也只有片刻的接近,一眨眼,只见一双玉手探来,随手拉住他的衣衫,蛮横的将他拖到她身前:“过来。” 动作简直干练利落,一气呵成。 东方叙歪倒在地上,懒懒地抬眸,对上裴练云如冰的眸子。 “谁教你这么软弱胆怯?”她漠声道。 她的确带了些怒气,这点痛苦都要回避躲在她身后,还怎么做她裴练云的弟子。再说这殿内是神识压迫,从四面八方而来,躲她后面也没用。 东方叙眸底闪过一道极快的情绪:“师父因这个生气?” 对于他那种完全把自己当挡箭牌的行为,裴练云居然半点也没生气,她反而计较其他的态度来。 裴练云这次只留给他一声冷哼,竟是真的不想再理他。 一直观察着她的东方叙发现,她面色看似平静,其实额间已渗出细汗。 天元殿内对神识的压迫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对抗的。 渐渐的,裴练云的神色也开始凝重,粉嫩的脸庞也逐渐变得通红。 就在这时,她双手一合,极快地掐了法诀。 只见一道符篆从她怀里飞出,迅速地在空中凝出火焰的护罩,将她和东方叙整个笼罩起来。 有这么难受? 东方叙看她一眼,眉头微蹙,眯了眼,眼底隐约浮起血红光芒。 他抬手,手指刚触及裴练云的衣衫,便突然停在半空。 冷不丁,裴练云刚刚祭出的符篆砰地破碎,火焰炸开,在屋内洒下无数金光粉尘,极为靓丽。 东方叙的目光不再停在裴练云身上,而是望着这些粉尘,唇角微微弯起,眼中尽是了然。他就知道,裴练云的个性不是那种束手就擒,任人肆意陷害的个性。 只听扑哧一声,身后一柄金色的光刃从裴练云背心刺入,直透前胸。 她猛地睁眼,低头,只看见自己胸前鲜血喷涌而出,无数血花飞溅上东方叙的脸庞。 东方叙淡淡地勾唇,嘴里却是做戏般,发出夸张的惊呼声:“师父——” 在他那声惊呼响起的同时,天元殿的殿门被刘克打开,沉肃地男声回荡在四周。 “裴练云身染魔气,用锁骨钉!” 第9章 章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萌主们的地雷】 如妹哒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2 10:49:57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22 13:36:02 【祝只只生日快乐,永远美美哒】 非常抱歉,jj又抽了,我看的见大家的留言数量但是没法回复评论,等抽过了可以回复后我一一回复大家,给我留言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这么抽也能留言上去。么么哒(づ ̄ 3 ̄)づ 天元殿早在万年前,其实是仙界和修真界的玉清宗的唯一联系之处。这里可以接到上界仙旨,与上界对话,因此有着最纯正的仙灵之气。 同样的,因为它的作用,这里也被玉清宗的无数前辈设置了重重禁制,防止魔修侵入利用。 而渐渐的,这些强大禁制的威力,变成了惩罚走入邪道的弟子的手段。 如果心内生了心魔,天元殿的禁制将会废掉进入者的神智,而若是连身上都沾染了魔气,那么禁制会判定魔修入侵,直接启动杀阵,进行攻击。 是否沾染魔气,天元殿是最有效的检验之处。 这也是刘克让宗门上下弟子从天元殿走一圈的原因。 就算日后宗主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他的兴师动众。 攻击裴练云的禁制一启动,守在殿门口的刘克就坐不住了。 他不由分说地祭出法宝,让身后弟子们结阵,一根根寒光刺骨的锁骨钉悬在半空,随时准备攻击裴练云。 锁骨钉一出,必锁修真之人的经脉,让其无法再调动任何真元,这是抓捕修真者的最好工具。 裴练云缓缓抬头,唇角还淌着鲜艳的血迹。 “你确定我身染魔气?”她声调平淡。 刘克眼底的阴郁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冷笑:“你莫要狡辩,天元殿的禁制做不得假,既然禁制攻击你,你身上就一定沾染了魔气!” 裴练云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如雪,光刃还插在她胸前,没有半点消失迹象,然而她的脸色却极为平静,平静得好像地上淌下的都不是她的血。 她的视线扫了一眼跪坐在她身前的东方叙,问刘克:“如果魔气在我附近,却偏巧攻击了我呢?” 刘克闻言,冷笑道:“裴练云,枉我还以为你多宠爱你的这个小徒弟,原来到了紧要关头,你始终想的是牺牲他人。既然你这么问了,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清楚的告诉你,不可能有那种情况!” “哦?”裴练云迈步,一步步往前走去。 殿门口的弟子们明明祭出了无数的锁骨钉,然而面对受伤的她步步逼近,却不由自主地步步后退。 只因为刘克先退。 刘克心中是知道自家师尊和长老们追的是多么强大的魔修,虽然裴练云看起来被殿中禁制所伤,但是如果她真的和那魔修沾染上关系,凭他的修为,他并没有绝对的自信能拿得住她。 玉清宗本来就不是剑修那样以主修力量的宗门,刘克本人也并不擅长战斗,他前一刻摆出阵势要捉裴练云,可真面对她时,却踟蹰不前。 裴练云把他的犹豫映在眸中,步伐不停,一直走到了殿外。 离开天元殿,她胸前的光刃瞬间消失,但光刃造成的伤口却无比清晰地留在她身上。哪怕她以手指捂住伤处,鲜血还是不断从她指缝中流出。 本来宗门全部弟子此刻就集中在大殿附近,现在裴练云在一众祭出法宝的弟子包围下淡然走出,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既然师兄说不可能,就当众讲个明白。” 裴练云好像浑然不觉那些一一打量自己的视线,声音漠然但无比清晰地回荡在众人耳中。 刘克环顾四周,冷哼了一声,说:“禁制只会攻击魔气的来源,不会攻击其他无关的人,莫说在你那徒弟身上,就算魔气在殿内任何一处都不会攻击你本人!” 裴练云指着自己,再次问道:“你确定我就是魔气来源?” 面对她再次往前紧逼,刘克也提高了嗓门:“你已经被天元殿内的驱魔禁制所伤,魔气来源不是你还有谁,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裴练云真的沾染了魔气啊! 在场诸人心思不一,一时间场面肃静。 远望着受伤了仍旧风姿不变的裴练云,白星瑜狠狠地咬了咬唇,完全不知疼痛。 难道裴练云就这样不惧生死?都伤成这样,也半点不服软? 白星瑜想起自家师尊平日里对裴练云的那些在意,心里的妒恨无论如何也难以抹去。 她眸色闪烁不定,这样也好,裴练云当着全宗门上下受伤走出来,不是更加证明了她沾了魔气吗?修仙门派绝对容不得弟子和魔修有任何联系,等着吧,就算宗主回来,就算师尊墨浔这次再怎么袒护,裴练云必死无疑! 想到此处,白星瑜心里的情绪被越发明显的杀意给主导,想要裴练云死,她直到这刻才那么真实的发觉,自己有多么想那个受到万千关注宠爱的家伙当场毙命,形神俱灭! 一股隐约的细微魔气从白星瑜心内滋生,如一颗小小的种子,落入了肥沃的土地,时机一到,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这一切,场内完全被裴练云给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根本没有察觉。 只有一双眼睛凝着冷嘲,目光落在白星瑜身上。 阴冷的笑声突兀地回荡在白星瑜心间。 白星瑜的身体猛地一震,无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体内,深深地烙下印记。 “谁?是谁?”白星瑜用神识内视,金丹和经脉并无异常,但她的意识海内,却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古老纹路凌空悬浮,上面隐约散发着黑色的血光。 待她仔细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修仙修魔者争斗多年,她哪里不知道这纹路是什么东西,这分明就是哀牢山那些强大魔头们奴役小魔的魔印。 难道真的有魔修混入了玉清宗内? 这种刻印入神识的印记,除非神识消失,否则永远无法消除。施术者只要心念一动,她就能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星瑜脸上的颜色逐渐褪去,只留一片死灰。 她不要被奴役,不要! 不,这一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师尊知道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数百年的陪伴,她对墨浔的心思,早就超越了正常的师徒,比起成为魔修奴隶的可怕,她更担心与墨浔仙魔殊途。 旁边终于有弟子注意到白星瑜的惊骇,忍不住关切问道:“白师叔,你怎么了?” 白星瑜对上那弟子关切的神情,心思急转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异样,目光立刻落在还在往大殿方向走过来的裴练云身上,厉声叫道:“二师兄——” 刘克闻声,立刻转头看去。 看见白星瑜盯着裴练云,似乎吓得脸都苍白如纸,他心中生疼,心想师尊他们都不在,奚皓轩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玉清宗现在就数自己修为最高,自己若是不能保护白师妹,还有谁能保护她。自己好歹也进入元婴境界了,没理由还惧怕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站住!”他终于忍不住对裴练云喝斥。 裴练云停下脚步,抬眸,一言不发。 刘克对上她清澄的目光,突然有些心虚。 沧溟宗的卓海烟柳眉倒竖,厉声喝道:“你们玉清宗和魔修还有什么话好说,那么多锁骨钉是摆设吗?” 刘克似猛地惊醒,抬起掌心满是冷汗的手,命令道:“动手!” 锁骨钉从空中划出道道流光,毫不留情地射向裴练云。 三百多颗锁骨钉如牛毛雨一般,从天而降,将裴练云整个包围。 入体的闷响,清晰回荡在每个人耳中。 卓雅竹目睹眼前一幕,惊得捂住了嘴。若不是母亲拉着她,她竟有想要上前相助的冲动。 而东方叙至始至终都垂着头,沉默地站在裴练云身后。 直到全部锁骨钉都钉入裴练云身体内,刘克才长长吁了口气。 “先把裴练云关起来,等宗主回来发落。”刘克命令道。 就在这时,只见几名弟子突然骇然地指着他的身后,声音颤抖:“师……师伯,后,后面……” 刘克惊疑转身,身后空中缓缓出现一个妙龄少女身影,她美目微敛,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红衣飞袂,身段纤细,墨发及腰,绝色的容貌不是那裴练云还是谁! “你逃了?”刘克的第一反应便是锁骨钉没有打中裴练云。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被锁骨钉刺中的“裴练云”身上,却见她的身形越来越模糊,如烟雾般飘忽不定。 裴练云不答,落地,指着被锁骨钉制住的“自己”。 “二师兄不是说,那里就是魔气的来源?” 她本来平时就冰冷的,此刻面无表情地紧盯刘克,视线更是冷冽如寒风般让人不敢直视。 两个裴练云同时出现在场内,刘克再傻也明白其中有问题。 他本身修为已经迈入元婴期,认真查探之后,顿时脸色一变:“那是凝精化形术?你本体什么时候用了隐身符?” 裴练云瞥他一眼:“天元殿内。” 刘克神色一震,裴练云此时看起来毫发无伤,按照他刚才所说的“禁制只会攻击魔气的来源,不会攻击其他无关的人”的说法,裴练云根本就没有沾染半分魔气。 他大张旗鼓地对裴练云下手,结果根本就是搞错了吗? 本来不想声张这个事实,场内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却打破了沉寂。 “裴道友毫发无伤,那肯定没有沾染魔气了!” 卓雅竹刚刚略带兴奋地说出这番话,就被母亲使劲拧了一把她的腰后肉。 她略带委屈地望着母亲,不明白哪里说错了。 卓海烟直接用神识将话逼入女儿脑海:“人家宗派的问题,少多嘴!” 这边刘克恨恨地咬牙,瞪了卓雅竹一眼。 可惜卓雅竹这个外人发言了,众弟子也听见了,他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只见他冷哼一声,看向裴练云:“原来你还能在禁制攻击的瞬间,强行用凝精化形术分离魔气,好手段啊!” 这话明显是强词夺理了,如果魔气沾身这么好分离的话,就不是修仙人士的噩梦了。 裴练云安静地站在原地,闻言抬眸:“魔气可以分离?” 刘克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硬着脖子道:“你不用狡辩,等宗主回来,自有明辨。” 裴练云淡淡地道:“不用了。” 她身形突然一动,纤手一拂,一掌拍向那个化形出的“自己”后背。 无数锁骨钉被她真元激发,反方向飞射而出。 刘克哪里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颗细小的锁骨钉已经刺入了他的体内。 对元婴期的修士来说,一颗锁骨钉并算不上什么大碍,但刘克恼怒裴练云突然出手偷袭,立刻祭出了飞剑,想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妹。 哪知道他真元一动,顿时感觉到头昏脑涨。 他虽然心思不够正派,但毕竟是修仙之体,真元清澈醇厚。可没料到此时隐约有狂躁的戾气直冲入他的经脉,让他整个情绪都变得躁动、狂乱。 “裴练云,你暗算我!” “既然我的修为都可以分离魔气,对师兄来说,也必定是小事一桩。”裴练云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不留半点怜悯。 她在殿内装作神识受到压迫以符篆抵抗的同时,用了凝精化形术和隐身符遮掩了自己真实的踪迹,就在那时,缠绕着一丝魔气的锁骨钉从暗处飞出,刺入她的凝精化形的假身体,引发了殿内的禁制。 若不是她留了心,有意防范,中了那颗有魔气的锁骨钉的她,届时再被刘克等人用锁骨钉制住,到时候她体内无数的锁骨钉,哪里还能判定其中一颗是被其他人暗算而入。从结果上来看,她体内有魔气引发禁制的事实就真真存在了。 自古修仙修魔者势不两立,修仙者胆敢和修魔者扯上关系的话,那只有死路一条。对方是有意置她于死地,不管刘克是否知情,既然他参与了过程,裴练云就不会对他客气。 刘克既然要狡辩说魔气可以分离,那么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股黑气迅速顺着刘克的脖颈猛地冲上他的脑袋。 他呼吸紊乱,狂吼一声,双眼变得赤红一片,狰狞而邪恶地嘶喊道:“裴练云!你敢暗算我!你好大的胆子!” 第10章 章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啦】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3 13:08:01 最近网站太抽,给我留言的小天使们辛苦啦~~看见你们的评论我就动力满满了~~ 元婴期的威压四散而出,带着狂躁的戾气,逼得在场所有人双腿发软,跪倒一片。 裴练云也不好过,等级的压制让她几乎就跪了下去。 然而在她身边的东方叙更不好受,练气修士面对元婴修士杀气十足的威压,只有吐血的结果。 眼见自家徒弟吐出的鲜血,裴练云怒气横生,双眸眯起,差点跪下去的动作一滞,拔出长剑插地,双手拄着剑柄硬是站稳了脚。她稳住身形后,立刻从怀里掏出数粒丹药拍进东方叙嘴里。 与此同时,刘克操控的狂暴的火焰巨浪般向她汹涌扑来。 同是玉清宗弟子,功法都是偏火系,受到魔气影响的刘克在那赤红的火焰中,还隐约带起了让人心惊的黑色冷焰。 裴练云立马拎起身后东方叙的衣领,将他扔出老远,握剑的手反手向上横劈,本命火焰荡起灼热的火纹,和刘克的火焰撞到一起。 一时间,强横的气流将周围一切冲上半空,包括了裴练云瞬间凝聚出的本命之火。 尘埃落定,裴练云被荡起的墨发,也零散的垂落在发间。 原本系在发间的缎带,一寸寸地碎裂,晃荡着落在裴练云的脚尖上。 没了缎带,如瀑的青丝散乱地垂在裴练云的脸侧,却也无法遮挡住她绝色的容颜。 一缕鲜血从她唇角缓缓流出,顺着她光洁的脖颈渗入衣衫之中。 手里的剑在空中静了一瞬,化为飞灰。 她毕竟只是金丹期修为,面对真正的元婴修士,等级上的绝对差距让她避无可避。 略微着魔的刘克没料到裴练云还能站立,他眼底已经完全没了人性,只留赤红凶光。 “给我去死!” 裴练云清澈的眼眸透过发梢,凌厉冷漠地逼视着刘克。 犯她者,她睚眦必报。 对方都有心置她于死地,她难道还避让忍让不成? 黑色的火焰瞬间将两人包围,火焰之中,裴练云用了好几个法术,皆被刘克轻松化解,逼得她越战越退。 “怎么?原来你就这点手段,完全伤不到我,不痛不痒!”刘克嚣张大笑。 裴练云眼底突然闪过一道诡色:“你说这点手段?” “嗯?”刘克不明所以,却见她双手合十,一盏流转着古老气息的古莲燃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头顶上方。 原来她那些法术都是虚招,看起来不能伤敌,却足够华丽,引开了刘克的注意力。 而暗中,她早从眉心唤出古莲燃灯。 她原本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古莲燃灯一出现,陡然有了变化。 古莲燃灯迸射出星星点点的火焰,在裴练云身体周围缠绕,她身上的气势突然增长。 金丹后期、金丹大圆满……直至元婴初期! 着魔的刘克瞪着裴练云,惊声叫道:“不可能!你明明是金丹期!你都没有碎丹成婴,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里……” 裴练云不语,单手托着古莲燃灯,一手双指并于唇边,默念法诀。 古莲燃灯发出惊人的红光,将刘克的黑色火焰点点吞噬。 本来是刘克用强大的法力逼裴练云不断后退,现在情况反转,却是他苦苦支撑。 刘克双目赤红扭曲,妒恨道:“原来你不仅可以跨级炼丹,连境界都可以跨级!” 裴练云冷看着他:“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古莲燃灯突然爆发出更强的红光,和裴练云的本命火焰交缠在一起,狠狠地撞上刘克的胸膛。 一击、两击、三击……裴练云招招不留手,打得刘克毫无还击之力。 刘克终于吐出大口鲜血,倒飞出去,缠绕住裴练云和他自己的黑色火焰瞬间消失。 古莲燃灯也同时回到裴练云眉心,只是里面黄豆大小的火焰,又再次变回了米粒大小,火焰羸弱。 她的修为也立刻回到了正常的金丹中期境界。 等周围宗派弟子看清楚刘克倒飞出去,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元婴期的刘克狂性大发袭击裴练云不成,居然反被打飞。 卓海烟的脸色越发微妙,简直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她只是金丹后期打不过裴练云还稍微有所解释,可眼前这个玉清宗弟子是元婴期啊!裴练云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居然把元婴期的修士给打飞了? 她隐约感觉到火焰中发生了什么,可惜以她的修为,无法看透两个元婴境界的对决。 裴练云伤了刘克后,自身也不好受,单手撑膝,捂嘴。 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不断往外流,触目惊心。 她仰头起身,身体控制不住后仰,背后立刻有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 东方叙的呼吸就在她头顶,唤她的声音低低传来:“师父……” 裴练云嗯了一声,想用手肘撞开他。 东方叙闷哼,受住她的力道,没有躲开。 “离远点!”她抬眸,冷冷地看着缓慢爬起来的刘克,“他还没那么容易倒下……” 东方叙的手却已经探到她唇边,指腹擦过她的血迹,轻缓压抑:“他弄伤的?” 周围满宗弟子,师兄弟、师侄徒孙,此刻所有人看裴练云的表情都是惧怕退缩,无一人如东方叙这般,目不斜视,满眼满心都是她。 裴练云胸中微暖,面上仍旧轻描淡写:“无碍。” “啊啊啊——”刘克突然翻身而起,双手按住脑袋,手指插入发间,仰头嘶吼。 他的束冠被他瞬间弄裂,黑色的长发冲天飞起,随他周围的气势拂动。 “裴练云!我要杀了你!” 刘克额角青筋直冒,双手飞快结印,身上的魔气越发浓厚。 裴练云迅速往嘴里拍进去数粒丹药,正要上前与其战成一团,却见一个古老的大鼎从天而降,狠狠地将几乎发狂的刘克压下。 古鼎之上,墨浔如仙人降临,举止温雅,墨发白衣,此刻正双手掐诀,嘴里默念着静心宁神的法诀。 刘克的眼眸稍微清明了几分:“墨师叔?” 他刚一张嘴,墨浔就凌空射了一颗丹药进其嘴里。 “抱元守一,凝心静气。” 刘克闻言,动作一僵,双手艰难地收拢,默念起法诀。 墨浔视线扫过四周,手指往上一抬,被裴练云击打出的锁骨钉全部凌空飞去,以极快速度全数射入刘克的体内。 刘克顿时失去了全身力气,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众弟子见传功长老回来,皆松了口气。 墨浔三步并作两步,赶至裴练云跟前,他长身玉立,神态温雅,几乎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揽住那摇摇欲倒的少女,手伸至半空却意识到周围众多弟子的视线,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裴练云此时体内真元乱撞,气息紊乱,不断地呕出鲜血。 这一幕看得墨浔心里疼得抽紧,赶紧把随身携带的最好疗伤丹药递到裴练云面前。 裴练云没接,扶着东方叙的手,挺直背脊,扫了眼倒地无意识的刘克,手里的火焰再次凝出攻击的姿态:“他死了没?” 墨浔听得直蹙眉,直接用修为压住了裴练云的火焰:“那是你师兄。” “他刚才想杀我。”裴练云淡淡地扫了一眼墨浔,终于忍了再次攻击的意图。 墨浔刚刚赶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言立刻唤了身边的弟子,听完了整个过程。越听到后面,他眉头皱越紧,最后,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裴练云。 “阿绯,你怎么可以逼你师兄入魔?” 裴练云又咳出一大口鲜血,唇角挂着鲜艳的血色,抬眸望向墨浔:“那我呢?” 其他人就可以随意暗算她了不成? 墨浔突然一怔。 她本来就生的很美,现在墨发散乱柔滑地垂在脸侧,更衬得肌肤莹润白皙,唇上的血色异常妖艳,而她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 看着她,他竟然心神飘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阿叙。”裴练云身体突然往后一仰,全身重量都靠在了东方叙的怀里。 东方叙单手紧搂住她,神色不明,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再出声。 “弟子带师父回断崖。” 墨浔没有阻挡,众弟子便眼睁睁看着东方叙背着裴练云,一步步走下大殿的青石台阶。 裴练云双手搭在东方叙肩头,用手指扯了扯他的脸皮,居然还有闲心思考其他:“他们怎么都不看你?” 带着自家漂亮的小徒弟来,以为至少可以吸引一些目光,可惜没有谁的视线停在他身上。 东方叙偏过头,理都不理她。 走在三天前背她回去的原路上,东方叙始终一言不发。 裴练云本来就受了伤,和他说话也是强打精神,嘴里嘀咕了几句,最后满口都是鲜血,话也说不清楚,不时何时就晕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周围一片寂静,黑暗之中,偶尔有山间蛰虫伏鸣的轻响。她探手摸去,触及自己床铺的锦被,想来应该是躺在床上了。 体内躁动的真元已经平息,强行提升境界实力的后果,已经初现。裴练云内视之下,发现了多处受损的经脉,真元运转晦涩,只能依靠她吞服丹药以灵气滋养。 好在这次没有伤及丹田,只损耗了一些古莲燃灯中的灵力,不然就要动用她仅剩的一粒金焕丹了。 裴练云翻身而起,一摸衣衫,上面凝固的血渍让她皱了眉。 她掌灯,扶着墙走到外间,平日里东方叙都睡在那张铺了兽皮的软榻上。 昏黄的灯光下,闭眼的少年俊美如画,双手抱于胸前,气息平稳,似已熟睡。 裴练云戳了戳他:“阿叙。” 东方叙翻了个身,没有应她。 她站了片刻,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就扯他的胳膊。 东方叙终于拿了正眼瞧她。 “师父醒了?”他凤眸微眯,暗自咬牙道。 裴练云已经把他拖下了软榻:“我去给你化丹液,自己去准备热水。” 她醒来后,念念不忘的第一件事,仍旧是毒瘴对东方叙的影响。 东方叙轻按住她的手,一阵沉默。他本不想理她,可对上裴练云强撑精神的目光,心中万般情绪都被她看的这一眼浇灭。 “水一直热着。”他移开目光。 裴练云给自己勉强掐了个避尘决,浑身清理干净,转头去了丹房。 “我马上回来。” 夜风拂过窗棂,留一室静香。 东方叙泡在浴桶中,对面裴练云缓缓倒入她催化后的丹液后,隔着缭绕水汽,她趴在浴桶边看他。朦胧的光线之下,她发丝松散,凌乱地垂在脸侧,原本白皙红润的脸庞苍白得骇人。 “泡够两个时辰,水凉了自己点火加热。” 屋内的禁制被裴练云一一开启,良久,东方叙再看她时,她再次昏睡过去。 他缓缓靠近她,脸和裴练云靠得极近,却又不完全贴上她的,只凝视着她,伸出舌头,舌尖将她的血全部舔舐,喉结微动,吞咽入腹。 如此这般,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东方叙仰头望向屋顶,圈圈禁制还在不断闪着金色的光芒。 她防备着所有,唯独留身边一席之地给他。 寂静中,东方叙的手指动了动。 原本寻常的小屋之内,陡然间又多了成千上万道的禁制。 层层禁制之下,一道道骇人的黑色气息从地面交缠涌出,夹杂着紫色的电光,将整个房间闪得通亮。 而禁制之外,整个断崖却无比平静,未起一丝一毫波澜。 一个披着黑袍的高大男人身躯,从黑气中缓缓上升。 东方叙狭长的凤眼一瞬间变作赤红,与此同时,那男人紧闭的双目也睁开,同样的凤目也是一片血色。 那人面貌轮廓和东方叙极为相似,同样的精致俊美,但又有很多不同。如果东方叙的长相偏妖孽慵懒,唇边总会不经意带起懒懒的微笑的话,这个人眉眼之间都是化不开的寒冰,血色的眼眸仿佛吞肉噬骨的厉鬼,凶煞之气都凝成了实质,阴冷如水的顺着他齐腰的银发,滑落流淌到地面。 东方叙不说话,那人也如极美极冷的雕塑,安静地站在原地。 裴练云本能地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息变化,眼皮动了动,似要醒来,银发的男人却突然伸手一指,点入她的眉心。 这次,她连神识一起,都陷入了沉寂。 “我今天很不高兴。”沉默片刻,东方叙开口道。 他垂眸,伸手抚上裴练云墨黑柔顺的长发,眉眼、鼻梁,最后停在她的唇边。 “谁叫你流血了?” 他一抬手,银发的男人同样抬手,与他掌心相对。 周围的禁制缓慢地破碎,黑色的气息疯狂翻涌,将一切席卷包裹,只留冷冽如冰的声音回荡。 “你的血,只能为我而流。” 第11章 章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看不见,靠只只小天使的地雷鼓励了~谢谢你~么么哒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24 12:43:14 这章算是过渡章,女主下章出来~这章和下章一起看比较爽~嘿嘿嘿…… 今天留言能看见了,但是有8条不能回复,不管怎样都是回复失败……泪流满面,等能回复时我一一回复大家,谢谢大家持续撒花。 若是觉得本文还行,盼个小花花~不喜欢也敲打我一下,我会加油写得好看些~ 对玉清宗来说,今天是个极为不顺的日子。 本来是和沧溟宗联姻,举办双修大典的日子,结果却被来参加大典的其他宗派发现了在宗门附近残存的魔气,宗主和其他门派长老还在追寻蛛丝马迹,先回来的墨浔却发现大典现场尽毁,宗门内两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弟子还打成一团,场面简直可以用混乱来形容。 墨浔眼睁睁看着东方叙带走裴练云,却不出言阻止,更没有追究裴练云的过错。即使没有细查事件经过,于他而言,内心已经偏向裴练云。 白星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若是平日,她早恨恨地咬牙,迎上去,不让师尊眼中总是有别的身影存在。 然而自从发现意识海内的魔印后,她变得不敢靠近墨浔,害怕常年与邪魔势不两立的师父发现了她身上的不寻常。 墨浔本来就有大堆事情要处理,也没在意角落里的弟子,他给沧溟宗的人安排了静室休息,寻了管事的将众多不明情况的弟子带回安置之后,才亲自去处理刘克的情况。 从修仙者的角度来说,刘克的情况很糟糕。虽然只是一小点魔气,但他在盛怒之时被魔气入侵心智,就像一颗种子进入肥沃的土壤,立刻生根发芽长成大树,现在若不是墨浔的丹药给强行镇压,很可能立刻入魔。 想到宗主师兄回来,估计又会完全怪罪于裴练云,墨浔暗下决定,不管怎样都要将刘克体内的魔气镇压住,届时宗主和其他长老回来后,再用至阴至寒的灵药将魔气从刘克体内引导出来。 他就这样一直用真元和法术,强行镇压刘克至深夜。 当刘克终于平静下来后,墨浔才唤了守在门外的白星瑜进屋。 “师父。” 白星瑜垂眸躬身,小心翼翼地保持与墨浔的距离。 “拿我的玉牌,立刻到药堂去提这几味灵药回来。” “是。” 拿了墨浔的东西,白星瑜便飞快地从他身边逃离。 墨浔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平日里看见他就总是粘上来的弟子,今日怎么一副见鬼的模样。 但他没有细想,收敛了心神,打坐恢复元气。 刘克虽然没有奚皓轩的资质和运势,只刚刚冲击到元婴境界,但也不可小觎。墨浔现在的修为虽还能制住入魔后实力暴涨的刘克,但总是要多花费一番力气的。 白星瑜御剑而去,药堂提了灵药就立刻返回。 回去的路却不如来时的快,想到要面对墨浔,她心情极为复杂,收了飞剑直接步行上山。 山路清幽寂静,夜凉如水。 就在周围静得只剩她自己呼吸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阴冷的男声在心间响起。 “就这么回去?” 白星瑜惊骇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她内视之下,只见意识海内的魔印光芒极盛,竟是魔印的主人就在附近。 作为修仙宗门的弟子,她的第一反应是祭出法宝防御。 可惜,她的力量太渺小了。 她体内真元还没来得及运转,魔印的威力就在她体内发生作用。 从前只是听说哀牢山大魔的魔印威力,当真亲身体验时,白星瑜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可不管她如何痛苦,却连半点声音也不能发出,一张算是漂亮的脸颊,完全变得扭曲可怕。 如此痛苦,不如去死。 白星瑜体内功法猛地逆转,全身被红光包裹,狠狠地朝山石撞上去。 可惜她自杀不成,无形的力量强行阻止她,片刻后,不仅身体,连她的灵魂都好像被撕裂,痛苦到极致连晕倒都不可能,整个人只能陷入绝望的黑色深渊。 “杀……了……我。” 一向注重外表的白星瑜,眼泪和鼻涕同时乱糊在脸上,她双眼翻白,无声地申诉自己的哀求。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身体突然一松,痛苦突然消除。 她的全身就像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湿淋淋的。 白星瑜双臂抱头,眼泪横流,无力地跪倒在地,颤抖喘气。 突然,她泪眼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黑色的衣摆在她眼前飘荡。 她下意识要抬头,却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同样阴冷的声音,低沉地问她:“我是谁?” 白星瑜浑身一震,刚才的痛苦好像又席卷全身。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垂首,无比恭敬地伏在地上,不敢直视来人。 “您是我的主人。”她紧闭双目,内心挣扎着,一字一句地说。 头顶上面传来的低笑阴冷嘲讽,他不留情地说道:“很好,就算是狗,我也只需要一条聪明的。” 白星瑜何曾被人如此看低,心中暗恼,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附声:“是的主人,我就是您忠实的狗。” 她听到了对方冷嘲的笑声。那笑声好似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间。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那个声音不急不缓地道:“我知道,你不服气。” 白星瑜面色骇然,赶紧以额抵地,惊惧万分:“主人,没有的事,我绝对不敢!” “哦?证明给我看。” 白星瑜闻言,立刻抬起手臂起誓:“我白星瑜发誓……” “誓言?那是什么东西?”对方不留情地打断了她。 “主人,天道有眼,违誓者永远渡不了天劫。”白星瑜赶紧解释。 “凭你还妄想有一天能渡天劫?” 无情的冷哼粉碎了白星瑜的未来,白星瑜双眼含泪,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 她现在被魔印奴役,稍有不甚,惹得眼前的男人不悦,就会魂飞魄散,神形俱灭。别说渡劫,就连灵魂能不能存留都是个问题。 好在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心思急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我该如何证明,请主人明示。” 一粒幽绿的丹药被扔在了她的面前。 “给你的师父吃。” 白星瑜一惊。 绿色的丹药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不是他们玉清宗炼制的东西,更像是魔修炼制的毒物。白星瑜好歹也是天赋不错的丹修弟子,一眼就看出这丹药有问题。 如果让她做其他的还好,哪怕背叛宗门,白星瑜都不会眨眼。 可是若是要害墨浔…… 墨浔是她心中执念,是她心底魔气滋生的源头,可以说她宁愿自己消散在天地间,也不愿意伤害墨浔一丝一毫。 “我不能害师父!”她硬着头皮拒绝道。 对方沉默了半晌。 就在白星瑜忐忑之时,阴冷的声音带着蛊惑,幽幽地回荡在她耳边。 “你难道不想要他?” 白星瑜眸子一紧:“没有。” 阴冷的笑声仿佛回荡在她耳边,每一个字都蛊惑着她心底的黑暗不断滋生。 “试过你就知道,这不是害他,是让你如愿以偿。” 墨浔衣冠整齐,俊逸如仙,正在自己房间内打坐运气,闭目养神。门口禁制传来一阵波动,他神识扫过,只见是白星瑜回来了。 他虽然在宗门其他弟子比如裴练云面前极为温和,但对自家徒弟却非常严厉。白星瑜还未进屋,他就沉声问道:“怎么这么久?” 白星瑜换了一席平时很少穿的水红色长裙,微笑而入,端着清香扑鼻的灵茶,双手奉到墨浔跟前:“师父为师兄的事累了许久,我去寻了些灵气充足的,给师父泡茶。” 墨浔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口渴,伸手拿了白星瑜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这灵茶的确灵气充足,一口喝下,他只觉得充盈的灵气从丹田升起,浑身都热了起来。 “你有心了。”墨浔赞道。 白星瑜笑靥如花:“师父喜欢就好。” 可不管她穿得多么鲜亮,表情多么柔美,眼前品茶的俊逸男人却没有投来半分关注的目光。她眼帘微垂,眸底闪过一道黯然。 “你先去休息吧。”墨浔放下茶杯,温声道。 “是。” 白星瑜转身要走,墨浔却叫住了她。 “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墨浔沉默一瞬,仔细询问起白天的事情来。 白星瑜盯着墨浔眼睛,他眼底那些对裴练云满满的关心神色,让她心底的妒恨越发浓厚。但她依旧耐着性子,尽量说着裴练云的好话,将事情再次完整地说给墨浔听。 不知不觉间,她距离墨浔越来越近,气息都喷到了墨浔的耳边。 墨浔皱眉:“这么近作甚?” 话虽这么说,他却总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力气无形间正在流失,偏巧他完全没法反抗这种异样。他盯着白星瑜清浅的笑脸,连神识都有些恍惚。 “师父累了吗?”白星瑜笑得越发奇怪,伸手抚上了他的胸膛。 墨浔下意识要按住她的手,不让她靠近,没料到却鬼使神差地揽住了她的腰,强迫她整个都跌入了自己怀里。 女子的柔软肢体相触,仿佛有一股异常的电流流窜墨浔全身。他顿时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修仙多年的定力有些崩溃,暗叫一声不好,将白星瑜一把推开。 他扶额,喃喃地说:“不对,我有点奇怪。” 耳边却传来了嘤嘤的哭声:“师父你怎么了?” 墨浔转头,跌坐在地上的红衣女子恍惚间好像变成了两个,但一眨眼又只留下一个,竟是当初他带上山来的那个青葱小丫头的模样。发间梳着两个团子,一双美目莹润透亮,眼底彷如蓄着一汪秋水,对着他哭:“呜呜呜,他们怎么了,为什么全部都不见了……” 哭声清脆,让墨浔的心都融化了。 他伸手,极为温柔:“阿绯不要哭,你还有我。” 手指触及她的头发时,他被她一把握住了手。 因为她太过热情的举动,让墨浔一怔之下,看清了自己摸的是谁。 “是你?”他脸色顿时一肃,拂袖转身。 白星瑜听他那么温柔的呼唤,又是那么亲切的抚摸,却不是对着自己,早就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眼见他眼底瞬间恢复清明后,眸中带起的意外和厌恶之色,她瞬间连最后一丝愧疚也消散殆尽。 墨浔暗自运转功法,念着静心决,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可惜脑袋越来越沉,根本无力思考是怎么回事。 他喝下的东西药力极为强劲,以他此刻的修为,根本无力抵抗。 越发口干舌燥的时候,墨浔突然感觉到背后贴上来的柔软身躯。女子光洁的手臂从他腰后探出,轻轻地环绕着他,他侧眸,竟看见了浑身不着一丝遮挡的“裴练云”。 那光洁柔滑的躯体,腰身曲线,和他时常臆想的分毫不差。胸前傲人的挺立,完美的形状让他几欲失控,想要立刻掌握在手中,捏圆搓扁。 他的呼吸变得浑浊,身体有了反应,意识虽然不够清晰,但却坚持底线。 “阿绯,快松手。” 他无力推开她,只能侧过脸低喝。 却不知,他拒绝的声音也是那么绵软无力。 “你不喜欢我吗?” 他听到她软软地问。 “我……” “你不想要我吗?” 骤然间,他眼眸紧缩,却是女子冰凉柔软的小手,如蛇一般,直接探入了他的衣中。 他闷哼一声,浑身绷紧,每一处都坚硬如铁。 “阿绯……”他声音黯哑,低沉磁性,一遍遍地唤着心尖尖上的名字。 柔软的躯体蹭着他,直到两片冰凉醇香的唇贴上他,堵住了他全部的声音。 对上那双他想念许久的眼眸,他只觉得胸中有什么炸开,全身都燃烧起来。哪里还给她慢慢撩|拨的机会,突然横臂,直接将她抱起,扔到了旁边的床铺上。 夜色醉人,哪还有人留意关心隔壁静室内在魔气影响中挣扎的刘克…… 第12章 章十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谢谢萌主们的地雷,么么哒】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12:26:39 fat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12:29:43 fat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12:42:07 fat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12:51:00 →_→大家是不是以为墨师叔是男配呀,这文男配还没出场呢,现在篇幅还早,男配在后面呀。 不过师叔的确是重要的剧情人物,具体他在后文会扮演什么角色,我暂时不剧透啦~ 有部分读者亲亲对白姑娘推了师叔觉得好可惜,但是我还是想坚持按照原定计划写,这一点请大家原谅我的任性了,大概是我觉得不是每个帅哥都要在文里喜欢女主一心一意默默无悔,也有打着喜欢旗号不顾人意愿的。 衣衫凌乱地散落在地,幔帐飘荡,掩不住其中骤然升腾的温度。 墨浔明明神识有些混乱,压住白星瑜,触摸到她美丽的身躯时,他禁不住想起了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遗憾。 “阿绯,你应该属于我的,那个人是谁?是谁夺了你的清白!”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暴戾之气,抬手狠狠地掐住了白星瑜的脖子,“与其便宜别人,当年我就该杀了你!” “师……师父……”白星瑜从没见过墨浔这一面,实质的杀气和他平时的温和判若两人,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艰难开口,“我是白星瑜……不是裴练云啊……” 可是墨浔听不见。 那丹药的效力非常可怕,不伤体魄,只激发人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墨浔眼中能看见的,只有他心中所想。 就在白星瑜以为自己要死在墨浔手上的时候,他又突然松开了她,抚摸着她的脸,语气变得轻柔:“阿绯,第一次就算了,以后你要乖,我会一直疼你,知道吗?” 在白星瑜的尖叫声中,墨浔狠狠地刺进了她的身体,用与他平日里温雅风度完全不同的狂风骤雨般的动作,占有她的全部,一遍遍地用动作惩罚着她,根本无法理会她的感受,也无力思考她体内是否润滑,是否没有经历过男人。 白星瑜本来是初次,哪里受得住他如此对待,可惜身体内部摩擦的疼痛,比不上被魔印折磨的痛苦和内心失望的痛。 明明是自己和他欢好,可墨浔张口闭口都是裴练云。 白星瑜心里的魔气蔓藤一样疯涨,望着墨浔的脸,她双目都隐约带起了赤红:“为何还要想着那个不洁的小贱人!为何你看不见我!师父!我一直爱你敬你,对你一心一意,若你还是看不见我,不要逼我……” 她被粗鲁地翻身推跪着,无力反抗修为高深的墨浔,只能被动迎合,起伏中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床单,承受着一切,将唇都咬出了血。 “恨你!” 若不能爱,她宁愿恨! 刘克端坐在静室蒲团之上,等待墨浔返回。 以他的修为,墨浔不在,就无法镇压他体内不断上窜的魔气。 就在墨浔久候不至的时候,刘克终于听到了静室开启的声音。他双目紧闭,艰难开口:“师叔,帮帮我。” 来者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近。 刘克又问:“师叔,我还有救吗?我不想死啊……” 他神智清明时,心里悔意不断,若是就此入魔,日后便真的成为仙道公敌,永世不得翻身了。好不容易境界提升到元婴期,好不容易一步步拉近了和大师兄的实力差距,也好不容易越发得到宗主的看重,他不想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突然,一股可怕的戾气冲入他的体内,瞬间击垮了他全部理智。 陷入疯狂前,他隐约看见一双血色的眸子,那样的森寒如冰,如看蝼蚁般蔑视自己,低低的冷笑回荡他的耳边。 “随意伤了我的心肝宝贝,你还想活?” 那晚,玉清宗宗门上下,都清楚听到了刘克疯狂又狰狞的恨声,久久没有平息。 “裴练云!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 内门外门的玉清宗众弟子,心颤难安,一夜未眠。 玉清宗内,一处旖旎无限,数处如坠寒窖。 清晨的阳光静悄悄地洒入房屋中。 裴练云半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便是东方叙。 他撑手在她身侧,正与她对视,因为两人距离极近,她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表情淡漠凉薄。 而晨光中的他,凤眸中光华氤氲,注视她的目光无比柔和,好像在看世间最美的珍宝,裴练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酥|痒软麻。但她身体的行动却快过了想法,眨眼间,她就飞起一脚,把东方叙给踢下床。 “你又爬我的床。”她起身,盯着东方叙,语气疏淡。 东方叙懒懒地抬眸,坐在地上望着她不说话。 裴练云嗅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似才沐浴不久。她摸了摸下巴,回忆起昨晚她要求他泡够两个时辰,而自己好像趴在浴桶边昏睡过去。 按照现在的天色,他定是才泡完,刚抱了她回床上来。 一时间,屋内沉寂一片。 裴练云双手抱膝,坐在床上,长发垂满了锦被,如丝如瀑。 她盯着自己扭动的脚趾,主动开口问东方叙:“你昨日就没吃什么东西,饿不饿?” 东方叙装作没发现她在转移话题,和昨日一样,偏头不理她。 裴练云只当他在气被自己踢下床,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他对面,晃了晃指缝间夹着的青丝:“我还没梳头。” 东方叙冷冷一笑,全然没了往日的亲近,也不会主动拿了梳子给她梳。 裴练云本来就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望着自家气鼓鼓的弟子,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居然还敢甩脸色,这小子果然欠收拾! 东方叙见她眉头紧蹙,突然捂着受伤的经脉处轻咳,他终于开口,盯着她,缓缓地说:“师父时常对弟子说,遇强便逃,面对比自己更高境界的前辈,不准对抗,要永远记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裴练云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东方叙却没打算放过她,起身跪于床沿边,偏头迎向她的目光,凤眸微敛:“但师父的做法,似乎和说法完全不一致。弟子日后到底该如何行事,望师父解答。” 在某些时候,裴练云装聋作哑的功底是不错,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可以立刻转身装作不知道。 可惜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他熟悉,刚要回避,一只手臂突然从她身侧伸出,啪的一声按在床铺内侧的墙上。 裴练云后背猛地撞上墙壁。 她被圈在他手臂和墙壁之间,如落入困境的小兽。 “师父,你还没回答我。”东方叙淡淡地道。 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裴练云从怔愣到额角青筋冒起,突然一把扯住东方叙的衣襟:“坐了地上你居然敢爬我的床!” 一道身影被扔出了屋子,空中划出了完美的抛物线。 断崖的清晨上演过的无数次场景,再次重现。 裴练云起身,扭了扭脖子和手腕,心中暗想,看来平日还是不够严厉,这小子顶撞师父的胆子是越发的大了!今天非得给他教训不可! 站在摔在地上的东方叙面前,裴练云用神识认真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才说:“还不起来,装死么?” 东方叙静静地躺着,直到这时才视线偏了偏:“师父真悠闲。” “嗯?” “昨日入魔都要杀你,今日他清醒后不会报复?”他眼底闪过一道阴霾。 裴练云在他身边坐下,用手托腮:“你当师父是傻的?” 东方叙一愣。 “硬拼我虽不惧他,但二师兄毕竟已经进入元婴期,着魔后实力再不稳定,始终也是麻烦。不过既然我动手了,自然想好了怎么对付他。 裴练云翻手拿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放到东方叙鼻前,让他嗅了嗅。 “我教过你,说说这是什么。” 这东西…… 这样看来,她并不打算取他性命? 东方叙目光微闪:“弟子总是小看了师父的狡猾。” 裴练云把他的话直接当做夸奖,受了,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如果都有人要取你性命了,就千万不要留手客气。” “偷窥的人呢?”东方叙视线扫过旁边。 裴练云神识一动,探了过去,冷声道:“谁?” 一个娇俏的身影立刻从屋后的草丛里跌出,卓雅竹一张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是我,裴道友,我……我……” 她天没亮就悄悄跑了过来,结果看见亲密相拥,睡在一起的师徒两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又有些对不住她询问了一晚上才得到的裴练云所在地的消息。 现在被发现,她顿时有种探知了别人秘密的心虚紧张感。 虽然在她看来,裴练云那么美,肯定和奚皓轩才配,那个弟子实在是……太普通了。 裴练云没有料到竟是卓雅竹,问道:“你躲在我屋外干什么?” 卓雅竹连忙摆手:“我不是故意看见的!” 裴练云:“看见什么?” 卓雅竹抬眸悄声问:“你觉得奚道友和你徒弟,谁比较好?” 裴练云想都没想,答案肯定:“当然是阿叙。” 得到回答的卓雅竹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自己的来意,立刻绷紧了身体。 “对了,我赶着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神色严肃地看着裴练云:“你的二师兄刘克死了,昨晚自杀了。” 刘克死了。 而且死状非常可怖,明明是自杀,场面却异常血腥。 据发现刘克异状的弟子所言,当时的刘克还没有死,还在拼命的自残身体,疯狂地大笑。那种癫狂的笑声,成为了可怖的阴影,留在了每一个听见笑声的人心间。 得知这个消息的裴练云,怔愣了一瞬。向来讲究的她,没有护肤,没有梳洗,居然一言不发,直接就钻入了丹房。 东方叙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丹炉边,凝神盯着手里的东西。 丹房内炉火旺盛,火焰的光芒忽明忽暗,衬着她红色的衣袂,更显得她容貌绝色妖冶。 东方叙眼底沉淀着几近溢出的占有欲,最后却无声的将那抹疯狂给压下,沉默地在她身边忙碌,真元催动炉火,点燃凝神静气的莲灯,开启聚灵的阵法。 直到裴练云抬手示意他停下,他才开口问:“师父不高兴?” 裴练云摇头:“我想不通。”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许久,自己下的毒她自己知道。融在本命火焰中,沾上刘克身体的就是她手里这瓶腐心丹。 腐心丹的功效的确是让人迷失心智,沾染的时间一长,爱恨情仇所有的情绪都会消失。但它只是灵级丹药,哪里有让元婴期的修士一夜之间发疯的功效? 东方叙不以为然,冷笑:“有何想不通?与其等他来索要师父性命,不如现在死了更好。” 裴练云眼底的情绪从疑惑渐渐变得淡漠:“天道有眼,因果循环。今日所杀之人,日后渡劫的时候化成天杀劫,天杀劫越多,问鼎仙道越难。” 所以在对付针对她的人时,裴练云会反击会把别人揍得没有还手之力,唯独留一条性命,不到万不得已,不除之。 对刘克,裴练云也只是想让他失去辨认敌对目标的能力,而不是真的让他疯狂而亡。 修真者一生追寻天道,然,未渡劫飞升者,连天道的尾巴都摸不到。如果她今日这话是上界的仙君所言,还有几分可信度。但裴练云一个元婴期不到的修士,无论如何也与天道沾不了边。 东方叙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可也没反驳她的话,只问她:“师父已勘破天道?” 裴练云看他一眼,说:“没有。” 她说着,顿了顿,又道:“但我知道就是这样的。” 就好像她从小就能看懂修真界的古丹方,破解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古禁制。冥冥之中,她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就像是天赋一样,刻印在她骨血里,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抹去。 东方叙冷哼一声:“果真有那样的因果,凡人界就不会有‘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的说法。” 裴练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倒映着炉火的光焰,自语道:“是啊。” 她极少有这样低郁失神的时候,东方叙眸色微敛,上前一步,抽出她头上随意斜插的碧玉发簪,她一头墨发顿时垂落,丝顺柔滑地飘散。 他摸出怀里随身携带的她的木梳,插入她的发间,慢慢给她梳理。 相处十年,他除了知道她极其讲究,还知道她最爱别人给她梳头。每当这种时候,她总会闭上双目,全身放松,面色极为舒服。 东方叙凝视着她,仅仅看着,胸中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的填满。起初刻意为之的讨她欢心的动作,逐渐变得轻缓自然。 裴练云闭眼享受,自从有了自家小徒弟,生活品质真是有了质的飞跃。 待他重新给她插上碧玉发簪,她心里的烦闷情绪已经一扫而空。 而她也利用这段空暇,运转功法疗伤。 仔细用神识内视,裴练云发现在丹药的辅助下,受损的经脉已经逐渐愈合。 不算最好状态,但也不至于再耽误她炼丹。 裴练云开始交代东方叙一些准备工作。 “我现在先给你炼筑基丹,你来控制聚灵阵。” 她说着,手指飞快地掐动法诀,引导本命之火一点点地融入丹炉中。 眼见丹炉之内火势渐旺,沉闷的钟声突然回荡在玉清宗山门内。 这是宗主的召唤令。 所有听到钟声的弟子,必须全部到内门大殿集合,不得有任何延误。 裴练云颇为可惜地扫了一眼还未打开的玉盒,再耽误下去,她好不容易取得的七星狼毒草功效又要降低一成了。 但宗主有令,门下弟子必须遵从。 “我们先去大殿。”她随手掐了个避尘决,将身上的血迹尘埃一扫而空,然后立马御剑,直奔内门大殿。 第13章 章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啦】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6 12:53:15 继续求评求收藏啦~大家可以随意猜剧情哈【虽然我会忍着不剧透,嘻嘻嘻 玉清宗作为万载宗门,门下弟子众多。 三千外门弟子,学的都是皮毛的修真功法和炼丹术。 两百内门弟子作为玉清宗的宗门嫡系,才有资格修习玉清宗真正的修真功法。 而在所有内门弟子之中,当属宗主、药堂长老、传功长老和刑罚长老的亲传弟子为嫡系中的嫡系。 刘克是所有嫡系弟子里的二师兄,比不得大师兄奚皓轩的地位,却因是宗主的亲传大徒弟,他自杀身亡,对整个玉清宗来说,不算一件小事,召集宗派所有弟子集合也算正常。 裴练云走到殿门口,这里已不像昨日那般大红喜庆,门口点着九十九盏长明莲花轮回灯,十余名浑身素白着装的内门弟子,排成两列,恭敬迎客。 空中不断有飞剑落下,原来不仅有玉清宗的弟子和来参加双修大典的沧溟宗弟子,甚至还有玄空、神炼、青冥等附近修仙门派的人都陆续赶到。 裴练云一言不发地迈步踏入殿中,内门弟子明明都认得她,却都神色古怪,回避她的目光。 她倒是也习惯了被人冷落,不以为意。 大殿内人声鼎沸,上千人分几处聚集,议论声不绝。 裴练云放眼打量,宗主还未出现,几位长老也还没现身,她本来和那些同门感情不深,认识的人也没几个,顿觉有些无聊。 东方叙见她四处转悠,没个目地,便直接拉了她的衣袖,拖她到大殿边的休憩方桌坐下。 桌上摆放着新鲜的灵果和香气扑鼻的灵茶,却没有人动。 玉清宗乃万年宗门,底蕴深厚。所有待客灵茶皆为昆仑雪峰深处唯一一片四季如春的山坳里的一芽两叶绝品灵茶,配以灵气地脉中心涌出的龙心泉,灵果也至少是生长了数百年的琼枝玉叶灵树所凝精华,不仅对修炼有益无害,甚至一些小宗派对这些闻所未闻,极为稀有。 裴练云可不管这许多,再稀有珍贵,也已经是拿出来享用之物,宾客不动,她这个门内弟子却不客气。查看到哪种东西灵气充裕,她就直接揽过来,往自家徒弟怀里塞,一副恨不得他立刻把所有东西都吞下去的模样。 “尝尝这个。” “我怎么教你的,这种灵茶不能和这东西一起食用。” …… 东方叙转眼间就怀抱了一大堆东西,表情有些凝滞。 裴练云用手托腮,歪着头,又捏起一片色泽苍绿肥厚的灵果递到东方叙嘴边:“张嘴。” 东方叙盯着她指尖的蔻红,她纤细的手指比那灵气四溢的果子更为莹润诱人,他眉梢动了动,偏头避开她的喂食,却是问:“师父,你过去养的灵兽怎么死的?” 这话顿时把裴练云问得一愣。 见她不自然地转了视线,东方叙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他将手里的东西全部往她面前一放,咬牙道:“弟子灵根普通,所容有限,还不想被撑死。” 裴练云颇为遗憾地扫了一眼那些吃食:“平日里我可没法给你准备这么多好东西。” 她自从被宗主赶出内门,连筑基丹的材料都要辛苦自寻,何况是其他。 东方叙冷哼一声,扭头。 不过他的目光在她脸上一顿,还是伸手抓了个灵果,咔嚓咔嚓地咬进嘴里,就像在咬仇人。 裴练云看着他塞满了嘴的东西,眼底闪过的那抹失落才消失。 正在这时,忽然殿门口一阵骚动。 无数女子嘤嘤的哭声远远传来。 殿内众人闻声,都远望过去。 有人立刻认出来者。 “是风月谷的女修!” “听说玉清宗宗主他们好像追到了那魔修,但是魔修狡猾,逃走了。不过没人料到魔修在逃走的路上,还会袭击风月谷,现在风月谷的人,恐怕只剩这么些了。”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十几名穿着水粉色长裙的艳色女子边哭边走了进来。 风月谷的女修修炼的都是水系内修之术,天生媚骨,身姿绵软。她们所过之处,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忽听一声鹤鸣,巨大的仙鹤从殿外直接展翅扑入殿中,青光一闪,大殿正中的青玉雕花首座前顿时出现了一个青袍道士。 那道士鹤发童颜,身形瘦小,远远望去,竟似身材没有发育完全的少年郎。 他刚出现,就闻哭声一片,顿时蹙眉。 只听他念了声无量道尊,手里拂尘一甩,整个大殿都震荡起来,碎石翻涌,幔布飞扬。前一日因为卓海烟和裴练云打斗时留下的痕迹,迅速地消失。 这一手归元万物的道法,瞬间将破坏的东西重组,只有摸到渡劫期境界门槛的修士才能轻松做到。 场内众人面色不一,有的震惊,有的欣喜。 “拜见宗主!” “见过应元真人。” 殿内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站在首座前的应元真人长袖一拂,以仙风道骨之姿坐下,随手摆了摆,让玉清宗拜倒在地的众弟子起身。 “两百年不见,真人的修为又精进了。”玄空门的门主上前,笑言问道,“可是已迈过那渡劫期的门槛?” 昆仑宗派之主身为女性的不少,而进入合体期的则不多,玄空门主以禅修入道,几百年前宗派大比之时都已经是分神后期,如今气息更为平和,定是迈过了那道门槛,进入合体期。 就算她一派老尼打扮,僧袍宽大,无多少女性姿色,殿内之人也无一人敢小觎她。 因此哪怕她问得直白,应元真人还是没有隐瞒,答道:“老夫只是摸到了那境界门槛,算不上真正踏入。” “愿真人早日参悟。”玄空门主浅笑合掌,念了声佛偈。 应元真人谢了她的吉言。 既然宗主已到,大殿内便骤然安静下来。 此时,风月谷的女修哭着站出来,跪倒在应元真人面前。 “宗主,我风月谷上下四百修士的性命,都被那魔修给夺走了,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她哭声娇媚凄惨,许多人都为之动容。 玄空门虽是禅修居多,清心寡欲,不喜风月谷女修那些修炼媚术、任人为炉鼎的做派。可此刻连门主老尼也忍不住蹙眉,念了声善哉。 玄空门主默然,她身后一年轻女子却厉声喝道:“那些魔修真是越来越猖狂!居然敢到昆仑作恶!” 知晓自家这弟子虽然出家,却是个嫉恶如仇的火爆个性,玄空门主摇了摇头,温言道:“素心。骚安勿躁,应元真人邀请我们齐聚于此,必然有他的道理,先听他说完,勿要插嘴。” 应元真人的脸上也露出沉痛之色:“若是昨日老夫能制住那魔修,我玉清宗弟子、风月谷上下也就不至于遭此噩运。” 玄空门主出言安慰:“真人不必自责,听说那魔修狡猾,修为高深,如若不然,他岂敢潜入昆仑。” 她如此一说,日前和应元真人同去追踪魔气来源的众人纷纷附和。 应元真人虽是道士,做人却并不古板,立刻几句话就感谢了前来齐聚的宗派众人,又安抚了嘤嘤哭泣的风月谷女修。当着众人的面,他郑重表示,风月谷的女修们留在玉清宗内修养,待到有实力重建宗派时,再重回风月谷。 玄空门主点头赞应元真人为人和善,毕竟修仙资源有限,无偿帮助他人,也就意味着要贡献自身有限的资源。 当然,也有人暗地里不那么想。谁不知道风月谷那些女修作为炉鼎多么销|魂,应元真人几句话,就全部捡回去自己留着用了。也只有玄空门主这种不懂风情的老尼,才会往好的方面想。 而风月谷的女修一路哭过来,也只为在失去宗门庇护的时候,寻找新的庇护场所。 应元真人的保证让彼此皆大欢喜,眼泪还挂在脸颊上的她们,迅速地止住了哭声。 或许其他女修对成为炉鼎有些排斥,但风月谷的人不同。 平日里她们就常常送出不少弟子给各个宗派大势力,建立自己的关系网,从来不会觉得依附强者可耻。甚至不少女修还对这种双修之法,无比沉迷享受。 应元真人将风月谷女修安置妥当之后,才对她们问道:“老夫的师姐借你们谷主的尸身一用,可好?” 风月谷女修皆点头同意,现在已经被人收留,她们感激还来不及,何来拒绝? “萧师姐。” 应元真人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的萧紫珞边步入了殿内。 在她身后,有两名药童抬了风月谷谷主的尸身,那尸身虽以白布遮掩,以符篆镇压,可仍旧能看出里面的人脑袋被扭曲成怪异的角度,散发出浓浓的阴煞魔气。 风月谷的女修视线略扫过尸首,皆转了头,不忍再看。 玄空门主叹道:“魔修狠辣残忍,实在有违天道。” 其余众人则惊叹尸身上残留的魔气浓厚,对于那魔修的修为更添了几分畏惧。 应元真人虽为宗主,但萧紫珞身为玉清宗刑罚长老,又是其师姐,脾气孤冷的她入殿之后,没有废话,也不和任何人客气招呼,直接双手一动,凝出一道豆粒大小的本命火焰。 只见她突然曲指一弹,就将那火焰射进尸首之中。 熊熊的火焰燃起,萧紫珞双手快速翻动,掐诀默念,一道道晦涩的法诀出口,橘色的火焰里渐渐升腾起幽绿的火苗。 幽绿火苗居然渐渐地形成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如水波荡漾一般在半空晃动。 纵然那投影不算清晰,可不少人还是瞬间认出了投影之人的身份。 有修士惊呼:“是谢锦衣!” 原本已经止住哭声的风月谷女修,看见谢锦衣的投影时,又忍不住掩面而泣。 东方叙垂首立在裴练云身后,虽然一言不发,目光却不时注意她。 这时候她定定地望着谢锦衣的投影,竟是入了神。 他凤眸微眯,重重地哼了一声。 但事实证明,他有时候不该高估了眼前这女人的情商,当她转头过来和他说话时,他都忍不住有些为那个自诩天下美娇娘尽投怀的谢锦衣默哀。 裴练云:“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这是谁,他很有名吗?” 东方叙沉默一瞬,比较客观地说:“其他弟子不清楚,但他至少长得不错。” 裴练云把东方叙仔细打量一番:“他可比不上阿叙。” 明知道她的话估计没更多深层次的含义,东方叙还是颇为受用。他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心里极为舒坦,伸手从怀里摸出她刚刚塞给他的灵果,咬上一口。 有时候吃东西也要看心情,比如现在不管吃什么,他都觉得嘴里像蘸了蜜。 裴练云不着痕迹地扫了自家徒弟一眼。 嘴里说不要,结果却偷偷吃,这不是口是心非嘛。 或许她往后可以偷溜到内门的膳房去顺点东西回来给阿叙吃。宗主命令她不准进入内门,但膳房的位置本来就在外门嘛,也不算违抗命令。 这边她还在为日后的喂养计划做规划,那边殿内众人早就因为谢锦衣而炸开了锅。 萧紫珞不耐烦听一群女人哭,直接加了威压,对那些女修冷哼一声。 分神期的威压岂是那几个金丹期不到的女修能承受的,她们身体一颤,茫然地望着萧紫珞。 “就是这人袭击你们风月谷?”萧紫珞简明扼要地问。 那些女修立刻点头。 萧紫珞冷哼道:“不愧是哀牢山的淫|魔,专对女人下手!” 她说着,冷冷地扫那些女修一眼,毫不留情地问:“如果你们中有人被他玷|污,染了魔气,现在却要隐瞒,日后若被我发现,定不轻饶!” 风月谷的女修忙惊慌保证,她们和谢锦衣绝对没有半分关系。 应元真人心知自己师姐的脾气,起身打了圆场:“我修仙一脉遵循天道,理应互相帮助,若真有那等腌脏事,我们也该先相助于她们,无力回天时再做打算。” 萧紫珞不会反驳宗主的话,但却也冷哼了一声。 应元真人看向风月谷的女修:“你们谷主修为在分神后期,那谢锦衣就算是魔修,也不过分神中期,他如何制住了你们全谷上下的人?” 萧紫珞眼睛一眯,手指一勾,某粒东西从谷主那燃烧的尸首中飞出,悬在半空。 “又是这东西所为。” 众人闻言,循声望去,只见空中不是别物,而是一颗沾染了魔气的锁骨钉。 修仙宗派里,锁骨钉很常见,但众人联想到宗主大弟子刘克的死,瞬间对这东西重视起来。 人群中,站在下方的白星瑜盯着那锁骨钉,目光闪了闪。 就在这时,只听应元真人冷喝道:“逆徒,还不过来!” 第14章 章十四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小天使的地雷啦,每天都有好开心的说~】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7 12:20:56 剧透的作者正直脸的告诉你们,男配不是师叔是少主~嘻嘻嘻…… 那个~继续求评论啦~看见大家这么多的评论,我真的好兴奋【虽然好像忍不住说了点剧透,但肯定没说到关键的地方,嘻嘻】,努力码字中~ 裴练云心思正飘远,突听一声当头冷喝,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感觉全身被一股巨力包裹,身不由己地飞起,跃至应元真人所在高位的台阶下跌倒。 她抬眸,正对上应元真人阴沉的视线。 应元真人虽然身形外貌和东方叙差不多,都是纤瘦的少年身板,眉清目秀的青涩,但实力和接近渡劫期的境界威压摆在那里,沉默中不怒而威。 他本就是修仙道士,就差和玄空门门主一样清心寡欲,平日威严多,真正的怒气少。要像这般满脸怒容,也只有针对裴练云的时候。 “宗主。”在师父面前,她态度少有的恭敬,也不起身,就这样直直跪着。 “你可知错?” 裴练云道:“既然宗主要我跪着,那就是有错。” 应元真人额角青筋直冒,裴练云一脸坦然完全没有丝毫愧疚感的模样,顿时惹恼了他。他差点一拂尘给她打下去,沉默一瞬,又收回了手。 “为何把沾了魔气的锁骨钉打入你师兄体内?不仅如此,还给他身上洒下腐心丹的丹粉,你以为做得隐秘,还真当老夫看不出来?” 面对应元真人的指责,裴练云抬眸,面无表情:“他要我死,难道我要伸出脖子给他?” 应元真人哪里容她这样当着众人外人的面,丝毫不顾同门之谊,二话不说,扬起拂尘就对着她狠狠抽了过去。 “混账!” 冷不防一道身影闪过,那拂尘却是抽中了东方叙的后背。 应元真人也没料到东方叙会突然冲出来为裴练云挡罚,脸色顿时铁青,冷喝:“简直胡闹!” 可当着满大殿宾客,以他的修为和身份,又不方便再给东方叙一拂尘,把这个碍事的小徒弟给撵到一边去。 应元真人望向了萧紫珞。 作为玉清宗的刑罚长老,萧紫珞更有身份开口。 萧紫珞为人刻板,也非常不喜东方叙目无尊长的行为。她冷冷看着裴练云,说:“裴练云,宗主责罚,轮不到你的小徒弟来为你代受,让他赶紧退下!” 裴练云却未答,全部注意力都在东方叙身上。 “阿叙。你怎么样?” 东方叙摆了摆手,撑手护在裴练云面前:“师父伤势未愈,不能伤上加伤,我没……” 他张嘴刚说了个“没”字,身体一晃,大口鲜血就对着裴练云喷出。 裴练云眼眸一缩,只觉得洒在脸颊上的血液滚烫无比,应元真人的修为打在东方叙身上,那不是要打碎他多少骨头?向来讲究的她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扶住东方叙,用手抹去他唇角的血迹,喂他吞下疗伤的丹药。 应元真人也有些不耐烦,喝道:“裴练云!” 裴练云仰头直视上方仪容庄重、犹如仙人般的应元真人,对着应元真人,脾气也上来。她冷声道:“为何罚我?昨日死的若不是二师兄而是我,宗主是否就满意?” 应元真人没想过她还会顶嘴,顿时愠怒:“岂有此理!” 玉清宗众弟子顿时跪了一地:“宗主息怒。” “老夫念你天资卓绝,十年前已经未曾追究分毫你的过错,只罚你断崖禁闭。如今看来,你个性依旧乖张顽劣,不服管教!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把你逐出宗门!免得你如魔道般手段狠辣,害人害己!” 这话说得决绝。 修仙宗派之人,莫不以宗派为根源,就如普通凡人对家族的归属。若逐出宗门,便会如无根浮萍,四海漂泊。 裴练云绷紧了脸,一言不发,却红了眼眶,里面溢满水雾。 众人极少见应元真人如此发怒,看着跪在前方的绝色身影,联想到十年前关于玉清宗首席弟子裴练云的传闻。 当初裴练云跨级炼丹,救下神炼门门主嫡孙,扬名昆仑。同样的,因为关注者多,她借用精英男修做炉鼎结丹闹出人命的事情,也被大多人关注知晓。 这种行为,在修仙者眼里,与魔道无异。 只因如萧紫珞那般通常实力卓绝、成为宗门守护长老一样的存在的女修,都是自己苦修的结果。除了风月谷那种功法特殊的例外,以男修炉鼎来提升自己境界的女修几乎都被看做贪图捷径、不学无术的魔道中人。 修仙者常常将那些广集男修炉鼎的女修骂作妖女、魔女,却忘记了他们私下也会做表面双修,实则借用卓雅竹那种专门培养的女修炉鼎来提升修为的事情。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大多数望向裴练云的目光,带着浓厚的鄙夷。 应元真人察觉到周围的视线,越发觉得颜面无关、怒气冲冲。他扬起手,正欲再打下去的时候,白星瑜突然站了出来,跪在裴练云身边。 “宗主息怒。”白星瑜垂眸柔声道。 应元真人正气得发抖,声音极为严厉:“谁给她求情,老夫一并处罚!” “弟子不是为裴师妹求情,只是不希望二师兄枉死,望宗主给裴师妹一个机会,解释清楚昨日之事。就算腐心丹是她所有,那沾染魔气的锁骨钉,恐怕也不是她随便就能做出来。” 白星瑜声音温婉,让人心里极为舒服。 但怪异的是,就算她在给裴练云求情,听者总是难免会因话联想。比如裴练云一个修仙弟子肯定没有魔气,那锁骨钉上的魔气又从何而来?再比如风月谷全谷上下都因这东西灭亡,两颗锁骨钉是否又有联系? 怀疑一旦生成,就如滚雪球一般逐渐扩大,最后能得出的猜想,只有裴练云与谢锦衣勾结联合这一条。 加上裴练云十年前的事,谢锦衣的淫|邪名声,很难不让人去想,裴练云用男人做炉鼎修炼一事,是否就是谢锦衣唆使。否则一个接受正派修仙教导的弟子,如何得知那样的邪法? 应元真人颇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白星瑜,满腔怒火渐渐地熄灭。 他重新坐回座位,问裴练云:“你打入你师兄体内的锁骨钉从何而来?” 裴练云微微动唇,没有声音。 应元真人蹙眉:“要说便说,这是做什么?” 裴练云这才开口:“说了宗主也不相信。” 应元真人气恼中又觉得好笑:“你说得有理有据,老夫又如何不信?” 裴练云闻言答道:“天元殿内。” “胡说!天元殿里怎可能容纳魔气存在!”应元真人瞪眼横眉。 裴练云偏过脸,留给应元真人“我就知道如此”的自嘲眼神。 应元真人顿时涨红了脸。 萧紫珞眸色一沉,上前对应元真人低声道:“宗主,她说的有可能。” “哦?” 虽然不喜裴练云,但萧紫珞本身性格正直。 她实事求是地说:“宗门之内我全部检查过一遍,没有丝毫残留的魔气痕迹,这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东西裴练云随身携带,第二,留下魔气的地方在极短的时间内,让魔气的痕迹消失。裴练云能从天元殿中出来不受攻击,身上应该没有魔气残留,那么能藏锁骨钉的便是天元殿内。” 萧紫珞的话看似有些相互矛盾,其实不然。 虽然天元殿内不容许任何魔气靠近,但始终也有偏门手段能在短时间内封印锁骨钉上的魔气,让锁骨钉存在殿内而不触发殿内禁制。 如果是这种结论,那么玉清宗上下只要进过天元殿的弟子,都有嫌疑。 偏偏刘克昨日又安排了所有人进天元殿内一圈,无人例外。 应元真人不是傻的,相反事情稍微梳理,他就能想得更多,这种情况下,萧紫珞开了口,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已经无法将刘克死去的过错全部怪罪到裴练云身上。 可是他责备的话已出,裴练云把带了魔气的锁骨钉打入师兄体内,又施加腐心丹在师兄身上也是事实,该如何责罚她又不显得之前他说的话是错的,的确是个难题。 事情陷入僵局,沉默之中,大殿上方突然传来“哈哈”的大笑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高高的殿顶斗拱之上,坐着一个身着血色红衫的风流模样男修。 他墨发垂腰,束冠发带飘逸,懒懒抬眸间,别有一番妖孽风味。 男人长成这样,世间少有,那般魅惑人心的美颜,让所有人都马上认出了他。 “谢锦衣!” 风月谷的女修才从他手里死里逃生,此刻再遇,面对那张好看的容颜,竟是如同见到修罗,吓得瑟瑟发抖,只记得他夺命残忍的手段。 应元真人上前一步,安抚那些女修:“莫怕,这不是他的本体。” “哈哈哈!”谢锦衣仰面笑道,“老道士,有点见识,差点被你逮住,我也不算冤枉。” 萧紫珞却懒得和他废话,长剑祭出,手里掐动法诀冷声道:“废话少说,管你是不是本体,既然敢进入昆仑,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谢锦衣笑而不语,任她的攻击穿透他的身影,也不为所动。 “师姐,他手里有厉害的法宝,隐了本体,留投影在此。就算你攻击他三四百个回合,他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老道士说得没错,大美人,你不对我客气,日后也会让你销|魂难忘。” 谢锦衣这话说得下流,萧紫珞又拿这个投影没有办法,便闭眼凝神,眼不见心不烦。 应元真人上前一步,将师姐挡在身后,冷盯着谢锦衣:“你潜入昆仑究竟有何意图?” “意图?” 只见那红影一闪,落在了裴练云面前。 他笑着,伸出双指想要去捏裴练云的下巴,却突然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谢锦衣多年从生死线上徘徊,对杀气的感知异常敏锐,那瞬间他居然感觉到一股实质的杀意刺入他的意识海,却又感知不到杀意的来源,谨慎如他,颇为遗憾地放弃了调戏一下眼前小美人的打算。 他转了个身,随意地坐在裴练云身边的台阶上,扫视在场众人,笑道:“我在此,自然是替我主上血轮法王来问候昆仑各位道友,千年不见,距离上次大战,倒是多了不少新面孔。” 提到血轮法王的名字,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几次仙魔大战,哀牢山血轮法王之名,已经足够昆仑众人胆颤心惊。那万年僵尸的血腥手段,看风月谷内的惨状,便可觎一二。 谢锦衣又接着说道:“只是没想到路过贵宗,无意中发现贵宗弟子的一些小手段颇为有趣,便借用来玩玩,若是因此冤枉了眼前这位小美人,那可就是我的错过啦。这世间能把红色穿得这么好看的,我认第一,她勉强能算第二了,死了岂不可惜?” 应元真人并不想听他东扯西扯说其他,冷声问道:“你说这带魔气的锁骨钉是我宗派弟子所为?” “对啊。”谢锦衣笑道。 应元真人沉声道:“那个人现在可在殿内?” 谢锦衣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白星瑜呼吸一滞,脸色瞬间苍白。 “那个人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锦衣要说出来的时候,却见谢锦衣一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应元真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谢锦衣却乐在其中:“你这个老道士,明明是个丹修,打起架来比剑修还狠,昨日差点伤了我的元婴,若不是有主上的法宝护体,我可吃了大亏。现在还想我帮你抓内奸,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他说完,哈哈大笑,径直迈步往殿外走去。 直至殿门口,那道红色身影才如烟雾般散去。 一群修仙人士,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魔修在昆仑来去自如,任谁脸色都不好看。 玄空门主叹了声善哉,说:“那血轮法王修为怕是更高一层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若不是靠血轮法王的法宝护体,那谢锦衣岂敢如此嚣张? 应元真人道:“来者不善。” 他说着,扫了下方还跪着的白星瑜一眼,问:“你师父还在闭关?” 白星瑜稳了稳心神,答:“是。” 应元真人不疑有他,只吩咐道:“待他出来,让他立刻来见我。” 白星瑜恭顺地应下。 应元真人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裴练云身上。 按照谢锦衣的话,裴练云绝对是被冤枉了。但魔修狡诈,真真假假,反复无常,谁知道那谢锦衣是否刻意为之。 就在他迟疑不决怎么处罚裴练云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 “宗主若是考虑怎么处置这个弟子的话,我沧溟宗少宗主有个提议。” 第15章 章十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谢谢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8 12:36:04 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很多鬼怪吧……然后,_(:з」∠)_我居然买了鬼怪做的排骨饭,啃那个腊肉排骨啃得欢快,醒来总觉得瘆的慌…… o(∩_∩)o~继续求评求收藏,看到这里的亲,请收藏一下本文哦~ 原来这几年不知何故,沉寂许久的魔修们蠢蠢欲动,如今连昆仑山脚的凡人国度都开始大片死人。 魔修行事阴狠,为了炼制一个魂幡可以屠尽万人城镇,用尸山血海建立自己需要的极阴之地,更别论他们修炼的功法千万种,还有许多更为残暴的手段。 世间魔修横行,普通人自然苦不堪言。 昆仑修仙宗派平日里并非会插手魔修全部的事,他们中间有的出于嫉恶如仇的心理,有的出于自身功法的需要,有的只是机缘巧合才会对凡人国度相助一二。 沧溟宗的人提出玉清宗派裴练云去帮助一个凡人城镇戴罪立功的时候,应元真人起初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直到那少宗主和应元真人在静室内谈了许久,应元真人才命人通知裴练云,两日后立刻出发。 在裴练云临走前,卓雅竹又瞒着母亲,悄悄找了过来。 她用乾坤储物袋装了满袋子的符篆,硬塞给裴练云,然后又不放心,拿回来一张张的给其讲解所有符篆的用途。 卓雅竹虽然自身修为极差,但毕竟是沧溟宗出身,在精通制作符篆的环境中长大,怎么也比裴练云这个从小都在丹炉边转悠的强。 那些符篆有些是她自己亲手制作,有些是从同门那里寻来,从母亲那里偷偷顺来,对于陌生的符篆,她都要看上好几遍,确认其用法后,再细细地讲给裴练云听。 她讲得详细,裴练云也听得认真。 末了,两人相视无言。 卓雅竹脸色微红,先开口:“我以为你不会要我的东西。” 裴练云把符篆一一贴身收好:“为何不要?多了这些,更容易保命。” “我看你顶撞你们宗主,以为你……”卓雅竹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是觉得裴练云个性偏刚硬,不会跟任何人低头,但又担心不小心说错话,惹得面前这人不高兴。 裴练云摇头道:“我不顶撞他,他也会生气,何不让我自己痛快些。” 卓雅竹不解:“你就不怕你们宗主一气之下杀了你吗?” “他若真要杀我,我逃不了,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裴练云说着,从房里端了几个小瓶出来,放在卓雅竹面前。 卓雅竹微怔。 裴练云视线扫过其青涩的胸部:“我答应送你的方子,自己拿回去用。” 卓雅竹的脸更红了:“我不是为了拿这个才来找你。” “都无妨,拿着。” “上次你送我的已经够了。”卓雅竹不接,盈盈双目望向裴练云,“多谢你。” 她从小就被当作极品炉鼎养大,关在沧溟宗时不觉得,人生和思想都交给母亲、宗主左右,无所谓自己会怎样,甚至在得知自己的双修对象,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奚皓轩后,还暗自欣喜过。 可是自从被裴练云劫走起,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同了。 不可否认的是,在她见到裴练云的行事作风后,心里是羡慕的。第一次她也想变强,想要如那个绯色的绝美身影一般,面对任何境况都泰然自若。 可惜从未有人希望她真正修炼到强大的境界,就连母亲看她,也只当她是资源的交换工具。 她想过,或许这就是命,不会有人在意她到底如何。 可是初次见面的裴练云给她的,就是辅助她修炼境界的丹药。 她想法单纯,为了这一点小小的关注,就愿意送上自己更多的东西。 胸腔里好像堆满了许多,到嘴边,卓雅竹只对裴练云说出了谢谢。 说完这话后,她小心翼翼地看裴练云的脸色。 裴练云则懒得废话,探身扯下卓雅竹腰间的储物袋,把小瓶一股脑扔了进去。 卓雅竹还欲说话,裴练云拍手已经起身。 “你很闲的话,帮我烧水。”裴练云递了铁锅给卓雅竹。 “哦。”卓雅竹愣愣地端着锅。 修仙宗派里还有弟子用凡人的锅灶,倒是稀奇。 只不过…… “请问烧水该如何做啊?”好半天卓雅竹才探头问。 一团火苗从裴练云房里飞出,在卓雅竹脚边炸开,轰然一声,形成一团跳跃的火焰。 裴练云平淡的声音传了出来:“装满水,放上去。” 卓雅竹把水烧好,盛在玉碗里端给裴练云,这才看见裴练云取了丹药,一点点在水里化开,待水变温热不那么烫了之后,才端到躺在床上的东方叙面前。 东方叙双目紧闭,呼吸清浅,似是睡着。 见裴练云扶他起来后,他也没睁眼,卓雅竹不解道:“他怎么了?” “宗主那一下,打碎了他的经脉和内脏。” 卓雅竹捂嘴,吃惊地望着东方叙。大殿内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当时东方叙还有力气撑在裴练云面前,不像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啊。 她忍不住问道:“经脉和内脏都碎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裴练云目光专注地落在东方叙脸上,用勺子几次都撬不开他的嘴。听卓雅竹这么一说,心里突然有些烦乱。 “是我让他活下来,又怎么能看着他死。” 她说着,拔出长剑,剑尖对准东方叙的胸口。 这动作把卓雅竹吓了一跳:“别!别失望,一定有办法能救活的,你不要现在就杀了他啊!” 裴练云看她一眼:“谁说我要杀他,我在他胸口开个洞,用灵气直接灌进去给他疗伤。” 卓雅竹听得心惊,这裴练云到底是不是丹修,怎么医理比她这个符修还要差? 她赶紧捏着裴练云的剑尖,往旁边偏了偏:“你先别着急,总会有办法把药给他喂进去。以前有同门重伤而归,连丹药都吞不进,我娘就想了法,把他泡在滚烫的热水里,身体泡软了,嘴自然就张开了。” 裴练云上下打量她:“好像也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肯定比你捅人家一剑要好得多啊! 卓雅竹突然有点可怜东方叙,听说这孩子跟着裴练云长大,估计没少被折腾。 这次的热水烧得比较多,滚烫的水倒入浴桶,冒着缕缕白烟。 真要把东方叙塞进桶里时,卓雅竹不免又纠结起来。虽然她修仙百年,东方叙不过是十六岁少年,对她来说,他就是个孩子,但修仙之人年龄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就模样看起来,她和东方叙的年纪可差不多。 想到要触摸陌生男性的身体,卓雅竹双颊发烫,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 就在她思绪万千时,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她讶然转身,刚好看见裴练云提着东方叙的衣襟,让他不至于滑进水里呛到。 “你……你不给他脱衣服的?” 早知道是他整个被扔进去,她还纠结个什么。 裴练云反问:“干嘛要脱,只泡软又不是需要沐浴?” “可他泡完出来也会湿漉漉啊。” 裴练云手指一弹,几团火焰凌空燃烧。 “烤干就是。”她颇有自信地说。 卓雅竹捂着眼睛,简直不忍再看,对东方叙的同情,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裴练云行事的确粗鲁,但是,将东方叙浸在水里后,她细细为他按摩下巴,一遍遍地用水浸润他的脸时,看起来却无比贴心细腻。 萦绕的热气中,卓雅竹望着裴练云专注的脸,心里回想起这师徒俩同榻而眠的景象,心里倒越发认定他们之间有不寻常的感情。 她想,裴道友嘴里不说,心里肯定是非常在意他的。 卓雅竹本来修为就浅,凡心厚重,又是少女心态,将感情之事视为梦幻般的美好。 见裴练云在东方叙耳边嘀嘀咕咕,红唇开合,声音轻缓,仿佛情人间的耳语。卓雅竹顿时燃烧起八卦之魂,悄悄探了头。 只听裴练云说:“阿叙,你不醒来,谁给我洗衣生火打扫房间。” 卓雅竹:“呃……” “还有丹炉没人洗清,晨露已经快用光了,早晨没人梳头我还披着头发……” 卓雅竹默默地转过脸,决定还是当做没听见好了,否则心里再美好的幻想都会被裴练云无情地戳破。 泡在热水里的东方叙,无声地抽了抽嘴角,眼睛闭得更紧了。 几个时辰后,当裴练云给东方叙把丹药全部灌下去,卓雅竹才抹了把额角的汗。 望着东方叙平静的睡颜,卓雅竹叹道:“他怎么就想着帮你受那一下呢?不小心命就没了。” 裴练云回想起他迎面吐出的鲜血,觉得异常刺眼,沉默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他傻。” 卓雅竹心里却是在想,要是有人愿意为她不顾性命,她就觉得没白活了。 “对了,这是我从我娘那里听来的,”卓雅竹突然压低了嗓音,神秘地说,“你要去的地方,听说很邪门。” 裴练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对任何事不在意,闻言追问道:“哪里邪门?” “听说那里明明都是普通人,没有任何修炼之法,可他们的年纪却总是能活过三百岁。以前有妖鬼对那里起了坏心,潜入进去,却反而没再出来。如今据说那里被某个魔修给控制了,可偏偏那里的人还照常在生活。你说怪不怪?” 裴练云这次没有搭话,静静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卓雅竹见裴练云若有所思的模样,好似回忆起遥远的过往,她不好意思出声,本来还想问问裴练云有关奚皓轩的事情,也只得作罢,悄悄地踮起脚尖,走出了屋子。 刚迈出门槛,只听啪叽一声,卓雅竹埋头一看,自己粉色的绣花鞋全部陷入了泥水中。 她仰头望天,天气一片晴朗。 难道是刚才端水时洒落在地的? 卓雅竹并没有想太多,甩了甩鞋上的水,往山下走去。 玉清宗墨浔的静室之中,一面水镜破碎开来,洒落一地。 墨浔神色平淡,却自语道:“那地方莫非是……南疆古蘭城。” 他身形一动,走出了静室,迎面就看见垂首而立的白星瑜。 墨浔清雅的面上是难掩的愧疚。 那晚的销|魂蚀骨,他还记得。清醒过来,已经睡了自己弟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为此他整整两天没有出门,连宗主召唤令都没有去,独身在静室内默念静心宁神的法诀,一遍遍地摒除自己内心深处涌出的阴暗面。 比起刘克,他毕竟已经是快要进入合体期的强大修士,只用功法,就镇压住体内因为不甘而滋生的魔气。 但那毕竟只是镇压住,有些东西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摒除。 他平稳地控制住心魔,对自己没有损伤,可是真正再次见到白星瑜时,他却知道有些伤害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 对于白星瑜,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静了一瞬,他才简单地问:“你……还好吗?” 白星瑜咬了咬唇,面色凄婉,一言不发。 墨浔轻轻叹气,伸手,迟疑了一下,终究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感觉到怀里的女子身体发颤,轻声抽泣,他伸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莫要再怕,不关你的事,是师父的错。” 白星瑜摇头。 墨浔苦笑,松开她,翻手凝聚起真元:“对,我还没惩罚自己。” 他说着要一掌拍向自己的丹田,白星瑜眸子一紧,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师父不要!” 墨浔看向白星瑜:“为师对你做出那种事,你当真不怨?” 白星瑜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淌落:“师父,我从来没有怨过你……” 墨浔叹道:“为师小瞧了那魔气的厉害,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苦了你。” 白星瑜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师父喜欢裴练云?” 墨浔面色一红,猛地推开白星瑜,正色道:“此事勿要再提!” 白星瑜垂眸,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身体如风中残柳,摇摇欲倒。 墨浔见了又有些不忍,大约是两人已经亲密过,有些动作他也做得自然。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直接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还在疼?”他问。 白星瑜埋头在他胸前,手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襟。 墨浔有些失神,许久才看了她一眼,抱着她大步往自己的丹房走去。 “我给你备些药,你抹到……”他说着,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处会舒服些。” 白星瑜闷声应了,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药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勾唇冷笑。 师父,既不能爱,终有一天,你会恨我恨到你永远都不能忘记我! 这一耽搁,待到墨浔求见应元真人时,距离裴练云出发已经不到三个时辰。 见到应元真人,不待其发话,墨浔首先问道:“师兄!你是要让裴练云去南疆古蘭城吗?” 应元真人抬眸瞅了自家师弟一眼,根本不理他,居然拂尘一甩,阖目养神。 墨浔知道自己心急,惹恼了他,不敢再多言,静立原地。 他心下焦急,应元真人却是半点不急。 过了许久,应元真人才睁眼,缓缓地问:“墨师弟,老夫以为,你应该会更在意血轮法王的动向才对,千年前那一战,那万年僵尸操控的魔血大军,被你的丹药解了血毒,瞬间成废物。如今这魔头派人潜入昆仑,就在我宗门附近滋事,难道不是对你的警告和对我玉清宗的挑衅?” 墨浔面色微沉,却是不答,他执着地望向应元真人:“师兄,你派裴练云出去,难道真不知古蘭城是什么地方? 第16章 章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么么】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9 12:37:04 啊呜-九十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9 14:38:54 小白的兔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9 14:50:15 小白的兔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9 14:52:04 小白的兔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9 14:52:52 关于墨浔师叔,我剧透得的有点太多了,嘛,之后不再剧透和解释这个人物,因为我若是提前说完就不算悬念了。 ps:五一节不加更,5月14号加更~ 昆仑在修真界正西方,而南疆在正南,相隔十万八千里,还要跨过修真界的禁制屏障进入凡人国度,通常要去办事的人,不会直接御剑,而是使用专门的传送法阵。 裴练云照顾东方叙两天两夜,精神有些不济。 修仙之人就算数年不眠,也不至于精神不好如蔫了的茄子,可惜她本来就是个习惯被照顾的,照顾人的细节繁琐,磨得她提不起精神。 她眼皮微垂,面无表情的模样,看在守护传送阵的弟子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裴师叔好像心情不好啊。” “这也难怪,她独自去对付魔修,凶多吉少,谁能高兴?” “不高兴也没办法,宗主发了话,不去她就要受到处罚了。” …… 几人正悄声议论,突听裴练云淡淡的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 守护弟子立马站得笔直:“是!裴师叔有何吩咐?” 裴练云打了个呵欠:“灵石还不放上去?” 众弟子才发现,他们只顾着讨论,竟是忘了正事。 立刻有弟子将早就备好的灵石给塞进传送阵的阵眼之内。 灵石蕴含充足的灵气,在修仙者还未能直接吸纳天地灵气之前,主要依靠这种从灵气充足之地开采的石头来维持日常修炼。一些品质高的灵石,还被当作修真界的通用货币使用。 放灵石进阵眼内的弟子收回停在手里灵石上的恋恋不舍的目光。 真可惜啊,二十多块中品灵石,就为了裴练云出去一趟就这么消耗了。若是留给他们修炼,可以维持大半年了吧。 有了灵气的补充,沉寂的阵法渐渐升起耀眼的白光。 有弟子将储物袋递到裴练云手里:“裴师叔,这是回程的灵石,你收好了。” 裴练云点头收了,半只脚刚迈进阵法内,只听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师父打算把我留下?” 她转头,见卓雅竹搀着脸色苍白的东方叙疾步走来。 卓雅竹对上裴练云平静的目光,略有些抱歉地说道:“裴道友,我听你的看住他了,可他坚持要过来。” 裴练云盯着东方叙,冷声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她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冷不丁一只手伸出,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裴练云瞪眼,斥道:“你这个……” 此刻阵法已经完全启动,一道白光闪过后,处于阵法内的两人,裴练云和东方叙都没了踪影。 传送阵旁的树丛中,白星瑜紧握着手里的玉牌,眼里望着裴练云消失的方向,透出幽幽的冷光。 最终,她还是捏碎了玉牌,报告给墨浔。 “裴练云已经出发,临走前还带着她徒弟。” 从应元真人处刚刚出来的墨浔,接到讯息后,沉默了许久。 他回望应元真人所在的大殿,玉树兰芝的人儿,居然勾起唇角,满是冷嘲。 难怪如此淡定,怕是算准了他不会坐视不理,定会跟着过去。 他的师兄,玉清宗的宗主,整个昆仑恐怕没有谁有他这样了解那个人。 同样的,应元真人也了解他。 裴练云去任何地方,墨浔都还可以不管,除了古蘭城。因为当初,便是他将她从古蘭城带回了昆仑。 墨浔盯着自己的手,素白修长的手指上面,仿佛出现了碍眼的暗沉血色,如一条条蜿蜒扭动的毒蛇,顺着他的手缓缓流淌。 他双手一合,不急不缓地揉了揉。 双手依旧干净。 墨浔片刻失神的表情不再,身形一动,瞬间从应元真人处消失,御剑空中的,仍旧是飘逸若仙的他。 于是守护传送阵的弟子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裴练云刚走,不到两个时辰,墨浔就赶了过来。 没让他们动手,墨浔掏出自己的灵石扔进了法阵。 法阵白光刚刚升起,白星瑜就冲了进去,和墨浔一起从法阵内消失。 众弟子面面相觑,最近他们玉清宗流行师徒同行么? 卓雅竹一直站在法阵边,久久没有离去,满眼的担忧。她没经历过尘世,所以给裴练云转告的话里,凶险程度打了折扣,想到母亲形容的更为可怕,她就忍不住为裴练云担心。 一个全身包裹在符篆绷带里的怪人诡异地出现在卓雅竹身后。 卓雅竹有些察觉地转头,见到来者,忙躬身行礼:“少宗主。” 暗黑色的木牌被扔给了卓雅竹。 卓雅竹望着上面复杂的纹路,疑惑道:“这是?” “这木牌和你送她的东西相联系,若她身亡,木牌也会化为灰烬。”怪异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好像是被砂石摩擦金属发出,刺耳古怪。 被自家少宗主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卓雅竹有瞬间的惧怕。身在沧溟宗多年,她也知道,有些秘藏的符篆是不能随便送人的。 但少宗主在给她东西后,就转身消失在密林中,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卓雅竹这才松了口气,紧紧揣着木牌,轻声道:“希望上天保佑裴道友平安归来。” 白光有规律的闪烁,转眼间,裴练云和东方叙就出现在草木茂盛的山林之中。 凡人国家不似昆仑之中,四季如春,气候宜人。这里四季冷暖分明,灵气稀薄,两人出现时正值十月深秋,气候转冷,寒风阵阵刮过树丫枝头,树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微响。 几乎在走出阵法的瞬间,裴练云就给自己和东方叙身上下了禁制,将全身的功法遮掩起来。 她本来就精通古法禁制,刻意遮掩的话,就算是高她一个境界的元婴修士都难以察觉到她的实力。 将修为压制为普通人时,面对冷风,她也不禁身体微微发颤。 一件暖和的披风立刻披上她的后背。 他总是这样,只要她有需要,就会送上最贴心之物。 裴练云拉着披风,动了动唇,原本教训东方叙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捏碎了早备好的隐身符,一阵轻烟过后,再看不见两人的身形。 “先到有人的地方。”裴练云看了眼即将西落的日头,迈步就走。 东方叙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凡是碰见有刺的枝桠和蛇虫出没之地,他反而挺身上前,给她清理干净后,再让她毫无阻碍地走。所以一路行去,别说她的衣服,就连她的发丝都没有丝毫凌乱。 一开始裴练云会瞪他几眼,让他安分点。 身上伤势还没好的家伙,乱动什么! 到后来,她见他处理毒虫蚁蛇无比熟练,既不劳累,也没什么危险,也就随他去了。 偶尔有些灵智刚启的小妖倒霉撞过来,裴练云才微微抬眼,暗中甩出几张低级的符篆,将它们全部镇住。 东方叙见她动作越发熟悉,也停在原地,优雅地斜靠在树干边,慵懒开口:“师父,你若拿个铃铛,就真的像个道士。” 裴练云捏了捏下巴:“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当两人步出大山,看见炊烟袅袅的人类村庄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眉目清秀的长须道士和抱着道器的道童。 东方叙突然停住脚步,他的目光扫过贴着假胡子,一身男装的裴练云。只见黄衫道袍掩不住她莹玉般的肌肤,纤纤细指如青葱,微微露在袖口,婀娜的身体根本没法被宽敞的道袍掩盖。 更别说她本身就秋波荡漾的绝美眼睛,波光流转间别有一番风情,真是一眼就能认出是个假扮男装的绝色女子,而她身上的男装反而增加了几分兴味,让人浮想联翩。 连东方叙看了,都暗自咬牙,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冲,呼吸越发沉重。 他颇为留恋地移开目光,从牙缝里蹦出话:“师父,重新换一套。” 裴练云极少这样穿,正在兴头上,闻言秀眉微蹙:“你不是说我像道士?” 东方叙凤目微眯:“没有女道士吗?” 裴练云懒得和他多言,摇了摇铃铛,径直往前走去。 直至暮色仅剩一点残红,裴练云敲开了村落某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秀丽女子,头上银灿灿的银饰随着她的行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得知裴练云两人是来投宿,这名叫阿珠那的女子脸上闪过略微的诧异之色。 不过她还是留下了两人。 收了裴练云给的银子,阿珠那就非常热情的忙碌起来为两人准备晚餐。 村里人得知来了中原的道长,好奇地聚在阿珠那的房门外,伸着脖子张望。 阿珠那在村里倒是又有人缘又有人气,把看热闹的都请了进来,一顿饭干脆地做成了大聚餐的形式。 长长的木头桌子上,坐满了二十多个人,裴练云和东方叙坐在靠近主人的右手位置,不少村里的小伙子站起来端着酒碗唱歌,一时间屋内气氛闹哄哄的热烈。 裴练云早就辟谷不用进食,此刻修为压制为普通人,也并不饥饿。她只端了白米饭,一粒粒地数着,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目光不时扫过阿珠那的手。 阿珠那的手素白软滑,手指正有意无意地拂过身边东方叙的手背。 裴练云好像哽了什么东西,憋在胸口极为不舒服。 东方叙目光微敛,不作痕迹地抽回了手。 酒饱饭足,屋内逐渐冷清。 阿珠那扭着腰肢,俯身在裴练云身边,轻言道:“道长,我看你家道童气色不好,我家里有新挖的药参,你要不要来看看,如果用得着,我便宜卖给你们。” 裴练云本就是丹修,对于药材有着天生的喜好,虽然东方叙的身体有她的丹药护着,她并不需要再用其他药物,但是凡人国度偶尔也会长出一些让人欣喜的灵药,从前她下山为东方叙购买食材时,就捡了不少好东西。 “好。” 裴练云刚应声站起,就被东方叙按住了肩。 东方叙一把伸手捏住阿珠那的手腕:“我想去看。” 阿珠那的心里莫名一跳,面上却是笑得更欢了:“小师父好奇心真重啊。” 裴练云的目光在阿珠那手腕处一顿,然后淡淡地说:“你想去就去,若是喜欢就留下。” 听到裴练云这么说,阿珠那笑颜如常,反手覆上东方叙的手,拉着他往里屋走道:“小师父气色不好,可是伤了脏腑,没关系,我新挖的药以前卖到城里去过,那些多年脏腑积劳的人都抢着出高价买呢……”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裴练云似无所觉,手里掐诀,双眼轻轻闭上。 阿珠那储存药材的仓库在地下,里面漆黑一片,只微微散发出若隐若现的幽香味道。 “顺着木梯下去就能看见了。”阿珠那点了火把,率先往下爬。 东方叙顺着木梯刚落地,如蛇的身躯突然贴了上来,莹白的手臂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艳丽之色,缠住了他的腰。 女子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你不是道童。” 东方叙的表情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他也没推开她,低笑:“那我是什么?” 阿珠那踮起脚尖,下巴搁在他肩头,笑声如银铃般:“别装了,你才是道士,那个假道士是你的炉鼎吧?我见得多了,你们这些男人,自家的东西总是害怕被人谋了去,你以为把美人打扮成男人就看不出来了吗?” 东方叙偏头,只见黑暗中的阿珠那双眼如宝石般莹绿,那熠熠生辉的光芒,正不断将人的神识往里吸引。 感觉到东方叙的沉默,阿珠那更是多了底气,之前心里闪过的不安,顿时被她忘在脑后。 今日闯入她家里的两人,不过是有些法器的普通人,连修士都算不上,不足为惧。 “年轻的道长,你恐怕没有师父带你修行,不知道这世间的女子,光是模样娇美是无用的,要收为炉鼎的话,必须身有灵根,才能让你有最大收益。今日我会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炉鼎,外面那个,你就不要想了……” 阿珠那的手刚刚捧上东方叙的脸,就被他伸手按住。 “我要了你,外面我的炉鼎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个啊……”阿珠那闻言,轻言细语道,“你选择了我,可就不要再想其他了。我们南疆女子,必须要一心一意的。我看你那炉鼎妒性也重,我就稍微靠近你,她都要不高兴,这样的炉鼎也是麻烦。” 黑暗中,东方叙低笑道:“她会妒忌?” “可不是,我就挨着你的手,她都不高兴呀,这样的炉鼎收了干嘛,早晚要把道长你绑得死死的,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你还是把她早早解决了好,”阿珠那露出残忍的笑意,“你不忍心下手没关系,我会帮你……” 冷不丁两根修长的手指突然逼近她眼前,嗤地一声插入她的眼眶,扯出了她一颗眼球。 阿珠那既震怒又觉得不可思议,满脸是血,惨叫着捂住眼睛:“你怎么可能没中我的移魂术!” 东方叙看着她痛苦挣扎的脸,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颇有兴趣的把玩手里的眼球:“这东西倒比你的脸要有趣。” 阿珠那一惊。 因为她刚才心里的不安,在对付东方叙的时候多了几分谨慎,用秘术将全身真元都集中到了眼睛里施展移魂术,可没想到他不仅没中移魂术,还如此干脆地摘了她的眼。 阿珠那缓缓地靠近东方叙一步,颤着声音:“你这个道士,我不过是想做你的炉鼎,你不要就罢了,居然如此伤人。” 她一边说着,视线不经意的往自己的眼球上瞟。魔修本性狡诈,她失去眼睛看起来骇人,实则没有太大损伤,装出受伤的模样不过是想让东方叙放松警惕后再把眼球抢回来。 东方叙抬起手,捏住眼球:“想要?” 阿珠那立刻变了脸色。 她的秘法可以让真元离体,同样,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真元正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冲入,搅得无比混乱。 “不要!”她发出凄厉的尖叫,赶不及重新调动真元对付东方叙,就见自己的眼球在他手里破碎。 这次真正伤及根本,她浑身剧痛,差点倒在地上。 抬起头,阿珠那用恶毒的目光狠狠瞪着东方叙,悻然道:“臭道士!你会后悔的!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东方叙随手将捏碎的眼球抛给阿珠那:“无聊。” 他声音里带着笑,却也没有半点暖意。 阿珠那待在南疆五百年,虽然算不上什么厉害的魔头,至少也不是小打小闹的妖魔。她被一击破功,现在又听他鄙夷的言语,心里的震怒早就化为了满腔冰寒,生出越来越多的恐惧。 在她扫过东方叙额上隐约浮现的印记之后,恐惧化为了真正的惊慌,直接跪了下去,逃离的力气都如水般流逝。 “您,您是……” 第17章 章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五一节快乐! 今天虽然没肉吃,至少有亲亲一个,o(∩_∩)o~小天使们能给我撒个花么~ 南疆的夜晚比起昆仑,尤为阴冷。 夜幕幽深,独自坐在屋内闭目养神的裴练云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完全安静了下来,沉寂之后是悉悉索索的爬行声,是密密麻麻的节肢擦过坚硬石头地面的声音。 房屋阴影中,那些渴望着鲜血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出现,没有呼吸,没有声音,一个个人形的影子咧着大嘴,露出锋利的尖牙。 南疆诡秘的地方就在这里,同样是法术,修真界其他地方基本是风火水土系的凝炼,而这里却可以玩出许多不同的花样。 若是别的修士,初次踏入这里,见到眼前一切,恐怕会畏惧几分。 裴练云瞥了眼周围,没有丝毫慌乱,倒是满眼兴致浓厚。 以前和魔修打斗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些有趣的。又是虫子又是冤魂,关键这些根本都不是攻击在敌人身上用的,单纯吓唬人。 她坐在原地,盯着黑影,真元运转,几个呼吸间就找到了窍门,凝出了近似的东西。 “原来如此。”她就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童,眼睛一亮。 冷不防一只干枯的手臂突然从她脚前钻出,皮包骨头的手指鹰爪般狠狠地抓向她的脚腕。 没料到,却是抓了个空。 那手臂不死心,追着裴练云的气息去抓,直到把地面都戳出无数个洞来,也没有碰到裴练云分毫。 干枯的手臂愣在了原地,突然一具干尸从地面爬出来,凸出的眼睛死死瞪着裴练云:“格老子的!还就不信抓不住你了!你敢不敢不躲!” 裴练云捏着鼻子,嫌弃地摆了摆手:“我就在这,要打就快点。” 那干尸又是一愣,和阿珠那配合了这么久,就还没见过这么主动找打的。 他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往前一扑,身体腾向半空,还未靠近裴练云,就重重地摔下来。 这幅身体没有上百也至少有几十年,痛楚和感觉早就麻木,他已经快要遗忘身体的存在。可是此时,他只觉得浑身好像有无数蚂蚁钻进肉里,不断的撕咬他的皮肉,不是痛,而是又痒又麻,浑身都没了力气。 “你做了什么!”干尸满地打滚,哀嚎着。 身体突然变成这样,定是眼前这个女人所为了! 裴练云依旧捏着鼻子,远远保持和干尸的距离:“一点药粉,对你足够了。” 干尸一直在监视她一举一动,完全不相信自己无形中就着了道,嚎叫道:“不可能,你什么时候下的手。” 裴练云理所当然地说:“吃饭的时候。” 干尸眼眸骤然紧缩,是了,当时他就在裴练云脚下附近,感觉到上面滴落了不少酒水。可这村子里哪次聚会不是这样,他怎么会想到有无形无色的东西混入了酒水浸到他的身上。 当然,以隐匿功夫为傲的他,注意到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从进屋就发现我了?” 裴练云满眼嫌弃:“从我进屋就闻到你满身的尸土臭味,浑身邪气,想不在意都难。” 干尸终于反应过来:“你们不是普通人,你是修士!狗屁的修仙道士!” 裴练云眉头微挑,从怀里摸了丹药出来,在掌心化为丹液,凌空弹入了干尸的嘴里。 “现在感觉如何?”她问。 干尸吞入丹液,瞬间感觉到一股暖意包裹全身,所有的□□瞬间消失。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舒服过后,突然发出阵阵惨叫。 他本来就剩皮包骨头,此时仿佛有一团火从胸中燃起,在他皮下乱窜,将他的外皮一点点的剥离下来,剧痛难忍。 干尸哪里会服软,阴狠地瞪着裴练云:“感觉不怎么样!你的道童还在我们手上!你敢对我怎样的话……” “我知道,不然早一把火烧了你。”裴练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又是一滴丹液弹入他的体内,“所以不是正准备问你吗?她把阿叙带到哪里去了,这里没了他的气息。” 干尸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把裴练云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不松口,裴练云也不客气,多赏了几滴丹液给他。 她本来就心硬,惨叫和辱骂对她来说都是过往云烟,忽略不计,她只在乎是否能达到目地。 骂道最后,干尸终于没了脾气,之前听裴练云说他邪气,他理所当然觉得她是修仙者。可如今被折磨得如此痛苦,他又不免狐疑地打量裴练云:“你是哪里的魔修,咱们好歹都是同道中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裴练云直接戳他的短:“你还是人?” 干尸顿时语塞。 裴练云拖了根凳子,坐下来望着干尸,慢悠悠地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回答我的问题。” 干尸无奈地答:“我不是人,是尸鬼。” “上一个问题。” 干尸痛得浑身抽搐,艰难开口:“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和我耗了这么长时间,阿珠那主人早就吃了那个白嫩的小子,渣都不剩。” 裴练云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森寒:“他少了一根头发,你就别想好好去死。” 干尸一惊,被那近似实质的杀气给震住了。 邪魔不似正派人士,有自己的节气,他们更在乎怎样生存下去。 所以,没多少节气的干尸屈服了。 “好吧,我告诉你。” 裴练云一道雷符扔出去,凌空悬在地下室上方。她手里法诀翻动,层层禁制如蛛网般顿时出现在她眼前。 她耐着性子一一破解到最后,动作逐渐加快,有些着急起来。 虽然见到阿珠那的时候,裴练云就判断出这个魔修擅长术法控制,真正有战斗力的是外面那个干尸,其本人并不擅长战斗。但是,如果不是自己想和潜伏的干尸交手,早点制住阿珠那的话,东方叙是没有半点危险的。 不,也并非完全是这个原因。 裴练云的手顿了顿。 想起东方叙热切拉住阿珠那手的行为,她微微眯起眼睛。 或许自己也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不希望他有双碰过别的女人的手。可她仔细想来,这哪里算什么理由。 东方叙要牵谁的手,她凭什么干涉? 裴练云心里一方面有些说不清的滋味,另一方面又给自己的异样情绪找理由,魔修都是妖邪之身,仙修男子岂可沾染? 可哪里知道,思忖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空中咔嚓一声,全部禁制破除,她一眼就看见正扶着梯子往上爬的阿珠那。 长剑出手,裴练云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入半截进阿珠那的胸口。 阿珠那的鲜血刚飞溅出,裴练云就以血为禁制,画在了阿珠那身上,冷声问道:“人呢?” “就在下面……” 阿珠那话来没说完,只见裴练云眼神冰寒,似要杀人般。 她转头一看,裴练云早就丢了火焰下去,下方一片光亮,见到的全是满地的白骨。她咳了口血出来,赶紧解释道:“你别激动,那都是以前的收藏品,我不敢吃他,绝对不敢吃他!” 裴练云这才发现阿珠那从出现到现在,半点躲闪的迹象都没有。 “你没吃?” 阿珠那捂着隐痛的眼睛,欲哭无泪:“我哪里敢啊。” 她的眼珠子现在都还在疼,勉强修复也只是修复了形状,视力都没恢复。刚刚解脱般逃出来,迎面就被裴练云又捅一剑,偏偏还不敢还手不敢躲,那叫一个悲惨。 裴练云不会简单就信了阿珠那的话,冷声道:“他还在下面干什么,把他带上来。” 阿珠那苦着脸:“我说了要给你们药材啊,这不是让他慢慢挑嘛。” 一股清浅的幽香从地下室透了上来。 裴练云熟悉药理,这熏香,一闻便知是何物,脑海里迅速浮现了熏香的药理:主邪,损神智,采人精气…… 她双指并拢,默念了一道法诀,结合本命火焰为禁制,将阿珠那禁锢在原地,只留给其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阿珠那也嗅到了那熏香的味道,在禁制里跳着脚喊:“这是之前点的香,我可没碰他,真没有!” 可她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传不出去,因为裴练云并不想听到。 裴练云找到东方叙时,他正怀抱着大堆灵药,靠坐在木梯边。 她唤了声他的名字,见他缓缓抬眸,眸色不复清明。他凤眸半眯,俊逸的脸上充满可疑的红晕,等她一靠近,连他的呼吸声都渐渐急促。 裴练云蹙眉,立刻摸出百草丹塞到他嘴里:“屏住呼吸,先吞下去,凝神静气。” 冷不丁他手臂一伸,扣着她的腰,将她拖入怀里。 全部灵药哗啦啦地掉落一地。 裴练云撑手抵住他的胸膛:“放手!” 东方叙偏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师父不用吃一颗吗?”他语音绵软诱惑,微微的热气喷在她耳垂边,好似舌尖轻舔的酥麻。 裴练云身体一僵,居然没有直接揍他一顿。 大概是她心里想着,熏香作用下,这傻徒弟都不清醒了,还念着她,存了一丝犹豫,却给了他机会得寸进尺。 就在她心思百转,考虑是给他一巴掌把他拍醒,还是用火烧他屁股把他疼醒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抽出了她发髻上的发簪。 挽好的道士发髻瞬间崩塌,她如丝墨发,散落开来。 脸上伪装的胡须,也被他一点点撕掉。 裴练云转头,四目相对,东方叙上挑的凤眼异常妖娆,眸中跃动着她看不懂的火焰。 他以手挑起她的发丝,放在鼻前清嗅,低低地笑:“师父今日美极了。” 裴练云拍开他的手:“别扯我头发。” 东方叙反手,猛地紧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往前一拽。 裴练云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的唇正压着她的,紧密贴合。 她从未和人亲密贴切到这种地步。 正在发愣之时,她突然觉得唇边一凉,有东西抵了过来。 熟悉的清凉药香,是她刚才给他的百草丹。 他居然就这样,用舌尖勾着,送到她嘴里,诱惑着她和他交缠流连。她虽活了上百年,然一心修道,全部精力都在对功法的领悟上,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之前从不知道,与人唇舌纠缠,会是这番滋味。 那种感觉太过陌生,让她都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幼在昆仑长大,寻的都是天道,学的都是仙术道法,算计的都是人心。 却从未有人教过她,怎么去看自己的心。 几番纠缠,裴练云的神智一点点回到身上。 她胸中突然来了怒气,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东方叙放开她,呼吸还略微粗重,唇角边是她咬出的殷红血迹,魅惑妖艳。 “原来被熏香迷了心神,你就要别人的嘴?”裴练云的声音幽如鬼魅。 东方叙因她的怒气,微怔。 “咔嚓”一声巨响。 阿珠那的屋子被毁了大半,裴练云站在夜色冷风中,长发飞扬,面色铁青。 她的脚下,踩着东方叙。 东方叙后背着地,地面龟裂出巨大的蛛网裂缝,因为法术中融合了裴练云的本命火焰,潮湿的南疆泥土都被烤得干燥如粉尘。 “你也要了她的?”裴练云冷冷地看着他,想起吃饭时阿珠那时不时抚摸他手的动作,越发觉得他离去时牵着阿珠那的行为刺眼。 “师父……” 裴练云这次是真怒了,别过脸不去看他的惨状,声音冰寒:“再敢用你碰其他人的手碰我,就剁了你!” 她长袖一甩,决然转身远去。 废墟中的干尸还在哀嚎,被禁锢的阿珠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瞥了眼仰面躺在地上的东方叙,低声唤道:“尊上……” 她没有得到东方叙的回应,却听见他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原本极低,渐渐变得肆无忌惮,阴冷的回荡在周围,听得阿珠那背脊发寒。 心知东方叙手段的她,害怕东方叙被那脾气暴躁的女修拒绝后迁怒于自己,眼珠子一转,媚声道:“不过是个昆仑弟子,脾气还那么大,尊上不必生气,让我来试试,保证不用多久她就对您服服帖帖。” 对魔修而言,就算爬床双修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完全不能理解那些修仙弟子的自制。 阿珠那有心表现,却没有机会。 说完那句话后,她突然觉得脖颈一阵收紧,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裂她的身体,连带魂魄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跪地撑手,虽然不知道做错什么,也赶紧求饶。 东方叙的声音幽幽传来:“我跟你说过,让你活着只因为你让她妒忌了。” 阿珠那立马认错:“我的错,是我多事,尊上行事,我等不该妄言!” 她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浑身虚脱地跪坐在地。 东方叙横躺在地,抬起手,放在眼前打量,舔过手指触摸过她的地方,他满眼沉醉。 真是哪里都很美味…… 寂静之中,阿珠那听到他淡淡的声音传来:“她虽然生了妒忌,但心情却不好了。她不高兴,我也会心情不悦。” 他声音低缓,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阿珠那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不久前才被摘了眼球,尊上心情不悦的话,面前不就只有她这个出气包么? 真是说要人妒忌而留下她的也是他,惹了别人不高兴要迁怒她的也是他! 好在阿珠那极有眼色,连忙保证道:“那仙修误会我碰了你,我一定去跟她解释清楚。” 东方叙缓缓地闭眼,声音慵懒:“随你。” 阿珠那身上压力一松,谄笑:“尊上,你看她不是走了么?我是现在去追她回来,还是在原地等她比较好?” 她说着,眨了眨眼。那仙修瞬间御剑消失,早跑远了,肯定需要去追。那样的话,东方叙就得先帮她解开禁制。 到时候找准机会先溜,尊上也不至于为了她这么一个小魔大动干戈来找。 可惜她心里算盘打得响,东方叙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会回来的。”他无声低笑。 第18章 章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感谢小天使们五一节的地雷礼物,没料到这么多,开心~哈哈】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5:29:50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5:30:38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5:30:51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5:31:00 平仄客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05-01 16:54:14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2:10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2:35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3:01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3:46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4:12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4:24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4:35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4:50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5:01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5:12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5:24 小小小小西瓜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1 18:05:35 虽然阿珠那是魔修,但是大裴不是那种见魔修就杀的个性,所以妹纸会有很长一段戏份。 ps:→_→我才不会说是充实后宫呢,嗯哼~ 阿珠那心里不信,裴练云刚才那阵势,真是差点一剑割下东方叙的脑袋了。不过她可不敢反驳东方叙的话,只能安静地坐在禁制中,慢慢恢复自己被东方叙打散的真元。 裴练云回来得比阿珠那预料中更快。 只不过她回来直接带了冰凉的山泉,对着东方叙劈头淋下。 东方叙浑身一抖,翻身坐起:“冷。” 裴练云见他脸上红晕已退,眸色清明,知道那邪气迷香效力已过,一颗心才稳稳落下。她也不管他湿漉漉的在夜风中是否会冷,冷哼一声,转身不再看他。 只是视线不经意扫过他微抿的薄唇,她回想起刚才唇舌相触的感觉,心中又是一阵她压抑不住的狂跳,好像有一只不规矩的手不住地撩拨她的心弦。 她默念了几段静心法诀,眼底的情绪终于渐渐地沉了下去。 径直走到被禁锢的阿珠那面前,她问:“这么大动静,他们都不醒?” 阿珠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 裴练云的目光往周围扫过,这个小小的村落,安静得诡异。明明她都毁了阿珠那的家,如此巨响,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究竟。 阿珠那顿时笑了,声音妩媚,“原来你以为他们都是活人?” 听阿珠那一番讲解,裴练云这才知道,眼前的村庄是不存在的,这里其实就阿珠那一个活人。 晚上吃饭的、喝酒的、笑闹成一片的,都是阿珠那控制的活灵活现的尸体。 阿珠那是南疆魔修中最常见的尸修一脉。 裴练云带东方叙来阿珠那这里投宿,原本是察觉到附近隐约的魔气,如今世间魔道纵横,她没见到便罢,遇见了还是会履行一下修仙者除魔卫道的职责。 可惜这里并没有活人需要她去解救。 她沉默一瞬,问阿珠那:“你现在什么境界?” 可以同时操作上百具尸体如活人般生活,对神识和修为要求极高。阿珠那的手段和修为,比裴练云想象中更为厉害。 阿珠那歪着脑袋合计了一下,娇笑道:“我现在差不多是金丹中期,别说进入元婴期,就算是能进入金丹大圆满境界,不止这样一个村落,上百个村落的人,只要全部杀了,我也能操控。” 她有心炫耀一下自己的能力,回答得顺畅,却瞥见了裴练云微微蹙起的眉头。 对了,裴练云手段虽狠,毕竟还是修仙者,仙道的人可不喜欢屠村自用的行为。 阿珠那立刻挺直了腰板,说起假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当然,魔道作恶多端不得善终,我早就改修仙道,自然是以和为贵。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我根本不会去做。” 她此话说出,连刚被裴练云缓解了痛苦的干尸都晃了晃,差点被她的话吓到。 尸鬼都不相信,哪里会有人信阿珠那的鬼话。 裴练云也愣了。 阿珠那满身魔气,妖娆魅惑,哪里有半点想要修仙的气场? 可是若非这样,就不能解释阿珠那为何对待他们的态度那么好。 要知道自古仙魔不两立,道不同不相为谋,见面哪里有不开打的。 阿珠那见裴练云生疑,动了动唇,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主动提出,若是裴练云不相信,自己愿意接受主仆印记,成为裴练云的仆人,只要裴练云心思一动,就能要其性命,那也就不怕假话了。 裴练云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双手掐诀,几道叠加的法印打在阿珠那身上。 印记中带了她的本命火焰,灼热滚烫。阿珠那是魔修,功法偏阴,对这种天生的纯阳之物排斥,印记烫得她痛了,她随口就要骂人:“我日……” 不经意感到东方叙投来的目光,她又张着嘴把剩余的话咽下,呲牙咧嘴,就不出声。 裴练云这才撤了禁锢阿珠那的禁制,说:“我对你的性命没兴趣,更不需要做你的主人,这血咒三个月后发作,在这期间你若安分,我到时候就给你解除。” 阿珠那心说你这个比主仆印记还要狠,要是你死了不就玩完了。 她嘟囔着道:“那不是我得好好保护你安全?” 裴练云瞥她一眼:“不然呢?” 阿珠那扭着腰,松弛被禁锢许久的身体,娇声道:“我以为你们仙修见了我们,都是要赶尽杀绝的。” 裴练云:“你不是说你也改修仙道?” 谎话被戳穿,阿珠那的神色也丝毫不变,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还没改过来嘛。不过你看,地下室都还习惯点着那熏香,可我却半点都没碰他哦。” 提到东方叙,裴练云的视线冷了冷。 抱着完成任务心态的阿珠那,媚笑道:“我早就不用依靠男人来修炼啦,就是爱那熏香味道罢了。” 裴练云冷哼一声,不想去信对方不知真假的话,但胸中那点闷气突然烟消云散了。 阿珠那还在努力洗刷自己的清白:“真的,本来就没发生什么事,你就别怪我啦。” “他自己道心不稳,就算着了你的手段,也与人无尤。” 裴练云说完,不再理睬阿珠那,在村落里随意寻了间屋子,打坐静修。 阿珠那连忙讨好地转头看向东方叙,却发现他早就不见踪影。 她收起笑颜,仔细查看裴练云加在自己身上的法印。 一看之下,她也是心惊。 从裴练云出手时,感觉到的真元质量,阿珠那估计裴练云的境界大概就在金丹中期,顶天了金丹后期。 可是裴练云的这些法印极为古老,相互结合,形成极强的咒力,元婴期以下,估计是没人能自我挣脱的。 阿珠那感觉到小瞧了裴练云,心里的轻视也真正收了起来。 今晚就算没有东方叙,凭裴练云对付尸鬼和这些法印,阿珠那想要胜过也是困难。 次日一早,南疆便飘起了小雨。 本来南疆就阴气浓厚,阴雨连绵天气更是四处昏暗一片。 这样的天气,裴练云还是坚持出发。 阿珠那一路都在旁敲侧引,询问裴练云要去哪里。她确实很好奇,既然可以御剑干嘛还要用脚走着去,难道那里是什么大能的福地,有天然禁制无法靠近? 裴练云根本不睬她。 阿珠那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身前的尸鬼头上,骂道:“我日你个鬼啊!你就是个尸体,还呼哧呼哧累给谁看呢?跑快点,水都把我袖子打湿了!” 南疆多山,道路湿滑,阿珠那昨日所受的伤还没好全,一大早就赶路,她干脆控制了两个干尸和尸鬼,让他们抬了滑竿托着自己走。 本来她好心问裴练云要不要也享受此待遇,可惜被拒绝了。 她不明白所以然,东方叙是知道的。 裴练云好洁净,厌恶污秽之物,怎么乐意让干尸近身。 烟雨之中,裴练云撑一把樱色油伞,缓步在山林之间,她没再穿昨日那身衣裳,而是寻了村落里普通南疆女子的衣衫,白底蓝花,颇有异族风情。脚腕和手腕上都挂着银饰铃铛,行进间不时传出细微的清脆响声。 不时有雨水斜飘进伞里,浸湿了她散披的长发,滴滴水珠顺着她光洁莹润的肌肤下滑,真是伊人冰肌玉骨,如烟似雾。 东方叙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许失神。 他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裴练云身前。 裴练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也没说任何话。 直到她感觉到身上的雨水少了许久,仔细看去,才是东方叙挡了不少风雨。 是了,她都忘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都比自己高了。 原先需要她牵着的小手,现在都反过来可以包裹住她的。 望着沉默不语的他,裴练云心里莫名一软。 昨晚她发了火,事后冷静下来,归结原因是阿珠那的曼陀罗邪香。那种药物,迷人神智,筑基期的修士都抵挡不了,何况东方叙。既然不是他的错,她也没法真的恼他。 再者,她怒火的根源本就不是认为他冒犯了自己,而是介意他对旁人的亲密。 她面上肃色未减,淡淡地问:“服药了吗?” 这是昨晚她发怒到现在,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东方叙连眉梢都带起了飞扬的神采,不过语气却同样淡然:“醒来就吃了。” “身体伤势如何?” “有师父的丹药,已无大碍。” 裴练云垂眸,顿了顿,缓缓地说:“魔修身上邪气浓厚,沾染对你修行不利,以后莫要随便接近他们。” “弟子……”东方叙声音一顿,说,“没有碰她。” 裴练云轻哼一声,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她轻抚了一下嘴唇,上面还残留着他强吻过来的触感。 那种感觉,极为陌生,不讨厌,却让人心绪不宁。 裴练云再次默念了静心的法诀,眼底的情绪渐渐清冷下来,侧眸:“你是想说你没错?” 东方叙垂首:“请师父责罚。” 同样的,他也用拇指轻轻擦过唇,唇角被她咬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仅有微微刺痛。 痛中倒是别有一番乐趣在。 见他态度端正,裴练云也不再多言,直接给了他处罚。 “从今日起,每天抄五百遍《丹洪经》给我。” 末了,她又叮嘱道:“等我从南疆回去,给你炼好筑基丹,筑基之后,你更要修身养性,否则境界不稳。” 远远的,传来阿珠那的呼喊声,大意是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先在那等着之类。 裴练云并不打算休息,可她见阿珠那已经兴高采烈地跑进去,也没有阻止。 阿珠那坐在翠绿的竹竿上,晃荡着赤脚,她抬头往上看,雨水正连珠线般从这个驿站的竹编顶棚上滴落。 雨势又要大了吧。 这里已到南疆官道,每隔一段距离都有这样竹体结构的驿站。 驿站不大,裴练云两人走进来后,连同三尸,几乎把驿站内仅有的两张方桌给占满。 这还不包括翘脚坐在驿站那粗大竹竿横梁上的阿珠那。 进屋之后,东方叙半跪在地,托起裴练云的脚,仔细用干布擦过,再以掌心温度驱散她脚底的微凉寒气,之后才给她换上更干爽的新鞋。 阿珠那只扫了一眼,就目瞪口呆,差点从竹竿上栽下来。 她赶紧偏头,装作没看见,怕以后被灭口。 裴练云知道这里人迹增多,他们本来就是隐了修为,不能像昨晚她发怒时那样再暴露力量,也就没有掐诀烤干身上的湿气,由着东方叙帮她弄好。 给裴练云弄好了脚,东方叙又打了水洗好手,返回驿站中给她擦身上的水气。 裴练云双手交叠,放于膝上,歪着头看他:“阿叙,头发还没梳。” 此刻东方叙贴心服侍,她已经摒弃了昨日到现在的隔阂,如在昆仑山上时,习惯性的在生活方面依赖他。 东方叙看她一眼,她湿发垂散,粉面如画,周身的水汽都好像凝聚到她眼中,氤氲一片,美得让人陶醉。 他淡淡地移开视线,说:“最后弄。” 刚刚给裴练云编了个长辫子搭在肩侧,外面就传来车马声。 率先走进驿站的是个男人。 这只是个普通人,头发斑白,脸上沟壑遍布,一眼就能看出经历了多少风霜。 唯一的特别,就是他普通的脸上,眉眼极细,并不像是南疆本土居民。 见驿站内早就有人,那人双眉拧在一起,看也不看裴练云他们,直接转头问身后的家丁:“附近就这间驿站?” 家丁恭敬道:“老爷,现在雨大,不合适赶路,先将就休息一下。” 那人虽然不高兴,却还是往内迈步进来。 哪知道他视线在裴练云身上一顿,目光就再也不能移开,满眼的惊艳。 一双玉手突然从他身侧伸出,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转头,看见妖娆而笑的阿珠那正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自己。 今天是什么好运气,居然遇到两个绝色美女? 可惜这个念头没持续多久,他就被阿珠那的话浇灭了心头火焰。 “我说老头子,你盯着我的尸体宝贝做什么?难道我这个大活人不比她好看?” “啊……你,你是上师?” 对于凡人国度来说,修士地位超然,无论仙修魔修都不是他们能开罪的,统一都称为上师,以示尊敬。 控尸术在南疆极为常见,通常控尸者脾气阴狠古怪,手段残忍,名声极差。 阿珠那不答,扭着腰转到那人身后的家丁身边,一一打量,行进间,她身上银饰清脆作响,那声音却如同催魂铃,听得众人额角皆是冷汗直冒,后悔进了这个驿站。 可是谁会想到,能飞天遁地的上师居然还会在驿站落脚。 当着裴练云的面又不能杀人玩,阿珠那转了一圈,觉得威慑足够后,就兴趣缺缺地打了呵欠,重新跳回房梁上的竹竿坐着,无聊地晃动光洁的赤脚。 要是平时谁敢这么大胆的打量她,她早就挖了对方的脑髓,做个新鲜活尸玩了。 可怜她还要给裴练云这个仙修当护卫三个月啊,想想未来的日子就是无聊。 没说话的沉默,比说了更让屋内的众人心颤。 他们小心翼翼地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再也不敢多看裴练云一眼。 沉寂中,那细眼的男人终于迈出了一步,对着阿珠那拱手,主动搭话道:“我乃古蘭城闵才良,上师此行可是去参加城主举办的奇宝会?” 第19章 章十九 作者有话要说:  【噢噢噢~五一节期间地雷也多了,谢谢小天使们,让我感觉到过节啦】 17636971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00:15:43 17636971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5-02 00:16:15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5-02 13:04:46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5-02 18:42:06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28:52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29:08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29:31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0:01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0:14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0:44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0:57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1:10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1:20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1:29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1:40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1:50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2:00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2:09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2:23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2:48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2:59 mantianx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2 19:34:17 【小剧场】 阿珠那:尊上~~出场早不如出场晚~看见没,人家才出场两章,人气就妥妥的啦~(得瑟脸)您这人气……好像还不如一个萌妹纸呀~ 东方叙:滚! 卓雅竹:(脸红)其实人气什么的,不在意啦,只要裴道友一直棒棒哒就好。 裴练云:→_→男人算什么,本文可是妹纸们主打,你们谁敢说不是,嗯哼~放阿叙!(咬他们~) 东方叙:汪~~ 五一长假要结束啦~大家玩得好吗?休息的时候有空来看看我哦~期待有小花花~男主努力刷存在感中……哈哈 阿珠那先前还无聊的掰着手指头,听到古蘭城的名字后,脸上所有笑意都消失了。 这边裴练云却点了头。 闵才良立刻高兴起来,对着阿珠那说:“上师,如不嫌弃,请随我至宅邸稍作歇息,奇宝会明日开始,我可以为您引路。” 哪知阿珠那根本看也不看他,跳下来就凑近裴练云:“普通人能有什么奇宝,不过是些没灵气的花哨玩意儿罢了。” 裴练云默默地拨开阿珠那靠近的脸:“看了再说。” “真的要去?” “嗯。” “非去不可?” “嗯。” 裴练云态度坚决,阿珠那心里却仿佛塞了黄连,苦得说不出口。 她苦着脸,贴上裴练云的后背,扭着腰撒娇道:“可是人家不想去啦。” “那你留在这里。”裴练云不由分说,起身就往外走。 东方叙抓起桌上的伞,就追了出去。 和阿珠那擦身而过,他微微冷哼。 阿珠那跺了跺脚,心里纵然有千万个不乐意,也只能驱使干尸,快速跟了上去。 闵才良愣在原地,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直到阿珠那的骂声传来:“愣着干嘛!今天你要不把我们伺候好了,我就把你们的脑袋都摘下来,给你们的身子当球踢!” 众人脸色一变,也不管雨势大小,也跟了过去。 裴练云径直走入雨幕中,未出百米,眉头就稍稍皱起。 雨势太大,不断有泥水飞溅上她的衣裳,她向来喜好洁净,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用避尘决除了这些脏东西。 且她现在压制了修为,和普通人无异。刚才不觉得,驿站内东方叙给她换上干爽温暖的鞋后,两相对比,现在重新踩踏在泥泞中,顿时只感觉一股股寒气顺着脚心往上钻。 灵根属火的她,最忌这种阴寒之气。 体内真元被封,没有功法运转,渐渐的,她的身体冷得有些发颤,步子越来越小。 木质的伞柄突然横在她面前。 裴练云转头,只听一直为她撑伞的东方叙淡淡地道:“师父先拿着。” 她不明所以。 东方叙却懒得废话,直接塞了伞柄到她手里。 他身体贴了上来,手臂一揽,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顺便又拿回伞柄。 裴练云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抱着她代步。 在昆仑之时,他不是没抱过她,可不知为何,如今她稍微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心头就无法平静。明明雨声不断,阴湿之气缭绕,可她只觉得他手臂传来的热度,透过了衣衫,钻入她的身体,灼热难耐。 她晃着脚,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放我下来。” 东方叙俯头看她:“以师父的速度到了城内,今日的《丹洪经》弟子可抄不完。” 他五官本来就长得极好,轮廓挺立,眉目俊美,凑近了看,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满满都是她的倒影,仿佛就快将她本人给吸引进去一般专注。 裴练云沉默地看着他。 他也同样回望。 四目交接不过瞬息,裴练云眼帘微垂,说:“别淋湿了我的脚。” 东方叙知道她不喜欢阴冷,脑袋偏了偏,示意她搂着他的脖子,说:“靠近就不会。” 裴练云伸手,搂住他,却感觉自己更靠近他的脸。 他白色的发带垂搭肩侧,就在她眼前,轻轻扫过她的鼻尖。她视线稍微往上,就落在他的薄唇上。昨晚一幕幕突然硬生生挤入她的脑海,唇舌相触的感觉再次流窜全身,软麻酥|痒。 裴练云闭眼,掩了骤然加快的心跳,默念静心法诀。 她心想,这南疆果然是有邪气的。 东方叙垂眸,无声一笑。 他手指悄然掐了个决,裴练云鞋底某道凝聚阴寒之气的符咒,悄然地消隐在雨帘中。 裴练云的神识丝毫没有察觉。 阿珠那远远地看着东方叙的浅笑,不明所以,默默在心里骂了句,靠! 她从不知道还有服侍别人乐在其中的。 古蘭城在传闻中尤为神秘,可真正靠近,和一般南疆边城没有太大的区别。 石质的山寨围墙,背靠青山,前绕溪水,乱石浅滩上是白白的细沙,不时有城中居民饲养的家畜缓行而过。到处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悠闲氛围,像是这广袤南疆中的世外桃源。 要说有所不同,这里的建筑风格倒是比较杂糅,大部分不是南疆本地的竹质木质小屋,而是中原斗拱雕栏的庭院风格,甚至还有部分西北风格的石砌建筑。看得出这是一座由许多外地居民远迁到此组成的城池。 像闵才良的家,便是典型的中原建筑风格。但这不影响他作为古蘭城颇具实力的几个管事之一。 平日里城主很少现身,城内事务都是管事处理。管事之间的竞争也激烈,在这实力为尊的世道,谁能跟那些具有移山填海威力的上师扯上关系,就多几分底气。 因此闵才良对着阿珠那,那是格外热情,事无巨细,亲自操办。 城内闵才良宅邸早就接了消息,派了马车,专门等候在城门口迎接。 阿珠那本来不愿意进去,可裴练云和东方叙都上了车,她也只能跟着一起。 闵才良作为古蘭城的管事,宅邸是五进的院子。待到进入客居的后院,云放雨歇,暮色中的植物上,滚动的水滴反射着昏暗的日光,一片朦胧,周围越显幽静。 阿珠那控尸,闵才良便给她准备了一间单独的清幽房间,另外让尸鬼和裴练云他们一起待在距离阿珠那房间不远的杂物房。没想到他前脚刚走,阿珠那就从她单独的房间鬼鬼祟祟地溜出来。 杂房内东方叙布置好符篆,把干尸的气息完全隔绝后,才把裴练云迎进来。 裴练云盘坐在东方叙收拾好的榻上,突然一掌拍下。 阿珠那立刻从榻下滚了出来。 “出去。”裴练云直接下了逐客令。 阿珠那却赖在地上不起来:“不要,我不要一个人睡。” 裴练云蹙眉:“那是你的事。” 阿珠那异常固执:“是你们带我来这里的,我说什么都不会走。” 裴练云:“为何?” 阿珠那眼神飘忽,不愿开口。 她不想说,裴练云就干脆地拎起她的衣领,一把将她丢出房门。 阿珠那拍门,无比委屈:“我的姑奶奶啊,今晚要是我一个人,我就没了!” 裴练云没理她。 阿珠那望着逐渐变黑的天幕,双手抱膝坐在裴练云房门口许久,也不见里面有动静,最后悻然,钻进自己屋子,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夜深。 阿珠那的房间里突然飘起一股淡淡的青烟。 一双手凌空出现,缓缓地靠近了阿珠那躺着的床边。 猛然间,那手上散发出凌冽的煞气,狠狠地探向阿珠那的脖颈。 就在这时,只见床上的人双目咻地睁开,抬起手臂,双指间一道闪着雷光的符篆突然亮起。 那手一愣,还未缩回,雷符就精准地打了过来。 静夜里响起凄厉的惨叫。 “你是修仙者!” 那双手凌空飞起,冲出了窗户。 “想跑?”床上静候多时的裴练云翻身而起,一个纵跃跟了出去。 人未落地,她手指翻转,无数道禁制打出,紧跟着一口咬破手指,以精血融合本命火焰凌空划出一道法印,加在禁制之上。 庭院中,一团黑气不断冲撞,却始终无法离开禁制的范围。 阿珠那这才从杂物间跳出来,躲在裴练云身后:“你好厉害!我都没感觉到有东西潜伏进来了!” 裴练云不动声色地盯着禁制内的黑气,沉默不语。 阿珠那眼角余光扫到东方叙的身影,顿时大起胆子站到禁制面前骂道:“我日你个鬼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几百年失踪的老家伙都被你给弄到哪里去了!” 她说着,扭着腰,得意地媚笑,指着裴练云:“你从来不敢抓仙修,是怕了吧?不好意思啊,我身边这位可是正宗的昆仑仙家弟子,还想抓我?哼哼,这回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啦!” 黑气发出一声冷哼:“怕?不过是个金丹期的小丫头!你们还以为我真没办法摆脱这点伎俩?” 禁制上的法印猛地膨胀开来。 裴练云接连倒退几步。 阿珠那赶紧跑回裴练云身边,发愁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先给我说一声,别忘了我的命还在你手上,有危险咱们就先溜。” “闭嘴。”裴练云冷冷地道。 就在这时,她施加的禁制全部裂开,黑气冲天而起,迅速藏入夜幕之中。 良久,闵才良家里灯火逐渐亮起一片。 裴练云遥望夜空,听得脚步声近了,才转头对阿珠那道:“交给你了。” 她重新回了房间,留下瞪眼无言的阿珠那。 闵才良披着衣衫赶过来,问:“上师,出了什么事?” 阿珠那目露凶光,咬牙:“关你屁事,滚!” “可是……”闵才良扫了一眼庭院中的惨状,打理多年的园林植被只剩下一地残渣。 阿珠那在夜色中露出阴测测的冷笑:“格老子再废话就杀你家,全部炼成干尸!” 闵才良连忙躬身赔笑道:“是,我马上滚,上师息怒,息怒……” 次日清晨,早饭时间,阿珠那听闵才良的家仆议论。昨日几个管事家留宿的上师都出了事,十个有六个失踪,急得那些管事团团转。 眼见奇宝会就要开始,管事的背后没有上师撑腰,很难为自己谋得更多利益。 嘴里咬了块桂花糕的阿珠那,眼睛一转,趁着东方叙走出房间,端着碗坐到了裴练云旁边。 她撑着额角,歪着脑袋看裴练云:“你早知道对不对,所以才暗中和我换房间?” 虽然是闵才良专门根据修士的要求,准备的糕点和清茶,但裴练云吃得极少。 她正用双箸夹着半截蜂蜜红枣米糕,一点点地咬着,动作斯文优雅,闻言反问:“知道什么?” “就是进入古蘭城的魔修必然会失踪。三百年前,我附近有个绿毛道人,元婴初期,打了古蘭城内那些长寿普通人的主意,进了城,就再也没出来;还有两百年前,有个玉面郎君,追着逃跑的炉鼎进了古蘭城,他可是马上就要进入分神期的,结果也是一去不回,还有……” 裴练云弹了块米糕,直接封住了阿珠那喋喋不休的嘴。 阿珠那鼓着腮帮子,咽了好几次才把嘴里塞满的东西给咽下去。 这边她安静了,裴练云才抿了口清茶:“你还在,说明传闻不是皆可信的。” 她说着,突然问:“既然你担心传闻成真,为何不告诉我?” 阿珠那哪里敢说自己本来不想透露这事给裴练云,心想他们若不知情着了道,东方叙失踪的话,自己就可以趁机跑路了。她活了五百年,根本不想这样憋屈的受制于人。 只可惜,昨天被攻击的是她自己。 她一口气灌了大口茶下肚,掩了自己的小心思,对着裴练云媚笑:“怎么告诉你?你也说了,这是个传闻。我乃魔修,你是仙家弟子,我说的话,你会真信?这事本就古怪,天下之大,哪有魔修进入凡人城市就要失踪的道理,又不是什么开启的秘境,有诡异的禁制。” 裴练云同意她的话,点头嗯了一声。 阿珠那嘟着嘴,捏碎了掌心的糕点,颇为不满:“早知道你跟我换房间是为了抓那家伙,我也来帮忙。免得放跑了,弄得我一晚上睡不着,白天还提心吊胆。” 裴练云见不惯阿珠那撒了满桌的食物残渣,本来就薄的胃口顿时没了。 她放下手里的吃食,淡淡地道:“不放他离开,怎知道他在哪里。” 阿珠那意识到裴练云可能还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暗骂仙修的装模作样,不免嘀咕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而且还是冲着那家伙来的。” 她说着,突然念头一转,瞪大了眼睛看向裴练云:“你并不是想要我给你当护卫?” 裴练云:“我何时说过?” “难道你订下三个月之期,其实是为了让我跟在你身边,给你当诱饵?” 裴练云不否认。 阿珠那突然神色认真地看向裴练云:“你瞒着我让我半点准备都没有,若是我真的失踪或者死了,你要不要有点愧疚?” 裴练云也同样认真地看向阿珠那:“难道我要告诉你实情让你跑路?” 四目相对,阿珠那咬牙:“你们修仙的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裴练云无比坦然地道:“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阿珠那瞬间觉得自己和裴练云相比,好像变纯良了,顺便也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了新的认识。 “你没对我动其他手脚吧?”她突然有些不放心,仔细检查起自己身上的法印。 裴练云拍了拍阿珠那的肩头:“慢慢检查。” 阿珠那心里一抖,更加纠结了。 那裴练云明明只是个金丹中期的仙修,为何她在其面前,总是有种憋屈的无力感! 裴练云走出房门,东方叙正好回来。 他递上一块玉牌,说:“师父要这个?” 裴练云查看了一眼玉牌里留的信息,用秘法回了信息后,交给东方叙:“放回原处。” 第20章 章二十 作者有话要说:  →_→男主每章都努力刷存在感中~~ 继续打滚求花花~喜欢讨论剧情啥的,不要大意的都上吧~哈哈哈 闵才良来邀请阿珠那一同出门的时候,她还满脸肃色的站在房间里,双手上上下下不断地自摸全身。 她本就有几分姿色,身体摆动间银铃作响,衣袂飘飞,那千娇百媚之姿,直把闵才良看得嗓子干哑,越发觉得上师的癖好不是他等凡人可以猜透的。 “上师,请。”闵才良站立许久才尴尬出声。 阿珠那瞥了眼安静坐在一边打坐静养的裴练云,总算放弃了寻找裴练云有可能暗下的其他小手段,清了清嗓子,把派头摆足,这才扭着腰,招了她的干尸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城主府邸而去。 古蘭城城主是典型的南疆人,身材较为矮小,眉眼也不够挺立。不过以他一百七十多岁之龄,还保持在寻常人四十岁的壮年模样,也足够让人羡慕了。 男人年龄越长,只要有能力有心,那后代子嗣便足够多。 裴练云走进奇宝会的竹楼,就见到了不下三十个和城主模样相似的人,年龄大小差异巨大,有的已经开始帮着招待宾客,有的还手抓着竹编蜻蜓笑闹着到处跑。 竹楼有四层,正中是庭院大小的天井,可以让竹楼上的所有人都看见正中的景象。 闵才良虽然因为在中原做行商耽误了,没有请到许多上师,但从昨晚事件之后,身边还留有上师的他,自然得到了最佳的礼遇位置,竹楼二层。这里既可以观赏天井中待会要展示的宝贝,又不至于距离太近视野不清晰。 众人落座,城主便携夫人大方走出。 他小妾甚多,夫人倒只有两位。原配在百年前病逝,这位继室也和古蘭城中人一样,一百多岁看起来依旧花容月貌。 城主说了几句开场话,便拉了身后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出来介绍:“本次奇宝会是我义子的主意,全部事宜也由他来打理。” 那青年对着四方拱手,行止颇有风度,名字却略显俗气,自称方大山。 阿珠那坐在二楼的扶栏边,翘着脚,视线却在方大山和裴练云之间来回打量。 “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在对你眨眼?”她问。 闵才良仍旧把裴练云当做一具好看的尸体,闻言笑道:“上师炼制的尸体美貌绝伦,任谁都会多看几眼的。” 阿珠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不是想听他的回答。 可裴练云根本没有理她。 这边东方叙正在给裴练云沏茶,她本来就讲究,入口的东西没有经过他的手,她是绝对不会沾的,但这不影响他随时观察周围。 不用裴练云回答,他就知阿珠那说的不假,那模样好看的青年方大山,视线每每经过这边的时候,总会对裴练云眨眼。 就在这时,有城主的家仆端了土质烧瓶,恭敬有礼的放在了裴练云面前。 东方叙的手一顿,双目微微眯起。 闵才良奇怪地问:“这是?” “方爷说了,瓶中酒赠予这位上师。” 家仆说着,稍微打开了一点烧瓶的封盖,一股浓郁、美妙的味道立刻飘出来。 阿珠那眼睛一亮,她还从未闻到过这样的好酒味道! 连同旁边坐着的其他管事邀请的上师,都忍不住侧眸打量,鼻子不断吸着味道。 “这是什么酒,我怎么不知道南疆还有这种酒?”阿珠那咽了咽口水,注意力全部都落在了那个看似简陋的烧瓶上。 “此酒乃方爷亲自酿制,取名醉仙。” 阿珠那深吸了一口,赞道:“醉仙?不错,这种香气,连仙人也会忍不住!” 裴练云的目光也微微闪动。 东方叙知道她好酒,衣袖不着痕迹地挡了她打量醉仙酒的视线,递上清茶:“师父,沏好了。” “阿叙。”裴练云难得声音绵软。 东方叙最为头疼她的酒品,时时刻刻都可以让他体验什么叫身在天堂心在地狱,因此在这方面,他绝不想让步。 “想都别想。” 他直接迈步,衣摆掀起,坐到了裴练云和桌子之间。 裴练云视线受阻,挺直了背脊,身体不禁微微偏向他。 东方叙侧首,身体一偏,她刚好倒入他怀里。 他扶住她的手臂,尾音上扬地唤她:“师父——” 裴练云抬头,正对上他幽深的黑眸。 她的心跳突然失了常,荡起一丝涟漪。 真是从前日开始,她就各种不对劲。 裴练云主动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伸手,青葱细指探向东方叙准备的茶杯。 没料到中途她手指一偏,还是摸向了那醉仙酒。 东方叙咬牙:“师父。” 他正要按住她的手,却见家仆又把那酒端了起来。 另一边的阿珠那同样没有摸到那烧瓶。 阿珠那顿时不高兴了:“干什么?不是说了给我,又要拿回去?” 家仆躬身致歉:“方爷说了,若是上师喜欢,还请赐予一点小玩意儿,毕竟他酿酒不易。” “哼!”阿珠那冷哼一声,“我不给又如何?” 家仆将瓶盖重新封上,认真地道:“方爷说了,他是个俗人,就想拿酒换点小玩意儿,换不到的话,还不如自己喝了。” 见家仆真的迈步要走,阿珠那五指张开,真元立刻凝聚起来。 她本就是魔修,想要的东西何必考虑太多,抢过来便是。 正要动手,她却收到了东方叙警告的目光。 那两人刚才小声低语,闵才良听不见,阿珠那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东方叙似乎不想裴练云喝酒。若是她抢了回来,裴练云非要分一杯,以裴练云的狡猾,她怎能拒绝?那样的话,岂不是打东方叙的脸? 不就一瓶酒吗?知道是谁酿的,以后绑了他给自己酿,还怕没酒喝? 阿珠那瞬间想通,重新跃上扶栏,晃着赤脚,兴趣缺缺地看下面那些不入眼的普通货色引发的阵阵惊呼。 她心里冷哼,普通人真没见识,那些亮闪闪的玩意,还不如他们城主的义子酿的酒。 而裴练云见家仆真的端走了酒,目光微垂,扯了扯东方叙的袖子。 东方叙脸色冷淡:“师父真是容易哄。”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不以为然:“修行随心,既然喜欢,何必压抑。” 东方叙凤目微眯,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冷笑:“弟子受教,日~后定不会压抑自己。” 裴练云感觉到他话里有话,无奈注意力还在醉仙酒上。 她神色淡漠,摆足了师尊的气度,冷声道:“你去把酒拿回来,就不罚你。” 东方叙不随她愿,淡淡地答:“弟子本就有错,甘愿受罚。” 裴练云蹙眉:“阿叙。” 东方叙突然俯身,靠近裴练云,轻声道:“师父的意思,只要有酒,弟子便可再犯?” 他声线极低,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语调缓慢,惑人心神。 裴练云略微失神,脸颊忽有些发烫。 但她睁着眼反问:“你会酿酒?” 东方叙默然一瞬,答:“不会。” 裴练云一副“你很走运”的表情,说:“所以不是每次都那么凑巧让你有机会逃脱惩罚。” 东方叙:“……” 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干脆转了脸,不搭理她。 裴练云扫了眼自己的乾坤袋,又把目光落在东方叙的乾坤袋上,稍作犹豫,最后伸手捧了他的脸,把他脑袋扭过来。 “我想要。” 这回她不仅声音绵软,连眼神都没了平日里的疏淡清冷。 每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如寻常女子,为达所愿,放低姿态。 东方叙看她三分娇媚七分哀求的神态,只觉得她双目盈盈,秋波如水,直看得他心中一颤。她双手本就柔滑莹润,软若无骨地贴着他的脸颊,更有别样的酥麻流窜全身,瘙痒难耐。 偏偏他心中又凝起对那送酒人难消的怒,简直矛盾纠结。 他突然起身,目光阴沉。 裴练云期待地看着他。 他终是微叹了口气,咬牙道:“师父稍等。” 裴练云顿时心情不错,端起他沏的茶,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来。 此刻入口,温度正好。 东方叙几步追上了那家仆,将怀里乾坤袋放在托盘上,端了酒就走。 家仆欲拦,东方叙冷声道:“他知道里面有什么。” 见东方叙重新把酒拿回来,阿珠那不由一怔。 她没想到东方叙会如此惯着裴练云,不过就几句话的功夫,前一刻还不给,后一刻便亲自去拿。 阿珠那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又生出些小心思来。 裴练云视线不停扫过东方叙的手,他仍旧在不急不缓地解开瓶口的封套。 她感觉等得有点久,直接倒了桌上的糕点瓷碗,伸手过去接着,却没料到被东方叙没收了工具。 东方叙抱着酒瓶,淡淡地道:“这是我的乾坤袋换的,倒多少我来定。” 吃人家嘴软,裴练云扫了眼自己还在的乾坤袋,没有说话。 东方叙只拿了茶杯,倒了小半杯,捏在手里,递到裴练云面前。 裴练云皱了皱眉。 “不想喝了?”东方叙抽回手。 裴练云赶紧拉住了他的手。 他却不让她拿走杯子,就这样端着放在她嘴边。 裴练云不乐意:“杯子给我。” 东方叙缓缓地道:“师父海量,弟子这酒量少,得悠着点喝。” 裴练云也不好明着跟自家弟子抢,确实也是他用自己的东西换来的。她埋头,嘴唇靠近杯子,舌尖伸进去浅尝了一下。 唇齿留香,她脸颊立刻绯红一片。 见她真的犯馋,东方叙这才缓缓抬高手,喂她一点点吞下杯中液体。 裴练云就着他的手来喝,虽然不过瘾,但是缓慢品尝倒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才小半杯,她面色就红若桃花,娇艳粉嫩。 东方叙拿回杯子时,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他拇指上溅到的残酒。 她舌尖的温软,差点没让东方叙两眼喷火。 偏偏此时方大山拿出之物,吸引了裴练云的目光,让她没察觉到身边之人满眼占有欲的阴沉目光。 方大山掀开的红布下,只放了一颗莹白浑圆的丹药。 那丹药清香扑鼻,浓郁的灵气瞬间就溢满了整个竹楼。 有识货的人立刻认出来:“是灵级丹药!起码是中品的!” 这人乃是某个管事请来的上师,和阿珠那一样,属于南疆区域内的散修。 难怪那修士如此激动,其实除了昆仑玉清宗,其他修真门派并没有多少能力炼制大量的灵丹妙药,更别说南疆这些连门派都没有的散修。 丹药本就是凝炼提纯精华之物,普通人服用一颗凡级丹药,都可以増寿百年,对修士来说,一颗寻常的下品灵级丹药,可当几十年的修炼,中品乃至上品的灵级丹药更不用说。 何况这颗丹药从气息、品相来说都是极优,只会出自昆仑玉清宗。 玉清宗的丹药,可是整个修真界中最好的啊! 平时散修们要想获得这种丹药,要么是修士之间的以物换物的交换,要么就求于昆仑玉清宗,付出一定的代价。不管哪种,都不如在古蘭城这样一个凡人城市里的奇宝会购来方便。 在场所有修士的眼睛都红了,对于来参加这么一个凡人的奇宝会生出的不满和无聊,荡然无存。 当然,也还是有人不满。 “太狡猾了。”裴练云的脸颊还染着绯红,盯着下方的丹药,酒劲上来,情绪也有些不稳,“又把自家的东西私藏着,拿我的东西充数!” 东方叙瞟了手里给她倒的第九杯酒,淡淡地道:“那是我的。” 裴练云突然伸手搂了他的脖子,身体软绵地靠了过去,贴着他的胸膛,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下巴,嘀嘀咕咕:“他酿这点能花多少材料,我的丹药里面又是多少……不划算,半点都不划算。就一瓶酒,怎么能给灵级?” 她就差没拍桌吼一句,你傻啊! 东方叙嗅着她身上夹着酒香的清香味,埋头一口咬住了她作怪的手指。 “只要师父想要,弟子什么都给。” 第2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早晨起来突然看见这么多地雷,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小天使们~么么】 只只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05-04 09:30:31 朵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20:35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7:31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7:45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7:57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8:08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8:18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8:26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8:36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8:44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8:52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9:01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9:09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9:18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9:28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9:37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9:48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39:56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40:04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40:14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40:23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40:33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40:44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40:53 lyn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2:41:02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13:37:39 苏格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4 20:18:01 这章主要过一下剧情,虽然本文以爱情为主,但是强迫症的我还是稍微写点斗法吧,笔墨不会太多。 东方叙咬了她的手指,裴练云便也在看他。 只是她目光有些浑浑噩噩,看不清他眼中闪动的光华。 于是她干脆攀着他的肩头,跪坐在他身上,眼中带着朦胧和迷离,脑袋抵着他的,问:“最近你怎么总是怪怪的?” 本来她和他极近,这下贴着,更加看不清他的表情。 东方叙按住她的纤腰,微微分开两人的距离,单手倒了杯酒,把玩着:“弟子不明白师父说什么。” 裴练云坐在他身上,歪着脑袋打量他,她也想不明白。 她还记得第一次给他洗澡的时候,屁大的小毛孩。在那几年里,他身上哪一处她没有摸过擦过,也没像现在这样,稍微靠近他,心里就升起异样的酥|麻。 某些感情之间,薄得如一层纸,一旦捅破了,便混杂在一起,再难分清。 酒香浓郁,弥漫在两人之间,醉的不知是谁的意。 裴练云抢了东方叙手里的酒,一饮而下,火辣辣的刺激让她五脏六腑都烧起来。 楼下方大山正朗声开口:“这颗丹药是我费尽心思从昆仑山寻来,共有三颗,两颗献于我义父义母,剩下这一颗,赠予多年来关照古蘭城的上师。”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黑面僧人从竹楼上跃下,哈哈一笑,伸手探向那丹药:“好说,好说,方家小儿客气!” 没料到他手还未触碰到丹药,凌空便幻化出一条摇摆的毒蛇,绿色的蛇信示威地恐吓着靠前的僧人。 细声细气的阴冷声音幽幽传来:“白骨僧,在座诸位都受邀于古蘭城的管事,大家平日里或多或少都对这古蘭城照顾一二,你凭什么打算独自吞了这丹药?” 白骨僧脸色一沉,只见在座七八位修士都站了出来。这几位大多是魔修,也有学的是仙修心法,平日行事邪恶之徒。一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同一样东西,想要独吞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万蛇怪说的没错,在座各位既然对这古蘭城贡献不分高低,那我等就凭实力来拿吧!”白骨僧大手一晃,顿时出现一串十三骨头组成的骨念珠。 每一个头骨,都是他杀死生辰八字极阴的婴孩炼制,轻轻晃动间,仿佛还能听到嘤嘤啼哭的奶声。 裴练云似有所感,半抬眼帘,冷冷地扫了下方一眼。 东方叙见她注意力偏移,不再停在他身上,他不悦地眯眼,抬了她的手,把握着引她去抓酒杯,语气平淡:“几颗骷髅有什么好看的?” 裴练云的眼中难得闪过一抹清明:“阴气太重,有违天和。” 东方叙不以为意,冷笑着扫了一眼下方:“师父不是说过,伤妇孺幼小者,无对抗强者之心,缺追寻天道之勇,终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何必在意。” 本来这话是裴练云教育弟子行事的基本道德底线,可东方叙这时候说出来,难免有嘲讽白骨僧是小人物的意味。 偏巧阿珠那满脸看热闹的表情,晃着脚,点头附和:“没错,都是群渣渣,周围的老家伙们失踪后,剩下的质量果然越来越差。” 他们本就在二楼,距离楼下不远,在场修士,神识笼罩整个竹楼都是轻而易举的事,白骨僧哪里会没听到东方叙的话。何况阿珠那的附和声音清脆悦耳,清晰地回荡在整个竹楼之间。 “哼!无知小儿!” 白骨僧目中凶光一闪,骨念珠都不用祭出,直接长袖一拂,凌空一道风刃飞出。 城主见状不好,赶紧阻止:“上师息怒——” 可惜他出声已晚,只听咔嚓一声,那风刃被阿珠那轻巧闪过后,擦着东方叙的手臂切断了两人怀抱粗的柱子。 闵才良当场就吓晕过去。 东方叙没躲没闪,手臂上浸出了片片殷红。 在裴练云面前,他最乐意看她为了他,担忧心疼的表情。 裴练云醉醺醺的,可居然也在第一时间为他按住伤口,迷茫的视线变得冰寒一片。 她本来最是护短,自家弟子除了她自己,绝不容忍任何人伤及。 “老和尚!你敢伤我徒弟?” 白骨僧冷哼一声,讽笑道:“贫僧正疑惑是哪家小儿说话没个规矩,原来师父都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要不是贫僧手下留情,给城主一个面子,今天你们师徒的脑袋就留在这里给贫僧当废料炼制一番,或许还有点作用!” 裴练云本来就有三份醉意。 醉意上来,她脾气比平日还要暴躁。 她突然抱起桌上的酒瓶,咕噜噜地一口气灌入了肚腹。 当着众人面,她直接把空酒瓶掷向白骨僧的脑袋。 白骨僧自然不会像东方叙一样,站着不动。他鼻子里发出声冷哼,随手一个劲道,就隔空击碎了酒瓶。 “这点伎俩?” 他话音未落,却见一小簇火苗无声无息地紧随酒瓶其后,轰然一声,点燃了碎酒瓶中的残酒。 突然炸开的火焰让白骨僧猝不及防,被正中脸面,他本来一张较为肥厚白净的脸皮,顿时烧出了乌黑的痕迹。 阿珠那首先捧着肚子笑了起来:“还这点伎俩?人家这点伎俩你都躲不过,果然是个渣渣!现在你的颜色正配你的称呼,哈哈哈!” 其他修士的目光也带起了轻视。 他们看得明白,裴练云不过是祭出一道火符,连真元都没动用,就直接击中了白骨僧。在修士们看来,裴练云皮相虽好,却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作为一个至少金丹期的魔修,居然被普通人击中,那简直就是耻辱。 白骨僧额角青筋根根冒起,满面怒色手臂一抬,祭出骨念珠。 空中荡起圈圈阴冷之气,无数哭喊声凄厉震耳。 其他修士静观其变,一言不发。 城主没料到一场奇宝会发展为修士的斗殴,他顿时担心起竹楼上的其他客人。 他拉住身边方大山的手,焦虑道:“他们……他们若是打起来怎么办?” 方大山上前一步,安慰城主:“义父放心,我学了些小法术,可以护住其他人不受上师们拼斗的波及。” 就在这时,看热闹的阿珠那后背突然被东西砸中,体内真元一滞,失去平衡跌到楼下。 “我日……”阿珠那仰头就要开骂,结果正看见裴练云收回了腿,摇晃着歪倒在东方叙身上。 “你踢我下来干嘛?”她嚷嚷道,“不会是让我帮你打吧?” 说好的不是护卫而是诱饵呢? 这仙修到底还有没有可信度了啊? 裴练云灌了太多酒,正醉意浓厚。她懒懒地抬眸,伸出一根手指,言简意赅:“敢伤我徒弟,给我揍他!” “格老子的!”阿珠那望着已经袭向二楼的骨念珠,硬着头皮唤出干尸凌空撞上去。 城主拉着方大山,眼见两股力量在空中静了一瞬,就要炸开,语调更加着急地催促:“快!” “义父安心。” 只见方大山微微一笑,抬手手指并于唇边,默念了段法诀,突然挥手凌空划出道道光芒闪耀的符篆。 那些闪着金光的符篆陡然放大,啪叽一声打在竹楼上,整个竹楼都荡漾起一层光雾弥漫的禁制。 与此同时,阿珠那的干尸也和白骨僧的撞在一起,爆发出骇人的魔气。 白骨僧一把抓回空中的念珠,后退三步。 阿珠那也扶着倒飞过来的干尸,后退五步。 白骨僧收敛了轻视,打量这个如娇花一般的尸修。 阿珠那则神识扫过二楼,却见裴练云居然倒在东方叙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感觉和裴练云相遇几日,骂人的次数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多。 那仙修还当真悠闲,事情丢给她,就直接不管了么? 昨天当诱饵,今天当护卫,危险大,没好处,别人醉酒她拼命。 她不禁在心里连骂了无数声,靠! 果然仙魔势不两立,仙修才是真的贱啊! 眼见方大山的禁制起了作用,城主松了口气,赞道:“山儿好手段!” 方大山态度恭顺,笑而不语地站到城主及其夫人身后,看场内的情景。 “宛彤,让他们去争那颗仙修的丹药,是否会得罪他们?”城主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自家夫人。 城主夫人秋宛彤微微一笑:“就算我们拿出山儿献来的丹药,也只有三颗,还是不够分给七八位上师,就让他们拼个高下,越强的留下帮助我们岂不是更好?” 城主点头:“夫人说的有理。” 秋宛彤拉了夫君的手,笑意盈盈道:“我也有宝贝想要展示,让山儿陪我去拿过来如何?” 城主颇为意外:“哦?夫人有何宝贝?” 秋宛彤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裴练云的方向,眸色微闪,娇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啦。” 魔修斗法,向来讲究结果,找寻对手弱点,一击必中。所以他们更擅长隐藏自己的身形来战斗,而不是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场合。 无奈丹药就在面前,谁也不想离开让别人有机可乘,便原地出手。 阿珠那和白骨僧一拼之后,其他人抓准时机,同时行动。 万蛇怪的毒蛇在其头骨中来回穿行,发出令人惊惧的沙沙声,每一根蛇信都散发着恐怖的毒瘴之气。 还有召唤阴鬼的,使用蛊虫的,祭出五行仙法的。 总之众人各显本事,拿出自己的秘技攻击的同时,又要提防自己被其他人的秘技所制住。 他们个个修为都不低,至少也是金丹期,法术又大多偏阴邪,若不是竹楼上的禁制,在场普通人恐怕早就遭殃。 可普通人平日哪有机会看这种五花八门的大乱斗,比起离开,他们更愿意目不转睛地看比斗的场景。 阿珠那加入争斗后,更是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只见她从腰间摸出一个铃铛,笑意盈盈地迈步往那些人中间走去。 铃声清脆,女子身段轻盈妖娆,她的笑颜如绽放的花朵,带给正在拼斗的几人三月暖春的气息。 那边白骨僧和万蛇怪正斗得激烈,突然看见一个妙龄女子娇媚风情地对他们走来,狐疑之间,两人皆是冷笑。 “这等媚术能有什么用?” 阿珠那不语,笑意不减,一手晃动铃铛,一手颗颗解开自己衣服的盘扣。 随着她嫩白的身躯点点出现在众人视线内,楼上楼下无数男人都咽了咽口水。 特别是禁制之中的普通人,反正他们不会受到波及,看阿珠那的视线就更为大胆和露|骨,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身体的每一处。 一切视线对阿珠那来说,仿佛都不存在,随着她衣衫件件滑落地面,快要脱光的她也直接走到了混战的众人之中。 所有法术都直接往她身上攻击。 白骨僧对于阿珠那的这种行为,只有一声冷笑:“找死!” 就在这时,不断摇晃的铃铛突然被阿珠那随手一扔。 迎面撞向她的法术,全部化为了青烟一缕。 阿珠那哈哈地仰面而笑:“谁说我用的是媚术?你们的身体……还好吗?” 众人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他们不知道何时已经变为了魂体,原本的身体早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你……你是魔尸阿珠那!” 有人认出了阿珠那的手段,惊恐不已。或许阿珠那的修为不是他们中最高的,但是这个女人的可怕和诡异,古蘭城附近却有所流传。 据说魔尸阿珠那有一项本事“抽魂”,可以在无形中抽取人的神魂,剩下活生生的人的身体来炼制活尸。 神魂和身体的联系不断,被活生生的炼尸的痛苦足以让人绝望、疯狂。 一群魂体顿时拜倒在阿珠那身前。 “前辈,饶了我们吧。” “是啊前辈,我们没对你动手啊——” …… 阿珠那笑看着众人的憋屈样,这几日的郁闷一扫而空。 “我说你们是渣渣吧,你们还不信,非要和我斗!” 她说着,伸手一指白骨僧,笑容阴森:“吃了他,你们的修为都可以增长。” 白骨僧面色大惊,魂体一缩,连躯体都不要,就准备跑路。 无奈其他修士得了阿珠那的指令,发狂一样扑向了他。 只见空中团团黑雾交缠缭绕,不时发出白骨僧的声声惨叫。 阿珠那站在原地,仰面大笑,无比舒畅。 就在这时,阿珠那面色一僵。 只见自己的腰部不知何时被一双黑手给紧紧按压,她身上的真元正在逐渐沉寂,想要碎裂金丹自爆逃命都做不到。 是昨晚那家伙! 阿珠那视线飘向二楼,张嘴欲呼,却发现意念和声音都无法发出。 整个竹楼都异常沉寂。 原来在他们争斗的过程中,看热闹的普通人全部都昏睡过去。 裴练云不用说,醉酒未醒。 阿珠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身发软,跪倒在地,失去力量和普通人无异,她心里郁闷极了。 活了五百年,她还不想死啊。 一道散发着远古气息的羊皮卷轴凌空飘来,悬在阿珠那头顶。 几道法诀被人隔空打入卷轴,卷轴虽没有展开,却立刻升腾起阵阵黑烟。 飘荡在场中的几个魂体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那黑烟卷入其中。 黑烟之中,渐渐浮现出无数人头。 阿珠那识得其中几人的模样,都是百年前失踪的有名魔修,她咽了咽口水,格老子不仅是失踪,而且还被人做成人头串烧了啊! 一把锋利的匕首被其中一个人头衔着,飘到阿珠那脖颈边。 阿珠那扭曲着身躯,拼尽全力躲开。 那匕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上面缠绕着特别的咒法,当真阴寒渗人,见血封喉。 一刀下去,她的脑袋就会如其他魔修一样,飞入卷轴的黑烟之中。 但是她逃不过,匕首的刀锋一点点靠近她,上面的气息刺得她肌肤生疼。 阿珠那心一横,左右都是死,她干脆瞪着眼看那刀尖怎么割自己脑袋,日后若是自己变成头颅割别人,也好有个参照学习。 就在这时,瞬间一道火焰无声无息地袭到她跟前,火至刀落,感觉到那可怕的炙热温度时,阿珠那神色顿时变得古怪。 黑烟发出厉声尖叫,极为不甘心。 一道熟悉的身影飘落而至,站在阿珠那身前,飞速翻动的双手掐出一个个法诀,重叠交错地打在她身上。 阿珠那身上的禁制一松,感觉到自己能说话后,没好气地跺脚:“你没醉?” 在关键时候出手的不是裴练云是谁。 她此刻眼神清明,真元充足,哪里有半点醉意。 第22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 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5 10:36:52 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5 10:53:25 朵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5 12:26:37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5-05 13:03:53 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5-05 13:07:40 seven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5 20:46:18 vivi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05-05 21:17:23 vivi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05-05 21:18:17 vivi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05-05 21:18:36 →_→一直在前面很多章里的绯闻大师兄正式出场了,嘛,这里才是正式出场。 裴练云半点也不计较阿珠那的态度,答道:“醉是醉了,刚醒。” 她说着,探出小巧的舌尖给阿珠那看,上面一颗残余的丹药正化为最后一点丹液。她吞咽下去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珠那:“拼酒那么多次,我难道还学不会炼制些解酒丹?” 阿珠那:“我可以打你吗?” 裴练云一脸平淡:“做人要知恩图报。” 阿珠那指着头顶上方还悬着的卷轴,满脸怒色:“恩个屁!又把我当诱饵了是不是?你敢不敢提前跟我通个气。我日你个鬼啊!刚才还以为老子真的快死了,金丹都差点吓裂了好不好!” 裴练云瞟她一眼:“我不是救你了么?” 阿珠那无法反驳。 因此,阿珠那更为郁闷了,默默地蹲在一边穿衣服,心里把裴练云诅咒个百八十遍。 裴练云这才望向还悬浮着的卷轴。 上面魔气纵横,对仙修来说,有如鸠毒。 宗主让她来调查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了,夺了无数魔修的性命,形成了一种阴毒的引魂阵法。 集阴煞之气,逆天引魂,复活的只能是九幽黄泉的死物。 “你是要让什么东西复活?”裴练云头也没回地说。 美艳的城主夫人秋宛彤从竹楼禁制中缓步走出,身后跟着方大山。 “自然是我的主上。”秋宛彤冷笑一声,“小丫头,你一个元婴期不到的修士,太自恃甚高了吧?难道你以为就凭你,还能阻止我?” 裴练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单凭我肯定不能阻止你。” 就在秋宛彤得意而笑时,裴练云伸手指了指其身后的方大山:“所以我找人帮忙。” 秋宛彤猛地回头,只见方大山微微一笑,双指并拢,突然隔空一道真元打在了其身。 “方大山!” 身上闪着禁制符咒的秋宛彤动弹不得,咬牙恨声道:“你竟敢偷袭我!日后休想让我带你入秘境!” 方大山浅笑:“不去便是了。” 秋宛彤一怔:“两个月前你为了进秘境屠的那村庄人算什么?” 方大山摊手:“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现在应该比之前身体更好,曾今他们受自己国度的酷吏压迫,太多先天不足,我的丹药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却可以重塑身体。” “你当初就打了主意和这女人来对付我?” 方大山摇头:“你别误会,当初因为巧合,见有魔修被你所俘,我一时好奇跟你过来,至于裴师妹,则是我传讯回宗门之后才与我联系,正巧她也要到这处来查探魔修失踪一事,我们就正好合作一番,由我向城主提出奇宝会,引得附近修士前来,你必然会忍不住动手。” 秋宛彤更是愤恨:“你骗我?什么非要进秘境寻找资源提升实力,都是假话!” 方大山满脸不在乎:“对,我骗你了。” 这边裴练云突然插白:“他最爱骗别人东西,刚才还骗了我的丹药。” 方大山有些哭笑不得地说:“裴师妹,我可从没骗你东西,都是你自己跟我换的。” 裴练云摊手,面无表情地勾了勾手指。 方大山无奈,只得将东方叙的乾坤袋还了回去。 裴练云抓了乾坤袋,立刻往自己怀里塞。 半路一双手拦住了她。 东方叙一副才醒来的模样,眼帘微垂,视线落在她纤纤玉手上:“若弟子没有记错,这东西是弟子的。” 裴练云才不管那么多,视线微移:“我拿到就是我的。” 东方叙心知她大概想留着再去换那方大山的酒,然她少有这般耍赖娇嗔姿态,别有一番风情,他望之若醉,眼底也不免沉溺了更多的宠。 “师父说的没错。”他不再索要那乾坤袋。 见他真的不要了,裴练云又不免疑惑:“当真不要?” “弟子说过,只要师父想要,弟子什么都给。”他闭眼一瞬,掩了眸中万般情绪。 裴练云隐约还记得她醉酒时听到的这句话,现在听来,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甜,同时,作为师父的责任感如雨后春笋,不断往上涌。 她一脸严肃地看向东方叙:“什么都给怎么行?如果我哪天被敌人操纵,要你的脏衣服拿去洗,你必须要学会拒绝!” 东方叙:“弟子认为……” 他顿了顿,还是说道:“应该没有操纵对手去洗衣服的敌人。” 裴练云面不改色:“这是比喻。” 这边方大山已经拿法宝捆了秋宛彤,剩下那卷轴没人拿取。 裴练云教导过东方叙后,直接不客气地使唤阿珠那:“你来拿。” “你!”阿珠那气得直咬牙。 裴练云的目光略微在阿珠那身上转了一圈。 阿珠那心里一抖,想起这仙修最喜欢暗中做小动作,呼吸一滞,心想身上除了那法印,难道真的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手段? 她不敢惹裴练云,只能对方大山骂道:“格老子的,你干嘛不让她拿!里面那么多脑袋再钻出来割我脖子怎么办?” 那个“她”自然是指的秋宛彤。 方大山一副“你傻啊”的表情,未说话已经让阿珠那挫败。那表情实在太熟悉,和裴练云如出一辙。 阿珠那摆手:“算了,你不用解释了。” 她嘀嘀咕咕:“果然是师兄妹……” 方大山闻言,骤然眼中迸射出奇异的光彩,收起周身伪装的儒雅姿态,满脸自豪,指着自己说:“岂止师兄妹,我和裴师妹的关系可不一般。” 哟?关系不一般啊……尊上。 阿珠那扫了一眼东方叙,心里升腾起幸灾乐祸的情绪,挑了挑眉头,声调上扬:“哦?怎样的不一般啊?莫非你们……呵呵。” 方大山一脸回忆:“与其说我是她师兄,不如说我是她的……” 他声调渐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阿珠那非要追问:“是什么啊?” 方大山满脸正色,语气肯定地说:“爹。” 阿珠那:“……滚!” 考虑到眼前这个男仙修的实力明显比裴练云高多了,阿珠那才勉强忍住没有动手。 方大山不以为然地摸了摸下巴,上面没有留须,让他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是有那么几分看起来太年轻的感觉。他压低声音,说:“你别不信,我有证据。” 阿珠那根本不想再理他,理他自己就真的蠢。 方大山却已经冲裴练云喊道:“裴师妹,你刚到玉清宗的时候,怎么喊我的?” 裴练云扫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一个词:“叔叔。” 方大山对阿珠那眨眼,自豪感满溢:“你看吧。当年她经常见不到她师父,功法、修炼、生活常识都是我亲自教导,个性十足的像我,所以才能如此出色啊!” 东方叙也是头一次听说,他哼了一声,用那双漂亮的凤眼斜斜地瞥了方大山一眼:“原来师父从小受他照顾。” 裴练云转头,静静地看着东方叙,突然叹了口气。 东方叙不明所以。 裴练云:“他说的话你也信?” 她又默默地摇头,一副我没把徒弟教好的悲叹表情。 东方叙:“……” 方大山还沉浸在这么多年的教育成果中,脸上好像笼罩了一圈闪亮的光圈,除了自豪就是得意,硬生生闪瞎别人的眼。突然听闻裴练云的话,顿时一笑,坦言道:“我当然是骗你们的。” 他颇为遗憾地摇头:“裴师妹现在已经不会再上当,真可惜,还是小时候可爱。” 阿珠那不再和人废话,默默上前去把卷轴收了起来,她总算知道仙修也能这么贱的来源了。 原来是因为你啊!她心想。 方大山看着无比沉默的东方叙,反而来了兴致:“哈哈,小徒弟,还是你比你师父可爱,知道要信任师伯。下次师伯一定找你喝酒!话说和你师父喝酒没什么意思,她那个酒量,也就哄哄自己。” 东方叙现在和阿珠那有一样的心情。 他懒得理方大山。 裴练云正站在秋宛彤面前打量,许久方问道:“奚皓轩,她不是修士?” 秋宛彤一瞪眼:“奚皓轩?玉清宗的奚皓轩!” 奚皓轩的名字,在整个修真界还是很响亮的。 只用两百年就修到分神期,奚皓轩的天资虽在整个修真界数一数二,但数万年来昆仑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天才。这个玉清宗大师兄的响亮名号,多半来源于他当年还是元婴期的时候就敢独自跑到哀牢山偷大魔头的酒。 作为仙修他没有做到和魔修势不两立就罢了,这厮偷了酒还大张旗鼓在昆仑卖! 一次也就算了,问题是他时不时都会兜售别人的东西换好的给自己。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奚皓轩身上总会有乱七八糟各种修士的东西,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哪里顺来的,而且他还非常厚脸皮的到处卖,走到哪里兜售到哪里,简直就是一个流动珍宝铺! 不少修士给奚皓轩起了个外号——“贼宝上人”。 如果裴练云知道这个外号的话,大概会直接称呼他为贼宝贱人…… 阿珠那默默地用神识打量自己,一副千万别被这家伙偷了好东西去的表情。 方大山的表情则显得有些苦恼:“什么称谓不重要,你看我就不喜欢她叫我大师兄。其实叫我名字也不喜欢,要是如当初那样,尊敬我,叫我声爹……” 裴练云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想要个女儿的怪癖:“她身上残留的气味就是我昨晚留下的,是她没错,可昨晚的人修为应该在我之上。” 而且秋宛彤不是修士的话,就太多不合理了。 这个卷轴里抓住的都是比阿珠那更强的魔修,凭普通人之力,根本是不可能让这些魔修乖乖献出脑袋的。 之前她以为奚皓轩是对秋宛彤暗中做了什么手脚,才能一击制住。 可她认真用神识打量,却极为惊讶,秋宛彤身上没有真元波动,甚至身体,都柔弱不堪,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别说奚皓轩用禁制,就算轻轻拍一下,秋宛彤都会晕过去。 奚皓轩点头:“没错,她只是普通人。” 他上前,不顾秋宛彤挣扎,托起她的手指:“你看这上面。” 裴练云仔细打量,原来奚皓轩的禁制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个地方,密密麻麻地束缚了无数层。 阿珠那也好奇地探头来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普通人还可以对付修士的。 “好多咒术!”阿珠那炼制尸体本就需要精通魔修的咒术,一看之下,忍不住赞道,“是高手,绝对的!” 奚皓轩正色道:“她本就是古蘭城的城主夫人,不是魔修,我观察了她好几个月,这点可以肯定。锁定她的手指,还是靠裴师妹的异香丹。我得了裴师妹的传讯玉牌,调查异香丹的气味,才真正肯定了秋宛彤不是魔修。” 异香丹会随着真元运转轨迹,扩散全身,留下独特味道。 而秋宛彤只有手指有味道,换句话说,她体内根本没有真元流转。 “那她又是怎么操纵那个卷轴的?”裴练云问。 奚皓轩想了想,说:“应该是在她手指上留下咒术的人,让她和卷轴建立了某种联系,这样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以意念驱动卷轴上的力量。如果知道方法,我们或许可以查出下咒之人。” 他说着,看向秋宛彤。 秋宛彤却冷笑一声:“我不会说的,主上早就下好了禁制,如果你们要强行搜魂了解方法,关于卷轴的一切信息会自动消失。” 奚皓轩道:“你的意思,就算你被我们抓住,对我们来说,一个普通人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秋宛彤不否认奚皓轩的话,冷笑:“是啊,我是普通人,你们不是仙修么?仙魔势不两立,死了多少魔修与你们何干,多管闲事!” 裴练云居然很认真地考虑一番,答:“确实。” “既然知道还不放了我,修仙之人贵生,何况我不是妖魔而是人,大不了我不捉你们身边的这个魔奴。” 阿珠那首先暴躁了:“你说谁是魔奴?” 秋宛彤冷哼一声。 奚皓轩转头看向裴练云:“她说的也没错,我们除魔卫道乃是替天行事,但对付普通人似乎不符道义。” 裴练云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动手了。” 秋宛彤还没松口气,就见裴练云拍了拍阿珠那的肩头:“交给你了。” 阿珠那努力让自己扯出一个微笑:“除了诱饵、护卫之外,额外做拷问的工作,这是有什么好处的意思?” 裴练云回答得干脆:“没有。” 阿珠那觉得她真的很想打人。 格老子真把自己当魔奴使唤啊! 裴练云却说:“刚才你用那个抽魂法术,不是笑得很开心?再送你一个人玩难道不高兴?” “呃……”阿珠那哑然。 在虐人方面,她的确颇有兴致。刚才出了一顿闷气,心情也的确不错。 可她怎么总有种被裴练云算计了的感觉? 奚皓轩突然背转过身。 阿珠那疑惑道:“怎么了?” 奚皓轩面色一凛:“你不用介意我在场。” 阿珠那抖了抖嘴唇,没人介意你好吗? 总之,她最后蹲在了秋宛彤面前,掰着手指,心不在焉地说道:“你也看见了,那两个仙修都是没心没肺的,至于我么,反正也是无聊,无聊的人会有很多想法,一一在你身上尝试如何?” 秋宛彤眼底终于闪过一抹惧色,强打精神喝道:“你这是找死!” 阿珠那笑了:“刚才差点死了,不过还活着。” 秋宛彤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我主上复活后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不是说需要复活吗?还没活过来的家伙,我有什么好怕的?”阿珠那不以为然。 秋宛彤冷笑:“我主上血轮法王虽然需要复活分体,但他的本体……”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她突然惨叫一声,全身爆体而亡。 飞溅的鲜血喷了阿珠那一脸。 第23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收到很多小天使的地雷,谢谢大家o(∩_∩)o~】 朵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6 12:16:50 fat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6 13:15:58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6 13:55:33 迷倒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05-06 15:15:30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6 20:00:30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5-06 20:01:52 ~(@^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6 23:20:50 →_→最近章节的点击递减。是不太好看的原因么? “她的话太多了。” 低沉颇具磁性的男声从竹楼顶端幽幽飘来。 裴练云往上望去。 只见红衫飘飞,墨发垂顺,谢锦衣一脸悠闲肆意地俯看着他们,唇角虽挂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 那谢锦衣从来自诩风流神秘,说话的也并不是他的本体。 奚皓轩一道法术打过去,穿透了谢锦衣的身体,消散在空中。 “坏了主上的事,你们会后悔的。” 留下这么一句话,谢锦衣就渐渐淡了身影。 奚皓轩扫了一眼地上秋宛彤的血肉残渣,双手合十,念了句善哉。 阿珠那抽了抽嘴角,问他:“你不是仙家修道么,念什么大和尚的口头禅?” 奚皓轩一脸正色:“因为我不会超度。” 阿珠那一脸不屑:“她神形俱灭,魂都没了,永远消失在世间,超度也没用。” 奚皓轩闻言,又默默地合手念了几声善哉。 阿珠那微怔,有时候完全不理解这个仙修到底在想什么。 这边裴练云还望着谢锦衣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阿珠那伸手在裴练云面前晃了晃,扭着腰,娇笑道:“怎么,看入迷了?” 裴练云面色严肃,修眉微微蹙起。 东方叙知道她性子,她不怎么记得陌生人的长相,偏谢锦衣看着眼熟,她大概又在苦恼是否和此人见过面。他上前一步,脸上挂着不屑:“想不起来无需勉强,左右不过是个真身都不敢露面的胆小鼠辈。” 裴练云顿觉有理,点点头,这才收回视线,看向那满地的血迹。 或许在魔修的观念中,工具坏了便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只可怜了这一缕幽魂,连飘荡与天地间的机会都没有,就此消散。 秋宛彤一死,奚皓轩就解除了竹楼上的禁制。 参加奇宝会的普通人渐渐醒来。 楼下场地早被奚皓轩打扫干净,血迹和魔气残留皆被清除。奇宝会继续,奚皓轩对众人解释,修士们得了丹药,返回修炼,有缘再会。 古蘭城的管事们都是普通人,对那些如仙人般厉害的上师存了许多敬畏,哪里还敢追问别人的去处,皆面露微笑,表示随时欢迎他们回来。 城主醒来时,问奚皓轩,夫人去了哪里。 奚皓轩笑而不答,纤长优美的手指直接抚上城主的脑袋,真元催动,一道道法印打入了城主的意识,形成了道道强力的封印禁制,消除了城主所有关于秋宛彤的记忆。 裴练云不明所以:“她夫人自甘堕落,相助魔道身亡,为何不告诉他?” 奚皓轩浅笑:“按理应当如此,论情,遗忘却是最好的结果。” 裴练云:“就算他不记得,总会有别人提起。” 奚皓轩笑而摇头:“别人提起也罢,记得也罢,倘若不是留存在本人心中,都没有意义。” 他说着,与裴练云一道取了秋宛彤房间里的鎏金黄铜雕花香炉,悄悄地替换了城主身边的香炉。 闻着那似曾相似的气味,还在兴致勃勃看奇宝会的城主,突然神色一僵,鼻子发酸,不由自主地垂下两行清泪。 裴练云更是不解:“他都不知道自家夫人死了没有,哭什么。” 奚皓轩却摇头:“毕竟百年夫妻,不管秋宛彤心性如何,他们也曾感情深厚,痛苦的可能并非生离死别,只因忘却。” 裴练云对这些似懂非懂,望着城主,有所感,又不知感从何来。 没了幕后黑手的奇宝会,阿珠那和裴练云都不再有兴趣留下。 只有奚皓轩还认真地做完他作为城主“义子”的一切工作,和裴练云约定明日带阿珠那一起返回昆仑。 阿珠那自然各种反对,仙魔不两立,去昆仑自己还不被那些傲貌道然的仙修给杀得渣渣都不剩。 但在奚皓轩关于自己走还是由他绑着走的选项下,阿珠那没再多话。 回到休息处,阿珠那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守着魔气四溢的卷轴,眼珠子咕噜噜地转,满腹心事。 直到晚上,东方叙正解了衣衫准备沐浴,裴练云突然闯了进来。 他平日黑色弟子服穿的较多,极少像现在这样,穿一身素白中衣。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对男子而言,亦然。清素的白,越发衬得他头发墨黑,色相诱惑。 裴练云的目光却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并没有多在意。 东方叙垂着眼睛,习惯了她平静的目光,心中的挫败感倒不至于太多。 “师父有何吩咐?”他问。 “跟我来。”裴练云不由分说地拉他的手,拖他出门。 东方叙凤眸微微眯起,凝视两人交握的双手,他修长的五指略紧地扣住了她的,紧密不可分。 裴练云侧脸,秀眉微挑,看他:“阿叙。” 东方叙哪里不了解她,不用她问,就主动答:“弟子早洗过手了。” 裴练云这才没有用嫌弃的目光打量他。 灯影夜幕下,她没发觉,不管何时起,自己看他的视线,哪怕再平静,也早不复昆仑之上的那种疏淡清冷。 古蘭城的夜晚不似中原的安静。 今夜云厚无月,在一些场地较为宽阔的地方,堆堆篝火燃起,烤肉飘香。女子跳舞,男子唱歌,火光相映,言笑晏晏。 裴练云辟谷,连素食米饭都极少吃,更别论这些肉食。 可她就在这些有火光的地方穿梭,如花间蝴蝶,引一片惊艳的目光。 若不是她身边有个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东方叙,早就有当地男子忍不住提了美酒前来相邀。 一路上裴练云无话,东方叙也不主动出声。 湿润夜风中,她肌肤莹润,双颊粉嫩,如盛开在午夜的花朵,绝美清香的花瓣上滚动了晶莹的水珠,引人采撷。 他满眼满心中全是她,目光深沉痴迷,哪里还有周围的风景。 两人渐行渐偏,来到了古蘭城临近山涧的城墙边。 这里数处民居之间,有大片残垣断壁,静立在原处,石砌的残墙上留着岁月斑驳的痕迹。 裴练云来到此处后就站定,眸色深如潭水,好像飘至极远的过去。 东方叙俯身捡起一片瓦砾碎片,在双指间揉捏,一股极淡的魔气钻出,消散在空中。 以他的见识推断,此处至少百年前曾被魔修袭击过,因为杀戮太重,以至于世俗的人都不敢在原址重新建造房屋,至今留下的遗址中,魔气都未完全消散。 裴练云好像是无意识走到这里,又好像是循着记忆中的道路而来,东方叙再看向她的时候,只见她正在揉自己的眼睛。 她揉完还摊手,看自己的指尖。 “阿叙,奚皓轩说,忘却是件痛苦的事,所以会有泪水,为何我没有?” 东方叙眉头微皱,看向那些断壁残垣:“这里是?” “他们都不在了,”裴练云缓步行进,走过每一处残墙时,都会将目光停留在上面一瞬,“只留下我。” “师父是古蘭城的人?” 裴练云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美目中光华黯淡,摇头:“不记得了。” 她说着,突然转头,定定地看着东方叙。 空中的云层缓缓分开,露出满天幕的璀璨星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刻,她就像一个飘渺的幻影,朦胧美好得仿佛不真实。 东方叙的心里没由来一紧,猛地伸手,略显焦躁地将她拥入怀中。 裴练云身体略微一僵,不知道为何,并没有推开他。 十年前养他的时候,就像是养个人形的灵宠,甚至还为了他吃坏肚子怕他死去,把玉清宗外门弟子打了一遍才搜刮到不少好东西来滋养他。或许山中无岁月,她似乎忘记了人类成长数年,也会由孩童变成不一样的存在。 宽阔而单薄的胸膛,熟悉清爽的味道,她第一次觉得在这种时候用脸贴在某人怀里,会有说不出的安心。 虽然她眼中、心中是少有的迷茫。 “阿叙,”她用手指绕着他如墨长发,“你若忘记我时,会感觉到痛苦吗?” “不会。”东方叙答得干脆。 裴练云仿佛释怀,从东方叙怀里溜出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周围的废墟:“嗯,应该是这样。” 东方叙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答话。 裴练云突然跃至残墙最高处,拂袖一个避尘决,坐下,晃着脚,露出一双小巧素色的绣花鞋,有一下没一下的搭在一起。 她不知什么时候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冰玉酒壶,抬手施展了禁制,不让周围酒香四溢,然后给自己满了大杯的酒,仰望星空:“奚皓轩果然又在骗人。” 东方叙凝视她的侧颜,沉默安静,满满的占有流转在他眼中,欲近执念。 他不会痛苦,因为他根本不会忘记。 无论世事变迁,时光流逝,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她都只能存在于他的生命中,直至永远。 这次从奚皓轩那里顺来的酒,不像在竹楼里时,含了解酒丹,裴练云尝了一口酒,脸颊就绯若红霞。 “阿叙,当年你来昆仑求道,长老问你为何修仙,你说是为了活下去。”她目光盈盈地看他,声音却突然冷硬起来,“我亦是如此。” 东方叙跃至她身旁,就着她的手,抢过她杯中的甘露一饮而尽。 “修炼本就是和天道争命,师父何需茫然?” 裴练云瞪他一眼,干脆把杯子给了他,翻手间再拿出一个。 “陪我喝酒!” 她竟是不再提那些伤神之事。 或许以她的思维方式,不耐思考那些和情感有关的复杂琐事,也或许是她不想在自家徒弟面前显露茫然之色。 东方叙由着她,和她举杯对饮。废墟残垣上,红裙翻飞,白衫如玉,面容精致美好的两人,如画如景,相依而靠,任满城灯火尽收眼底,无数人声喧嚣从夜风中不时飘入耳中。 奚皓轩或许擅长睁着眼睛满口瞎话,但至少有一点说的是实话。 裴练云的酒量也就骗骗她自己。 她喜欢烈酒那火辣的滋味,却承受不了。 一壶酒未尽,她就全身贴到了他身上,双手水蛇般缠着他的脖颈,明明满脸神情淡然,偏又俯在他耳边说醉话。 这世上她容许看到自己醉态的,大概也就东方叙了。 她自幼上昆仑,修炼资质绝佳,受宗主重视,收为亲传弟子。因此见过不少事,防着许多人。可是对东方叙,她提不起提防之心。 这是她当时冲撞宗主也要收下的徒弟。 当年她卷入莫名的炉鼎事件,死了那么几个前途大好的内门精英弟子,她也受罚被关在外门杂物房。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宗主处死,落井下石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暗地里使坏的也有。 明着的迫害不会有,暗中的阴狠手段却常常在不经意间夺去人命。 她修为被宗主封印,如同普通人,就算是一条“无意间”溜进房间的下级妖蛇都能轻易要了她的命。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数次都是东方叙这个外门被分做杂役的孩童暗中维护。 他明明那么小,又没有半点修为,可是抡起扫帚与那些畜生拼斗时,却丝毫没有惧色,哪怕被咬伤中毒,也有先咬死对方的狠劲。 等到宗主放她出来时,东方叙的性命却有些奄奄一息。 裴练云觉得他傻,自己都没实力偏偏多事来管她,他这样的孩童玉清宗每隔几十年都会从世俗国度捡回来一批,都是些没人要的孤儿,留在宗派里做一些杂役,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细查。 但她还是要去救他。 可惜她丹药全部被没收,宗门内灵药又不准给一个外门做杂役的使用。 最后她才求了宗主收下东方叙,让东方叙有资格享受灵药。 修真界实力为尊,资源有限,宗主哪里允许一个资质这么差的人享用玉清宗的正式弟子资源。本是不允的,后来由奚皓轩帮着多次求情,裴练云发誓十年为期,可以让东方叙这样的资质都成功筑基,这才应了裴练云的要求。 “你怎么这么笨?”裴练云心里发闷,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用了这么多丹药,随时监督他修炼,就算是卓雅竹那种从不修炼的,也该有所长进,偏他的修为总是上不去! 东方叙顺着她的醉话,淡淡地答:“让师父费心了。” 裴练云歪着脑袋看他许久,大度地挥了挥手,按着他的脑袋蹭了蹭:“你放心,师父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她身体绵软,气息芬芳,凝脂般的肌肤摩挲着东方叙的脸颊,蹭起一股股热流。 南疆之行一路而来,裴练云本就无数次挑起东方叙的欲,每每强压下去,反而对她的渴求更甚。如今她这般主动,简直就像一道珍馐佳肴自己完成后装盘放在面前,就等食用。 她的呼吸、声音、反应,每一样都在撩拨他的意识。 突然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裴练云动了动腰肢,更是觉得有硬物抵着自己的大腿,她不舒服地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重新拖回了他怀里。 “师父,”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她好看的轮廓,声音带着男人的暗沉沙哑,“我们先回房间,可好?” 第24章 作者有话要说:  【o(∩_∩)o~今天也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7 12:01:19 晴天雨天扔了一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15-05-07 17:14:09 朵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7 17:36:50 →_→那啥,其实阿叙会在你们想不到的时候吃了…… 回到闵才良家中,东方叙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寻了他家后院一间清幽小筑,抱了裴练云进去。 裴练云神识浑浑噩噩地打量四周,还在跟他嘀咕:“这不是我睡的地方。” “师父不是说,自己睡的地方重新找,原先那间留给奚皓轩?” 裴练云一拍脑袋,面无表情地点头:“有这回事。” 说完,她又用手去捏东方叙的下巴,迷迷糊糊地训道:“谁教你这么没规矩?我是师父你是徒弟,下次再用你的手捏我的脸试试?” 东方叙握了她的手,反而应声:“好。” 裴练云哪里花了精神听他说什么,他应声答了,她便大度地原谅他的无理。 最近他对她无理的次数有点多,奚皓轩曾在她豆蔻年华时说她,这个年纪是最不服管教的时候。她当年也气得奚皓轩追杀了她半座独秀峰,想来东方叙也到这个年龄了。 不过她不似奚皓轩那厮,毁了他一点东西就小气地追杀她,她算是很大度的师父了。 她今夜回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心思多了便少有的烦闷,渐渐的睡意上来,沐浴也不使唤东方叙,直接掐了个避尘决弄干净了,闭上了眼。 修真无岁月,又是枯燥和艰险的环境,常年不得放松。对裴练云来说,只有每次在醉酒时,才能感受浮生若梦,天地与我无忧的惬意。 说来也怪,其他修炼者要想提升神魂境界,和体内真元实力匹配,跨过每一层境界的门槛,只能看机缘和顿悟。因此筑基之后,越往后的境界,越是难跨过,万年以来昆仑也就那么十多名渡劫期的太上长老。 裴练云则不同,只要在她彻底放松时,神魂境界就有提升,若不是身边不安因素太多,不能肆意醉酒,她早就能从金丹期真正冲击到元婴期或是更后面的境界。 喝酒对她来说,其实真是休息、修炼两不误了。 待她睡沉,夜色也渐深,已经过了四更。 整个古蘭城都安静下来。 东方叙一直坐在她身边守着,为她盖好被子,折好被角。 她即使睡着了,总会有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几次试过没挣开她,东方叙也就顺势在她身边躺下。 她的周围弥漫着醉人的酒香,夜色里此处一片朦胧,引人躁动。 东方叙侧躺撑头,呼吸压抑,定定地看着她青丝垂散,绯颊美颜,眸中神色暗沉不定,红色若隐若现。 房间内不知何时多了个青玉色人影,淡淡的影子,极瘦极长,如箫上箫穂随风摇曳。一眼看去,不似人,更似幽灵。 影子半跪在地,一言不发。 直到东方叙瞟他一眼,伸手在裴练云眉心处一点。 裴练云睡得更沉了。 “说。”东方叙面对影子,声音冰冷入骨。 影子的声音也如幽灵般,如泣如怨,但吐字却非常清晰:“那处废墟在百年之前,是古蘭城裴氏大家族的祖宅,被谢锦衣手下的几个小魔袭击,全家两百一十三口无一人幸免。” 耗费几百年杀魔聚阵,又大动干戈杀普通人全家? 东方叙唇边勾着冷嘲,静静地注视着下跪的影子,凤眸渐渐一片血红。 “死了些普通人也就罢了。血轮法王花费数百年布置,要复活其分体,你也不知?” 影子全身透出一股死气,让他极为痛苦,但不管身体颤抖成怎样,他也异常恭敬地回道:“尊上,您交代过,不要干涉血轮法王的事,说是‘那老僵尸若不搞点事情出来,哀牢山上又少了几分乐趣。’” 这影子的声音虽然难听,却将东方叙的语调学了个九成九。 室内静默一瞬,那影子身上的死气才终于消散了些。 东方叙凤眸微眯,漠声道:“那老僵尸确实喜欢自讨其辱。” 影子连声附和。赶紧把短时间内调查的一切蛛丝马迹禀报出来,细细地说了自己探查到的谢锦衣的一切布置。 这十多年来,哀牢山没了主人,血轮法王的动作倒是越来越多了。 东方叙好似全部都听了进去,又好似理也没理那影子。他伸臂抱了裴练云在怀,翻手间拿了颗颜色晶莹翠绿的丹药,衔着以唇渡到她嘴里。 那丹药入口即化,裴练云本能地伸出舌尖舔了。谁知那舌尖刚一露出,就被东方叙咬破,精血染了东方叙双唇,异常妖艳。 裴练云却没感觉到丝毫疼痛,伤口触及丹药,瞬间就愈合如初。 东方叙用拇指抹了抹唇角,满指鲜红。 他低低地一笑,以血为契,画出一道复杂的法印,拍入了裴练云的心口。 “别的事我不管,但是,”他细细地亲吻着她的眉间、鼻梁,痴迷地吻住她的唇,“谁也不准再伤了你。” 东方叙几乎倾身覆在了她身上,手指不自制地拉住了她腰间的束带。 每次她醉酒,对他的撩拨,都让他难以抑制。 但他不管心火如何旺盛,最后也会压抑住,半途收手,慢慢地分开和她的距离,只静静地望着她。 影子潜伏多年,知道尊上迷恋这个仙修,虽不赞同,却也不敢反对。 此刻他见东方叙呼吸紊乱,气息粗重,早已不能自持,于是,他小心地建议:“尊上若喜欢,尽管享用,您现在的身体虽然童身修炼最好,但只要元阳不出,也无损。” 东方叙抬眸,冷冷地道:“然后等她醒来,什么都忘记?” 影子有点茫然,忘记又如何,难道尊上不是想要那个娇美诱人的身体?十年前玉清宗发生的事情他看在眼里,知道一些□□,裴练云的身体,可是修真界难得的好东西。 东方叙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裴练云的脑袋,任她黑发在指间流淌。 “我要她,清楚地记得我的一切。” 他又吻上她的脸颊。 “我要她的身体和心,只能有我。” 压抑和兴奋的低笑,有些神经质地回荡在屋内,大概世间也少有东方叙这种会因身体某处怒胀压抑的痛,反而更激起他兴致的人了。 “等待也是一种乐趣。”东方叙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满眼沉醉,“美味要留着慢慢享用。” 影子:“……” 夜静如水,转眼东边的晨光就渐渐从地平线上溢出。 裴练云神识先醒,内视之下,神魂境界果然有些突破的迹象。如今再使用那盏古莲燃灯,应该能坚持更久的时间。 她翻身坐起,推开房门,东方叙正靠在扶栏边,远眺天边染红的云朵。 听她动静,他转身,凤眸微挑,眸如点星,别有一派慵懒魅惑姿态,在晨光的朦胧光晕下,极为漂亮养眼。 裴练云晃神一瞬,心跳又快,面上却无任何表情。 她拉了他进屋,仔细交代:“我会给房间加数层禁制,我不进来,你不准出去。” 东方叙:“因为外面的邪气?” 裴练云神色凝重起来,连东方叙都感受到不妥了吗? 其实这也难怪,明明外面已经升起初阳,周围却一片寂静,更是有阵阵腥风不断飘来,和不知何处升起的邪气混杂在一起,弥漫出厚厚的雾霾。 她轻轻点头:“我先去找奚皓轩,你就在此处。” 东方叙要陪她一起,却被她下了命令。 “我是师父,你要听我的!”裴练云不容许东方叙反对。 东方叙这次倒是很听话,也不坚持,点头应了,安静地坐到屋内一角,静心打坐。 裴练云还是不放心,第一次在他面前祭出了古莲燃灯来增强禁制的威力。 东方叙扫了一眼那燃灯,迅速低头,掩下眸中的惊诧之色。 这东西是…… 裴练云神识有所增长的好处,在使用古莲燃灯的时候,尽显出来。 平日里需要消耗大量真元的禁制,被燃灯辅助,只需要极少即可结印成功。 她左脚刚踏出门,东方叙又突然唤住了她。 “何事?”她问。 “师父的法宝……”东方叙顿了顿,说,“尽量少露于人前。” 裴练云听出他的关心,心头没由来一软,没说“你当师父是傻的”那种生硬的话,语调柔和地回他:“记着了。” 雾霾渐渐深重起来。 待裴练云寻到奚皓轩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皆把头转向了旁边扭捏站着的阿珠那。 阿珠那眼睛一瞪:“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虽然有炼制尸鬼,但古蘭城数千人,我现在的实力可没办法全部炼了他们!” 奚皓轩换了昆仑玉清宗的衣服,玉冠束发,青衫温雅。他闻言,看向裴练云:“看来外面都是些尸体了,还是把普通人卷了进来,可惜。” 裴练云则对阿珠那摊手:“东西给我。” 阿珠那耍赖,装作不知:“什么东西啊?” 奚皓轩替裴练云作了解释:“昨日我处理城主事务,裴师妹带着小徒弟外出逛街,你独自留在这里玩的那东西,还需要我提醒更多吗?” 阿珠那一怔。 她忽然指着裴练云,满脸愤慨:“你!你又算计我!” “不是你又想逃跑吗?”裴练云不答反问。 昨日奚皓轩忙着处理事情,本来也没管阿珠那。而一直看管阿珠那的裴练云,好像有所感触,拖着东方叙喝酒,这些都被阿珠那操控了动物尸体监视着,见真的没人再看着自己,阿珠那才偷偷做了那事。 “对,我是想逃,我一个魔修跟你们去昆仑,不是找死么?”阿珠那百般不愿地从怀里拿出昨日由她保管的卷轴,递到两人面前,“算我笨,结果现在连自己都逃不了。” 卷轴上的魔气早已经消散,此刻和一个空白的普通卷轴没有丝毫区别。 裴练云接过卷轴,一道真元打进去,空中突然出现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线,指向远方。 她没有多言,跟着红线方向而去。 阿珠那有些惊讶:“这是什么东西?” 奚皓轩的耐心极好,跟在裴练云身后解释道:“任何阵法都应该有阵眼,昨日裴师妹见这卷轴之中并无阵眼,便留了心,用了她特制的跟踪药粉,只要阵法运转,以她的真元就能顺着痕迹找到真正的阵眼之处。” 阿珠那赶紧转身:“你们慢走,我不送了。” 奚皓轩也不拦她,倒是高声问裴练云:“裴师妹,古蘭城中这么多人真的成了尸体?” 裴练云:“现在满城都变成阵法一部分,存留的人恐怕不多。” 奚皓轩望了眼半空悬浮飘动的卷轴,叹道:“到达阵眼之前,为了安全不变成僵尸,看来只能依靠这卷轴了,只有在它周围,才能避免阵法的影响吧。” 阿珠那的身体一僵,眨了眨眼,赶紧折身返回,跟在两人身边,义正言辞:“我对南疆更为了解,有我你们可以少很多麻烦。” 奚皓轩一笑,照样也不阻拦她返回。 他才不会告诉阿珠那,就算没有卷轴,以他和裴练云合力制造的禁制,也足够城主、闵才良等几家在阵法影响下暂时无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裴练云对普通人生死不甚在意,那边还有她心疼的小徒弟,不好好保护起来是不行的。 而对阿珠那来说,她根本不会管闵才良一家人的生死,也没意识到奚皓轩他们会施加援手相助几个普通人。 至于东方叙……阿珠那是做梦都想敬而远之的。 “你们仙修做事,是不是总喜欢拐弯抹角啊?”阿珠那一边走,一边埋怨,“你们想我用秘法来开启卷轴上的阵法,直说不就好了,何必使坏让我想趁着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开启呢?” 奚皓轩哦了一声,笑问:“我们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 这个娇艳的魔修心里时时刻刻想着逃跑,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难道会真的暴露给从来势不两立的仙修? 他和裴练云不假装无视,阿珠那恐怕就算上了昆仑也不见得会激活那阵法。 阿珠那明白自己又钻了别人的套,冷哼了一声:“我算是看透你们了!” 奚皓轩调笑道:“没那么快看透,再观察观察。” 阿珠那无语:“你们真是仙修?可不可以正直一点,坦诚一点,心胸开阔一点。抢别人魔修的奸诈属性是什么意思?” 裴练云突然转身问:“你开启这阵法要想怎么逃?” 问到关键处,阿珠那却不答话了。 她扭腰媚笑,半真半假地回道:“我哪里懂这个阵法有什么用,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学着那女人利用卷轴祭出黑手抓人。哪里知道激发阵法后,周围环境就全都变了呢?要是知道怎么逃的方法,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知道阿珠那还藏着事不说,裴练云也没再追问。 有时候不是追问就能知道结果。 她淡淡地扫了阿珠那一眼。 阿珠那抱胸警惕:“你别又打我什么主意!” 裴练云转身,什么都没说。 沉默反而让阿珠那心里更加不安起来,也暗下决定,反正裴练云做什么,往后自己都不要去相信就是。亏她昨日还以为裴练云真的心情差借酒消愁,结果完全是为了让自己当饵来钓鱼! 阿珠那再次在心里腹诽仙修的装模作样。 裴练云却是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奚皓轩则在心里掂量,自己和谢锦衣的实力差距。虽说他们一个是昆仑有名的丹修弟子,一个是哀牢山有名的魔修,境界相差不多。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同境界下的魔修攻击力总是会高于仙修。否则也不会任由谢锦衣在他们眼皮底下杀了城主夫人秋宛彤。 奚皓轩现在留了几分希望在裴练云身上,这个师妹总会在关键时候给人惊喜,或许她还藏着什么好东西,才能如此淡然地寻过去。 几人各怀心事,往古蘭城深处寻去的时候,古蘭城外两道素白的身影御剑而至。 女子柔弱娇嫩,白衣墨发,脸色有些病态。 男子风姿神韵,飘渺若仙。 正是追着裴练云而来的墨浔师徒俩。 他们落至城门口时,此刻的古蘭城已经是邪气冲天,外间的暖阳丝毫照耀不进其中。里面阴森诡异,静得可怕。从隐约半开的城门缝看去,里面不断晃荡的僵硬的躯体如鬼魅般狰狞。 第25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么么】 朵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8 12:31:01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8 16:05:01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5-08 16:15:46 琉璃c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8 21:37:31 不知不觉,就发完了存了两个月的存稿,后面的我得加紧写了,这篇文我写得很慢,希望能被大家喜欢。跟看到这里的亲若是喜欢我的文,看完留个言撒个花吧~ 白星瑜脸色颇为不好,惊惧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师父,这处邪气怎么会强成这样?” 墨浔晚到几日,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他不急不缓地从乾坤袋中取出途中找与昆仑交好的仙修借来的法器,面色略有些犹豫。 白星瑜本想等墨浔操控这些法器,累的没有精神后,自然对裴练云的事情知难而退。 可是女人的心思,往往是自己都猜不透的。 她对他又爱又恨,却舍不得见他半点为难。因此没等墨浔开口,她就主动抢了事情过去。 “师父,还是我来吧。” 墨浔看着白星瑜:“你的修为不到分神期,开启不了这法器上的真正威力。” 白星瑜心里发狠,面上对墨浔柔柔一笑:“这些事情弟子会解决,师父留着实力对付那些魔修。师父,弟子要是没了自保能力,您会保护弟子的吧?” “当然。” 得了墨浔的保证,白星瑜用了珍藏的丹药,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一个高度,然后才艰难地掐诀,以专门的手法打入法器中。古蘭城四周几道金光交织而起,将里面的阴气完全地封锁。 白星瑜实力不够,胜在见多识广,行事却有条不紊,一一布置好。做完一切后,丹药反噬,让她瞬间呕出几大口血,原本苍白的脸色又更加惨白了。 可是为了墨浔,她心里半点后悔也没有。 她这一刻只想看墨浔夸赞的目光,可惜当她抬眸期待地望过去的时候,墨浔的视线并不在她身上,哪怕她明显看起来身体状态更差了。 墨浔的眉眼中也稍有焦虑,但不是为了她。 似乎感应到白星瑜的视线,墨浔才转头问道:“你可知古蘭城的人为何较之其他地方的普通人,寿命更为长久?” 他没有一句宽慰她辛苦,白星瑜心里酸涩,哪里听得进去他问什么,直接心不在焉地摇头。 墨浔遥望古蘭城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久远的怀念,转瞬即逝。 白星瑜观他神色,立刻知他所想,当年他就是从这里将裴练云带回了昆仑,现在一瞬的沉默怀念,怕是又想起了那个可人娇小的女童当初粘着他的光景。 她心里恨意丛生,却又无法说出半句话来,习惯在人前示弱的她,生生地将又要溢出唇角的鲜血给憋了回去。满口血腥,满心酸涩,在不注意你的人面前,再柔弱,也无法留住对方半点关切的目光。 “师父可是担心裴师妹?”白星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唤回走神的墨浔。 墨浔愣了一瞬,缓缓开口:“我有些担心此处的传闻为真。” 白星瑜上前一步,软软地靠在墨浔肩头:“什么传闻?” 墨浔身体稍微一僵,并没有推开她,淡淡地道:“异处必有宝,修真界相传已久,这里乃上界某位仙君的墓地,受其秘境溢出的微弱仙灵之气滋养,普通人也可长寿。” 白星瑜不明白,问道:“既然有那样的秘境传闻,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人探寻?” 墨浔摇头:“的确,仙君墓地比魔君墓地少了许多危险,但这里不是普通的仙君墓地。” 他凝视自家徒弟,问:“你可听说过堕仙?” 天地两极,仙魔共存。 修真者,与天道争命,成仙入魔,一念之间。执念生魔,放下成仙。 堕者,毁灭也。但凡上界仙人心生魔念,自毁仙骨,即为堕仙。堕仙半仙半魔,天道不容,必以责罚之力毁之。 墨浔缓缓地给白星瑜解释,末了,说道:“堕仙墓地,谁也不知会否有天道之罚隐藏其中,我们的修为尚未能渡劫飞升,就怕受不起天道之罚的力量。” 白星瑜赶紧劝墨浔:“师父,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出来吧,如果真的是堕仙墓地,您也会有危险。” 墨浔平日温雅,此刻却异常坚定地摇头:“你师妹在里面。” 话很简单,只有一句。 可白星瑜知道,自己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获得这样的关心。 她红了眼眶,泪眼婆娑。 墨浔轻叹一声,抚上她的脑袋,拥她入怀,语调温和:“师父既对你犯了错,自然会全力承担。对你的责任,师父不会忘记,更不会轻易丢下你。” 他只当白星瑜是担心自己安危,忧思哭泣,却不知白星瑜此刻心里魔念疯狂滋长,恨意丛生。 明明已经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墨浔却只当那是责任。 明明前路危险,却偏偏要去寻那裴练云。 他满心是她,自己又算什么? 白星瑜轻轻地拉紧了墨浔的衣袖,一张清秀绝丽的小脸更为苍白。她低声问:“师父,非去不可吗?可是如果真的是堕仙之墓,您进去也无济于事。” 墨浔用拇指轻拭她的泪水,摇头:“若是如此,更要进去。当年从这里带阿绯上昆仑时,师父答应过她,会护她周全,如今岂能食言?” 阿绯,阿绯!白星瑜心里苦涩,这么多年,墨浔可没这样亲切地叫过自己的乳名。 古蘭城城门渐渐开启了一条由金光隔离开的通道,墨浔见状,不再和白星瑜细说,让她留在原地控制那些法宝,自己纵身而入。 白星瑜站在原地,半晌不语。 突然她呵呵地笑了起来,双眼布满了死气般的阴霾,看也没看那些法宝,跟着墨浔的方向追了过去。 古蘭城的上空已经看不见太阳。 到处阴气弥漫,无所知的古蘭城内普通人,此刻一个个形如僵尸,机械地游荡。 他们的魂魄,好像一团棉花絮,若隐若现地缠绕在他们的头顶,好像随时会分离出体。 只要嗅到有活人的气息,他们就会突然扑上前去。 裴练云一路行来,用火焰烫跑了好几个对她张牙舞爪的僵尸。 阿珠那偷懒,直接躲在裴练云身后,什么也不做。 走在最前面的奚皓轩回头,目光落在阿珠那身上一顿,突然笑了:“裴师妹,每个都动手,你不累吗?” 裴练云比较坦然:“还行。” 奚皓轩眨眼道:“我们还没找到阵眼所在,现在消耗太多真元是为不妥。当然,不解决这些普通人变的僵尸也是个麻烦。” 裴练云不愧是奚皓轩自诩“养大的”,他一眨眼就大约猜到其想法,她面无表情地转头,盯着阿珠那。 阿珠那正偷懒得舒心,吓了一跳,指着那些游荡的僵尸:“你都知道只用火焰吓跑他们,想来也看见了,他们三魂七魄还未离体,只要阵法消失,他们还能恢复原状。如果要是我用控尸术,这些人就成真的死人了!” 裴练云扫了一眼周围,漠声道:“无妨。” 阿珠那不死心:“你既然有同情心,犯不着这样吧?” 裴练云淡淡地道:“再耽误下去,谁也活不了。” 阿珠那也是知道这个理的,时间越久,普通人受到的影响越大,三魂七魄真的离体后,便活不了了。不过古蘭城就算全城死光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好这两个仙修消耗真元赶走那些半死不活的普通人,再和谢锦衣再打起来,阿珠那就有机会自己溜了。 思及此处,阿珠那讪笑:“我动手可是会死很多人哦,真的没关系?” 其实她就算动手,为了减少真元消耗,也不会控制太多尸体,说出来的话只是吓唬那两人,却不料那两个仙修真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竟然什么也不说,直接把她给推到了最前面挡着那些张牙舞爪的“僵尸”们。 见那两个是真的铁了心不愿意动手,僵尸又源源不断地往他们的方向涌来,阿珠那没办法,只得用了秘术。 她摇晃着手里的铃铛,嘴里叨叨念着不知名的咒语。转眼间,他们周围原本包围的那十多个僵尸就调转了脑袋,对付自己同伴去了。 阿珠那控制着十多个僵尸,将他们几人的位置圈起来,隔离着其他僵尸,往前快速移动。 奚皓轩摸了摸下巴,赞道:“早知道这样速度会提升,之前就叫你帮忙了。” 阿珠那心里恨恨,这完全会消耗她很多真元好吗!谁没事用僵尸墙啊! 裴练云则瞟了阿珠那一眼:“你不是说,会死很多人?” 阿珠那怒目:“你这个仙修有没有同情心!十多人的命不是命,还不够多?” 当然,这句话从她这种动辄杀人全村数百人的魔修嘴里说出来,无比怪异。 裴练云倒是神色认真地回她:“既然如此,记得杀人偿命。” 阿珠那抽了抽嘴角。 她突然变得义正言辞,快步往前而去:“十多人和全城的人数相比,自然不算多的。你们慢腾腾干什么,再不抓紧人都死了可别怪我!” 裴练云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道:“你有心,顺便把谢金玉对付了吧。” 阿珠那转头,满目凶光,若不是有所顾忌,她真想把裴练云做成个艳尸得了! 相比之下,裴练云倒是没什么表情,不管什么目光,坦而受之。 一旁奚皓轩悄声纠正:“人家叫谢锦衣,不是金玉,裴师妹你记不住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谁说我记不住,你不是奚皓轩?” 裴练云此话一出,奚皓轩竟然无力反驳…… 闽才良家中。 正在真实反映裴练云一行人状况的水镜抖了抖,波纹翻涌,模糊了水面倒映的一切景象。 双手持水镜的影子赶紧半跪在地:“请尊上恕罪!” 影子吓坏了。 虽说中断了水镜是东方叙突然伸手的原因,但是他不敢这么说啊! 东方叙收回点在水镜上那修长好看的手指,唇角慢慢弯起一个弧度。 明明指尖触碰的是裴练云的影像,他轻舔之下,却仿佛沾染了蜜桃汁水,香腻甘甜。 多亏那奚皓轩的提醒,让东方叙想起了一件事。 师父记不住别人,记住他,可只用了一次。 “你若打算一直跪着,就不要起来了。”他的目光突然冷冷扫过影子。 影子赶紧爬起来,继续操纵水镜。 东方叙则继续抬手,任由指尖精血滴滴落入跟前一个粗糙的黑色泥塑之中,鲜红的血在黑色的泥塑外壳上绽出诡异的纹路。随着纹路逐渐布满泥塑,他的手也开始缓慢地结印,动作晦涩,每一点小弧度都会让他脸色苍白几分。 影子看在眼里,却不敢劝。 这割魂裂魄的术法施展起来有多痛苦,他很明白,但尊上说了,不怕老僵尸也要小心天罚之力。 不想那仙修受半点伤害,这可不是嘴里说说的敷衍话。 为了裴练云的安危,这一点点痛苦的施术过程,对东方叙来说,或许根本算不了什么。 渐渐的,那泥塑竟然开始慢慢有些清晰的人脸模样。 水镜里的景象,红线尽头,是一口古井边。 裴练云的表情稍有些犹豫。 三人刚一走近古井周围,突然之间,身后的一切都消失了。 前面原先隐约可见的城墙没了踪影,身后咿呀乱叫的僵尸也不见了。暗红色的天幕和青黑色的大地不知什么时候连在一起,其他的东西都隐而不见,人就像跌入井中,天地仿佛浑然一体,没了方向。 奚皓轩退至裴练云身边:“应该是阵眼附近的幻阵。” 他话音未落,周围突然凭空荡起层层巨浪,汹涌澎湃。 阿珠那眼眸骤然一紧:“是蛊潮!” 只见那巨浪不是别的东西,却是密密麻麻的青色小虫翻滚而至。 南疆蛊术种类繁多,最常见的便是驱虫为蛊,每一只小虫看起来弱小无害,如果炼制得当,每一只都坚硬无比,哪怕是铜皮铁骨也可以给你撕破咬尽。 阿珠那满眼不放心地望向旁边两人:“你们能对付蛊虫吗?这些东西很可能水火不惧,驱赶的药粉不够多的话,沾上一只就完了。” 奚皓轩神色凝重,双手一合,正要祭出法宝,却被裴练云伸手阻止。 “你比我强。留着真元别乱消耗。” 裴练云说着,单手掐诀,掌心上方迅速升腾起一团颜色耀目的光焰。 阿珠那摊手:“都说了用火不一定行啊……” 裴练云没理她,伸手一弹,光焰直接冲入了已经扑向他们头顶的蛊潮。只是一瞬,红光猛地炸开,如一股狂风席卷,顷刻间将蛊潮包裹起来。 燃烧的蛊潮行进方向和速度丝毫没变,冲着几人铺头盖脸而下。 裴练云就那样直直站着,不避不躲。她双指并于唇前,目光坚定,默念法诀,控制着蛊潮中的火焰。 阿珠那微微缩了缩脖子:“你的火行不行啊?” 裴练云不答,蛊潮冲到几人上空数米处时,突然变成纷纷扬扬的灰烬飘洒下来,触之消失。 阿珠那稍有些惊诧,她在南疆已久,自然知道刚才的蛊潮里都是些什么虫子。按理来说,火并不是解决它们的最好办法,因为它们本就是从火中诞生被炼制出的异种,天生不畏火焰。 她不出声阻止警告,其实是想看这两个仙修手慌脚乱的样子,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那究竟是什么火?这么厉害! 蛊潮刚消失,裴练云却没有停下。 “奚皓轩你抓紧她!”她不耽误时间,双手翻转掐诀,灰烬里残存的火焰猛地冲出,如火蛇一般将三人缠绕包围。 阿珠那尖叫一声:“别用这种火烧我啊!” 转眼间,四周一黑,她再次看清周围环境时,已经到了陌生之处。 奚皓轩这才松开拎着阿珠那衣带的手,有些感慨:“裴师妹可没烧你,她用了火遁之术。” 五行遁法之中,属火遁最难。 其他遁法,只需借用土木水等有利环境,隐于其中,瞬移百十余里都没有问题。 唯有火遁必须修士本身对空间有所感悟,人为制造火系空间,方能隐遁。修习此法对修士天赋要求极高,非寻常资质能驾驭,然裴练云自学遁法起,修炼最为纯熟的反而是火遁,奚皓轩如何不感慨。 如同当初在昆仑之上,裴练云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能带走卓雅竹。只要她想,且真元充足,锁定了某种气息,便能用火遁瞬间带人转移到目标位置。 “瞬行千里的火遁?看不出你这样的小美人,还有点意思。从小小的蛊虫身上,都能追踪到我的气息。” 慵懒好听的男声飘了过来。 周围环境渐渐清晰,却是一座漆黑如墨的山头,密密麻麻的招魂幡之下,是横七竖八的各种尸体,阴气逼人,死气蔼蔼。 这里没有日月星辉之光,昏暗一片,只有无数燃烧着诡异臭味的火把,照亮四周。 说话的人红衫飘飞,墨发及腰,在一堆白森森的骸骨之中,他斜坐于最上方的黑底红纹的巨大棺木之上,妖艳阴森。 第26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谢谢大家的地雷,么么哒】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9 20:31:43 1699388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9 21:37:18 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9 23:15:44 今天是母亲节,祝愿大家的家人都身体健康,平安幸福。最近不知为何留言很少,大概是男主存在感太低?o(∩_∩)o~嘛,虽然我很想看评论剧情的,但是有留言支持也是开心的。爱你们~ “谢锦衣?”奚皓轩上前一步,将裴练云挡在了身后。 裴练云却踮脚,绕过奚皓轩的肩头往远处张望。 奚皓轩不留情地给了她一个爆栗敲在她脑门,又是眨眼又是打手势。总之一个意思,提防远处那个妖孽好看的男人。 裴练云摸了摸额头:“这里神识用不了,我就看看环境。” 阿珠那早就在视线触及谢锦衣的瞬间,躲在了奚皓轩身后,此时闻言,立刻献宝似的指着身边三四具尸体,语气中满是佩服赞赏:“环境吗?周围都是这东西,我目测了一下,起码有上万具尸体,如果不是从战场上运来,单纯屠戮的话,还真是大手笔。” 裴练云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只见尸体腐烂的脸上白骨若隐若现,一些不知名的白色小虫穿透尸首的皮肉里外翻爬,过重的阴气如水一般缠绕在尸体的各个部位,让其整个身体都好像溺水而亡,泡得鼓胀。 她的脸色瞬间不好了,默默地捏住了鼻子。 奚皓轩的小心谨慎,换来的是谢锦衣冷嘲一笑。 “既然来了,何必畏首畏尾,不如过来聊聊?”阴测测的声音远远飘来。 裴练云的目光还停在那些尸体上时,奚皓轩突然往前快步走去。 更为诡异的是,阿珠那也猛地跃起,跟着奚皓轩往前冲。 留下裴练云一个人站在原地。 裴练云怔愣一瞬,跟上奚皓轩,张望过去,只见奚皓轩双眼无神,目光呆滞,眼中半点清明也没有。他的双脚明明飞快往前走,双手却仿佛在和什么抗争,极为艰难地弯动手指,好像要掐动法诀。 她看出了奚皓轩的抗拒,棺木上的谢锦衣也看出了她的不同。 “唔?”谢锦衣的目光深如潭水,显然对裴练云此刻的举动有些意外。 但他并没有阻止,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裴练云会怎么做。 裴练云唤了好几声奚皓轩没有反应,叫阿珠那亦然。眼见两人就要冲入小山般的尸骸中,她立刻取出了卓雅竹赠送的符篆,选了其中清魄镇魂作用的,往奚皓轩和阿珠那头顶砸去。 然而符篆的力量还未冲入两人身体,就如石沉大海,临空消失,没了踪影。 接连数道符篆祭出,消耗了裴练云不少真元,可惜半分作用也没有。 谢锦衣冷冷地笑了,他的移魂术受法宝增幅,无声无息,突发而至,让人防不胜防的同时,也不是寻常外力就能唤醒的。 要么重伤中了移魂术的人,要么重伤他这个施术者。 在他看来,裴练云这么个金丹期的仙修,两方面都做不到。 虽然,他的移魂术明明连奚皓轩这样的分神初期修士都能控制住,偏偏漏掉了裴练云这个低了两个境界的金丹期修士,但是他自负满满,又怜香惜玉,根本没打算对裴练云这个漏网之鱼下杀手。 “小美人,你要怎么做呢?”谢锦衣双眸一眯,悄无声息的力量骤然加剧。 奚皓轩两人的步伐更快了,眼见就要小跑着冲入尸堆里。 裴练云却突然收起了符篆。 她素手轻扬,两团豆粒大小的火焰从掌心升起。 只听接连两声哎呀、哎哟的叫唤,奚皓轩和阿珠那双双倒地,痛得在地上打滚。两人后背皆被烧了个窟窿,洁白的肌肤也被烤出了焦黑色。 谢锦衣瞪圆了眼睛,什么情况?用火把人砸醒? 裴练云看也没看一眼棺木上的谢锦衣,径直走到奚皓轩身边,从自家乾坤袋里拿出数个小瓶摆在他面前,难得大方地挥手道:“看上哪种选哪种,力神丹、百转丹、血气丹……” 清醒过来的奚皓轩望了眼远处身形有些僵直的谢锦衣,脸上原本小心翼翼的神情反而淡了下去。 他眨了眨眼:“裴师妹,咱们先说好,这算送的还是赔偿我的?” 裴练云淡淡地开口:“我为何要赔偿你?” “我的后背……” “要还是不要?”裴练云直接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 奚皓轩忙点头:“要!怎么不要?” 他随便选了两三种,一口气服了下去,眉梢微挑看向谢锦衣:“我们这边消耗多少补多少,慢慢耗咱们总有希望制住他。” 裴练云默默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瓶子,奚皓轩还真不客气,直接拿走了她炼制品级最高的三种。 回去还是找他还回来吧,这些好东西自家小徒弟还没用上,怎么能便宜别人? 谢锦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反而沉默起来。 奚皓轩原地打坐,催化那些丹药的药性,嘴里却没闲着,浅笑着问裴练云:“裴师妹,我来考你,对面那位花了数百年时间,只抓了十多个魔修,为何近几个月却要大肆抓捕,事败还要被逼得催动阵法之力来炼化普通人?” 裴练云一本正经地答:“因为他做事没计划。” 谢锦衣的身体微微晃了晃。 奚皓轩清咳一声:“呃……这么说也没错。”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在着急。” 谢锦衣冷哼一声。 奚皓轩又转头望向裴练云:“可是他既然着急,见我们闯入也只用移魂术来控制,甚至让我们有时间闲聊,这说明什么?” 眼见裴练云满脸“他傻”的鄙夷表情,这回没等她回答,奚皓轩直接说了答案:“因为他的力量正在维持这个阵法或者其他,分不出多余的来对付我们。” 奚皓轩脸上的笑容带着春日般的明媚爽朗,人畜无害。 裴练云却明白了什么,郑重地点了头:“好。” 她的视线锁定谢锦衣:“先不说城里无辜的人,就这里的尸体数量,也该趁人之危,先打他一顿。” 奚皓轩轻声提醒纠正:“咳!裴师妹啊,以前我怎么教你的,就算要做坏事,借口也一定要够光明正大。你这个‘趁人之危’太贬义,换个冠冕堂皇点的说法。” 裴练云纤手一指:“替天行道!” 奚皓轩满意了。 谢锦衣却黑了脸。他没法反驳奚皓轩的话,因为对方说的是实情。 从一开始他就小瞧了他们,连他们会寻到这里也在他预料之外。 要知道当初在昆仑,玉清宗宗主和其他宗门高手都没能追踪到他的踪迹,他怎么会料到,自己的气息能被一个金丹期的仙修捕捉,还顺藤摸瓜的过来。又怎么会料到,他引以为傲的移魂术,居然对裴练云这个金丹期修士起不了作用? 谢锦衣本能地感觉到了裴练云的身上有古怪。 眼见裴练云就要动手,他也慢慢地收聚起了部分真元,准备用来对付她的攻击。 可就在他全神戒备的时候,裴练云却直接走到了阿珠那身边,伸手指向那些尸堆:“把那些东西弄开!” 阿珠那正横躺在地上装死,不想再卷入谢锦衣和裴练云他们的争斗,突然被叫住,只觉几道视线都同时落在自己身上,心悸之余,只能不情不愿地睁眼。 她表情都有些扭曲地对着裴练云:“都到这里了,您老人家就不能自己动下手啊!” 裴练云嫌弃地扫了一眼四周,只吐出两个字:“太脏。” 奚皓轩倒是颇为体贴地转头,对阿珠那神秘一笑:“弄开有好处,哪个阵法没有几件法宝支撑。越大的阵法,法宝越多,如何?先找到先得。” 阿珠那被此人一副“这种事情本大爷很擅长”的表情给弄得无语,她非常诚恳地问了一句:“你对杀人夺宝很有经验啊?这种事没少做吧?” 奚皓轩抬高下巴,满脸自豪:“我只夺宝,不杀人。” 还真的没少做啊!阿珠那满脸鄙视。仙修就是这样,装模作样,要做xx还要立牌坊!要是她,肯定会义正言辞地回答:老娘杀人夺宝,不亦乐乎! 所以她给奚皓轩的回应是一句“呵呵”。仙长你这么强盗,你家宗门知道么? 被几人彻底无视的谢锦衣脸色越发难看,他冷哼一声:“不是说要打我吗?” 裴练云静默一瞬,满脸“我同情你”的表情:“找打还急什么?” 怒火熊熊的从谢锦衣心里升起,他首次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谢锦衣一怒,让本来就暗无天日的环境,更加灰暗。 阿珠那刚刚摸到一副底子是修真者的尸骸,正在惊喜材料的好,就被突然剧烈震荡起来的尸山给瞬间掩埋。 红的血、黑的风,无数招魂幡升到半空徘徊,血水如瀑布般从招魂幡内倾泻而下! 血瀑布非常骇人,周围完全弥漫出让人几乎作呕的腥臭之气,血水沾染之处,尸肉溶、骨骸碎,这等腐蚀的效果,是万万不能沾于身上半点的。 奚皓轩赶紧携裴练云步步后退。 “看来那家伙是真的不能随意移动。”他的视线还不时飘向谢锦衣的方向。 被激怒到这一步,谢锦衣都只是借用阵法威力来对付他们,根本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 裴练云倒是很能快速明白奚皓轩的意思。 “你觉得我真能打到他?” 奚皓轩:“你不可能连呆立着不动的靶子都打不中。” 裴练云避开一股血水,商量道:“要不我来顶着血瀑布,你去偷袭?” 奚皓轩反问:“若是你失手了我还有机会救你,若是我失手了,你能和那家伙硬扛?” 当然,身为大师兄的他不会自打脸地说,裴练云的火遁才能真正做到无声无息潜入靠近,自己却是不行的。那样的话,就太丢脸了。 裴练云默默地点头:“我知道了。” 谢锦衣怒而出手,瞬间用血瀑布将奚皓轩两人给淹没。他还没来得及确认对方生死,只见眼前火光一闪,妙曼的女子身姿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裴练云墨发飞扬,衣袂飘飞,红色的衣衫仿佛和火焰合为一体,让她彷如火中妖灵,潋滟耀目。 谢锦衣好女色,明知裴练云来者不善,心里也恼她。但当真直面这样一个肤白腰细、瞳如秋水的美人儿时,他还是不免眼神发直,怔愣了一瞬。 一瞬的时间,足够裴练云出手,翻手间将一簇火焰拍入了谢锦衣体内。 这火焰本就是裴练云从古莲燃灯里抽取,非同凡物,瞬间入体,就搅乱了谢锦衣体内真元运转,冲击他的五脏六腑和经脉。 谢锦衣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出。 整个阵法的力量激荡起来。 尖锐凄厉的嘶叫从棺木中窜出,巨大的血色棺木猛烈地晃动,咚咚地叩击声不断传出,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钻出来。 谢锦衣飞速地掐诀,按压住体内混乱的真元,牙齿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棺木上。 “主上莫急,交给我处理。”他动作如爱抚情人般地轻柔,身体微微前倾,五指抚摸着棺盖。 他抬眸,视线阴骛,仿佛万年寒冰,满是杀意。 盯着偷袭成功后,转身就跑的裴练云,谢锦衣依旧斜身倚在棺木上,却有东西慢慢从他体内冒出,烟雾一般,钻入跟前无数尸首中。 “小小金丹修士,也敢放肆!” 这个仙修差点伤到主上,谢锦衣岂能饶她! 三股黏稠的血水毫无征兆地从裴练云四周喷涌而出,就像是有意识般,锁定裴练云倾泻而下。 裴练云动作不慢,几次险险避开。 然血水覆盖之处,留下无数深坑,竟全是被腐蚀所致。幽黑恶臭的毒气飘若鬼魅,如影随形。饶是她动作再快,血水也已近到她身前,呈三角将她完全包围。 裴练云避无可避,正要祭出最后手段。突然眼前一道人影闪过,一把紫花油纸伞在她头顶撑起。 漫天血水从头淋下,全数被那看起来不起眼的油纸伞格挡开。裴练云自己,则稳稳地跌入了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里。 外间的腥臭邪气都被油纸伞隔开,清爽的环境里,她抬眸看见了熟悉的俊美眉眼。 裴练云的表情却并不高兴,反而有些恼怒:“阿叙,不是让你不准出来吗?” 东方叙容色痴醉,将她全部怒意收于眼底,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不悦的心情也变得异常美妙。因忧思自己而发怒的师父……也是美极了。 待她恼怒发作完,他才缓缓地开口:“师父极少有这种表情。” 他说着,抬手捏了粒丹药,喂进裴练云嘴里。 裴练云还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秉着不浪费东西的原则,她花了大半心思来催化丹药的药力以恢复自己的真元。 东方叙当然没闲着,趁着这个空档,恭顺地说道:“师父放心,是墨浔带弟子来此。手上法宝也是他所赠。” 虽然,中途却是他引墨浔他们过来的。 “墨师叔?”裴练云有些意外。 她的目光落在紫花油纸伞上,终是开启了某些尘封的记忆。 百年之前,同样的漫天血雨之下,那双抱起自己的温暖大手,撑着同样的油纸伞。纵然记忆已经模糊,她还能记得伞中散发出的清雅药香。 撑伞的人长身玉立,声音轻柔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那时候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厮杀,面无表情地回答:“阿绯。” …… 但是同样的雨夜,撑伞的人,身上却不再有药香,只留满身血腥。 明明在他面前,如卓雅竹一般有着清澈目光的少年,那样痛苦地哀求着…… 裴练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痛得让她呼吸一窒。 突然戳了戳东方叙的胸膛,唤他:“阿叙。” “师父有何吩咐?” “抱我。” 东方叙一怔,二话没说,熟练地将她抱起,不让她的脚尖沾染地上的丝毫污秽。 裴练云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目光平静地看着正在被什么东西给吸走的血水,声音疏离,意有所指地说:“东西脏了,我就不想再看见。” “那么,”东方叙埋头,用墨发挡了她的视线,温热呼吸擦过她小巧的耳垂,“师父只看我就好。” 第27章 墨浔的到来,瞬间扭转了形势。 古老的大鼎被他祭出,逐渐将包围奚皓轩和裴练云的血水给尽数收入了鼎中。 奚皓轩压力一缓,从血水中跃出,姿态虽狼狈,见着墨浔,意外中又有些高兴,躬身施礼:“多谢墨师叔相助!” 墨浔淡然挥手:“可有受伤?” 奚皓轩摇头,环顾四周:“谢锦衣被师叔制住了?” “刚才瞬间遁走的果真是他?”墨浔言语中有了些责怪之意,“谢锦衣乃是千年老魔,凭你二人修为,不该贸然对他动手。” 奚皓轩对墨浔坦言道:“总不能眼见着古蘭城数千人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没了。” 墨浔知道师姐这个弟子,像极了师姐萧紫珞,不管外表看起来如何,内心却无比端正刚直,若是他今日没有赶到此处,奚皓轩怕是会拉着裴练云一起和谢锦衣同归于尽都有可能,这样一想,他便有些后怕。 “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如何去拯救苍生。”墨浔面色冷肃,训道,“要阻止谢锦衣的作为,尔等大可向附近仙修求助,再不济传讯回昆仑也可,谁教你以一己之力来解决全部事情?” 奚皓轩:“可是……” 他本欲分辩,事出突然,自己也没想到追踪一个魔修失踪事件,会扯出背后血轮法王分体复活的秘密。 白星瑜伸出的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师父为你们马不停蹄、不眠不休,大师兄就莫要再惹师父生气了。”白星瑜语调温婉地劝道。 奚皓轩看着白星瑜近乎死灰的脸色,也有不忍,叹了口气,向墨浔认错:“是弟子考虑不周,请师叔莫怪。” 墨浔冷哼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视线却落在远处那把紫花油纸伞的位置,瞧着伞下两人逐渐走近,不禁蹙紧了眉头。 待到东方叙把裴练云带过来,裴练云也没从自家小徒弟身上下来。 她纤手勾着东方叙的脖子,脑袋斜靠在他的肩头。行进间,红色衣裙飘飞摇曳,她修长的美腿搭在他臂弯边,不时露出一截莹润白皙的肌肤,如美玉般细腻滑润。 “既是师父,成何体统?”墨浔嘴里训斥,却因她妙曼身姿而偏转了视线。 裴练云的目光落在墨浔的侧颜上,和以往有所不同。 她眼底有着明显的疏离:“我讨厌脏东西。” 周围满地的血水泥泞,恶臭扑鼻。墨浔的白衣都不免沾染了许多黑漆漆的东西,脏了衣摆。裴练云此话一出,他动了动唇,想要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先抱着你师父罢。”墨浔轻叹一声,掐动法诀,收了东方叙手里的油纸伞。 温香软玉在怀,东方叙态度倒颇为恭顺,低头应道:“是。” 白星瑜只觉得墨浔对裴练云纵容得简直不像话,心里又妒又恨。 她的双手收紧成拳,隐藏在衣袖中微微颤抖,面上却带起了关心之色,轻言劝道:“裴师妹,宗门中关于你的流言本就颇多,以后回去可不要再这样了。” 裴练云一直觉得白星瑜这女人很奇怪,每次都满脸关切对自己,偏偏都是嘴皮子功夫,不见什么实际行动。 她对白星瑜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反问道:“不可哪样?” 白星瑜视线落在东方叙身上,嘴唇微张,又不自觉地打量墨浔和东方叙,似乎不太方便说出来。 这般形态越发让裴练云不耐烦。 就在裴练云不想再搭理的时候,白星瑜又突然开口,声线压得极低,语气温和如长姐:“你徒弟虚岁十六,不再是孩子了。裴师妹和他这样亲密,似乎有些忘了男女之防。师妹内心坦荡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其他人恐怕就不会那样想,说不准还会误会他又是你养的炉鼎。” 白星瑜说话,从来都很讲究技巧,她明知道墨浔一直在关注这边,偏偏提到了墨浔最为介意的炉鼎一事。一个“又”字,意味深长。 墨浔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好看了。 十年前裴练云失了清白之身,一直都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梗在他心里。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能从蛛丝马迹寻到男女双修过的痕迹。 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裴练云会为了提升修为引诱其他男弟子做炉鼎,可事实的结果摆在面前,让他不能不信。 若是那几名弟子对她不轨,想要占有她,那就是那几人该死。可是,真正死去的却是那几人,活下来的裴练云的修为境界瞬间提升到一个高度,这分明是她用了别人做炉鼎的结果。 在昆仑时,墨浔就觉得裴练云对那徒弟亲密过度了。他带她上山,认识她百年,也晓得她洁癖,何曾见过她对东方叙那样,愿意用自己的方巾去替其他男子擦拭汗水。 现在白星瑜的话,让墨浔心里又酸又苦,她果然是……对那小徒弟有所图谋吗? 就在这时,裴练云的回答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坐实了白星瑜的话。 “那又如何?”裴练云脑袋斜靠在东方叙肩头,淡淡地反问。 白星瑜没料到裴练云会这样说,顿时哑然。 她虽然有挑拨的意思,但从心里也没认为裴练云会看上东方叙。 裴练云依在东方叙怀里,玩着他的束发飘带,一脸漠然地看着白星瑜:“他是我养大的,自幼和我在一起。要他当我的炉鼎,又不碍着别人。” 白星瑜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面容寻常”的少年,这回倒是比较真心地说:“裴师妹的口味……果真特别。” 墨浔听了裴练云的话,哪里还能淡定。他心火一盛,真元紊乱,悬于半空收取血水的法宝大鼎也微微颤抖。 眼见血水又要狂躁喷涌,在这邪阵之中,危机四伏,他不敢托大,忙收回心神,凝出本命之火焚烧,先将那些血水的邪气迅速炼化再说。 白星瑜恨恨地咬牙,那个女人都不要脸皮摆明了要和自家徒弟双修,墨浔居然还念着她,失神混乱到这种地步? 当然,她也不会闲着,身为优秀的弟子,师父为难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赶去相助。 东方叙的心神也有些飘忽,被裴练云突然的话语给震住。 她说,要他当她的炉鼎…… 怀里的人儿,不知何时起已成了他眼中最美之物。她皓腕白皙,纤腰柔细,墨色长发安静地垂散在他肩头,眉眼精致如画。哪怕周围尸山血海,她依旧清香怡人,让人沉醉。 一如在昆仑初见她时,锦绣丝被,落英飘飞,迷醉芬芳止了他的步,留了他的心。 她明明很轻,怀抱在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但他却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好像不这样做她就会从身边溜走一般。 裴练云察觉到他异样,抱着他脖子:“怎么?” 东方叙偏头,脸颊擦过她的,只觉得她肌肤异常柔滑,他声音也暗了几分:“师父要弟子做炉鼎?”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我本就同住一室,若行双修之法,你自然是我的炉鼎,有何奇怪?” 东方叙突然一阵沉默。 她这般坦然,直率到眸中不带分毫感情,若他真以为她明白了什么,那才是怪事。 好半天,他才开口:“师父说的双修之法是?” “以人身为炉鼎,精、气、神为药,呼吸为风,意念为火,凝精气神……” 裴练云絮絮叨叨地给自家弟子讲解了一番,充分发挥了作为师父的责任感。 果然…… 东方叙莫名地叹了口气:“她说的炉鼎和师父讲的……并不相同。” “不同?” 东方叙无视了她双眼的茫然之色,淡淡地分析:“按照师父所言,双修光明正大,炉鼎每人皆可,又何来她语气中的不屑和鄙夷。” 裴练云回想白星瑜的表情,顿觉得自家小徒弟说得挺有道理,突然,她满脸“我又上当”的表情:“难道奚皓轩又骗我?” 当初奚皓轩还一本正经地教她,和他一起坐于山峰之巅,吸纳天地灵气双修,亏她还真感觉到精气神的急速提升,原来那只是普通的修炼状态么? 东方叙凤眸微眯,对于奚皓轩把裴练云培养成这样,一时说不出好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做人方面,奚皓轩提倡狡猾、算计,绝不吃亏,但修炼、常识等等,奚皓轩给裴练云的引导,都太偏正途了,竟是不给她接触任何邪门歪道的机会。以至于双修之道,给她讲解的都是最上乘的“心交形不交,情交貌不交,气交身不交,神交体不交”。 他突然觉得奚皓轩说的“养女儿”不是玩笑。 这种教养方式,可不就是养女儿么? 不管奚皓轩对裴练云怀着怎样的感情,东方叙本就不悦裴练云和奚皓轩之间的默契信任,此刻当然不忘背着奚皓轩插几刀。 “大概……他确实骗你了。”他神色端正地下了结论。 裴练云闻言,哼了一声:“他以为骗我,我就会不知道?” “改天师父带你去看看别人如何双修。”她一脸正色的给东方叙保证。 东方叙眸中情绪瞬间翻涌,闭而平息:“弟子定会陪师父一起认真研究。” 他声音里凝着欲,略微沙哑,裴练云听来,忽然好像心里钻了小虫子,□□颤栗。 她微微蹙眉,探手抚向胸口,只觉得,连心跳都乱了,真真是古怪。 奚皓轩是完全感觉不到周围气氛的暗流涌动的,从血水中脱困后,他便就去了尸山附近,一阵胡扯乱找,终于从一堆尸骸中寻到了阿珠那的半截脚尖,伸手一拔,就将其扯了出来。 “谢锦衣呢?”他问。 奚皓轩身材高大,阿珠那被倒提着,双臂悬空,泥水呛了一鼻子,不住咳嗽道:“咳!咳……放老娘下来……咳!” 奚皓轩一松手,阿珠那就在泥水中滚了一圈,糊了满脸的泥。 “你!”阿珠那怒瞪双眼,又瞬间想到了什么,也不起来,反而笑了笑,慢悠悠地清理头发上的泥浆,媚眼如丝地望着奚皓轩,“干嘛问我?那边的师叔来的时候,不是和谢锦衣交过手了,他更清楚才对。” 她本来貌美,可惜此刻满脸的泥水,除了一双眼睛水润迷人,其他地方看起来都颇为滑稽。 奚皓轩装作没看见,一本正经地说:“墨师叔的气息出现的瞬间,谢锦衣的就消失了。” “那我怎么知道谢锦衣去了哪里?” 奚皓轩指着尸山:“你刚才可是偷到了法宝?” 阿珠那双臂环抱,神色紧张:“是又如何?你要捡现成的抢?我告诉你,别仗着有师叔、师妹一大堆同门,就要抢人东西,我不会给你们的!” 奚皓轩蹲在阿珠那面前,笑容无邪:“修仙者岂会在乎身外之物,抢人东西这种事打死我也不会做。刚才就是说说,没想到你真的能除去尸体把法宝偷出来,一般来说,若是不精通阵法窍门,如何能知道法宝隐藏的位置?既然精通阵法窍门,又如何不知谢锦衣逃去了哪里?” 阿珠那心里咯噔一声,暗骂,日你个鬼的仙修啊!又哄骗老子!简直坑人! 但她还是狡辩道:“我哪里知道什么窍门,随便挖,法宝就到手了。” 一旁凝神炼制血水的墨浔视线飘了过来。 阿珠那突然被墨浔威严冷厉的目光盯住,背脊顿时一寒。她面色不变,对着墨浔盈盈一笑,目光如婴儿般清纯,声音娇脆:“师叔刚才没抓到谢锦衣,也不要把主意打到人家身上嘛。” 站在墨浔身后的白星瑜哪里见得惯阿珠那的做派,冷哼一声:“师叔也是你叫的?” 阿珠那冷眼瞅着白星瑜,一脸了然:“哟,这位仙长火气真大啊,我就叫了,你咬我?这么斤斤计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着紧自己男人呢。” 白星瑜脸上一红:“你胡说什么?” 她的视线微微瞟过墨浔,却见他不为所动。 阿珠那察言观色,笑得极为暧昧:“师叔,你们仙修之间的关系,和我们魔修也差不多嘛,一样的理不清,装什么正经。既然养的弟子都可以暖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我可比那不解风情的要有趣多啦,包你销魂噬骨。” 她言语挑逗,胡言乱语中又戳中了某些真相,墨浔心里恼她,但眼见血水快要收拢完毕,无法多言分心,只能由她胡言乱语。 白星瑜却想到了和墨浔欢好时,床笫之间自己的僵硬,心中羞怒交加,一巴掌扇到阿珠那脸上:“妖女!” 阿珠那单手捂脸,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这女人居然敢打她! 突然,她敏感地察觉到一丝魔气的味道。 她心下诧异,双眼微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白星瑜,突然诡秘的笑了:“哟~嫌弃我是妖女,你又是什么,那个印记……” 她故意拖长了声调,目光意有所指,让白星瑜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你!”白星瑜心虚之余,抽出长剑,上前一步,剑柄却突然被墨浔拂袖击回。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强迫症想把作者有话说都挂上面,不过从这章开始挂下面了。 【通知:本文2015.05.14(周四)入v,当日三更】 熟悉我的小天使大概清楚,我一直写科幻的,而且感情互动写得很差,这篇文是我首次尝试练习爱情互动多一点的文,谢谢大家的支持,让我写了这么多了。 我知道v后大概又有大部分会在盗文网看见这篇文,希望看盗文的读者要是喜欢这篇文,有时间来我文下支持一下,这里是晋江。 我其实是个很没自信的家伙,有时候总会太计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人喜欢,文就像自家孩子一样吧,很期待得到肯定。让大家见笑了。感谢所有愿意正版支持我的读者,希望这个故事成为大家闲暇时间的有趣调味剂。 本文基调是爱情,世界观和战斗方面我已经尽量压缩了,喜欢看升级类修真文的亲,这篇大概不是这个模式哈。 ps:我大概是个比较严肃的人,不太懂撒娇打滚求评,嘛,所以再直接重复那句,求评求收藏哦~ 【么么哒,投雷的小天使们】 琉璃c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10 11:15:56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10 13:14:03 第28章 墨浔收了法宝,迈步于阿珠那面前说道:“我经过城中时,见城中阵法威力逐渐下降,失控的普通人全部安静下来,有复原的迹象。若非是你有顺序地取走部分法宝,阵法的威力绝不会是这样。凭你的修为,虽不见得能操纵这个阵法,却对此阵法颇有了解才对。” 阵法常由各类法宝支撑运转,作用相生相克,若不按照既定顺序拿出,不仅阵法的威力不会减弱,反而可能引起阵法威力失控崩溃。 阿珠那眨了眨眼:“想不到你个丹修对阵法也这么了解。” 墨浔:“你要如何才肯说?” 阿珠那手指绕着发丝,歪着脑袋说道:“很简单啊,杀了你的宝贝徒弟。她刚才居然敢打我耳光,我可忍不了这口气。” 墨浔眉头皱到一起,冷了脸,伸手将白星瑜护在身后。 阿珠那笑嘻嘻的:“看来你还有几分情义,可惜眼光不怎么好,拿着粪土当玉石。” 白星瑜气得脸色发白,就要发作,被墨浔阻止。 “我玉清宗弟子如何,岂由外人妄加评论。”墨浔冷声道,“说你的要求,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阿珠那缩了缩脖子,双眼泪汪汪:“这么凶真的会听我说?人家怕怕!” 墨浔真不知道奚皓轩他们从哪里捡回来这么个活宝,实在不想再和她对话,眼神命令了奚皓轩上前。 奚皓轩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地盯着阿珠那:“你是打算跟师叔说,还是跟我,或者我帮你叫裴师妹过来?” 阿珠那心尖尖一颤,裴练云比奚皓轩还可恶,没准又会算计她一大堆,而且她还得罪不得!她才不要和裴练云说! 她立刻仰头,对墨浔叫嚷道:“放我离开,我才不要跟你们去昆仑,你们这些仙修自诩正道,一个个嫉恶如仇,我要是上了昆仑,还不把我给撕碎了?” 墨浔点头:“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终归是减缓了阵法威力,让普通人得救,也算功德一件。我答应你,离开此处后,立刻放你离去。” “你能代表他们所有人?” 墨浔的目光在不远处的裴练云身上一顿,方才神色肃穆地承应:“能。” 阿珠那站了起来,拿一个头骨在手里翻转玩耍,缓缓地说道:“很早以前我还未到南疆立足时,有个擅长阵法的朋友得了一上古卷轴,其中记载的某个阵法,和现在这个如出一辙,我也是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来偷取法宝,既然你说阵法威力有所下降,那便是那个阵法了。” “什么阵法?” 阿珠那见墨浔着急询问,语调越发缓慢:“别着急,师叔还没给我保证,你们离开这里后绝对不会反悔。” 墨浔敛了眉:“你不信我?” 阿珠那柳眉倒竖:“信你们仙修才有鬼了!她!他!都不是好东西,专门欺骗无知少女!” 她满腹牢骚,伸手指着奚皓轩,没敢去指自己怨念最深的裴练云。 毕竟东方叙在那里,她可不敢用指头对着他。 奚皓轩插白道:“你是少女?” 阿珠那眼睛都瞪圆了。 比起那些千年老怪万年魔修,老娘很少女了好吗! 墨浔正色道:“再耽误下去,对你我都不利,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阿珠那偏偏不听这种危言耸听。 她悠哉地梳理着自己弄脏的头发,就不说话。 白星瑜见墨浔苦恼,心里更是讨厌这个搔首弄姿的魔修,她冷哼一声:“装模作样,其实你根本只是运气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阵法吧!” 阿珠那吐了吐舌头:“那就是我运气好吧,你们也别问谢锦衣去了哪里。可惜了,他刚才定是被那火焰伤到根本,才会躲开师叔。这会儿要是被抓住,肯定跑不掉。” 魔修的行事原则向来是趁你病要你命,阿珠那今日反正都得罪谢锦衣了,想着那家伙日后绝对会倒霉,她语气里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你要我怎么保证?”墨浔终于让步。 从来到这里起,他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古怪,这阵法只能进不能出,否则他早带着裴练云他们先离开了。 如他所言,这里处处透着诡异,待久了反而不利。 阿珠那想了想,说:“要不你我建立主仆契约,如果你违反约定,我一个念头就可以制住你如何?” 墨浔还未开口,白星瑜就怒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就得寸进尺了,你厉害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阵法呀?”阿珠那笑嘻嘻地看着白星瑜。 就在这时,淡漠的声音悠悠飘来。 “天煞四方绝地阵。阵如其名,四方绝地,不留生门。” 裴练云突然开口,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阿珠那自信满满的筹码瞬间没了,瞪着裴练云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练云贴着东方叙的身体滑下,稳稳地站在地上。站立之处却早被东方叙用脚清理干净,不沾半分血泥。 只是地面阴气仍旧很重,挨着东方叙的温暖太舒适,让她有稍许不适应那种阴冷。 东方叙见她眉头微蹙,立刻衣摆一掀,半跪在地,拖了她一只脚起来,放于自己膝上,掌心里暖着一丝火焰,分寸把握得极好,既不会烧着她,又能为她祛除脚下沾染的阴邪之气。 他多年习惯伺候着她,近乎宠溺,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不顺心,此番动作做得自然,裴练云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倒是奚皓轩摇了摇头,有个徒弟使唤真是不一样,让他都有想收个徒弟来讲究一下生活细节的冲动。 白星瑜悄悄地瞟了一眼墨浔,只见墨浔的视线稳稳落在东方叙的掌心,不移半分。 她实在太了解他了,刚才东方叙抱裴练云过来,墨浔已经乱了心神,现在见两人之间如此亲密,哪怕他面上风轻云淡、神色坦然,此刻恐怕心里的酸意都快溢出来了吧? “师父,裴师妹既然知道,不如让她说说详情,我们早作打算。”白星瑜体贴地上前一步,隔离了墨浔的视线。 墨浔骤然收回了目光。 看见东方叙亲密地托起裴练云脚尖的瞬间,他心里有股莫名的火焰冲出,瞬间烧的脑子里只剩下裴练云小巧脚尖掌握在东方叙手心的画面,不容其他。 白星瑜出声提醒,墨浔方恢复了理智,看向裴练云:“阿绯,你如何知道?” 阿珠那也反应过来:“是啊!你是仙修,怎么会知道这个阵法?” 东方叙静静地扫了阿珠那一眼。 阿珠那脖子一缩,噎了声。 裴练云拿出乾坤袋里的卷轴,正是之前城主夫人用来抓捕魔修的那个。她纤指轻抚上面,淡淡地说道:“你朋友手中的上古卷轴,便是他们杀我全家抢过去的那个。” 众人沉默一瞬。 没人去询问阿珠那几百年前见过的卷轴为何会出现在裴练云的家中,也没人询问那个抢东西的“他们”是谁,但他们没有人怀疑裴练云的话。 还是墨浔打断了沉寂。 “你既然知晓此阵,那谢锦衣从哪里离去是否知道?” 裴练云点了头。 墨浔转头,目光凌厉地落在阿珠那身上。 感觉到他突然动了杀机,阿珠那立刻叫嚷起来:“你看吧,一旦我没了作用,是不是就要杀人灭口啊!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们!” 裴练云却突然出声阻止:“现在需留她一命。” 墨浔眉头紧锁,盯着阿珠那:“这魔修心思诡秘,就怕一念之仁,纵虎归山。” 阿珠那举双手反对,一把拽住了奚皓轩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裴练云最近一直跟着我,可以给我证明,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啊!还有他,他也可以证明!” 奚皓轩被阿珠那满目泪水的柔弱表情雷到,他清咳一声,使劲拔出了她手里的袖子,看向墨浔:“师叔,仙道贵生,我们废了她修为,饶她一命。” 墨浔打量了一番奚皓轩。 作为宗门内刑罚长老萧紫珞的亲传弟子,奚皓轩没有继承他师父的冷酷无情,待人接物反而颇为仁慈。 但墨浔还是皱眉:“这妖女擅长惑人心神,你没有被她迷惑?” 阿珠那连忙把自己眼球扯出来证明:“我眼球都坏掉啦!现在不可能施展什么惑术!” 奚皓轩无语,一巴掌把眼球给她拍了回去。 他知道与墨浔说不通,便转头问裴练云:“裴师妹,留她性命是为何?” 裴练云把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这时才缓缓开口,语气淡漠:“谢锦衣离去后,我一直在观察此阵,它虽没有生门,却有两处禁制波动,透出不同寻常的浓厚灵气。” 奚皓轩:“灵气?莫非这里与另一处小世界相连?” 裴练云:“与何处相连我不知,但我能看出,两处禁制乃日月之门,阴阳双生。须得一阴一阳,方能同时通过。” “师父……”白星瑜想起墨浔说过的堕仙墓地,“难道那魔修寻到了进入那里的方法?” 墨浔沉默不语,若谢锦衣果真是寻到了堕仙墓地,为何不早早进入,反而是在他闯进此阵的时候,仓惶离开,简直就像是退无可退的选择。如果他所料没错,谢锦衣的确是摸到了堕仙墓地的入口,但其离去的地方,却并非真正的堕仙墓地。 奚皓轩心思极快,裴练云几句话,他就抓到了重点:“裴师妹的意思,我们要离开此处,也必须一男一女同时通过那禁制才行。” 说完,他又有些不解:“谢锦衣不是要复活血轮法王的分体?那老僵尸怎么可能是女子?” 墨浔闻言,神色严肃:“血轮法王分体?到底怎么回事。” 奚皓轩如实将古蘭城发生的一切告知了墨浔。 之前墨浔虽然带着东方叙,但以东方叙的心性,断然不会透露半点信息给他。现在他听完奚皓轩的描述,神色更加凝重起来。 原来不仅牵扯到堕仙墓地,还牵扯到血轮法王的分体。 墨浔想得极深。 如果血轮法王这个分体是当初千年前的昆仑仙魔一战后遗留下来的,那也就罢了。 如果千年前进犯昆仑的众魔中,厉害到让昆仑众人谈之色变的血轮法王还不是完全体,那么,分体复活后的血轮法王该是多么可怕的敌人啊! 墨浔的心里苦涩,宗主师兄是知道这一切还是不知?如此危险的事,怎么能只派裴练云一人前来,今日若不是有他和奚皓轩在,凭裴练云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力量,又能做什么? 他心疼、暗恼,早知如此,百年前宗主师兄要了裴练云过去做弟子时,他就该拒绝。身为师父不能好好教养她也就罢了,何苦像仇敌一般屡屡致她于死地?若是裴练云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他定会好好爱护,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周围支撑阵法的火焰逐渐熄灭,黑暗一丝丝地聚集,众人的表情皆是明暗不定,看不分明。堆积了无数尸骸的尸山越发静得出奇,已经淡去的血腥味,再次浓烈地飘出。 血水开始无声无息地顺着地上流淌,裴练云又跳回东方叙怀里,任他抱着,脚尖是怎么也不愿意再沾地了。 “阿绯……”墨浔下意识地伸手,想要从东方叙怀里把她揽过来。 裴练云却埋头在东方叙肩上,秀气的鼻尖抵着他的下巴,看也不愿看墨浔,说:“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东方叙会意,抱着她,迈步一脚踏入了那齐膝深的血泥脏水中。他看似简单地侧身,正好避开了墨浔伸过来的手。 他半眯凤眸,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墨浔,好像一只匿在暗处的狐狸。 墨浔心思本来也没在东方叙身上,全部注意力都被裴练云吸引了过去。对于裴练云突然的冷漠他很是不解,平日她虽对他不见热情,也至少恭敬有加,怎会变得疏离冷漠。 她的一个转身,干脆决然,直接崩断了墨浔心中某根弦,让他心里又闷又痛。 “阿绯可是怪我?”墨浔沉声问道。 若是之前他没有和白星瑜有那荒唐事,恐怕还赶得及在她出发之前求了宗主,不让她来以身犯险。 “若是我早点劝阻宗主……” 裴练云听出他话语里浓浓的懊恼,静默一瞬,说:“多谢师叔一路护着阿叙过来。” 墨浔心里泛苦,在她心里,倒是时时刻刻念着她那小徒弟。不答反谢,真的不怪他? 就在这时,裴练云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墨师叔,可还记得青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一个故人。 墨浔愣了愣:“青苏?你上山时照顾你起居的杂役?他离世多年,为何突然提起?” 裴练云望他神情,好像是目光坦荡从容,带着一丝疑惑,她突然没了兴致再追问下去。 “没什么。”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仅此而已。 裴练云抬眸,目光落在东方叙好看的轮廓上,同样是少年坚毅青涩的侧颜,有的人却再也无法相见,生死永相隔。她的指尖探了过去,顺着那轮廓往下滑,百年前的时光仿佛就这样从指缝间不经意溜走…… “青苏是谁?”东方叙却突然开口。 他没有看她,平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却极低,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裴练云闭上眼,回想得很费力,答案亦然:“我忘了。” 刚才她那满眼怀念的表情,可不像是“忘了”! 东方叙心里泛着酸,冷哼一声:“师父记得旁人的名字,居然还会忘记他是谁。” 裴练云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奇怪?我还记得背脊、五花和仔骨的名字,可我照样不记得它们是什么妖兽。” 东方叙沉默了许久,咬牙道:“多谢师父没有给弟子取名。” 总觉得那些被她取名的妖兽,最后的下场都很诡异。 裴练云还在面无表情地嘀咕:“是啊,为何我总是记不住……” 东方叙已经懒得去想她的话是真是假,她曾经念着谁想着谁都没有关系。他在意的东西,向来都是直接抢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只只生日快乐~o(∩_∩)o~永远漂亮快乐。 【谢谢小天使们】 只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5-11 12:27:23 断了的弦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11 16:21:22 今天依旧求花花~求收藏。 第29章 裴练云虽能找到两处禁制所在,但修为毕竟不够,只能将其中诀窍掰细了,讲给墨浔和奚皓轩听,之后自有那两个分神期的人动手,她这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就不去凑热闹,也落得个清闲。 不管墨浔心里有多少想法,该动手时半点不含糊,和奚皓轩一起,飞快地破解禁制。 白星瑜当年因裴练云损了修为,元婴期都不到,适才又在城外消耗了大量真元,损了经脉,此刻也是半点帮不上忙。她踱步到裴练云旁边,挑剔地打量东方叙,暗暗冷嘲。 这种货色,哪里比得上师尊墨浔的风姿卓绝,也只有裴练云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才会逮着个男人就当宝。 但转念一想,哪怕知道裴练云和她徒弟不清白,墨浔还不是拿她当宝贝。他心里再有芥蒂,听到她破解禁制的要求,就马上动手,没有犹豫,他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里凝着的感情,永远都不可能再给别人。 白星瑜的手越发收紧,指节都变了色。 她曾经只是妒忌裴练云,想要墨浔更多的注意力留在自己身上。 但自从她和墨浔有过鱼水之欢,这种妒忌变成了极端的情绪,恨裴练云,也恨墨浔,恨意每日都折磨着她。 从昆仑到古蘭城,多日来墨浔待她,照顾远胜从前,不再那么疏远冷漠,可是,却不再碰她。明明男人都是食髓知味,不至于尝过她一次味道后,还有那么强的抵抗力不再次找她。 偏偏他不是,他满眼满心里,能容下的从来就只有那一个人。 虽然墨浔没有明言,那一晚的荒唐,其实后悔莫及。 如果那晚墨浔得到的真正是裴练云,他还会这样? 送上门都被嫌弃,自己真是又可悲又可笑啊…… 白星瑜突然变得安静,静静地看着墨浔的背影,黑色的阴气,血色的泥水,隔了她的视线,看的人也不再那样清晰。 东方叙的视线微微扫过白星瑜,无声冷笑。 那女人大概真的以为被种入体内的是魔印,现在越发破罐子破摔,心里魔气纵横。她大概不会知道,这世间生物千奇百怪,有食荤的,有食素的,还有某些会在专门的阴暗角落孵化的…… “快好了。”奚皓轩突然后退一步。 两处禁制马上就要开启,一时间光芒万丈,将这阴黑的环境照得透亮。 与此同时,裴练云伸手拽紧了东方叙的衣衫,冷静地吩咐他退到禁制的东南方向角落。 随着光芒越盛,满地的尸骸竟然缓缓地往地面沉下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座小山般的黑色巨塔缓缓升起。刺耳的尖啸实质般的迸射开来,好像炸裂的火星四溅。 除了早退至东南角落的裴练云二人,其他几人都被尖啸重重地冲击了神智,立于原地目光呆滞。 东方叙目光复杂,落在那巨塔上,半晌不语。 裴练云在他耳边郑重叮嘱:“他们的修为都敌不过,你就待在这里,莫要上前。这处为阵中火门,一般妖邪不愿意靠近。” 东方叙侧眸:“师父早知道有这东西?” 裴练云正双手飞速地结印,掌心之间一团火焰越发明亮,闻言倒是抽空给东方叙解答:“不知道,但是怎么想,人都走了还留下离去的踪迹,肯定有古怪。” 她又让东方叙退了很远,心里觉得达到了安全范围,才道:“若非担心你没人照看,我去解开禁制的话,肯定比他们两人快,他们修为是高,但手法太笨了。” 东方叙扫了眼因为在禁制附近反而被尖啸冲击了神智的几人,若是刚才裴练云和他在那个位置,恐怕也是来不及退离的。 裴练云至始至终都把保护他放在了第一位。 见她忙着结印时,都不忘将他周围施法护住。东方叙收紧手臂,语气轻柔:“他们修为比师父高,师父何苦劳累。” 裴练云白他一眼:“所以要把他们打醒啊。” 不然你师父我岂不是更累? 话语间,她控制火焰飞出去,挨个击中了墨浔他们。 可惜效果并不好,至少除了墨浔眼底稍微闪过一丝清明,其他人仍旧浑浑噩噩。 裴练云眼见着巨塔剧烈摇晃,漆黑的塔身上那数道闪着赤红光芒的巨大裂缝发出噼里啪啦地脆响,仿佛有无数东西叫嚣冲出,怕是等不到禁制开启,巨塔里的东西倒先出来了。 她又赶紧试了几次,依旧没有什么效果。 “这东西厉害!”她看着奚皓轩脸都被烧黑了,仍木然地站着,终于着急起来。 她自己的本命火焰自己清楚,和古莲燃灯的结合在一起,可以驱除绝大多数的邪气,乃是正阳正刚之物,醒人神智的效果最好。 可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却没了用处。 眼见她面色凝重,东方叙伸手抚平了她眉间的川字,淡淡地开口:“师父的火焰至正,但不是所有迷惑之术都是阴邪之物。” 裴练云一怔。 东方叙脚尖踢起块泥土,凌空抓了,捏于掌心,以精妙手法砸中了阿珠那。 阿珠那痛叫一声,清醒过来,看着剧烈颤抖的巨塔,她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禁制终于完全开启,阿珠那距离最近,双目贼亮,随手抓住了身边的奚皓轩,直接把他扔进禁制里的同时,自己也跳入了另一个禁制。 阴阳禁制同时闪过一道白光,让他俩通过了去,然后,光芒渐渐淡了下去。 看来这入口每次只能通过一人,下一个人必须要等待一定的时间。 错过时机了。 裴练云有些不甘心。 她家小徒弟那么弱,留在这里可不是长久之计。 她心里虽忧,面色依旧镇静:“阿叙,再等等,我马上带你出去。” 东方叙眸中情绪如水流淌,神色淡然地看裴练云:“弟子不急。师父小心周围。” 颤抖的巨塔终于破开一条裂缝,从里面钻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裴练云照着东方叙的手法,以硬物击穴,唤醒了墨浔师徒俩。 墨浔一眼见到巨塔,面色震惊,立刻拉起白星瑜就步步后退至裴练云身边。 白星瑜虽不情愿墨浔靠近裴练云,连其一起护住,但也没法在这时出言反对。他们适才站立的位置,瞬间被黑影包围,禁制的出口也被完全堵住,倒是裴练云附近相对安全。 “这是什么东西?”白星瑜看着黑气大盛的巨塔,只觉得仿佛被无数九幽黄泉的鬼魅包围,阴森压抑,可怕到她头皮发麻。 “蜀山万魔塔。”墨浔迅速在几人周围布下防御禁制,沉声道,“在数千年前由昆仑神炼门最有天份的炼器师无意得到上界残破仙器,以此为基炼制而成,赠予蜀山道宗降妖伏魔。” 他们几人刚才便是被万魔塔的罡风压制,那罡风带着上界仙人的肃杀之气,他们这些修士稍微触之,神魂都动弹不得。 “啊!”白星瑜眼见一个黑影迎面冲来,脑袋一埋,就躲进了墨浔怀里,娇躯颤抖。 墨浔动作僵硬一瞬,拿目光瞥了一眼裴练云。 可惜裴练云根本不在意他的任何举动。 他只得先全力挡了黑影靠近,再空一只手搂着自家徒弟,低声诓着她,掌心温和地拍她后背,安抚她的恐惧情绪,温柔而不失分寸。 白星瑜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柔,看着被墨浔击退,片片破碎在跟前的黑影,上面的凶煞之气仍旧让她心惊:“师父,这些影子到底是什么?” 墨浔道:“万魔塔,如其名,可收万魔,在蜀山数千年,里面镇压的妖魔不计其数。大部分就算被炼化,也留了这样的魔魂,久久不能散去。这些魔魂集咒怨凶煞之气为一体,千万不可沾染。” 最后一句,他本是交代裴练云,让其小心。 裴练云倒是很干脆地指挥了东方叙溜到墨浔背后。 她不是傻子,有墨浔这个分神期的高手在,她还拿金丹期的修为去陪着硬抗魔魂。 甚至她本着不能让自家小徒弟吃亏的原则,还有样学样,如墨浔待白星瑜那般,伸手拍着东方叙的后背,大咧咧地安慰道:“阿叙莫怕,有墨师叔顶着,再不济还有你师父我在。” 墨浔:“……” 东方叙不语,配合裴练云的动作,拿脑袋蹭着她柔顺发丝,动作亲昵。 白星瑜冷眼瞧着裴练云的举动,眼底尽是嘲讽。 裴练云和东方叙距离近了,倒是伸手抱着他的头,贴着他的耳垂,声调虽低,却语气严肃:“你自己也要变强,往后就不至于躲在别人背后,可以堂堂正正地行走天下。” 温香软玉的气息喷在耳边,如轻纱掠过心间,东方叙一阵心猿意马。 他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双眸倒带起了难抑的宠,唇角无声勾起,缓声问:“带师父一起?” 裴练云瞥他一眼:“难道你想抛下我?” 要走也要还了她多年来的好东西给她才行。药堂断了她的药材来源多年,用在他身上的每一件好东西都是她拼命寻回的,个中艰难她自己知道。她这个师父如此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当然,这些是属于她内心的丰富独白了。 邀功这种事,身为师父是不会主动说出口的,太掉价了。 东方叙悄悄勾了她一缕秀发,在指尖摩挲,声音有压抑地飘忽:“弟子不敢。” 抛下?他恨不得将她狠狠咬住,吞咽入腹,直至两者再也密不可分。 墨浔何等修为,就算不看,也能知道背后两人的小动作,他的脸色越加不好。 “阿绯,那禁制何时再开启?”他面色微凛,头也没回地问。 裴练云捏了捏自家徒弟的俊脸:“暂时还不行。” 东方叙一口咬住她的手指,这次用了狠劲,让她吃痛。 她双眼圆瞪,一拳砸在他下巴上,不要他抱了,却被他手臂禁锢得紧紧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暗暗较劲。 丹修都不擅长战斗,当墨浔挡下一个个黑影,时间拖得越长,越显得吃力,消耗的真元,全靠他丰厚的丹药家底撑着,才能一一补全。 可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裴练云见他没能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轻松应对,想了想,偏头建议:“万魔塔既是蜀山之物,我们可否将其收了,镇压这些魔魂。” 墨浔摇头:“那谢锦衣之前潜入昆仑,恐怕目标就是偷取这送回神炼门重新修补炼制的万魔塔。这法宝是破损之物,收了也不能用。” 裴练云又问:“用我们的本命之火临时修补呢?” 虽然丹修和器修功法迥异,但都以本命真火催动,高温高热凝炼,特殊情况下,丹修若是有炼器基础,以本命之火,倒可以临时代替炼器所用。 道理虽是这样,墨浔仍是摇头:“万魔塔不是普通破损,十多年前,它本欲用来收服那渡劫失败的玄阴魔尊,可惜反而损于天劫之力,寻常的火焰修补不了。” 他望着巨塔上的裂缝痕迹,心中震惊和感慨皆有。 那玄阴魔尊不愧是魔修第一人,九天神雷劫下,还能分心抵挡修真界第一镇魔法器蜀山万魔塔,不仅在上面留下恐怖的法力痕迹,还引了天劫之力损毁塔身。这等厉害的敌人,也幸好他渡劫失败,消散天地间,否则不知道又要为祸昆仑多少年。 千年之前,昆仑和哀牢山的神魔大战,玄阴魔尊没有亲自参与,却是他暗中操纵发起。几名臣服于他的大魔杀得昆仑众人心惊胆颤,仅血轮法王的名字,就让众仙修惊惧了多少年。 事后他居然还用了拜帖上昆仑,抢走了各大宗派大量修炼资源,当场斩杀了誓要反攻报复的数名已到渡劫期门槛的宗派之主,法力和鲜血凝成的字样悬浮在昆仑半空数年。 “据天地唯本尊独立,览昆仑余蝼蚁而已”两句,藐视天地,冷嘲众仙修,何等狂傲。 然天道之下,又岂容异数独立。 玄阴魔尊终究没有渡劫成功。九天神雷劫是修真界的传说,据说渡此劫的修士乃上界不容,天道断其生机,绝无生还可能。 幸好万魔塔虽损,魔尊已陨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谢谢各位小天使的地雷】 天使之城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12 01:43:36 朵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12 14:21:44 卿本佳人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5-12 18:46:27 明天开v了。入v前说点啥吧,写了一个月,得到大家支持,终于可以v了,虽然很多读者觉得v文是作者爱钱吧,但是文自己写出来也是劳动成果,有价值可以衡量也是一种认可。因为点击收藏可以有虚的,但是实实在在买文的却是真的愿意付出的,如果不是非常认同,谁花这个钱呢,去看看盗文也一样。 【所以,再次感谢之后继续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另外,净网期间,有些敏感词汇不能出现,所以文案和标题做了一定的修改,大家就当阿叙撩师父乐在其中,相当于给师父服务啦。 【注意看这里啦~这里】 在v章留言字数超过25个字,可以获得积分,字数越多,积分越多。积分多的话,等于免费看下章节啦。 古言这边的积分赠送有限额的,所以大家留言的时候,我会按照时间顺序送,明天见咯,抢沙发板凳吧。 第30章 墨浔思绪间,再次抵挡住几个魔魂的冲击,这些从万魔塔中释放出的魔修残魂,只余下嗜血屠杀的本性,寻着生人气味就要发狂。击退一只又扑来数只,渐渐的,几人所在的方位就被层层叠叠的黑影给完全包围,反而把之前堵住的禁制出口给空了出来。 白星瑜心疼的给墨浔擦拭了额角的汗水,又见他唇角溢出鲜血,乃是真元使用过度的原因。她心中暗骂,若不是为了裴练云,墨浔何至于受这样的苦? 他从昆仑千里迢迢赶来,一路拜访零散仙修,马不停蹄地借了各类法宝镇压古蘭城快要溢出的邪魔之气,还不顾危险直接冲入未知阵法中,就为了寻裴练云护她安全。 裴练云倒好,自己惹了事,反倒悠闲地躲在墨浔背后,连句关心安慰的话都没有。 不得不说,人性是奇怪的。 若是裴练云关心安慰墨浔,白星瑜怕是又要觉得那是故意勾|引了。一切都因为看不惯某人,无论怎样,那人都是错的罢了。 给墨浔喂了丹药撑着,她忍不住转头看向裴练云:“裴师妹向来是有主意的,既然都敢独自寻来这里,难道没有出去的对策?” 裴练云指着那两个若隐若现的禁制出口:“那不是吗?” 白星瑜气不打一处来:“你的好师兄和妖女先走一步,哪里轮到我们?” 裴练云一脸正色:“为何轮不到,那禁制只是需要时间,又不是坏掉了。” 墨浔伸手按住了白星瑜的肩头,柔声道:“阿绯说的没错。那妖女先走了也好,她心思诡秘,若是背后暗下杀手,我们反而麻烦。” 白星瑜想的更多,不知道禁制背后是什么,阿珠那他们又是否能早一步脱困。刚才阿珠那说的隐晦,可她能感觉到阿珠那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魔印。这个印记是她的耻辱也是无奈,绝对不能再被第三人知晓。 墨浔言语间偏帮裴练云,阿珠那又是个不稳定因素,忧心又焦虑之下,白星瑜搂着墨浔的腰,突然无助地哭了起来。 “师父,我们是否出不去了?” “我们按阿绯说的,等。” “万一等不到呢?” 墨浔被问住,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紧紧抱住,也顾不得在裴练云面前显出他和白星瑜的亲密。 东方叙冷眼瞧着一切,唇角勾起,挂着嘲讽。 突然,他神色微敛,猛地转身,裴练云已早他一步从他怀里挣脱,跃至半空,祭出了古莲燃灯,将他安全的护在身后。 墨浔临时布置的禁制瞬间崩裂,和那些贴于防御禁制前的魔魂一起,无声消散。 若不是裴练云手中古莲燃灯照耀的光芒隔绝,下一瞬被吞噬的就是他们几人。 变故太过突然,墨浔反应过来,立刻命令裴练云:“到我身后来!” 裴练云凝神静气,全心控制古莲燃灯的光芒,那无形的压力极大,为了抵挡,几个呼吸间就迅速消耗了她体内的真元,让她分神说话交流都做不到。 若不是她的真元储备本就比寻常金丹期修士多,恐怕很快就会脱力晕倒。 对于墨浔的命令,她不答,反而对东方叙勾了手指。 见她面容逐渐苍白,东方叙面色微沉,弹指间,把数粒丹药准确送到了她嘴里。 也只有他们玉清宗这样的丹修宗门,才敢把珍贵稀少的丹药当补充真元体力的糖豆吃。刚才墨浔是这样,裴练云亦然。 墨浔哪里能让裴练云来撑着,他一口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咒,将自己分神后期的修为全部施展出来,重新凝炼防御力更强的禁制,甚至没注意到裴练云的古莲燃灯,反而着急又担忧地劝道:“阿绯快下来,你抵挡不了这阵法的威力。” 直到魔魂消失那刻,墨浔算是想明白了。 魔修因功法和性格使然,向来精于算计,这是一个很早就布下的局。 为什么古蘭城附近魔修不断失踪。 为什么谢锦衣要冒险上昆仑。 又为了什么,谢锦衣会抛下阵法不管,自己逃离。 古蘭城这里有堕仙墓地的传闻,看来是真的,谢锦衣不知道从哪里得了途径,只要以强大的魔气为契,八成就能开启堕仙墓地。并且他开启墓地的原因,极有可能是为了复活棺木中的血轮法王分体。 然而,实施了数百年的计划,中途定是出了什么变故,让谢锦衣不得不想办法,提前开启墓地。 可是之前收集的魔气不够,他才会把主意打到送回昆仑重炼的万魔塔上。 谢锦衣秘密潜入昆仑,不仅仅是为了传达血轮法王的消息,也不是随手灭了风月谷来提醒仙修们所遗忘的魔修手段,那些都是用来转移昆仑众人视线的,恐怕他的真正目的一开始就是偷取存放在神炼门的万魔塔。 这是其一。 其二,万魔塔毕竟是仙修法宝,当年损于魔尊之手,也无法抹灭上面只有仙修才能解开的仙家禁制,谢锦衣就算偷去,没有仙修高手来解开禁制,里面的魔魂也无法释放出来。 所以,他得手后,出现在昆仑众人面前,故意留下自己潜入过昆仑的痕迹。 如果昆仑没有仙修追查来,谢锦衣就会加快杀戮魔修的步伐,最后手段甚至可以牺牲大量普通人,以他们痛苦死去时的咒怨来代替魔气。 如果有仙修过来,谢锦衣就会留下万魔塔,借仙修之手,开启万魔塔上最后的禁制,放出万千魔魂,用阵法之力吞噬魔魂来代替魔气。 之前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迷惑旁人的。 谢锦衣意外被裴练云所伤是真,躲避墨浔却是假装。 万魔塔乃是蜀山道宗镇魔所用,本就借用阴阳双生之力,禁锢魔魂的禁制,也是阴阳之力。 留下阴阳日月的禁制出口,谢锦衣的目的就是让困在阵法内的仙修去解开出口那些禁制的同时,无意识地也解开了其中隐藏着的,那些和万魔塔上相连的禁制。 出口打开的同时,万魔塔内的魔魂就会真正释放出来。 只有感应到魔魂的强大魔气,这个天煞四方绝地阵的真正威力才会展现。 现在裴练云抵挡的,才是可以绞碎吞噬万千魔魂的真正阵法威力,稍有不慎,她便会和魔魂一样,魂飞魄散! 墨浔暗恨谢锦衣狡猾阴险的同时,如何能不着急? 眼见古莲燃灯的光芒范围,越来越小。 墨浔的禁制却来不及抵挡逐渐增大的法阵威力。 没有犹豫和迟疑,墨浔推开了白星瑜,飞身挡在了裴练云跟前。 阵法之威,全部被他挡下。 如雪白衫在黑暗中,血染一片,醒目鲜红。墨浔个人修为再高,也抵不过千万魔气膨胀下的古阵法。可就算筋骨受损,神魂被冲击,他也只咬了牙,沉默受着。 白星瑜呆住了,痴痴地望定墨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师父…… 为什么? 就算殒身,你也要护她周全吗? 得他相助,裴练云有了片刻歇息的机会,此刻的她汗如雨下,浸透了衣衫,整个人都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东方叙飞身跃起,扶住她,用掌心的温暖,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裴练云斜靠着他,仰头就能对上他的眼睛。 他们呼吸极近,这样的距离,她能清楚看见,他的眼底,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坚韧平静,反手握住了他的。 是啊,自家小徒弟还在这里呢,如果她倒下了,谁来护着他? “还有丹药吗?”她立刻精神起来。 东方叙早备了新的丹药,扶着她的双手空不出来,他就这样衔着,埋首以唇渡入她口中喂她。 丹药入口,裴练云又感觉到异样。这次她一定没有尝错,这丹药不是她炼制的,里面的灵气之充裕,入口之后瞬间滋养了她体内干涸的经脉,让真元重新澎湃鼓荡。 这样明显的效果,起码是玄级以上的东西,她如今的家底可没这么好品级的丹药。 “阿叙你……” 裴练云正要问他,平静许久的禁制出口,突然光芒四射,又重新开启。 墨浔眼中精芒一闪,拉起裴练云的手,一个风遁,立刻带了她到禁制出口边。 “阿叙!”裴练云哪里肯走。 墨浔更不愿意放手:“你先跟我出去!” 被墨浔丢下的白星瑜愣住了,因墨浔离去的防御禁制即将崩塌,墨浔这个时候带裴练云走,就是置留下的人生死于不顾。 才答应过会保护她的那个人,最终选择的却不是自己。 裴练云没时间跟墨浔耽误,抬手一个火遁,带着墨浔一起转移到东方叙身边。 “墨师叔带阿叙走这边,我跟她走那边!”裴练云以不算多的真元法术维持防御禁制,艰难开口,“禁制只限阴阳,或许并不限人数!” 东方叙的丹药效力非凡,至少她现在还能分神跟人说话了。 这种时候,难得她还理智分析,情绪冷静。 墨浔这才放手,他带着沉默不语的东方叙,裴练云带着神情呆滞的白星瑜,迅速重新赶回出口边。 就在裴练云半只脚踏入出口之时,墨浔却突然转身,两道法术直接打在东方叙和白星瑜身上,将两人隔开。 东方叙和墨浔的视线对上,只听墨浔沉声道:“我不能拿她的命冒险。” 从阿珠那两人离开来看,一男一女离开是没问题的,不限人数,只是“或许”而已,这个节骨眼,墨浔不想去赌。 “呵!”东方叙冷笑一声,手指一动,正要动手。却见已经受到出口外力量牵引的裴练云,强行挣脱牵引之力,直接扑向了他。 “师父。”东方叙赶紧扶住她。 裴练云一口血吐在他身上:“我不能丢下你。” 墨浔怔愣一瞬,眼底真正的弥漫起对东方叙难抑的杀意,正要转身再把裴练云带回。 一柄飞剑尖端从他胸膛突然穿透,禁锢了他的所有动作。 墨浔难以置信地看着飞剑的尖端,熟悉的剑锋,是他在白星瑜筑基成功时赠送给她的礼物,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会被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从背后偷袭,穿胸而过。 本来就被阵法威力所伤,墨浔伤重之下,居然没能反抗。 飞剑的力量冲击下,他身体前倾,栽入了禁制出口中。 白星瑜回到裴练云放弃的位置,双眸定定地看着墨浔,柔情万千。 “师父,你说过保护我的,怎么这么快就丢下我?” 裴练云强行施展法术,要将东方叙送到墨浔身边并拉墨浔回来:“师姐!让阿叙先出去!” 她想法简单,在场墨浔修为最高,留下他和她想办法总有生机,但万万不该留东方叙这等程度的修为来冒险。 可惜白星瑜也是个不愿意赌的人,她更在乎墨浔的安危。 对着裴练云的请求,白星瑜的回答是直接甩出了结印的符篆,阻止了裴练云的行为。 一切发生得太快,墨浔被飞剑刺穿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白星瑜从出口处消失,虽不致命,却来不及做出反应。 墨浔师徒消失的瞬间,裴练云才刚好赶得及突破白星瑜留下的符篆威力,重新祭出古莲燃灯,稳住墨浔之前留下的防御禁制,开辟了只够她和东方叙安稳的狭小防御范围。 两张符篆被她抛到东方叙手中。 “阿叙,”裴练云抬眸望着他,燃灯火焰光芒映照在她略微苍白的脸上,如梦似幻,“你信师父吗?” 东方叙用袖角轻轻地拭去裴练云唇角的鲜血,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墨浔和白星瑜离去的方向,压下眼中迸出的厉色,答:“弟子说过,这条命是师父的,尽管使用。” 裴练云:“我教你手法,你祭出符篆,帮我先挡着。” 她没有说需要挡多久,甚至没有告知他,以他的修为去做这事是否危险,但东方叙毫不犹豫地应了。 看着他身上的修为气息在符篆的帮助下,猛涨上去,临时代替了之前墨浔的位置,裴练云面无表情的脸,也有些动容。她心里某处软得好像就要滴出水来,又暖又忧。 好在她并非是个容易伤怀之人,只看了一眼,心中念头更为坚定。 她掐诀间,用了一种从前都没使用过的生涩手法。 古莲燃灯渐渐光芒大盛,铺天盖地的阵法威力在光芒之下,居然有了退缩之意。 就在这时,裴练云咬破舌尖,喷精血于灯芯之上。 在东方叙身边的符篆碎裂的瞬间,她一把抓紧了东方叙的手,拖了他到自己身边:“抓紧我!” 东方叙搂住了她的腰,力度却不如平日,有些虚软无力。 一股火焰猛地扩散,古莲燃灯迸射出烈日般耀眼的光芒,将这个漆黑阴森的阵法之地,照亮了瞬间。 周围突然剧烈地震荡,位于阵法中心的万魔塔,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古莲燃灯的光芒之中。 眨眼间,光芒收敛,墨浔留下的防御禁制尽毁。 而裴练云和东方叙早已经从此处消失。 偷了阵法中心法宝万魔塔,裴练云借助古莲燃灯,没有通过禁制,直接遁了出去。 此方法过于冒险,她也是首次用这手段,能不能直接过禁制也是未知。 直到她双脚接触到类似地面的坚实物,一颗心才骤然放下。 不知道谢锦衣的阵法开启的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周围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音,连光芒也如夜空飞萤,细小而散乱地悬在空中。 黑暗中,裴练云只觉得握住的东方叙的手湿漉漉的,还很粘滑。 轻微的血腥味飘过,她眼眸骤然一紧。 “阿叙!” 没来得及扶住他,裴练云被他倒下的动作一带,和他同时跌倒在地。 第31章 这处和阵法中相同,神识受限,起不了作用。 裴练云伏在东方叙身上,以手指搭脉,心里一沉,面上不露声色的唤他名字。 可惜他没有任何回应。 她一点点的握紧手,指尖沾染的粘滑液体,血腥味更浓。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开始翻找乾坤袋,冷静的将里面的丹药看一遍,寻着有用的东西。 在阵法中时,因为墨浔突然离去,她不得已用了卓雅竹给她的那两张符篆。 卓雅竹当初给她解释符篆功效,这两张却是郑重又严肃地叮嘱过。 “此乃大罗天符,宗主亲手炼制,给我们宗派弟子每人一张的保命符,我把母亲和我的都交给你,希望最后你不会用到。这东西虽可以保命,但却是瞬间提升境界的功效,你也知,强行使用越级的境界力量,属于逆天之举,天道不容。提升的境界越多,反噬越大,你用的时候,最好不要越级太多。” 按照卓雅竹的意思,裴练云是金丹中期境界,用这符篆,最多提升到金丹大圆满,顶天了元婴初期即可,要是再往后,她怕裴练云的身体受不了。 而刚才东方叙为了代替墨浔,挡住阵法威力一瞬,直接从练气期不知道提升到什么境地,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反噬。 裴练云翻找了一遍,乾坤袋里的东西剩余的已经不多。 为了真元足够维持古莲燃灯,她几乎花光了最近累积的家底。 可是为了东方叙,她没有半点吝啬,拿出仅剩的丹药喂他。 东方叙吞下丹药不知过了多久,依旧没有动静。 裴练云伏在他身上,以耳贴胸。他心跳微弱得几乎静止,温暖的身体也逐渐冰凉。 她如今真元正在恢复中,暂时不能动用火焰,便解了他衣带,伸手探入他的怀里,不嫌弃那些血腥脏味,反复细致地揉搓,以自己的微弱体温温暖他的。 越是安静黑暗的环境里,给人感觉时间越是漫长。 裴练云做着重复动作,手臂都有些麻木。 她一直盯着东方叙闭目安静的脸,恍惚中好像看着一片火海。 那里,无数人挣扎哭喊,惨叫连连:“你们到底要找什么?我们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那个东西在哪里啊!” 她蜷缩蹲坐在一个角落,安静的看着一切,明明心中知道那是自己的家人,可是居然半点痛楚都感觉不到,第一次直面死亡,她居然就那样木然地看着,直到出现了宗主和墨浔的脸,他们明明看起来慈眉善目,飘逸如仙,可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却怎样也掩饰不了。 火海变成了灵雾缭绕的仙山,刚到这仙家福地时,寂静孤单的夜里,总会有个青衫瘦小的少年,摘一片树叶放于唇边,为她吹奏悠扬的曲调。她连那个人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却无法忘记那个少年带给她的片刻快乐,以及……某晚看见的他那双血红的双眼,充满了痛苦和不甘。 印象里那个叫青苏的少年,明明有着一双充满好奇又清澈明亮的眼睛,就像卓雅竹一样。可是那晚的眼睛,撕碎了他所有的情绪,血色模糊了一切。 那时候墨浔的背影留在裴练云的眼底,白色和血色混在一起,浑然分不清彼此,也变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从此横在她和墨浔之间。 又死了,毫无原因的……身边的人再次离开她了。 但她还要活下去,哪怕没有足够的理由,她都想活着。 山上岁月漫长,裴练云潜心修炼,不管任何事,越发习惯独自一人。 有时候她会想起火海,也会想起青苏的眼睛,只是时间久了,什么都会模糊掉,连她自己也忘记了,回忆时心底是否曾经有过痛,流过泪。 荧光之下,裴练云的视线逐渐坚定。 “师父不会再让你离开的……”她再次拿出了更好的丹药,准备喂给东方叙。 突然,一只手臂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指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微光之下,裴练云侧眸,正看见东方叙微微睁开的眼睛。 她心尖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一股酸涩冲上了鼻尖。 他少有这样的疲态,双眼没了平时的光彩,眼帘半垂:“其他的都留着吧。” 裴练云的心好像被生生插了根刺,又闷又痛,她板着脸,冷声道:“丹药不就是拿来用的!让你挡着又不是让你去拼命,我倒是想留着,你现在的状态能让我留?” 东方叙拉着她的手,握紧了,不让她动:“都是皮外伤,躺会就好。” 哪有皮外伤会连心跳都微弱了!她搭脉过去,差点都以为他心跳已经停止了! 裴练云只感觉到有湿润的东西从自己眼角滑落,又被东方叙突然探过来的手指接走。 她面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双目冰冷:“我只是累了。” 所以,那只是汗水而已! 东方叙也不戳穿她,手指放在唇边,舌尖舔了那浅咸的液体:“涩。” 裴练云的脸上的寒意寸寸碎裂,莫名的烫了起来。 他舔的是手指,她却仿佛感觉那舌尖触及的是自己的脸颊。 她默念了几句静心凝神的法诀,猛地抽离了自己被他按压住的手,胡乱用手背擦去自己那已经溢满脸颊的泪水,以仅剩不多的真元封住他的身体要穴:“闭嘴。” 东方叙异常乖觉,安静看她,不再多说一句。 裴练云视线偏转,声音冷硬:“不准睡,有我在,你死不了!” 乾坤袋中的丹药数量不够,如今他们所处何地都不知道,更何论求援。 裴练云闭眼沉思,却心急如焚。 她心中反复只有一个念头,怎样才能治疗东方叙的身体? 神识用不了,她无法得知东方叙的经脉骨骼情况,仅从脉象看来,他是被反噬的力量伤了心脉了。 心为体之源,心若不存,体亦无存。 某种存在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两人,东方叙率先察觉,眸色一沉。 此时,一个突兀沙哑的声音突然钻入了裴练云的脑海:“你想要救他吗?” “谁?”裴练云警觉站起,将东方叙护在身后。 阴冷的笑回荡在她的意识中:“嘿嘿嘿,我可以教你怎么救他!” 同样的声音,也回荡在另外环境不同的几处。 白星瑜站在湖水边,望着水波荡漾下自己的倒影,只觉得那影子晃荡扭曲,自己熟悉的面容上,嘴唇弯起的弧度,似乎笑得狰狞可怕,阴邪无比。 墨浔就倒在距离她不远的位置,还昏迷着。只因为她有些病态的,趁着墨浔无力反抗的时候,用飞剑刺中他一次又一次,每次都不伤及要害,但却加重他的伤势一点。好像只有他这样无助的时候,才会乖乖地躺在她怀里,哪里都去不了,谁也想不了。 可是他们不能永远待在这个地方。 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天一夜了,她寻遍周围,却根本没有出口的迹象。 “你是谁?”白星瑜盯着水里的倒影,步步后退。 此处天地无比广阔,却安静诡异,没有风,没有云朵,温和的日光静悄悄的洒落在她脚边,留下她一片黑色的倒影。 “我是唯一可以救他的存在。”水里的倒影笑得阴冷,声音沙哑。 白星瑜本就聪明,闻言静默一瞬,问:“需要我做什么?” 沙哑的声音缓慢的开口,一字一句,毫无遗漏地钻入白星瑜的意识中。 白星瑜唇角渐渐弯起:“好啊。” 另一处齐人深的芦苇丛中。 阿珠那发出不可思议地指着对面咬着茅根异常悠闲的男人,对着空中某种无形的存在骂道:“你要我跟他在这里?我呸!” 奚皓轩看着她笑了笑:“看来有办法出去了?” 阿珠那瞪圆眼:“不知道什么东西说,让我给你做炉鼎,就是现在、马上!做到就放我们回到古蘭城!” 奚皓轩一怔。 很快,他猛地抽开腰带,仰躺在地,大字排开,一脸就义的表情:“来吧!” 阿珠那:“……就算我做炉鼎,我可是魔修,你不见得能获得什么好处。” 奚皓轩摸了摸下巴,望着天际那没有尽头的绿色植被,淡淡开口:“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年,不知此处和外间的时间流速是否一致,墨师叔和裴师妹他们又是否已经脱困,比起一辈子困在这里,不如咱们速战速决。” 他不提到两年还好,一提阿珠那就额角青筋直冒。 两年来,她被奚皓轩指挥着探寻周围,看似安静无害的植被,往往潜藏着无数危机。每次她都被陷阱伤得快要死去,他却悠哉地站在她后面,气定神闲给她炼制新的丹药,把她的命又救回来! 她活了五百年,当然不想死,可是一次次被他利用,死去活来的被折磨,她心里想要杀他的心思差点都要超越离开这里的欲|望。 阿珠那扬起下巴,拿鼻孔对着奚皓轩,表情阴测测的:“说吧,这次你又打什么鬼主意?那个声音是不是你伪装的。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仙修,也有想要发泄的时候?想要就明说,吓唬谁呢?” 无视她那明显认为他“憋太久想来一发”的想法,奚皓轩满脸委屈,快速用手指揉搓自己,让其快速竖立挺拔:“来一次吃亏的是我吧?小爷我修仙千年,元阳未破,第一次就要献给你!要不,你先准备点补偿的东西?” 他越是这种故意的腔调,越是惹恼阿珠那。 “滚——”她怒而转身远离他。 显然那沙哑声音的存在没料到会这样,见阿珠那真的要走,才出声阻止,声调狠辣:“你若拒绝,我就先杀了他!” 阿珠那猛地止步。 身后雷声嗡鸣,气势骇人,顿然有种随时夺取人性命的霸气。 “呵呵呵……哈哈哈!”她开始低笑,随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手叉腰,指着天空,“去去去,马上动手!老娘我忍他太久了,现在就让他见鬼去吧!” 本来突然已经环绕在奚皓轩周身的雷光,突然平息了下去。 阿珠那不干了,跳着脚骂:“格老子的没听见吗?我拒绝啊!没听见吗?怎么不动手了,这点小事都靠不住,鬼才信你啊!” 雷光消散得越来越快了。 “哎?别,别走啊!”阿珠那一眼瞥到奚皓轩似笑非笑的脸,想起他的手段,心里寒意不住往外冒,“我不该骂人,我态度不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有什么条件,我拒绝答应都可以,帮帮忙啦……” 这回她再没得到回应。 “果然没有谁靠得住!求人不如求己!”阿珠那赶紧默默地踮着脚尖溜走,免得被奚皓轩事后算账,她刚才可是喊出心声,要他去死。 奚皓轩也没去追赶她,收敛了脸上的戏谑之色,视线扫过刚才雷光密集的地方,那里的草木瞬间被烧成黑色,化为寸寸尘埃洒落在地。 “很像典籍中的天劫之力……”他眼底疑惑更深,“莫非这里真的是墨师叔说的堕仙墓地?” 与这几处清幽环境截然不同的位置。 岩浆爆裂,地火喷涌。 轻轻放下手里的巨棺,红衣墨发的谢锦衣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咳出。 那玉清宗的小仙修的火焰,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他分神期的修为,都还不能完全化解,简直就像传说中那些自然生于天地的异火。 “主上。”他半跪在地,毕恭毕敬,“多亏了那几个昆仑的仙修,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到达。” 这里炙热无比,道路若隐若现,安全达到中心位置,就花了他整整一周的时间。 一双青灰色的纤纤细手,从棺木的缝隙中探出,搭在边上。 那手的颜色虽然可怕,却无比细腻,仿佛蒙尘的美玉。 “到了?”女子清脆的声音从棺木里幽幽传出,细嫩如少女,“这里可不是真正的堕仙墓地,时间和空间如此错乱,最多算是迷惑人心的墓道而已。” 棺盖缓缓开启,里面僵直地躺着一个稚嫩娇小的女孩,年纪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她身上没有任何遮掩,完全地袒|露,胸前也是没有发育的青涩扁平。血红色的柔顺长发,发梢齐脚踝,将她的脸部和身体遮挡得若隐若现。仔细瞧去,她的四肢乃至肚腹上,密布着闪闪符文,如刺青刻印在她肉里。 女孩那双黑得空洞的眼睛转了转,盯着旁边的谢锦衣,缓缓开口:“你先起来。” “是,主上。” “到我身边来。” “是。” 谢锦衣起身,松开腰带,露出结实、毫无遮挡的平滑胸膛,跨步进了棺木。 巨棺极大,里面再容一个他躺下都可。 他虔诚地跪在女孩面前,,一手探到她背后,将她扶起,俯身,将自己露出的身体送到她的面前。 女孩僵硬地张开嘴,露出两颗细长的尖牙,狠狠地刺入谢锦衣肉里。 谢锦衣闷哼一声,任由她咬。 随着他血液的流失,女孩身上肌肤的颜色渐渐地转为莹润。 她开始能小幅度地动作,仰头拔出尖牙,舌尖舔过唇边的鲜血,意犹未尽。 谢锦衣如往常一样,欲扶她躺下时,却见她对他勾了勾手指。 “来上我。” 她毫不掩饰地说着让谢锦衣心跳的话,骤然分开的双腿间露出的美好,差点让谢锦衣热血冲破了脑门。 谢锦衣不敢直视她,垂首只道不敢。 “不敢?”女孩冷哼一声。 谢锦衣埋首更低:“不敢亵渎主上。” “你情我愿,谈何亵渎?”女孩淡淡地说道,“这是这里的墓灵的意思,虽不知道缘故,似乎这个墓灵很喜欢看男女欢好。要进入墓地,必须得到墓灵的认同。” 谢锦衣沉默一瞬,以秘法封印了体内还在乱窜的火焰,免得两人身体相连时伤及少女,然后才跪在少女双腿间,伏身下去。 他动作温和,却惹来了不满。 她按着他的脑袋,拍了拍:“我的身体被玄阴那混蛋镇压,只是死物,坚硬如铁,给我认真点,别连门都进不去!” 谢锦衣只能努力让自己雄壮起来,狂野一点。 他阅女无数,经验和姿势自然丰富。 女孩闷哼一声,终于感觉到他的挤入,心中一口闷气也随之迸发。 她咬牙切齿,声音尖锐起来:“我要找他报仇!一定要报仇!” 谢锦衣喘|息间,耐心地建议:“尊上渡劫失败,已经身亡。” 她哪里听得劝,闻言尖叫起来:“他没死!那个混蛋阴险狡猾,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只有你们这些蠢货才会相信!镇压我分体数千年,害得我血轮法王之名沦为笑话!我还没找他算账!等我全部力量恢复,我定要吸干他的血,剁碎他的每一寸身体,让他神魂永不超生受我奴役!” 她一激动,谢锦衣只觉得她身体又收紧几分,让他艰难移动,疼痛难耐,又有种别样的刺激和兴奋。 他喘得更厉害:“主上……墓灵可还满意?” 女孩突然沉默起来,之前还在她意识中低语的声音,很久没有动静了。 这墓灵邪异,居然喜欢看人这种事,她之前听其声音,就有浓浓的欲,想着速战速决顺了对方的意思,可为何这时候反而没了声音。 难道他们原本利用的那几个仙修,带来了什么变故不成? 第32章 事实和血轮法王所料相差不多。.しωχs520. 在那漆黑一片,只剩荧火之光的环境里,裴练云冷眼瞅着浑身被雷电缠绕,悬浮在半空的东方叙,坚持道:“先让他的身体复原!” 掌控错乱空间的墓灵第一次觉得头疼。 它让这女人做炉鼎才救那小子吧,这女人满口答应,却根本没实际行动! 更让它无语的是,她不是故意不行动,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于是它还要给她解释一遍,到底什么才算真正的炉鼎; 解释完了,还要再给她解释一遍,怎样才是让炉鼎发挥功效的男女欢好; 这还不算完,末了还要给她说明男人的那玩意儿到底怎么用!就因为她非常坚持的认为,并且以帮眼前这小子洗澡三年的事实来证明,那东西就是一团多出来的软肉,和女人的胸部一样,同本质不同形,根本不可能有插或刺的坚硬度! 墓灵最后干脆地钻入了东方叙的身体,控制他来主动做。 但她却又要坚持先让他伤势复原! 墓灵对比其他几个人,觉得真是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女人,脑袋一根筋根本扭不过来,无比坚定她自己的理念,他分分钟想掐死她算了! 它非常无奈地想要干脆用强的好了,可惜裴练云某些方面一根筋是没错,但某些方面比谁都精,直接拿金丹自爆威胁它。 作为堕仙墓地的墓灵,其实也非常无奈。 和其他仙人的墓灵不同,堕仙都是带着执念身亡,最后的执念,化作了它,给了它更强大的力量的同时,它也被执念所束缚,必须一切按照既定的规则来。 裴练云从答应它的那刻起,直到她完成约定内容,它都不能让她死。 墓灵无奈起来:“你和他双修,你做炉鼎自然就治好他了……” 眼见她张嘴又要问“为何”,墓灵不耐烦起来,双目血红,扑上去将她推到在地,双手死死按住她的手腕,沙哑阴冷地道:“又是这样!欲拒还迎!为了不让我得到你,宁愿去死吗?” 墓灵控制着东方叙的身体,那番歇斯底里的表情,和他平日里完全不同,让裴练云有些许恍惚,只觉得这张脸似曾相似。 眼前这控制了东方叙身体的存在,近乎魔怔的嗓音,仿佛隔着她在对某个遥远的人发泄积存了不知多少年的怨念。 千年万载,沧海桑田,错失的一瞬,仿若是永恒。 裴练云不懂那么复杂的感情,她安静平躺,正视那双血样的双眸,声音平淡:“能活着,我为何要去死?” 一道火焰如龙,骤然从她身体内冲出。 墓灵没料到裴练云顺从被压倒,其实是为了引他过来,猛然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它大为惊骇,待它看清从裴练云眉心飞出的古莲燃灯时,更是惊叫出声:“元明灯!” 裴练云根本没在意它在说什么,双指并拢,晦涩古老的法诀出口,古莲燃灯上的火焰变成了一个个禁制符咒,如枷锁一般缠绕到东方叙的周围。 墓灵开始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流失,力量每少一分,那古莲燃灯的火苗就壮大一点。 它比裴练云更清楚这东西的可怕,别说它是个小小的墓灵,当年上界无数厉害的仙魔都道陨于元明灯下,魂飞魄散。若不是裴练云修为太低,元明灯又不是曾经那个完整的仙器,它还有活路? “住……住手!”墓灵叫嚷起来,“你想连他一起杀死吗?” 裴练云不为所动:“他说过命属于我,若是真的救不了,我宁愿亲手杀了他。” 墓灵口气软了下来:“你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固执?如果你不愿做他炉鼎,又何必答应我?既然愿意,怎么就那么能折腾!” 裴练云的目光微微扫过东方叙的身体:“有何不愿,若能救他,做炉鼎而已。” 但她话锋一转,言语戳进了墓灵心窝子:“可是,若按照你的做法,他并不能得救,不是吗?” 墓灵想要否认,裴练云头顶的古莲燃灯威力却不客气,它只能说了实话:“上仙当年求而不得,堕仙陨落,他都得不到的东西,岂容他人得到。我只是按照规则,让得到炉鼎的那方,消耗这墓道中残存的天劫之力而已。” 话毕,墓灵叹了口气:“你们进来开始,我就寻着你们最强烈的心声而来,按理说你们都是赌上性命也要达成所愿,你为何就怀疑我了?” 裴练云的声音沉静如水:“你要真能救他,何必那么多废话?” 墓灵静默。 周围的荧光开始逐渐聚拢,悬于裴练云顶上,凝成硕大的光球。 光芒驱散了黑暗。 裴练云这才看清自己躺在一排森冷的骨骼之上。 骨骼巨大,漆黑油亮,远远地隐于黑暗中,看不见尽头,从骨骼的形状看来,这居然是一副龙骨! 龙这种神兽,已经许多年不曾出现在修真界,裴练云认得龙骨,还是从玉清宗某本典籍里看过。 “女人,解开你元明灯施展的束缚咒,让我回到本体。相信我,比起你吸干我的力量杀我,放过我对你我他都好。”墓灵露出本体后,感觉态度反而平和许多。 裴练云思考一瞬,单手一拂,古莲燃灯就飞回了意识海内。 龙骨开始剧烈震荡起来,没了古莲燃灯制约的墓灵,瞬间就死死压倒在裴练云身上,伸手解她的衣带。 可惜动作到一半,再次出现的古莲燃灯又禁锢住了它。 “不可能!我已经封了你的意识海!” 裴练云面无表情:“但我收回的根本不是灯的本体。” “你!”墓灵无赖,“我知道了,我以性命发誓!这次我会乖乖回到本体,你别再吸我的力量了。” 裴练云应声,再次收回古莲燃灯。 墓灵怪叫一声,哈哈笑着,双手要撕开裴练云的衣衫:“蠢货!我早就死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哪里还有性命。” 可惜下一刻,它依旧被古莲燃灯给禁锢住。 “你!你!你!”墓灵气恼吼叫,“你懂不懂什么叫言而有信!” 裴练云瞥了眼已经鸡蛋大小的灯芯火焰,面无表情:“原来直接吸收力量的效果更快。” 墓灵的声音软了下来:“好吧,我真的放弃了!你别打主意吸干我了,此处规则是上仙所定,杀我无济于事。” 裴练云看它一眼,收回了灯。 当然,堕仙本就偏阴邪,堕仙墓灵这种存在,是完全没有信誉可言的。这次之后,它还折腾了好几次,直到它完全无法弄明白,裴练云手里的东西到底是收回了还是隐藏在外。 墓灵最后终于真正的放弃了。 它从东方叙身体内撤离,东方叙好像瞬间力量被抽空,软软地倒在裴练云的怀里。 裴练云抱紧了他,面色平静,手却颤抖。 东方叙的声音幽幽飘出:“师父再抱紧一点,弟子就快没呼吸了。” 平常的语调,缓慢慵懒,裴练云一听,就知道这是真正的他了。 她把脑袋埋在他脖颈边,许久没有说话。 东方叙探手搂住她的腰,翻了个身,仰躺着抱她。 裴练云哪里能压着他,啪地拍开他的手,寻了他身边位置坐好,以手探脉,查看他的身体情况。 头顶上方的光球已经幻化为巨大的龙头,铜铃般的眼睛盯着下面对它来说小如砂砾的两人,声音依旧暗哑,却带起了狡诈:“天劫之力必由你们这些闯入者来消耗,我虽然不会主动救人,但你作为炉鼎救他的效果这一点我绝对没撒谎。” 裴练云若有所思。 墓灵大笑起来,意味深长:“谁为炉鼎谁留存,我则实现留下那人的愿望。” 猛烈的罡风乱卷,裴练云抱紧东方叙,再次睁眼,周围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 红纱软榻,香烛缭绕,朦胧的光线,微微的静夜清风,将纱帐映衬得若隐若现。 这香软又充满色|气的氛围,安静得仿佛刚才的骨龙从未出现过。 东方叙靠在水色软垫上,墨发垂散,脸色苍白,一双凤眸迷离暧昧。 裴练云给他号脉收回,比起刚才的微弱心跳,他此刻的状态要好得多了,看来墓灵为了可以方便使用他的身体,一定程度上修复了他身上的损伤。可惜这里环境虽不黑暗,她依旧没法使用神识,看东方叙的体内情况究竟怎样。 她这边神游,不知不觉间,温热的呼吸距离她极近了。 “师父……” 修长的手指突然贴住了裴练云的脸颊。 裴练云一怔,他何时坐起来的? 东方叙的手擦过她的耳垂,伸入她如瀑柔顺的长发里,扯下了她的发带。垂散的发丝微微遮挡了裴练云的视线,直到他压上她的唇,舌尖轻舔她,她才猛地眼眸一缩,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拒绝。 她没有拒绝,他的手就得寸进尺,直接伸进了她的衣襟,拉住了最里面的衣带。 只要他稍一用力,小巧的肚兜就会滑落。 裴练云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身体明明那么冰凉,掌心却热得可怕。 东方叙垂着眼眸看她:“师父?” 裴练云听了墓灵的各种解释,其实有点似懂非懂,看东方叙的动作,似乎在延续墓灵的动作,她没有拒绝,他触碰她时,她心里也好像被点燃了一把火,将四肢都烧得滚烫。但她满眼狐疑:“双修是要这样?” 东方叙:“或许吧。” 她柔滑的肌肤就在他手下,那温软的感觉让他的声音都堵在喉咙,压抑暗哑。 裴练云还是不相信,直接往下摸去求证:“能有那么硬?” 东方叙被她的小手抓住,那轻柔温软的手指不时捏一捏,让他浑身都快硬了! 他凤眸眯起,眼睛都快变得血红,咬牙:“师父!” 裴练云正惊讶于与她回忆里完全不同的形状和硬度,原来墓灵真的没骗她,虽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容纳不了这么大的进去。突然天旋地转,她被他直接压倒在软榻上。 她的长发如最柔软的丝锦铺洒开,幔帐轻扬,美人如佳肴,柔滑细嫩就待品尝。 东方叙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暗沉,只恨不得一口口将她咬下吞咽。 偏偏她视线清亮得如山泉,面色虽红,被挑起的是身体本能,却并没真正动情。 她的视线落在他俊美好看的轮廓上,问:“为何是我躺着,阿叙要我做炉鼎?” 东方叙敛目:“当弟子触碰师父的身体的时候,亲吻的时候,独占的时候……师父知道怎么反应吗?” 裴练云摇头。 她修炼火系法术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仿佛从内燃到外,热得她都快融化了。 东方叙唇边弯起淡淡的弧度,倾身覆着她,舔着她的耳垂,轻声低语:“弟子教你。” 裴练云睁大眼,感受到他的手不急不缓地在自己身上游走,听到他难耐的呼吸,连她的胸膛起伏也大了起来。与此同时,更浓的血腥味也渐渐弥漫,她心跳虽快,眉头却微蹙。 这双修果然是个体力活,他如此缓慢的动作,也拉扯到他身上的伤口了。 就在东方叙撕开了她的衣襟时,她突然翻身,直接把他压在了榻上。 两人以女上男下的姿势,倒是更为暧昧紧密。 东方叙抬眼,眼底是隐忍的火焰,声音越发暗哑:“原来师父想在上面。” 裴练云:“那个龙骨残魄谎话连篇,但最后一句怕是真的。” “所以?”东方叙瞟了眼周围漂浮的火焰禁制符咒,裴练云倒是很有想法,直接用古莲燃灯施展符咒,把他给绑了个大字,让他丝毫不能动弹。 裴练云一件件脱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如剥了壳鸡蛋般白皙滑嫩的身体:“我会按它的方法先寻了你做炉鼎,天劫之力我来承受,规则所限,它定会放你安然离去。” 东方叙盯着她绝美的身躯,缓缓开口:“师父不想活了?” 裴练云的动作稍微一滞,她一直努力地活了那么久,会不想活着吗? 但是此刻她的心情居然无比平静,就像当年面对惨声尖叫的火海、青苏挣扎绝望的眼睛时,没有丝毫动摇。 轻纱飘过,瞬间遮挡了她的视线。 “想太多总是会累的……”她依着方法,软软地伏在了他的身上。 第33章 没有任何准备,被异物入侵的痛楚让她浑身一颤。 裴练云根本不懂姿势和力度,这样猛进,哪里受得住。 身体本能的想要逃避这种痛苦,但她咬了牙受着,手指掐诀,真元运转,要压制身上的气,协调至东方叙现在的境界。 真元一动,她瞬间感觉到不对劲。 如果之前她体内的真元如同一个小水池的话,现在就突然扩展成了汪洋大海,宽阔得看不见尽头。 暴涨的真元储量让裴练云有些措手不及,充盈的力量在全身激荡,原本飞出意识海的古莲燃灯自主回到眉心里,疯狂地吸收她体内突然溢出的强大灵气,橘色的火焰渐渐地转为幽蓝,颜色更冷,温度却更高。 她的身体就好像受到某种无形的引导,动作有了固定节奏。 低喘如牛毛细雨密集,身体如湖面波纹荡漾。 她的意识也浑浑噩噩起来,身体里有东西进进出出,好像破除了她身体内的某种枷锁,将里面蕴藏的宝藏给全部展现出来。 恍惚间,她终于稍微回想起十年前那个晚上。 月色流泻,落英飘飞,同样有节奏晃动的软榻上,她如鱼肉,任人宰割,利器撕开了她,刺入她最柔软的地方,残忍地任由鲜血洒在馨香的锦被上。男人血色的双眸逼视着她,银色长发垂在她的脸颊边,薄唇微张。 他在说什么呢…… “师父。” 东方叙的声音渐渐拉回了她的意识。 回忆中那男人的眼睛和他的在瞬间有些许重叠,但也只是一瞬,裴练云又忘记了。 她视野里是东方叙压抑又潮红的脸,他的视线专注而占有地凝视她,魅惑的凤眸如深不见底的黑洞,连她的注意力也全部吸了进去。 “看着我。”东方叙突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裴练云还没意识到古莲燃灯失效,惊讶于他怎么挣脱她的符咒力量,突然被他捏住,反应慢了一瞬,身体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本来就动作生疏,停停做做,龙骨残魄口中那些降龙伏虎、妙用神剑、擒住真铅、转化阴阳的手段步骤,完全都没有落实。骤然把他卡在半中间,东方叙也是不上不下,忍得难受。 但他看着她清澈的视线,知道她现在全部身心都在清楚地感受他,那足以让他在忍耐中更加兴奋。 他手指摩挲着她凝脂般的脸,低低地笑:“弟子的第一次是师父的,以后每一次都是……不要再忘记了。” 裴练云脑海里有东西轰然炸开,无数错乱的记忆片段将她包围,最后定格在十年前那晚,陌生阴冷的男人声音那里。 “你是本尊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她突然分不清当时和现在,残留在她潜意识里的男人危险的杀意让她反抗起来。 见她抽身要逃,东方叙哪里肯放,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脚踝,拖回来重新翻身压住了她。 上下再次颠倒,真元却更加疯狂地在裴练云体内流转。强烈的冲击让她神魂都震荡起来,本就有些恍惚的精神,瞬间又失去了意识。 东方叙重新掌握了主动权,感受着从她身体里传过来,同样在他体内一遍遍冲击他经脉的真元,颇有些遗憾地凝视着裴练云昏睡过去的脸。她的体质一旦和男人欢好,体内那庞大的力量爆发出来,首先都会将她本人给震晕。 真想如刚才那一刻,她的所有,视线、身心,都胶在他身上,无法分离。 他单手握着她的脚踝,抬高她的长腿,偏头亲吻。 “师父放心,弟子现在已经不想再杀你了。” 隐约的雷电噼里啪啦地在东方叙身后响起,他头也没回,只任由汗水滴在裴练云莹白的肌肤上,仿佛下一刻死在她体内都愿意。 天劫之力,毫不犹豫地攻击了东方叙。 雷电之威,凌厉强大,不过瞬间,他便化为黑色焦炭,触之便成飞灰。 然而下一刻,飞灰触及裴练云的身上,一道血色符咒突然凌空射出。 安静无声的空间开启了条黑色的裂缝,衣着完整的东方叙跨步走出,身后跟着如鬼影般的瘦高男人。 “怎么会?劈死的居然只是个分体傀儡!”墓灵惊讶的叫嚷出声。 东方叙首先急步到裴练云身边,用她的衣衫裹住她,打横抱在怀中,这才垂眸,扫了床榻上的黑色灰烬一眼:“只承受了两道大罗天符篆和一点点的天劫之力就废了,鬼箫,这就是你找的材料?” 那鬼影般的男人跪下:“尊上,时间太紧,所以……” 东方叙冷冷地扫了鬼箫一眼,目若寒冰。 鬼箫立刻闭嘴,不再狡辩。 他态度诚恐,有些意外。 毕竟东方叙只用了两三个时辰,以自身精血和魂魄滋养,炼制的这个如他分体般的傀儡。就算他的部分魂魄在其中,实力也不超过金丹期,能抵挡大罗天符的威力和天劫之力已经让鬼箫觉得惊讶的了,哪里知道东方叙根本不满意。 一个巨大的龙头在空中若隐若现,声音沙哑:“难怪我刚才附身时觉得古怪,你的身体似乎魂魄不齐,我还当是你身上所谓的伤势缘故,没料到和那女人欢好的不过是个假身体。” 没想到一个下界的修士,居然会这么高等的傀儡术!精血喂养,割魂裂魄,分体替身如本体一样,彷如鲜活的生命。就算是上界的仙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这一步。 东方叙埋头,亲吻怀里的裴练云,低低地笑:“无论我什么形态,她都属于我。” 哪怕留在傀儡身体里的只是他分裂的一丝魂魄,感情、欲求都来源于他本身,因符咒效力,一直和他的神识遥相呼应。 墓灵暗自引聚墓道中的天劫之力,却发现那些力量根本没打算攻击东方叙。 东方叙头也没抬,视线还凝在裴练云的睡颜上:“规则之外当然不会受约束。” 墓灵见多识广,反应过来。 因为东方叙的本体是在他的替身傀儡消亡的瞬间,激发裴练云体内潜藏的符咒传送过来,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使用这种力量诡异的符咒,但结果是他以规则之外的途径进入了这个墓道,所以不会再被墓道里受规则约束的天劫之力攻击。 墓灵冷笑,满是鄙夷:“区区凡人,还算有点见识,知道利用仙墓规则。数万年来,能以这种安全方式进入墓道的,你算是第一个!” 东方叙抬眸,双目血红,魔气渐渐弥漫:“墓口在哪?” 既然知道血轮法王想要堕仙的传承,他又怎么会客气,不半路抢劫一番? 墓灵在此数万年,期间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闯入此地,哪个不是对它怀着敬畏,裴练云那种持有元明灯的异数惹不起,那倒也就罢了,随便一个凡人也敢那种嚣张口气? 它顿时冷笑:“下界之人,你可知我是何等身份?” 东方叙淡淡地瞥了龙头一眼:“仙人墓道的看守大多是仙人的兽奴,畜|生一头,你能有什么身份?” 墓灵哑然。 虽然东方叙说的没错,可它好歹曾经是一条叱咤风云的苍龙啊! 它震怒起来:“凡人!我要你后悔长了这张嘴!” 幔纱碎裂,空间震荡,东方叙抱着裴练云,笑容隐在越来越黑的环境中:“区区畜|生,要么开启墓地,要么……死!” 墓灵惊讶地感受着周围一切剧变,在它反抗无果的时候,终于阴狠地笑了起来:“你们不是都想要得到,好,我让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去获得!” 棺木中的血轮法王眼眸紧锁! 奚皓轩眼里带起了疑惑。 墨浔勉强抵挡住最后一丝天劫之力,在听到脑海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后,晕倒在白星瑜身上…… 所有空间陡然崩裂,里面的人全部被弹了出去。寂静得墓道之中,骨龙正在一点点消失,它最后挣扎着往前爬,却被拖入了黑暗里,从它身后传来有什么东西被吃掉的沙沙声。 裴练云醒来的时候,简直神清气爽,浑身无比舒畅。 充盈的真元在她体内流转,她不用神识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起码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的时期,只差一步机缘就可以碎丹成婴。 只不过待醒来后,她根本没有沉浸在修为提升的喜悦中,想起墓灵所言“谁为炉鼎留存谁”,如今她还活着,那么承受天劫之力的……是东方叙? 所以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人。 这里不是空间和时间都无比错乱的墓穴,而是古蘭城。 晨光下的古蘭城渐渐从寂静中苏醒。 之前被阵法影响的居民,逐一恢复了正常。他们大多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摸摸脑袋,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睡在了大街上;有的被自己身上的血污给惊吓到,满脸煞白;有的则已经横尸街道,阴魂飘摇…… 而更多的人,则发现自己正在匆匆老去,前一刻还花白的头发,很可能已经变为全白。多年以来,他们自傲与外界不同的长寿状态,正在逐渐距离他们远去。 整个古蘭城还被墨浔设立的法宝禁制所包围,没人能出城,这让城内的气氛更为恐慌绝望起来。 与惊慌失措的人群擦身而过,裴练云四处找寻,没有东方叙的身影,也没有奚皓轩和墨浔他们的踪迹。直到路过城主居所,她遇见了行色匆匆的闵才良。 她记不得这个将他们迎入古蘭城的管事模样,但闵才良却记得阿珠那身边这个绝美的“活尸”。 闵才良一眼看见裴练云,眼泪鼻涕横流,扑着裴练云的脚,伸手欲抱:“可是我们招待不周,上师发怒惩罚我们?” 修真者一怒,轻则尸横遍地,重则天下衰亡,凡人如何不敬,如何不畏? 裴练云微微侧身就躲开了他。 闵才良惊慌地看着自己逐渐枯老的手臂,不肯放过裴练云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爬着去抓她的脚踝:“上师,我还不想死,为何会这样?救救我,救命啊——” 裴练云看着他,声音不喜不悲,平淡无波:“凡人寿命本就不过百年,天意如此。” 她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更清楚,与天道相比,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天道以万物为刍狗,她有何资格评论干涉? 救了闵才良,是否又要救助其他的人?就算她身上真的带齐了可以给全城活着的人延续寿命的丹药,这些没有经过修炼的普通人服下,就不是受到堕仙墓地仙灵之气影响而长寿,而是成为散发着续命药性的药人。 到时候,就算他们想要如普通人那样百年终老,也将成为奢望,满城的药人,最受魔道喜好,连皮带骨,炼制吞噬,魂魄都将永不超生。 闵才良伏在地上,眼睁睁地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绝望悲苦,再也忍不住嚎哭起来,直到他形态垂垂老矣,再也没有声息。 生离死别,裴练云向来看得极淡。 但如今,她的步伐略有些焦急。 或许不是真的不在意身边的人离世,只是在于离世的那个人有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走到裴家的断壁残垣前,她猛地停住脚步,视线落在残墙的高处。那里几日前,幕夜星光,夜风清爽,她还和他并坐上面,把酒畅饮。现在此处,只剩她形单影只,寂静萧瑟。 裴练云静静地站立,红色身影如跃动的火苗,随风摇曳。 “师父果然在这里。” 熟悉的声调让她眸子一紧,略有些僵硬地扭头转身。 晨光之中,东方叙迎着她稳步走来。他明显又长大了两岁,十□□岁的男子,长身玉立,身段更为挺拔高大,真真是玉树临风之态,有从少年蜕变至青年的坚毅。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靠近,任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望进他那双光华氤氲的凤眸,她忆起两人浑身不着一丝遮挡的袒露纠缠,心里虽还平静,身体却有些不自在,耳朵尖都粉嫩微红起来。 东方叙敛目,他如今高她许多,微微俯身,才能俯首在她耳边低语:“师父在想什么?” 连带他的声线都低沉了几分,带着男人诱|惑的磁性。 裴练云啪地一声,伸手按住东方叙的脸,手指挡住了他的眼睛,将他和自己的距离分开。 “那骨龙骗我们?为何你和我都活着?” 东方叙抬手,按握住她的手,宽大温暖的手掌将她的紧紧包裹,她欲抽手,却被他握紧了,慢慢地从他脸上移开,放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上。 他凝视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缓缓地道:“弟子也不清楚。” 裴练云觉得他的视线很烫,炙热得仿佛要把人融化掉,可她没有躲开,这样迎着他的视线,她只觉得心里某处被填塞得满满的。 “算了。”她突然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东方叙的脑袋,如同抚摸一只大型灵宠,“你我都还活着,这就够了。” 裴练云的表情若有所思,东方叙的身体却微僵。 察觉到他的奇怪,裴练云偏头看他,用神识将他反复打量了好几遍,才道:“修为倒是涨到练气五层了,哪里受伤了?” 东方叙心里莫名憋了一股气,咬牙:“师父当炉鼎是什么?” 裴练云静默一瞬,一本正经地道:“好东西。” 让她这个不管怎么修为都难以增长的弟子进步了,看来炉鼎效果果然比丹药更好,难怪宗门愿意接受沧溟宗送来的炉鼎卓雅竹,的确是好东西。 东方叙手臂一揽,按住她的腰,将她拉入怀中。 四目相对,气息暧昧交缠。 他凤眸微眯,上挑的眼角是若有若无的诱惑笑意:“既然是好东西,弟子还想要呢?” 第34章 “回去昆仑再说。” 裴练云没有推开东方叙,反而软软地趴在了他胸膛上。待东方叙仔细看去,她竟是闭了眼,疲惫地昏睡过去。 东方叙将她轻轻抱起,动作轻柔,如对待世间最珍贵易碎的稀有之物。软香在怀,她身上的幽香阵阵钻入他的鼻息,有意无意地撩拨他的心弦。他眸色微敛,不过一瞬,克制中,又低低笑了起来。 她才双修过,精力、真元正是充沛之时,如今这样疲倦,怕是因为太过忧心的缘故。 裴练云对人不冷不热,向来都是没心没肺,何时将人放在心上,忐忑焦虑。 这世间能让她如此的人,唯他而已。 “师父,弟子等你。” 一个等字,慢悠悠的声调钻入了意识模糊的裴练云心中,荡起圈圈涟漪。 月上中天。 裴练云咻地睁开双眼。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没有喝醉的情况下,全身心放松下来。 从那堕仙墓道出来,第一眼没有瞅着东方叙,她的心跳乱得仿佛快要冲出胸膛。不管她面色多么平静,心跳的混乱节奏就如百年前看着那寒光闪闪的武器,劈下了裴家第一个人头时的感觉。 她向来记性不好,明明都快忘记那时候的场面,却在这种时候想起来,心乱如麻。 修仙百年,她一直为自己活着。后来,她多了个徒弟,渐渐的,当她面临自己和徒弟的性命时,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本以为这一生,自己都不会在乎任何人,长久的、孤独的活下去,就是她唯一的路。 她翻身坐起,长发散在身后,伸手掠一缕在掌心,突然有点想念东方叙给她梳头时的舒服。他五指纤长,动作轻柔,专门给她梳头的木梳都是他亲手所制,齿缝不疏不密,划过她的发间,犹如小船过江,顺流通畅。 每当那时,她的心情都会格外平静。 裴练云神识一顿,一番搜索打量,终于发现了东方叙此时正在何处。 但她的神识也同时被另外的人发现。 “既然醒了,还不过来!”清冷的女声直接用密法传音入裴练云的意识海。 裴练云推开房门,只见古蘭城上空的禁制已经完全解除。 宽敞的竹楼庭院中,一身白衣的萧紫珞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夜空里的月色。 东方叙半跪在萧紫珞身前,发丝垂过他的脸侧,看不清他的表情。 “萧师伯。” 裴练云迈步上前,一把拉起东方叙护在自己身后。 萧紫珞微微偏转脑袋,见裴练云一身水红色薄纱内衫,娇美的身躯若隐若现,长发未梳地直垂在腰后,行进间有种别样的静怡之美。她不由盯着裴练云精致的容颜,冷哼一声:“怎么?难道我还要为难你的弟子不成?” “师伯为何让阿叙跪着?”裴练云不答反问。 萧紫珞被气笑了,整个玉清宗,大概就只有裴练云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说话。 她冷冷地打量了一番东方叙:“你这小徒弟一问三不知。” 裴练云声调平静:“萧师伯有何疑问,尽管问我。” 哪知萧紫珞随意摆了摆手:“不必了,大概的情况我已经听他说了,有些东西以你们的程度根本不知晓,问了也是白问。” 她说着,手掌一翻,将掌心寸大的通体莹绿的小瓶扔给了裴练云。 裴练云打开一嗅,有些不解:“这是?” 萧紫珞冷哼一声:“你炼制筑基丹的材料有限,用三滴这液体,保你一次成功。” 裴练云有些愣住。 虽然她和奚皓轩很熟,但她和奚皓轩的师父萧紫珞交集并不多,上山百年,唯有十年前宗主要处罚她那次,才初次见面。第二次见面,便是日前在大殿之上,处理风月谷女修时。 萧紫珞身为玉清宗的刑罚长老,刚正不阿,冷酷无情,给裴练云的印象,一直都是挑剔冰凉,甚至还很厌恶裴练云。 可是,萧紫珞居然赠给她巩固凝丹成败率的稀有辅助丹液? 裴练云平静沉默,萧紫珞眉头微扬:“不用想太多,这是你应得的,保住了古蘭城数千人命,也是功德一件。早日让你徒弟筑基,去完成对宗主的承诺,往后定要一心向道,再走歪路休怪我不客气!” 作为刑罚长老,萧紫珞常年冰山脸,本欲夸奖的话,都说得*的,仿佛在训人。 可是,裴练云难得没有反感,点头应了。 萧紫珞暗中观察裴练云多年,知晓这个弟子从来是桀骜不驯的模样,她也是首次见裴练云这么乖顺地承应,反而感觉到一丝不适应。 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冷声道:“世间的女子力量通常弱于男人,然女修则不同,只要我们努力,男人不足为惧,所以我们更应该自尊自爱。别以为靠那些男欢女爱的歪门邪道能走捷径,那种下作手段得来的修为,终究不如你实打实的修炼得来扎实。” 萧紫珞这番话实属憋了许久,十年前想说未说,今日才首次对裴练云语重心长地道来。但在这种时候,这些话反而显得有点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裴练云眨了眨眼:“什么是男欢女爱,是男女欢爱的双修?” 骨龙在墓道里教了她不少新词,现在她随口就能拿来用。 萧紫珞脸颊一红,没料到裴练云会把这种闺房之事大咧咧地说出口。她一口恶气冲上脑门,怒瞪裴练云,双目中寒光迸射:“你知不知道修仙之人讲究清心寡欲、无为清净!怎能把这种说辞挂在嘴边!” 哪知道裴练云半点没有羞涩之意,追问:“为何?” “你!”萧紫珞一口气堵在胸膛,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练云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我和阿叙的双修,的确帮助他修为提升了。不违天道,不肆意杀生,为何是歪门邪道?” 萧紫珞呆住了。 几年前的精英男弟子还不算,不让裴练云接触太多人,她居然……居然对自己弟子下手了? “你师父逼你了?”萧紫珞的眼刀狠狠地飞向东方叙。 只要东方叙有半点畏惧或者承认,今天就算不在玉清宗,她也要惩戒裴练云的行为。 作为师父,拿弟子做炉鼎,这是修仙之道绝对不能容忍的不伦! 若是人人都如此,为了提升修为干脆寻遍天下间绝佳炉鼎体制的弟子,不断踩着弟子往上爬就好了。那么谁还甘愿作为弟子,仙道如何传承,正气如何延续,仙修和魔修又有何区别?一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东方叙瞥了裴练云一眼,神色淡淡的答:“弟子甘愿。” 萧紫珞额角青筋都冒了出来。 她哪里看不出来,东方叙那一眼,满眼的情意都快溢出来了。 萧紫珞哪怕为人再刻板,也没能再说出责怪的话。 因为在修真界中,昆仑的仙修道途繁多,形式多样,大部分都并非蜀山道宗那样禁欲寡欢的宗派。若是两厢情愿,玉清宗内师徒结为道侣的也不是没有,在宗门内生下嫡子后代的都大有人在,比如药堂长老和他亲传子弟结为道侣一千年,嫡孙都生了不少。 既然东方叙甘愿,萧紫珞倒是没有理由再怪罪裴练云了。 最终,萧紫珞冷哼一声,面色冷厉:“你们的事,我会向宗主禀告!待我寻到你奚师兄之后,你们立刻跟我一起回昆仑!” 裴练云自始至终不明白萧紫珞在生气什么。 这个师伯果然不好相处啊。 “还有……”萧紫珞意味深长地瞥了裴练云一眼,冷哼一声,“我已经跟墨浔飞剑传讯,通知他到此汇合,他若到来,你帮我告诉他,古蘭城上空的法宝我先替他收了,改日一一还给各位道友。” 裴练云没问萧紫珞,墨浔到底在哪里,又是否安好,那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倒是萧紫珞不忘多警告裴练云一次:“还有你!既然和你弟子双修,就一心一意,不准再招惹他人!” 裴练云理所当然地答:“别人我才不管。” 她还没那么好心,帮其他人提升修为。 萧紫珞见裴练云毫无悔意的脸,气得脸都青了,差点没抽出剑砍几下。 东方叙安静站立,浅笑沉默。 萧紫珞没在这处逗留太久,她本来性格就冷,也没多余的话跟裴练云说。得了奚皓轩传回昆仑的飞剑信息,赶来此地的她,第一时间是把自家那个到处乱跑的弟子给逮回昆仑。 这一次,萧紫珞决定非要关他五年禁闭不可,宗主之令也敢违抗,双修大典之前溜逃出昆仑。日后宗派弟子都以其做榜样的话,宗主威信何在? 萧紫珞走后,裴练云静静地站在庭院里,没有再回房。 东方叙回房给她拿了衣衫披在她肩头。 修真之人并不至于会畏惧夜露深寒,但他知她喜好温暖,岂能让她受这些阴湿寒气。 裴练云思绪间,肩头一沉,见是外衫被东方叙拿来给她披着。她沉默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直到他说去给她沏热茶,她才猛地迈步,从他背后抱住了他。 东方叙站得笔直,没有回头。 刚才在庭院中,他就感觉到她略带焦虑的神识打量找寻,之前在城中寻着他的那刻,她精神放松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她怕是仍旧还觉得不真实,害怕他一个转身,就真的消失不见。 裴练云从他身后搂着他紧实的腰身,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半晌无言。 许久,东方叙的声音才飘了过来,安慰她那颗还未踏实的担忧之心。 “弟子很好,还活着。”他的声调难得柔软。 裴练云这才渐渐松开了手,手臂顺着他身侧滑落时,突然被他伸手握住。 他的掌心依旧温暖,带着男人的炙热。 她望向他,双目水润,好像一泓清泉,顷刻间就柔化了他的心。 东方叙声音无比轻软:“弟子发现附近有处好地方,既然师父醒了,一起去吧。” 古蘭城背靠连绵深山,人过叶落,鸟静山空。 山涧中的天然温泉水缕缕汇集,在山石边形成了十平米见方的温泉池。池水幽蓝,热雾缭绕如烟。 裴练云姿态慵懒地伏在山石边,只穿了亵衣裤泡在温水里,滑嫩的肌肤上滚动着水珠热气,顺着那优美的曲线滴滴滑落水中。 身后东方叙给她洗着头发,乌黑的发丝如墨般在水里飘散荡漾。他神态专注,动作细致,洗的彷如挚爱的宝贝。 “舒服吗?”东方叙问。 他知她喜欢泡澡,热量和水汽的完美结合,干净清爽的味道,会放松她平日绷紧的神经。昆仑上不乏这种地方,但因为灵气充裕,都被宗派内权势人物占据,没有在这样幽静山中肆意的方便。 鬼箫这厮,找的地方还算不错。 裴练云好半天才懒懒抬了眼皮,嗯了一声。 东方叙凝视着她,她脸颊在热气中艳如春桃的鲜嫩颜色,引得他站在水里,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向她靠近。 他的手探入水中,修长手指摸到她的大腿,顺滑而上。 裴练云回眸,迷惑的双目莹润如秋水。她娇美的身段曲线,隔着湿漉漉的衣衫若隐若现,胸前起伏的高度,圆润光滑的形状,随着侧身的动作微颤,晃花了东方叙的眼。 东方叙呼吸骤然变沉,手臂上抬,揽着她的腰,往前一推,将她压在山石边。 升腾的热气迷了裴练云的视线。 她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微微蹙眉:“阿叙?” 东方叙摸她湿润的长发,捏一缕在手里,一点点地咬着,眼帘半垂,声音暗哑:“师父。” 裴练云睁着眼睛,目光清澈地看着他,回想起他的话,反应过来:“你还要同我双修?” 东方叙安静地凝视着她,也不回答。但那眸中的滟涟,摄了她的魂,莫名的让她沉迷进去。 她看着他埋首,感觉到他吻过了她的耳垂、眉心、鼻尖,他的手解开了她亵衣裤的带子,剥离了她身上的衣物,露出在水中更加滑嫩软香的肌肤。 裴练云呼吸一顿,喉头微咽,他的手指每过一处,就加速她的心跳一点。 就在这时,她听到东方叙说:“双修之时,师父境界太高,何不先封了经脉,再一点点催动真元与弟子的境界协调。” 裴练云应了,法诀一掐,暂时禁锢了全身真元流动。 没料到他突然就在这瞬间直奔主题,她痛叫出声,伸手推他:“痛!” 第35章 没有真元护体,裴练云只剩下长年服用丹药淬炼出的娇嫩身体。若论修仙之体的防御程度,丹修是所有修仙者里,身体防御最低的。哪里经得起突然的粗暴? 东方叙虽食髓知味,但毕竟经验不够,本体都只尝过一次她的味道,更别说现在这个还未破元阳的身子,动作上不免心急粗暴了些。她那么紧,又那么湿,本以为有水的润滑会好很多,没料到她还是会痛。这种时候他也不能撤离,只能更加压紧她,挺身的同时,沉声道:“师父若痛,肩头给你咬。” 裴练云不客气地一口咬在他肩头,又狠又重。 东方叙没有可以防御,任她肆意给他钻心的疼,强烈的感觉刺激着他,那些因为自己动作笨拙有些沮丧的情绪重新兴奋。他沉默地进出她的身体,眸子里是满满的占有欲,力度也一次次重起来。 裴练云本要逐渐催动真元,却渐渐地迷失在他的动作中。一开始是疼的,有了温泉水,适应后,开始觉得有些舒服,浑身都软了,体内好像有个无底洞,需要他不断地去填满。 本来咬着他的肩头,她也松了口,红唇微张,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闷哼。 见她如八爪鱼一样缠着他,舒服地接受他的一切动作,忘记了催动真元,动情享受他,东方叙勾起唇角,把时间越发延长,直到夜色深重,寒露垂满周围的枝桠,他也没有抽离,一遍遍的索要。 待他收了时,首次把元阳留在她体内,才抱了她离开池水。裴练云整个都软在他怀里,双颊如樱桃,红艳水润。 可惜她动情的目光没有持续多久,渐渐地平淡下来:“这双修不对,你修为半点变化也没有。” 在墓道时她意识不清楚,难道后续还有什么步骤给忘记了? 东方叙脸上终于有了吃饱喝足后的平静,他垂眸凝视她:“师父似乎忘记了。” “唔?” “你一直都未催动真元。” “催动真元?”裴练云愣了一瞬。 刚才的感觉太陌生、舒服,让她忍不住沉浸进去,确实是忘了掐诀,催动被自己禁锢得真元。白白浪费了这一两个时辰,自家弟子这么卖力的运动。 如此一想,她脸上稍微有了愧色。 很快,她便戳了戳东方叙:“下次定不会如此。” 东方叙一口咬住她作怪的手指,凤眸微眯:“弟子等师父的下次……” 话虽这样说,他如今这副身体是真正破了童身给她,已经影响了他的修炼,但他并不想她催动真元把她自己当做真正的炉鼎供他使用。她的目光,她的感觉,她的身体,满满的只能有他,不能由任何东西分了去。 回到之前歇息的竹楼,外面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南疆的天气潮湿,常年都是阴雨不断。 裴练云坐在床榻边,姿态慵懒疲软。她不喜欢下雨的天气,特别是阴气厚重的阴雨,阴湿的空气让她浑身不自在。自幼起她便如此,不喜任何阴邪之物,纯净干爽才是她的最爱。 如今她有着和男人欢好过后的自然疲态,身心放空,懒得动用法术,歪着脑袋斜靠在东方叙肩头,修长的腿翘起,横放在他怀里,任由他给她擦拭上面沾染的湿气。 偶尔她的视线会落在他侧脸打量,他俊逸的轮廓因为专注的神情,显得沉稳,眉眼之间多出的别样风采,如醇香美酒启坛,迷醉惑人。 她心里有些奇怪,感觉自家小徒弟比之前……似乎更妖孽了些。 突然,东方叙心跳骤快,视线偏转,伸手按住了裴练云作怪的手指:“何事?” 裴练云的手指戳在他的脸颊上:“你真的不是妖?” 东方叙垂眸看她,声音带着浅浅的笑:“若弟子是迷惑人心、吸人精魄的妖。师父要收了弟子么?”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答:“当然。” 她掰着手指,细数:“收回来皮来炼器,内丹炼丹,精血入药……” 东方叙嗯了几声,低笑:“师父真是无情,不是说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么?” 裴练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是迷惑人心、吸人精魄的妖么?邪道之途终有尽,天道不容。那等妖孽与其被他人收了,何不自己用了?” 她说着,秀眉微蹙,手往下滑,掀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他大半个肩膀。 东方叙眼帘微垂,没有反抗,任她肆意而为。 他白皙的肩头上,一圈小巧的牙痕清晰可见,随着他臂膀的动作拉伸,还微微有血水往外渗。 修仙之体,哪有这么容易留下伤痕? 对上裴练云不解的目光,东方叙淡淡地道:“弟子适才和师父一样,封了真元,与普通人体质无异。” 刚才被她咬伤,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处理伤口么?难怪她总觉得有些血腥味不时飘过。 裴练云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满脸你这个让人操心的蠢弟子的表情。她面上不悦,实际却拿出了修复外伤的丹药,手指捏碎,细细地洒在他伤口上。 墨浔被白星瑜扶着,踏入这庭院,神识第一眼扫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裴练云红裙随意撩起,露出了膝盖以下的修长美腿放在东方叙身上,东方叙则半敞着衣衫,脑袋微垂,目光专注地凝视着裴练云的动作。 眼见她手指轻轻摩挲着东方叙的肩头,墨浔一怔,怒气狠狠地冲上脑门。 “阿绯!”他的声音是少有的冰冷。 裴练云冷淡地看了眼屋外站立的两人:“墨师叔回来了?萧师伯让我转告你,那些法宝她先收了改日还给其他道友。” 她的声音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 阵法之中的情况,裴练云还可以理解,毕竟人都需要自保,不是所有人面对死亡威胁都能大义凛然,成全别人牺牲自己。 可是,自忆起青苏,她始终无法对墨浔热情起来。 那个少年临死前的眼睛,她没法忘记。 她的态度,多少让墨浔的神色有些黯然。 白星瑜的面色也是阴晴不定,她微微拉了拉墨浔的衣袖:“师父,你现在的身体……” 她话未说完,就被墨浔打断:“阿绯你非要男人不可?” 裴练云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和厌恶,蹙眉:“关师叔何事?” 墨浔问出那话后,本来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但心里又隐约有些希望裴练云否认。可没料到裴练云居然这样回了一句,他顿时如鲠在喉,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喉头一甜,墨浔的唇角无声地溢出一丝鲜血。 点点猩红落在他已经沾染不少污物的白衫上,如雪中红梅,朵朵盛放。 白星瑜赶紧扶住墨浔:“师父——” 裴练云抬眸:“阿叙,我不喜欢血味,换个地方歇息。” 她的身体那因为欢好而绵软的感觉还没消失,懒得动,自是东方叙抱了她,与墨浔师徒擦身而过,出了门。 “阿绯,我……” “对了!”裴练云突然拉了东方叙的袖子站住。 墨浔眼底露出一些希冀。 然而裴练云二话没说,直接一团火焰精准地砸入了毫无反抗之力的白星瑜体内。 白星瑜痛声尖叫,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被裴练云毁了不少,她本就停滞的境界,硬生生地倒退至筑基期! 顾不得墨浔的看法,白星瑜撕去了温婉的表情,尖叫:“裴练云!你居然对同门出手!你就不怕宗主责罚你!” 裴练云头也没回,淡淡地道:“虽然我能理解当时谁都想活下去的心情,你带墨师叔走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小气。你害得阿叙差点活不了,若不是同门,我定要了你的命。” 她声音再平淡,还是被东方叙察觉到了异样。他埋头,轻轻地吻了吻裴练云的额角。 “师父,弟子还活着。” 裴练云有些颤抖的手这才缓缓地收回,淡漠道:“走吧。” 墨浔视线追着裴练云而转头,白星瑜被伤他也不阻止。直到他确认她根本都没打算搭理过他,竟又是一口血吐出,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白星瑜受了伤,面色难看,此刻也顾不得自己,赶紧上前抱紧墨浔:“师父!你醒醒!醒醒啊!” 东方叙侧首,目光冷冷地掠过白星瑜,这女人之前做的事,他还没跟她好好算账。裴练云毕竟是仙修,做事还是太过心软! 白星瑜哭叫着,突然体内窜上难言的疼痛,她如筛子般颤抖不停,神识清醒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她的皮肤蠕动乱钻,无声的恐惧狠狠地抓住了她的心,她双眼圆瞪,神识仔细打量过去,惊得差点没有晕倒! 从她的皮肤里,正钻出一条条肉色的触须,缓缓地沿着她全身蠕动。 她惊惧之下,终于松开墨浔,死命地拍打全身那些有生命的异物。被她弄断的触须掉落地上,直接化成无形的黑烟,迅速消失。没有钻出异物的皮肤,又重新钻出新的。 很快,她就将自己弄得浑身是血,衣衫破损,发丝凌乱,一张俏脸满是血泥,如同世俗间那些可怜的街头乞儿。 “主人,我错了,您有何吩咐,请尽管交代。” 白星瑜无声地哭,身上万千肉虫撕咬的痛苦和恐惧,快要将她逼疯了。 死或者只是瞬息,而痛苦的折磨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近魔印的主人都没找过她,事实上从她给墨浔吃下那惑人的丹药后,她就再没接到魔印主人任何要求。在阵法内见到谢锦衣后,白星瑜联系谢锦衣出现在昆仑的时间和他说的话,大胆地猜想那魔印主人是谢锦衣。 怕是谢锦衣早就忘记了,昆仑之中,他还曾经奴役过某个昆仑弟子吧? 白星瑜这样想的时候,更觉得自己可以自由行动了。因为她和墨浔离开那诡异的地方瞬间,她亲眼目睹到了谢锦衣的消亡…… 可惜,现在她的痛苦清晰地告诉她,她还被人牵制着,没有脱离魔爪! 没有比刚刚升起的希望马上就被夺走,更让人绝望的了。 白星瑜绝望地哭着,不停的对着周围不知名的存在磕头,以求缓解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似乎都有些麻木了。 “唉!”略微冰冷的女声低叹,让白星瑜浑身一震。 她一转头,正对上萧紫珞不怒不喜的冰山脸。 第36章 “萧师伯……”白星瑜心虚地缩了缩脑袋,不知道萧紫珞有没有听见自己叫主人的话,更不知道萧紫珞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异状。 算她运气好,萧紫珞刚刚寻了奚皓轩回来,迈步进屋时并没有发现异样,而是冷着脸问:“你在干什么?墨浔怎么了?” 白星瑜也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些异物瞬间消失,不知道是缩回了她体内还是真的不见。她不顾身上的狼狈,一把抱住了萧紫珞的脚踝,将自己刚才胡乱磕头的行为演绎成对墨浔的关心。 “萧师伯!你救救师父,救救他吧!他在那古怪的地方受天劫之力所伤,连走路都困难,能得了你的飞剑传讯找过来已经非常勉强了!” 萧紫珞冷哼一声:“还不是他自找的!” 话这么说,她却已经蹲下,给墨浔喂了丹药,并将自己的真元渡到他体内,帮助他化开丹药的药性。 墨浔醒来很快。 “萧师姐……”他声音有些暗哑,“谢谢!” 萧紫珞目光冷冽:“你擅自离山,自己回去跟宗主解释!” 她顿了顿,才问:“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天劫之力,你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浔垂眸:“我……” 他欲言又止,并不想过多解释。 “我早跟你说过,执念升起易,放下难,若是你再执迷不悟,入了魔道,届时休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萧紫珞丢下这句话后,拂袖而去。 墨浔斜靠在榻上,枕着白星瑜给他放置的软垫,目光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无言。 白星瑜慢慢靠近他,脑袋枕在他腿上,无声流泪,轻轻地道:“师父,莫要再气坏了自己,你担心她,她不领情便罢了,你还有我呢,我一直陪着你。” 周围安静了许久。 “师父,你还在怪弟子当时没听你的安排,先送走裴练云吗?” 屋内静默无声。 “还是你仍旧怪弟子用飞剑伤了你?”白星瑜的声音有些颤抖,“师父若是介意,弟子这条命赔给您……” 一双手轻轻地抚在白星瑜脸上,伴着男人的低叹声。 “抱歉。” 白星瑜心里猛地涌出酸涩,眼泪默默地流淌:“师父,你不要跟我说抱歉,弟子从未怪你!” “若非我道心不稳,何至于伤了你,又何至于让你被阿绯所伤……你就算再用飞剑刺我几次,我都应该受着。” 白星瑜摇头:“是我不对,我太担心师父,当时没考虑到裴师妹的处境,她心里有怨也是应该的。” 墨浔定定地看着她:“那么,你怨吗?” 白星瑜脸上的笑容苦涩:“师父,弟子不会怨别人。” 是的,她只恨自己的弱,自己的傻,恨自己为什么放不下对墨浔的执念,也恨自己为什么莫名的被魔修控制……太多太多的恨,已经没有怨。 “不怨?”墨浔抚摸着白星瑜的脑袋,目光飘向窗外,渐渐地阴沉下来,“很好,一念执着,一念生魔,懂得放下也不失为好事。为师若是有你的心境,今日也不必如此狼狈。” 萧紫珞说得没错,若不能放下,他如何能继续求仙问道。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资质不比宗主和萧紫珞差,可百年来一直徘徊在分神期,修为差点被师侄奚皓轩赶上,都是因为念之所起。 或许从多年前那个夜晚起,他就再次陷入红尘之中,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白星瑜的视线偷偷落在墨浔脸上,见他又怔然出神,心里不由得冷笑。 师父啊师父,你知道懂得放下是好事,为何还要对那裴练云念念不忘?难道你的心真的那么小,只有裴练云一人的存在? 墨浔突然觉得被子里钻进了一个软香温热的身体,回过神一看,白星瑜居然脱了衣裳,钻到了他身边。 “你……” 白星瑜直接抬了墨浔的手,放在自己胸上,任他缓缓揉搓。 她软软地说:“师父,弟子现在修为不济,身上好点的丹药也尽,唯有这副身体可做炉鼎,帮师父疗养。” 墨浔感觉着掌心的那团圆润温软,渐渐的,身体也烫了。 玉清宗发生的事情且不说,之前在墓道里,自他醒来,时间错乱三个月,跟白星瑜的荒唐次数,也不算少了。 他开始有些习惯享受她的身体。 何况他活了这么漫长的岁月,白星瑜本来就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还未拜入仙门前,作为世俗的一方诸侯,他府中女人不少,对男女之事,他可算精通,第一次要了白星瑜时就知道让她跪趴后入。 只是仙道艰难,在玉清宗修仙千年,为了一心追求力量,他都越发习惯独处,不再思女色,自持禁|欲,连自己都忘记了女人的滋味。 直到那一年,遇见了裴练云,他压抑许久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 他怎么忘记了,长生和力量才是他一直追寻的东西,为此他可以抛家弃国,可以清心寡欲,可以循规守矩,最后毫无情趣的刻板地活着。 墨浔闭上眼,脑袋后仰,没再拒绝白星瑜。 炉鼎也好,发泄也好,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思考,只需要把身上的女人狠狠地贯穿! 上品丹药喂出来的仙修女体,比任何补品丹药都要有效,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他受到的损伤。 雨歇云收,庭院之中,小小的积水在月色之下波光粼粼。 “阿叙,那个在嘤嘤哭泣的,是奚皓轩?”裴练云神色古怪地瞅着月下奚皓轩萧瑟寂寞的背影。 东方叙面色不变,目不斜视:“师父眼花了,什么人都没有。” “哦。”裴练云刚想闭眼靠着他,怎料一股桂花香的酒味悠悠地飘了过来,她的表情顿时一振,哪里还有半点慵懒之色。 东方叙垂眸,淡淡地道:“师父,明日要回昆仑。” 奚皓轩酿的酒本来就烈,她那酒量若是真的醉了,三天三夜绝对醒不了。 裴练云却理所当然地道:“反正有传送阵,若是醒不来,阿叙背我回去。” 东方叙轻哼一声,冷笑:“原来师父还知道需要弟子来背。” 通常有求于人的时候,裴练云的姿态放得还是很低的。 “就一口。”她眼巴巴地和自家弟子打商量。 东方叙没理她。 眼见他就要拐弯走出庭院进竹楼,裴练云直接从他怀里溜下来,手臂缠着他的:“我想要。” 鉴于有过一次成功经验,善于总结学习的裴练云很快就摸到了东方叙的软肋,知道怎么让他妥协,事实上东方叙也的确受不住她如秋波荡漾的双眸流露出的哀求,何况她双臂缠住他,那高挺柔软的胸部紧贴他,蹭得他心神飘忽。 他不再阻她,只道:“怕是他不会给你。” 裴练云颇有自信:“他拿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再小气就没有天道了!” 东方叙抚额,自家师父嘴里的天道……真廉价。 裴练云也不等东方叙回答,提着裙摆几步跨到庭院正中,站在奚皓轩面前,摊开掌心,意味明显。 奚皓轩居然看也不看,对着面前一盆娇嫩小草,沉默举杯,又是一杯酒狠狠地灌下。 裴练云嗅了嗅那酒味,飘香醇厚,起码是数百年的佳酿啊!她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去抓奚皓轩面前开了泥封的酒坛。 “若你的娘是魔修,你会难过吗?”奚皓轩突然转头,凝视着裴练云。 他从未如此正经地看着她,那专注的眼神,好像透着她看向了某个不知名的女子。 裴练云心里微沉,手停在半空,面色不变:“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娘是不是魔修,与我何干?” 奚皓轩脸上扯起一丝凄然的笑意:“是吗?原来你不介意。” 又是那种视线! 裴练云和奚皓轩相处百年,平日里打打闹闹,你算计我东西,我算计你的好处,何时像现在这样,他满眼倒影的都是她,看的却是陌生的人。 她从未见过奚皓轩这等模样,愁绪纷扰、神色苦楚的他,让人看不下去,她突然没了心情再夺他的酒坛。 “我要歇息了。”她转身欲走。 “你娘连人身都失去了,你还会认她吗?”奚皓轩淡淡开口。 裴练云停住脚步。 奚皓轩三番四次提到她的母亲,可她对母亲的印象,几乎没有。本来就不完整的记忆里,能记得古蘭城是她出生的地方已经不错了,其他的,都模糊不清。 母亲这个词,对裴练云来说,太过遥远了。 “你到底是何意?”她蹙起秀眉,满脸肃色。 奚皓轩捧起面前的花盆,郑重地放在裴练云手里,神色黯然:“我对不起你。” 裴练云愣住了。 她呆呆地捧着花盆:“你说这是我……” “啪叽”一声,站在裴练云身边的东方叙直接伸手过来,弹指在那小草上:“说话。” “我日……啊,是,是您啊,噢!她也在啊,哈哈,呵呵……” 熟悉的声调让裴练云原本肃然的表情,顿时跨了下来。 会这么说话的,除了阿珠那还有谁? “原来你本体是个草妖。”裴练云认真地把小草打量了一番。 “屁!老娘是人好不好!”阿珠那晃动着她纤细的草茎,叶片都气抖了。 裴练云:“那你怎么变成这样?” 阿珠那提到这事,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听了那声音的话,谁获得炉鼎谁亡,我就牺牲一下勉强做个炉鼎吧,结果这混账使诈,逆转双修功法,结果最后被天劫之力劈中的是我,还好我常年炼尸,有秘法可以转移到其他生命中……” 她越说越小声,越来越伤心,到最后小草垂着草尖,枝叶耷拉,各种无精打采。 那诡异的地方只有些植被,迫于无奈,她身体被天劫之力所毁,想要夺舍奚皓轩的身体失败,最后只能化身成一株草。可怜见的,草这种东西,没修炼到一定程度,有时候想要自己走路都不行,还得别人带着——连那个“别人”是不是仇人都不能挑! 苦逼啊……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转头,指着小草对奚皓轩说:“这就是我娘?” 奚皓轩表情为难道:“她毕竟和我有了肌肤之亲,我洁身自好从未有过女人,她既然是第一个,便也是你的母……” 裴练云不等奚皓轩说完,直接一花盆砸在他头顶。 第37章 奚皓轩真是一刻也不放弃给她做爹的机会。 “阿叙,我们走。”裴练云懒得再理他。 “这不是很久没骗过你了嘛,裴师妹真小气……”奚皓轩也不追,就这么顶着花盆,对月独酌。 头顶上传来阿珠那八卦的声音:“喂!仙长,她娘真的是魔修吗?你这家伙该不是和她娘有一腿吧?所以你被老娘夺了清白才这么黯然神伤。” 奚皓轩不答,抬手掐了她一片叶子,醉意微醺地笑道:“堕仙之地的植被,灵气充裕,有些许仙灵之气,做炼丹材料倒是不错。” 阿珠那现在就是一株小草,掐她叶子和断她手脚没有区别,痛得她嗷嗷直叫,嘴里不停骂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们这些仙修都是虚伪小人,睡了我就睡了,说什么要对我负责才带着我,都是放屁!明明是想把我炼了!” 奚皓轩呵呵一笑:“是个好主意,你提醒我了。” 阿珠那静默一瞬,叫嚷得更厉害了,骂骂咧咧不停,问候了奚皓轩祖宗十八代,吵得整个竹楼都失去了幽静。 直到阿珠那瞥到东方叙不耐烦走出房间时的身影,才把满肚子牢骚给咽了回去。 奚皓轩放下酒杯,望着东方叙转身离去的背影,问阿珠那:“你好像很怕我师妹的那个小徒弟?刚才还尊称他为‘您’,为何?” 阿珠那晃着她的小草纤茎:“我喜欢,我乐意,你管得着?” 奚皓轩直到她不会老实回答,也没打算追问,只是状似无意地说:“如果规则相同,裴师妹两人居然都无一点损伤,真是奇了怪了。什么原因呢?” 阿珠那冷哼:“关你屁事!” 次日清晨,裴练云师徒和萧紫珞师徒一起上路,返回昆仑。 墨浔则早她们一步,先带着白星瑜走了。 对此,萧紫珞没有任何意见,唯独见不惯奚皓轩捧着一个魔修转生的灵草。虽然这草在堕仙墓地生长,仙根十足,可她魔修的本性却半点没少,这等祸害怎能带回昆仑? 奚皓轩却正义凛然地说:“不管事情因由如何,身为男人也必须要对女人负责,以后我养着她。” 萧紫珞冷哼,不置可否。 倒是阿珠那摇晃着草茎,抗议:“鬼才要你负责,老娘我睡过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少打我歪主意,我知道你丫的就想把老娘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奚皓轩微笑:“何必说出来呢?” 阿珠那的草尖一震,对着萧紫珞喊道:“你们仙修有没有良心啊!是我救了他,是我!若不是我放弃做炉鼎,被劈死的就是他了,你们不能恩将仇报啊!赶快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把我种下去!” 萧紫珞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闭嘴!” 哪知道阿珠那根本不怕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你们要是炼了我,我就用尸血*诅咒你们,我说得出做得到!” 鉴于她实在太吵,奚皓轩目光飘向旁边的裴练云。 裴练云理所当然地摊手,勾了勾手指。 对于找奚皓轩敲诈,她从来都毫无压力。 奚皓轩自觉地贡献了一个乾坤袋的好东西。 裴练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阿珠那立马被转手到裴练云手里端着,瞥着旁边一脸平静的东方叙,吵闹的小草稍微收敛了几分气势。 但她还是嚷嚷:“我不去昆仑!你把我从土里□□晒死都不去!” 这厮越来越有自觉的把自己当株草了。 裴练云目光平淡地看着这株自己摇晃的小草:“知道昆仑神炼门吗?” 阿珠那:“当然,谁不知道昆仑神炼门,整个修真界一半的法宝都是出自他们之手,传说他们还擅长炼制本命傀儡,相当于给修真者多增加一条性命……” 说到这里,阿珠那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我,我要是能获得一副傀儡就好了!” 本命傀儡与真人无异,哪怕不能延续后代,都比一株草强。 裴练云直接抛出了诱人的果实:“神炼门欠我一个人情。” 听到这里,阿珠那还不明白,她就白活了五百年。 如果讨好裴练云可以和神炼门搭上关系,索要一副本命傀儡的话…… “亲爱的主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忠实的小草,你让往东我绝不往西晒太阳,你让我拔出花盆,我绝不驻在泥里。如果你需要我的叶片炼丹,请直接采摘,我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珠那突然谄媚的声音让周围几人身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倒是裴练云比较淡定地回了句:“你现在有眼睛?” “呃……”阿珠那哑了声,她目前的声音和观察周围的方式,都借助草内她的神魂。要说眼睛,一株草而已,从各个部位来看,还真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回去的路上,阿珠那安静了,上昆仑是她重生的希望啊,能不安静么? 只是让裴练云意外的是,从玉清宗的传送阵出来,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玉清宗的弟子,而是穿着玄空门服饰的小尼姑。那小尼姑本是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传送阵,看样子等了很久,待见到裴练云的身影后,顿时跃起,几步上前。 “我叫素心,那日在大殿上我喜欢你的风格,若你要被派出历练,记得找我啊!” 素心丢下一句这样莫名的话,就飞身远去。 裴练云稍微回想起,这个小尼姑正是当日在玉清宗大殿之上,嫉恶如仇怒骂魔修的玄空门门人,看起来似乎和玄空门主关系非同一般,但她完全不懂素心的意思。 “历练?”奚皓轩看向自己师父问,“难道那件事宗主有了决定?” 萧紫珞冷声道:“不管任何决定,玉清宗的弟子都要全力支持!” 不过数日,裴练云再次回到玉清宗的大殿内。 她带着东方叙跪在应元真人面前,身后是玉清宗数百门人,身侧是玉清宗友好宗派众人。 只是这次,那些鄙夷的目光少了许多,像玄空门主甚至开口赞道:“宗主教导有方,裴练云能以一己之力破坏了谢锦衣的计划,实在是苍生之福。” 应元真人静静地看着裴练云,淡淡回道:“这才不愧为玉清宗的弟子。” 墨浔师徒先一步回山,当着众宗派面,将事情大致回禀,所有功劳都留给了裴练云。加上萧紫珞和奚皓轩刚才实事求是的复原事件,仔细陈诉经过。当然,某些双修炉鼎之内的隐秘事件,他们都一致保持了沉默不提。 于是昆仑众仙修从他们口中得知的,是一个为正气舍身忘死的裴练云。 至于裴练云先前的错误,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借用炉鼎可以说是急于追求强大;算计师兄那也是师兄不分青红皂白迫害在前。 但是,就她敢以金丹中期修为对抗分神中期的谢锦衣的勇气,都值得成为仙修的典范。正道之中,处事原则常是瑕不掩瑜,有那份刚直不阿的不屈风骨,还怕未来道途迷茫吗? “殷少主,之前提议她去古蘭城的是你,你有什么意见?”应元真人这下更不方便处理裴练云,于是把话题矛头转给了提出这个建议的人。 沧溟宗少主仍旧裹着那古怪的符篆绷带,看不清模样,也没人能知道他真正的声音。 他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简单地说道:“她的做法和结果,证明她和哀牢山魔修没有勾结,足矣。” 殷少主如此一说,应元真人也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两人当日在静室内打了个赌。 古蘭城魔修在做一件很重要隐秘的事情,且与谢锦衣相关,两人都是知道的。 若裴练云此行暗中帮助了谢锦衣,暴露出与魔修勾结的一面,则应元真人要取消沧溟宗献上炉鼎的双修,相应的,沧溟宗也不能再踏足禁地; 若裴练云此行证明和魔修没有勾结,沧溟宗十年之内再送上一个同等体质的“卓雅竹”。 赌局是殷少主所开,无论输赢都对玉清宗有利,应元真人岂能不应。 但应元真人也问过殷少主,明知这样的约定对沧溟宗没有好处,为何还要赌? 殷少主直言,只因为他宗门弟子相信裴练云,那么,他也愿意相信。 为了这份信任,他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 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应元真人知道自己必须给个交代,不管是对宗派内部还是外部。他终于开口,说了结论:“这次裴练云救了古蘭城无数生灵,破坏了哀牢山魔修的计划,功德无量。将功抵过,暗算之事,老夫不再追究。”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伏身:“多谢宗主。” “但是,”应元真人话锋一转,“你师兄毕竟因你身亡,你仍回断崖之上继续静修。什么时候道心稳了,再回内门。” 裴练云也应下了。 应元真人难得这么和气的跟她讲话,看来这次他是真的很满意裴练云此行为玉清宗扬名的成果。甚至在罚裴练云继续回断崖之上静修后,还让她待会儿去宗门珍宝阁,寻两件称心如意的法宝,作为她功德一件的奖赏。 处理完裴练云的事,应元真人开始和其他宗派商讨让他们齐聚于此的大事。 “若是千年前与我们对战的血轮法王还不是完全体,那么,让谢锦衣复活血轮法王的话,是苍生大劫。各位道友,我们是时候去妖兽谷一趟了。”应元真人宣布了自己的意思。 原来昆仑得了奚皓轩飞剑传讯,得知谢锦衣的计划后,在各宗门内引起轩然大波。 这让他们想起当年一个传闻。 修真界众魔修还未承认玄阴魔尊为主的时候,哀牢山血轮法王曾经带无数魔修进攻妖兽谷,欲夺取新传承的妖帝内丹修炼,没料到那万年老僵尸居然不敌,反而被年轻的妖帝所伤,留下分体的血精而逃。 当年血轮法王进犯昆仑之时,就厉害得让人畏惧,没人会以为那个传闻是真。 毕竟让众仙修都无比头疼的大魔头,不可能就这样狼狈地败于一个刚刚获得传承、妖力都不巩固的妖帝之手。若那妖帝真的那般厉害,岂会被昆仑的禁制法阵困住数万年之久。 可如今从谢锦衣的事情看来,血轮法王有分体是真,用邪法复活失败,要去夺回遗留在妖兽谷的血精也有可能,玉清宗和各大宗派商量,他们必须赶在魔修行动之前,把那血精抢到手。 玄空门和玉清宗关系一向交好,和妖兽谷也有几分交情,玄空门主首先站出来提议:“我和妖帝有几分渊源。如果宗主和各位道友同意,希望派尽量少的人以历练为由进入妖兽谷,先以说服为主,请妖帝拿出血精。” 她这话一出,其实有很多宗派是不赞同的。 妖邪之物,如果那么容易说服,就不用被他们昆仑禁制了数万年不能出来。 应元真人也沉默一瞬,说:“门主提议派弟子以历练为由去妖兽谷,并非不可行,相当于先探探妖兽谷内如今的虚实,若是有危险,后续我们也好援手。但老夫认为,此事还得众道友都赞同才行。” 他这样一说,众人都明白过来。 以历练为由进去是可以,但是历练不是开战,人数必定不多,那就意味着首先能见到妖帝的门派有限。 有危险他们后续强行打进妖兽谷还好,若是刚好时运来了,没有危险,一路通畅,那么首先见到妖帝的,肯定能有大机缘。 谁愿意放弃这么一个机会给别人呢? 顿时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在彼此心里都想去占有更多资源的前提下,这样的议论注定了半晌没有结果。 玄空门主念了句佛偈,不争不急,淡定地看着殿内那些交头接耳的人。 应元真人也静默地注视着下方,回想着墨浔单独找他说的事情。 堕仙墓地开启,虚天残卷、万魔塔、元明灯,三者缺一不可。 这个信息是墨浔被弹离秘境墓道时,脑海里突然钻入的信息,对于真伪,他无法辨识。但他能感觉到那声音的垂死气息,似乎是为了挣脱什么束缚,拼死吼出的声音。 而这个信息,应元真人也用秘法暗中询问了萧紫珞。奚皓轩对着他师父不会撒谎,表示被弹出墓道时,的确听到了虚天残卷、万魔塔、元明灯几个词,但除了蜀山万魔塔,其他的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奚皓轩不清楚,不代表应元真人和墨浔也不知。 应元真人活了无数年头,他很清楚修真界的隐秘。 万魔塔本来就是修真界意外得到的上界仙器残骸,被昆仑所得,炼制后赠予蜀山; 那元明灯也在数万年前突然出现在修真界上空,因为气息神圣,被许多仙修误会是上界遗落的仙器,曾有无数强大修士前仆后继想要取得那灯,可惜结果惨烈,全部被吸尽修为而亡,死前有人着魔般叫着“元明灯”这个名字,但修真界更多人将其称为妖灯。妖灯现世百年,最后突然不知所踪; 至于妖帝手里有一份虚天残卷,乃是多年的传闻,那东西能开启某个秘境宝藏,否则昆仑何必花了大力气,将妖帝及众多实力强大的妖兽镇压于妖兽谷之中。 按照墨浔所言,传闻所谓的秘境宝藏,定然就是那堕仙墓地的传承了。 不是所有堕仙都能有墓地。 大多数在堕仙那一刻,就被天道所毁,神魂俱灭。 除非是上界的大人物,实力强横,才可能对抗天劫之力,残留一处安息之所。 修仙之人,多年枯燥无味的修炼,谁不想成仙? 能得到堕仙传承的话,距离飞升还远吗? 应元真人表情淡然,心里此刻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法平静。 裴练云根本就没机会听到关于虚天残卷、万魔塔、元明灯的声音,更加没有如白星瑜那样,目睹到谢锦衣消亡,血色棺材离去的一幕。她那时候昏迷在东方叙怀里,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她不喜这种人多嘴杂的场面。 许久不见宗主交代后续,她直接问宗主:“弟子可以回去了?” 应元真人的心思现在根本不在裴练云身上,随意摆手答:“去吧。” 裴练云无声地松了口气,拉起身后的东方叙转身就走。 应元真人的视线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顿,眸色复杂,又很快移开。 他在裴练云转身时,突然开口:“往后东方叙跟着外门药堂弟子一道修行。” 裴练云:“他是我的弟子,在我身边即可,为何要跟别人一道?” “老夫的意思,从今往后,没有宗主玉牌,他不得再上断崖。” 简单来说,没有宗主允许,东方叙不得再去和裴练云见面。 第38章 立于应元真人身边的萧紫珞蹙眉,宗主这决定和她禀报时想要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她已经禀报过,裴练云和东方叙选择了彼此做双修道侣,按照玉清宗的规矩,宗主就算不给裴练云举办双修大典,也该明确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今看来,怎么宗主有刻意拆分裴练云两人的意思。 “宗主……”萧紫珞秉性正直,冷着脸开口,打算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应元真人却直接打断了萧紫珞的话:“他今年已经十六,在那秘境的错乱时间中又成长两岁,已满十八,不管在凡人界还是修真界,这个年纪早就不是稚童,应当担负起他应尽的责任。享受宗门资源多年,难道他不该回报宗门,裴练云一直带在身边,他能起多少作用?” “这……”萧紫珞虽然觉得宗主说的有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在她这个人不擅言辞,也不多问,宗主这么说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于是她也就沉默下来。 但裴练云明显不满意。 自己养大的徒弟,为啥要交给药堂那个胡子老头,那个臭老头尖酸刻薄,凡事都针对她,还能给东方叙好脸色? 她正要开口说不同意,却被东方叙拉了袖子,偷偷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 裴练云的脸色顿时好了。 她颇为大方地应下宗主的命令,长袖一甩,红衫飘逸地转身离去,留满大殿惊艳的视线追逐她的背影。 萧紫珞明显不相信裴练云这么好说话。 她把奚皓轩带走时,难得地向自家弟子询问了原因。 奚皓轩满脸正直地看着自家师父:“裴师妹一向乖巧听话,师父为何总是不相信?” 乖巧? 萧紫珞抽了抽嘴角,信……信你这滑头才怪! 当然,奚皓轩不说实话,她也不会追问,反正裴练云只要不触犯门规,行事如何,她一概不关心。 奚皓轩则摸了摸下巴,颇为同情地扫了一眼还笑盈盈站在原地的药堂长老。 大概某些稀有珍贵的药材又要遭殃了吧? 啊……不用被师父关禁闭就好了,洗劫什么的,不能参一脚,真是让他心痒痒啊…… 鉴于他对裴练云的了解,东方叙暗中说了什么,他猜的*不离十。 东方叙给裴练云写的字是:寻我,拿药。 意思就是,我不能上断崖师父你可以来寻我,有我在药堂接应,什么好药还拿不到? 裴练云想想也是,反正药堂大部分建筑在外门,以药堂长老的心性,会把东方叙安排在内门就怪了。只要不入内门,她找阿叙可不算违背宗主的命令。 她还未回到断崖,就见到了卓雅竹偷偷从树后探出的脑袋。 此次外出,卓雅竹的符篆帮了不少忙,裴练云从内心对她是有好感的。她也不顾卓雅竹小心谨慎的模样,直接闪身上前,一把拎住她:“你躲什么?” 卓雅竹吓了一跳:“裴……裴道友……” 她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脸都涨红了:“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裴练云的表情温和了一些:“你的符篆帮了大忙。” 卓雅竹连忙摆手否认:“我什么都没给你!” 裴练云奇怪地盯着她。 卓雅竹只得微微垂头,低声道:“母亲骂了我一顿,此事别再提起了。” 她母亲差点把她关在玉清宗的房舍内不准再见任何人,今日知道裴练云回来也不准她跟随沧溟宗的人去大殿,她只能偷偷溜出来,等在裴练云回来的路上看看。 裴练云不善言谢,便用了实际行动。 她不由分说拉起卓雅竹便走。 卓雅竹挣扎:“裴道友!我母亲不让我去找你的!” 裴练云挑眉:“哪怕我送她灵级法宝也不行?” “不行啊……” “地级法宝也不行?” “啊?这个……” 裴练云站定:“顶天了,玄级法宝,再好的我怕她留着也用不了。” 卓雅竹修为不高,见识却有,玄级法宝只有长老之类才能拥有几件,她和母亲哪里有资格接触,裴练云张口就送,她却觉得太过珍贵了。 她立刻实话实说:“太贵重了,你不用如此。” 裴练云不在乎地说:“我高兴给,要不要随她,现在你可以跟我去取了吗?” 卓雅竹犹豫了一下,想起母亲平日里看着宗门内精英弟子身上法宝时,那渴望的眼神,心里一软,点了头:“那……一件玄级的可以吗?” 裴练云:“当然。” 谢锦衣的阵法里她用古莲燃灯收了蜀山万魔塔,那塔关押的本来就是厉害的妖魔,妖魔被炼化身亡,他们的法宝却留了大堆在塔里,现在昆仑除了神炼门,可没人能跟她比谁的法宝数量了。 回到断崖,裴练云掐了个避尘决坐于软榻上,出于习惯,卓雅竹主动地将屋子内蒙灰和不整洁的地方细细地收拾了一遍。 收拾好,卓雅竹才反应过来:“你徒弟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裴练云提到这事心情也是不悦:“被老头抢走了。” “啊?”卓雅竹不明所以。 裴练云也不再提这事,挥手间,拿了大堆法宝出来,丢在桌上让卓雅竹挑。 卓雅竹一边选着那些看起来就有各种损伤的法宝,一边垂眸,低声问道:“听说奚道友和你一起回来的,他……还好吗?” 裴练云捏着一块腰牌似的法宝打量:“他会被萧师伯关禁闭。” 卓雅竹脸色微红,如霞光粉黛,她轻轻吁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平安就好。” “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裴练云道。 她没忘记之前卓雅竹心心念念想要见奚皓轩一面的事情。虽然在裴练云看来,以卓雅竹的性子,铁定被奚皓轩骗得渣都不剩。但是看在奚皓轩回宗门后一直说她好话的份上……这种事她就不给卓雅竹提了。 其实提了也没用,卓雅竹心里的奚皓轩可是如清风明月般的男子。 卓雅竹听到裴练云的话,很是心动,她想见奚皓轩。 但她最后还是摇头:“反正他不认识我,见了也没话说,不用了。” 这份心情,放在心底就好,奚皓轩拒绝和她做双修道侣,她往后还不知道会被怎样的男人获得,当初清风朗月下的温和侧颜,就当是她心底最深处的一场美梦好了。 她不会忘记,自己只是个炉鼎,被丹药喂养多年的道具,终有发挥自己作用的那天。 感情对她而言,是最奢侈的东西。 裴练云看卓雅竹满目忧思,突然用手指叩了对方的脑门。 卓雅竹微怔,目带茫然看她。 裴练云目露嫌弃之色:“傻乎乎。” “啊?” “想见就去,凡事违背本心,活得不自在,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裴练云神色淡然,像是对卓雅竹,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卓雅竹本来万般愁绪,竟然在这见简单的话语中,如春阳下的融雪,慢慢地化作细流消失。 沐浴在暖日中的裴练云,身段妖娆,姿态慵懒地斜靠着软榻前的方桌,鲜艳的红衣轻轻贴在她身上,如墨长发随意垂散在她腰间,更衬得她眸光潋滟,让人直视不能。 所以,卓雅竹只是静静地凝视了裴练云一瞬,便微微移开目光,露出了浅浅地笑意,点头应道:“嗯,你说的没错。” 她抱起一件砚台的法宝,按紧在怀里:“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 让他当面亲口拒绝,或许她更能死了这条心罢。 裴练云这次没接话,拿出乾坤袋里自己收藏的上品灵茶,放在掌心把玩。 果然阿叙不在,连个泡茶的都没有了,真是各种不方便啊…… “裴练云,把我女儿交出来!” 屋外突然传来的尖锐女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卓雅竹面露难色:“我母亲她……” 裴练云随意摆了摆手,起身走出草屋,面色淡漠地瞥了一眼卓海烟:“又是你?” 卓海烟一眼瞅见躲在裴练云身后的女儿,面色更加冷肃:“过来!” 卓雅竹鼓起勇气,拿出裴练云给她的砚台法宝,献宝似的交给母亲:“娘!这是裴道友送您的,品级是玄级。” 卓海烟地位不高,见识却不凡,自然认得这东西的好,上面浓厚的灵气和些许的器灵气息让她爱不释手,双眼顿时流露出惊艳和贪婪之色。但她想得更多,一把扯过女儿,冷冷看着裴练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裴练云微微抬眸,纤手一抬,惊得卓海烟立刻倒退了百米。 也不怪卓海烟警惕,之前裴练云金丹中期气息时,她就打不过,现在裴练云身上的气息她越发看不透了,谁知道是否修为又长进了。 可惜裴练云打都懒得打,手指动了动:“拿了东西就滚。” “你!”卓海烟差点被裴练云目中无人的态度给气炸。 但她还是保持了一份理智问:“你这是何意?” 卓海烟贪婪,但也有自知之明,岂会随意收其他修士之物。 裴练云奇怪地瞟她一眼:“难道还不够抵偿之前你们的符篆价值?” 卓雅竹一愣:“那些符篆是……” 她想说是自愿给裴练云的,可惜裴练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不够你们再找墨师叔和奚皓轩要一些,好处大家都有,凭什么我一个人负担偿还?” 裴练云话说得明白,卓海烟哪里还不明白。 至于找另外两人要报酬,卓海烟还没那么大的脸面去要。 “哼,我们走!”卓海烟再不说其他话,拉了卓雅竹就走。 卓雅竹一边听着母亲唠叨下次有这种交易必须要告诉她,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站在草屋门口目送她们离去的红色身影。 断崖上的山风有些强,偶尔一阵风吹起卓雅竹的长发,挡了她的眼,再看,那个红色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处。 卓雅竹眸中凝着水汽,活了这么多年,她都忘记了,还可以有人这样温柔待她。 卓海烟无意间瞥见女儿的眼泪,冷哼:“哭什么哭!裴练云是什么人?魔修谢锦衣都不是对手!你这种蠢脑子能和她那种人精打交道?要不是看在我们少宗主也在这里的缘故,说不得你要吃多少亏!给我记住了,下次再做什么交易,必须告诉我!” 让她意外的是,一向唯唯诺诺的女儿,第一次没有回应她。 裴练云自卓雅竹走后,便独自躺在床上。 她承认拖卓雅竹回来,有部分原因是有些不习惯一个人。 百年孤独,过去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当生活中时时刻刻都充满另一个人的影子时,便再也回不到曾经习惯的孤独世界中。面积不大的小屋里,一旦缺乏了那人的气息,就觉得异常冷清。 她在床上躺了一刻,翻坐起来。 挥手间她从乾坤袋里拿出放在最里面的小箱子。 箱子里面是厚厚的一叠药方。 当初她刚刚收下东方叙,他虚弱得不像活人,宗门不给她丹药,她只能想办法从最简单的开始凑,一点点给他调理。 用最少的药办最多的事。 当初留下这些药方,裴练云也是提醒自己,丹药和药方结合的优势。如今拿出来一看,才注意到,自己花了多少心力整理这些东西。 外间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暮光透过窗棱,染了一地的紫霞。 裴练云无聊地在指间翻动茶杯。 茶杯越转越快,陡然,骨碌一声滚落在床上。 陶瓷的杯体与墙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床上那道红色的身影同时消失不见。 一炷香时间,裴练云便寻到了东方叙如今休息的弟子房间。 这里比她断崖的草屋宽敞,摆设也简洁,四张弟子床上是叠的整齐的方块棉被。 房间只一面有窗,室内没有点灯,有些昏暗。 裴练云翻窗跃入,脚刚沾地,就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里。 她略有些惊讶自己神识居然没发现房间内有人,但对方熟悉的沐浴后的清香气息,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嫌弃地用手指戳着对方的胸膛,保持两者之间的距离。 昏暗光线中,东方叙的手从裴练云的腰间往上探,俯首在她耳边低笑:“师父的心跳,为何快得这么厉害?” 第39章 东方叙的呼吸灼热,裴练云条件反射的偏头,他的呼吸还是轻轻地擦过她的脸颊,带着诱|惑。 他本欲顺势亲上她水润饱满的唇,却被她双手捧住了脑袋。 东方叙一怔。 裴练云的手轻轻滑过他的脸颊,顺着他英挺的轮廓,绕到了他的后颈。她就这样,环着他的脖子,埋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 满满都是他的味道。裴练云闭眼,躁动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东方叙站得笔直,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迷离得看不清。 “师父找弟子何事?”他暂时放弃了对她诱导,却将她搂得更紧,紧到她足够安心。 裴练云抬头望着他:“阿叙,到处都脏兮兮的。” “师父可以试试避尘决。” “没人给我烧水沐浴。” “师父可以寻一处山泉,清澈凉爽。” “没人给我梳头!” 东方叙眼底带着宠溺,手指缠一缕她的秀发,低笑:“师父无论怎样都很美……” 裴练云的眉头第一次皱到一起,心里莫名升起无名火,猛地推开东方叙:“那我来寻你做什么?” 东方叙后退一步,默默地半跪在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裴练云习惯性地抬腿,任他将自己的鞋子取下,把自己的脚捧在他的掌心。 “夜露阴湿,师父鞋子都湿了,穿着还舒服?” “唔……”裴练云脚趾动了动,温暖的热度从他掌心传来,直接在她体内扩散。 她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 东方叙笑而不语,站起时顺势将她抱坐在自己怀里,裴练云抬着腿放在他身侧,倒也没拒绝。 “为何神识还是感觉不到你?”裴练云颇为奇怪。 东方叙一边认真地给她处理鞋子上的湿气,一边随口答:“大概奚皓轩送弟子的东西作用。” 裴练云一瞪眼:“他会送你东西?” 对于她的戒备表情,东方叙无声地抽了抽嘴角,说:“师父放心,弟子没拿任何东西交换。” “拿给我看看。”裴练云始终不放心,直接摊手。 东方叙伸手摸着脖颈上的红绳,拉出一个似铜非铜的金属片。 裴练云仔细检查一遍,发现金属片上面密布着禁制符文,从效果上来说,不仅东方叙练气的修为会被遮掩,连她元婴期之下的修为都会被掩饰,让人无法察觉,仿佛加强版的隐身符。 这的确是好东西。 这么看来……奚皓轩妥妥的有居心啊! 裴练云心里护崽的情绪瞬间飙升到了极点,正要一把扯下东方叙脖颈上的东西,神识一动,突然发现了正被众弟子拥着往这边走的奚皓轩。 她立刻施加了一个隐身符,把自己和东方叙都藏在了窗前的床角边。 东方叙要开口,顿时被裴练云用手按住了嘴,眨眼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岂料东方叙反而倾身靠近她,含糊不清地声音飘进了她耳中:“弟子不要师父的手。” 裴练云不解地望着他。 只见东方叙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唇上。 他的视线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至少裴练云就这样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地距离他越来越近,直到她松开纤纤素手,以自己的唇贴了过去。 东方叙眸色一沉,喉头微咽,呼吸都乱了。 她小巧的舌尖抵在他唇边,柔软游走,动作试探生疏。 他那么想要她,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诱|惑,立刻回应过去,与她唇舌缠绵。 就在这时,奚皓轩推门而入。 东方叙也松开了裴练云,以袖子擦拭她唇角的银丝,轻柔温和。 裴练云略微嫌弃地扫了一眼东方叙的袖子,继续面无表情。他突然的抽身,稍微让她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东方叙将她的片刻失神收入眼底,无声地勾了唇角。心里压抑的欲,缓缓地灼烧着他每一根神经,折磨又刺激。 不用着急…… 总有一天,他也会让她主动地渴求、索要,让她同样感受他此时求而不得的压抑。 有隐身符的效果,奚皓轩不刻意查探的话,不会注意到房间内除了隐藏东方叙之外,还多了一个裴练云。 奚皓轩正掀了衣摆,大大方方地坐在裴练云两人对面的床榻上。 旁边是围了一圈的玉清宗弟子。 元字辈的弟子“元青”率先开口:“奚师伯,您真的知道东方叙在哪里?” 奚皓轩摆足了长辈的威严:“莫非我还骗你们不成?” 众弟子心里腹诽:就算怀疑您要骗我们,也不敢当着您的面承认啊! 云奎抱拳:“师伯,长老要求我们三个时辰之内把他送到龙鼎那里去烧火,现在时间快到,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您也知道,我们万万不敢去惊动那东方叙的师父的!” 奚皓轩脸上肃色不变,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嘴里却缓缓地问:“哦……不敢找你们裴师叔,倒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 “不!不!”元青赶紧奉承地扣下一顶高帽子给奚皓轩,“玉清宗上下皆知师伯您最是正直无私,对门下弟子也无比关怀,找不到东方师弟,无法给长老交代事小,若是小师弟遇到什么难处,我们没及时赶到协助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最是正直无私?无比关怀? 裴练云突然听到元青这话,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群小鬼果然没被欺压够,赶着来贡奉啊! 她的注意力被几人对话引开,东方叙眼睛一眯,抬高她的长腿,握着她小巧的脚踝,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人美,身体也是极品,哪怕是脚踝处,都有着膏脂般滑嫩的肌肤,他不由得呼吸更沉了,目光沉迷痴恋。 原来师父的脚……也这么美。 抚摸的触感也拉回了裴练云的注意力。 痒痒麻麻的感觉,让她有点绷不住面瘫脸,干脆瞪着眼睛,目光凌厉地警告自己小徒弟。 东方叙无视了她释放出的压力,干脆地埋头,吻上她的脚踝。 嘴唇比指腹更柔软温热。 裴练云差点一脚把他踢飞出去,但是考虑到外面一群人正寻他,不能如了别人的意,她也暂时忍了。 她和他有过身体纠缠,却没有如现在这样,被缓慢细致地亲吻,他的唇触及的地方,就像点燃了一处处火苗,烧得她浑身发热。 所以她的脸,一点点地涨红了…… 这边奚皓轩摸了摸下巴。 “的确啊,最近才发生了魔修入侵事件,没有谁知道,还有没有谢锦衣的其他同党潜伏在昆仑,这种时候找不到人真是大问题。”奚皓轩说得满脸正经。 元奎赶紧附和:“师伯说得极是!” 奚皓轩话锋一转,满脸为难:“可是你们也知道,其实我被师父罚了禁闭,再过一会儿就要去紫薇堂,怕是没时间帮你们找他了。” 元奎赶紧说:“师伯此次造福了苍生,将功抵过,萧长老应该酌情处理嘛。干脆我们玉清宗的弟子都去帮师伯求求情好了?” 奚皓轩笑而不语。 元青则是眼睛一转,让其他师兄弟先离开房间,自己悄声和奚皓轩商量:“师伯您看,禁闭这事呢,不一定要去紫薇堂,在哪里不是禁闭,但是长老那边咱也得交代……这样如何?只要有‘师伯’在紫薇堂呆着便是。” 奚皓轩笑道:“这是何意?” 元青压低嗓门:“前段时间我们药堂给神炼门送了一批好东西,神炼门主感激,回赠了我们好几具傀儡,倒是可以解师伯的困。” 神炼门的傀儡,以假乱真得就像真人,名气之大,连一直想要逃跑的阿珠那都为此愿意留在昆仑。 奚皓轩哪里不知道元青的意思,只要他把东方叙抓出来,这些弟子们就会以神炼门赠予的傀儡来换取,让傀儡代替奚皓轩的禁闭责罚。 看来药堂长老对裴练云的怨念真是极大,为了为难裴练云的小徒弟,估计下了死命令或者给了什么大好处,否则这些药堂弟子怎么舍得花这么大的血本? 奚皓轩默默在心里腹诽:也难怪,谁叫裴师妹把人家长老的嫡孙都打残了呢? 他面上却是挣扎思索的模样。许久,才对元青说:“傀儡的事……” “师伯放心,我这就让师兄弟们去搜集回来!”元青讪笑道。 奚皓轩非常大度地挥手:“等你回来,师伯给你把完整的东方叙带过来!” 完全没意识到东方叙本来就是被奚皓轩藏起来的元青,当然也不会知道“道貌岸然”的大师伯本来就是来敲诈他们的,得到了保证,他居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奚皓轩达到目的,面色轻松地哼起悠长的小调,目光在东方叙藏身处一顿:“小徒弟,人都走了,你还打算躲着?” 不等东方叙解除法宝,裴练云率先从禁制里跳了出来。 见裴练云在此,奚皓轩居然没有半分惊讶:“难怪我觉得这屋子里有罕见的灵药味道,果然是你在这里。” 他说着,张开双臂,满脸感动:“是不是想爹了……” 裴练云直接一团火给他砸过去。 奚皓轩偏头轻巧避开,却被裴练云紧接其后的火烧了小半截右边眉毛。 裴练云:“下次再卖我徒弟,衣服头发都给你烧了!” 奚皓轩揉了揉眉毛,烧掉的地方瞬间又长出了新的。他摇头道:“真是不识好人心,没有我,你的小徒弟可是会被药堂的家伙们给啃得渣都不剩,谁叫那老头超级厌恶你呢?” 裴练云直接戳他的短:“难道你不是为了骗人家的傀儡?” “这个……”奚皓轩呵呵一笑,也没否认。 裴练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摊手:“东西给我一半。” 否则她马上就带东方叙走。 奚皓轩拍了拍她的手掌,大方道:“成交!” 收了东方叙身上的法宝,奚皓轩却忍不住嘀咕:“唉……一半真是太亏了!” 裴练云瞪他一眼,却听这时候东方叙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她静默一瞬,上前一步,问东方叙:“想吃什么?” 东方叙语气平静,缓缓开口:“师父。” 裴练云一本正经地回道:“从各个方面来看,你师父我都不可能是人参精化形,这点常识都没有?” 奚皓轩:“……” 东方叙:“……” 为了给自家徒弟做饭吃,裴练云也不久留,掐诀御剑离开。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她才将目光落在被东方叙亲吻过的地方,脚踝和唇都如被烫过,灼热不减。 她深吸口气,默念起静心凝神的法诀。 不可太沉迷这些怪异的感觉,否则下次再帮阿叙双修,又忘记催动真元,便是耽误他了。 月色之下,站在庭院中的奚皓轩的影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待东方叙跟他出来,奚皓轩才扔了一壶酒过去。 东方叙接下,但没有打开酒塞:“我不似师父,不爱酒。” 奚皓轩侧眸,浅笑:“但你比你师父胆子大,当着我的面,你都敢说要她。莫非连一壶酒还不敢喝了不成?” 他虽然在笑,声调却有些冷意。 东方叙当做没听出来,直言道:“大道不禁欲,她已经是我的,想要有何不对?” 奚皓轩轻轻闭眼,又很快睁开:“是在那墓道里的时候?” 堕仙墓地的守护灵始终都是上界仙物,再离奇的要求提出来,他们也无法违背。他和阿珠那如此,墨浔和白星瑜如此,自然东方叙和裴练云也逃不了。 但是……奚皓轩眼底露出一丝暗色。 东方叙不置可否,问:“你把我藏起来,就只想单独跟我聊这些?” “师伯我只是想起,最近十多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你师父莫名的失了清白,我玉清宗弟子无端地身亡,哀牢山群魔无首,血轮法王誓要卷土重来。”奚皓轩转身,视线落在东方叙身上:“再比如,十多年前还有玄阴魔尊渡劫身亡,你信吗?” 第40章 东方叙双眼眯起,目光阴沉下来:“与我何干?” 奚皓轩定定地看着东方叙:“我只是想,玄阴魔尊那种高傲的人,就算活着,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分寸。” 东方叙自然感觉到他话里的锋芒,更多的感觉,却是对裴练云的关切之意。他身上的冷意像挥舞飘落的白雪,轻轻落地融化。 皎白月色下的东方叙,丰神俊朗,长身修立,沉默一瞬,他突然轻飘飘一笑:“世间事,逃不过一个因果。若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待如何,替天行道,铲除邪魔?” “昆仑上下都奈何不了他,我一个分神期修士,能把魔尊如何?难道我要傻傻的联络各宗派围剿他。”奚皓轩持酒壶,遥举起和东方叙碰了碰,“他不在昆仑主动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何必招惹?” 东方叙冷冷地笑。 奚皓轩也不介意对方的冷淡,盯着手里的酒壶:“我只是好奇以他张扬的做事风格,不该这么低调,莫非他本就为了那个女人的秘密而来?” 东方叙根本没打算和奚皓轩喝酒,不为所动:“每个人都有秘密,或者你,或者我,在没有弄清楚之前,秘密的价值有多大,谁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秘密,难道是为了这昆仑万年的秘境之地?” 奚皓轩仰头灌了好几大口酒,呵呵地笑了起来。 东方叙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我乖女儿的小徒弟,”奚皓轩一笑,年轻的脸庞上显露出沧桑冷肃,“万年时间,对大道而言,不过转瞬,但对人世间来说,却极为漫长。我虽不才,却也知晓,在那么多的时间里都没有被找到的东西,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东方叙蹙眉。 奚皓轩却不等东方叙回答,笑着直接御剑而走,空留疯癫和尚般的念唱在原地回荡。 “所欲皆是镜中花,所求亦是水中月,执念不放,大道不显。” 裴练云带着食物回来时,见东方叙居然裹着被子蜷在墙角。饶是她不是个敏感细心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老子超级不爽”的气息。 她走到他跟前,一把掀开被子扔到一旁:“先吃东西,你不是饿了?” 东方叙背对着她,沉默不语。 裴练云盯着他半晌,在床铺边坐下,素手抬起,抚上了他的脑袋。 她的手纤细微凉,紧贴他的黑发,动作轻柔。 东方叙终于转身,凤眸直勾勾地对着她:“对师父而言,弟子就那么像灵兽?” 被他戳中心事的裴练云,顶着面瘫脸的优势,绝对不会心虚地承认她刚才“顺毛”的动作。她面无表情地打开身边的食盒,捏起一块栗子琼糕放到他嘴边:“张嘴!” 东方叙被食物堵了嘴,干脆地翻身,扑在裴练云腿上嚼着。 裴练云眉梢动了动,死死盯着东方叙的唇角,打着只要他敢掉落一点食物残渣就马上把他扔出去的打算。 好在他吃相一直都很好,把她带的东西吃完了,喝了灵茶清口,都没有让半滴茶水洒在裴练云身上。 裴练云趁着这个空隙,当然要好好教育一下自己徒弟。 “奚皓轩那个人最喜欢骗人东西,以后他再找你,不要上当被他给卖了……” “弟子记下了。”东方叙突然撑起手臂,仰头在她唇角落下轻吻。 裴练云完全没有闪躲,脸色都没有变,还在嘀嘀咕咕地叨念:“他拿你当诱饵,骗的那些傀儡下次要想办法拿回来……” 东方叙双眼一眯,抱住了她,伸手从她衣襟里探进去,牙齿咬着她的耳垂:“师父就那么在意他?” 裴练云双眼圆瞪:“怎么能不在意?你打算吃闷亏?” 东方叙稍一使劲,就将她压倒在床。 裴练云仰躺着与他对视,没有挣扎反抗。 他埋头,用唇贴着她的脸颊,声音暗哑魅惑,灼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边:“弟子吃了亏,师父怎么补偿?” 裴练云睁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体却突然热了起来。 刚才被他亲吻过的脚踝,似乎又痒痒麻麻的,小簇的火焰,正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势头,将她全身点燃。 他明明没有清楚表达出意思,但她就莫名的懂了。 “阿叙又想要双修?”她问。 东方叙的手已经从她衣衫里,探到了肚兜的带子,拉扯着松开了里面的束缚。 他低低地笑着:“是啊,师父要帮我。” 就像是故意使坏一般,他说着,又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低语:“这里不是草屋,没有师父的禁制,屋内的人或许很快就要回来找弟子了……” 他的话,果然让裴练云平静的心跳陡然加速。 这种偷偷摸摸随时会被人发现的感觉…… 裴练云双颊顿时红如云霞。在他拉开她的衣襟,沿着锁骨往下吻去后,她平静的双眸也不由自主地失了神,凝着水润的媚。 她心里一边克制着享受和他缠绵的异样舒服感觉,一边默念静心凝气的法诀。上次她忘记催动真元,这次万不能这般。 可惜,当他刺入她的身体,契合的极致感觉,又让她身不由己起来。她扶着他的肩头,不断挺腰迎向他,从轻盈变得激烈,久久缠绵,直到夜色渐浓。 裴练云的身体就要化成一滩水的柔软时,终于想起催动真元。 她真元一动,体内顿时出现了异样。 东方叙没料到她还能保持理性和冷静。 他眼眸顿时一紧,及时从她体内抽身,没让她体内狂涌的力量进入自己的身体。 他跪坐在她双腿之间,汗水顺着额角无声流淌,眼眸是压抑的血红。 裴练云又晕了过去,她并不能承受身体被开发时,体内强大到恐怖的力量。 那些力量一旦被激发,就蠢蠢欲动,如翻滚的岩浆,誓要突破她脆弱的身体躯壳! 就在裴练云肌肤表面那圈圈古老的符文被力量撑到极致,欲破体而出时,东方叙咬破舌尖,以精血为介,强行以血印禁制符咒打入她体内。 血印帮助镇压了裴练云的失控的力量,同时也几乎夺走了东方叙三分之一的精血。 他打入最后一个法诀入印记中后,脸色苍白如纸。 “想要你,真是不容易啊……”东方叙唇边挂着惨淡的笑,俯身亲吻裴练云的唇。 执念不放又如何,大道不显又如何,他想要的东西,绝对会弄到手! 与东方叙同屋的弟子,整整一晚都没能回去。 他们被人找到的时候,全部躺在膳房的角落里,抱着新酿好的灵酒醉的一塌糊涂。 因为这些饱含丹药药力的灵酒是为神炼门门主准备,萧紫珞发怒,少不得将这几人罚去和奚皓轩一起禁闭。 而接下来的几天,遵守药堂长老命令,寻东方叙过去的弟子,总是接二连三地出各种状况,禁闭之地,几乎全被药堂的人给占满了。 药堂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用脚趾头想,他都能猜到不是裴练云做了什么,便是奚皓轩做了什么!碍于身份,他又不方便亲自去找东方叙的麻烦,只能默默在暗中咬牙。 裴练云不知道自己又被这老头给记挂在心上了。 她白天在丹房里慢慢地添加药材和矿石原料炼丹,晚上待聚灵阵法温养炉鼎的时候,她少不得又要去东方叙那边,帮着他提升修为。 双修之道,比起丹药来得更快,她这段时间以自己为炉鼎养自家小徒弟,倒是看见了明显的效果。 眼见着他修为的提升,裴练云对于筑基丹效果的信心更足。 筑基丹毕竟也只是药物,能把徘徊在境界门口的人推一把,让其顺利突破那道门槛,但也不是百分之百保证服用后就一定有效果。 所以服药之人越是临近突破,服用后的效果越好。 唯一有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她和东方叙不是每次都双修成功,很多时候她会沉浸在那种身体纠缠的愉悦中不能自拔,忘记了功法运转。 但是那种感觉,好像慢性毒药一样,点点渗透入她的身体,侵蚀她的意识,让她逐渐对男人、女人的概念,变得清晰。 就像现在,卓雅竹明明坐在她对面和她说话,她都目光飘远,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东方叙诱惑的男性身体和他低喘压抑的声音。明明她好洁癖,每次清醒着必定会沐浴,可为何她身上还是会残留他的味道,迷醉人心…… “裴道友?”卓雅竹抬手在裴练云眼前晃了晃。 裴练云立刻拉回了飘远的意识。 卓雅竹略有些担忧地望着裴练云:“你还好吗?脸突然红起来了,是否哪里不舒服?” 她其实说得还比较委婉了,就这样看过去的话,裴练云连眼中似乎都燃烧着火焰,那样的明亮热切,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可惜对于男女之事,卓雅竹也只是个靠想象的雏鸟,很多东西完全不明白。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扫了卓雅竹一眼,抬手就塞了块从膳房顺来的灵果进其嘴里。 卓雅竹猝不及防,嘴被撑得满满地堵住,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好不容易把吃的从嘴里挖出来,卓雅竹被呛得直咳嗽,双目雾气满满,委屈地看着裴练云:“你什么时候才会斯文点?” 裴练云却完全没有悔改之意,觉得卓雅竹的模样有趣极了,又忍不住逗了几回。 直到卓雅竹真的嘟嘴转身不高兴了,裴练云才起身,探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不理我,我就给你娘送东西去。” 卓雅竹转头,瞪圆了眼:“裴道友你!简直……” 她想说裴练云无赖呢,又说不出口。 最近卓海烟对裴练云的态度简直是天翻地覆的转变。 鉴于只要允许女儿过来玩,就可以从裴练云手里得到好东西,卓海烟就差没把裴练云捧到宗门宗主的高度来供奉了。变成要是卓雅竹敢不过来,她娘都押着她过来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说,卓家得了裴练云的好处,卓雅竹要说人家无赖也说不出口。 卓雅竹嘟着嘴,委屈地把话咽进肚子。 裴练云不会去猜卓雅竹的心思,只扔给卓雅竹一本乐谱。 卓雅竹拿来一看,只是普通的乐谱,并非什么法器灵宝,她精通音律,翻看之下很容易就发现这是吹奏的调子,用笛子效果最好。 对上卓雅竹疑惑的眼神,裴练云解释道:“你若是心里过意不去,下次来让我听听这些曲子。” 卓雅竹:“我可以吹给你听,以后不准再逗我。” 裴练云满脸茫然:“我哪里逗你了?” 卓雅竹:“……” 认识裴练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她居然是这种个性呢? 闲聊之间,裴练云的目光落在乐谱上一瞬,很快移开。她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再听听这些调子。当初青苏吹奏给她听,总是能让她混乱的心情平静下来。 可惜春去冬来,寒暑交替不知几许,那个和卓雅竹眼睛颇相似的少年,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而她如今的心,也如被春风拂过的湖面,荡起涟漪,再也无法回归平静。 突然,卓雅竹猛地站起,没跟裴练云打招呼,就以最快速度躲进了裴练云的卧房。 裴练云往门口一看,果然,奚皓轩捧着花盆大步走了过来。 她往卧房里看了一眼,最终放弃了叫卓雅竹出来。 和奚皓轩有好几次见面的时候,卓雅竹都躲起来了,别看她人瘦温婉,像只小白兔。可她真的铁了心藏着,就算用武力逼都逼不出来,比大笨牛还要倔强。 只有在人无法察觉的地方,卓雅竹才会偷偷看奚皓轩两眼,然后一个人脸红许久。 以裴练云的思维,她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欲言又止的羞涩少女心。 对她而言,有什么就说出来,不说谁会关注有没有人躲在角落里默默自语? “我美丽的主人!我来看您了!” 奚皓轩还没进屋,就听到阿珠那谄媚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得到昆仑灵气滋养的阿珠那,那草茎足足比南疆时粗了两圈,稀少的叶片也变得繁茂起来。 裴练云打量了阿珠那一番:“还挺茂盛。” 阿珠那贼兮兮地笑:“有主人所在肯定都是钟灵毓秀之地,我也沾光嘛!连续五天我长了十八片叶子呢!” 奚皓轩道:“昨天不是才说我那里脏乱差如狗棚猪槽?” 阿珠那叫嚷起来:“你滚——” 裴练云看着这一人一草:“找我有什么事?” 阿珠那当即兴奋地嚷道:“是神炼门的邀请啊!” “神炼门?” 奚皓轩掐住草尖,让阿珠那闭嘴,这才给裴练云解释起来。 在昆仑众人商议去妖兽谷找妖帝索要血精的事件始终无果的时候,神炼门门主的寿辰快要到了。 附近友好宗派都要派人去参加寿宴并送上贺礼,玉清宗作为最大宗门之一,当然也不例外。而玉清宗要派遣的人,却是神炼门指定的。作为曾今救过自家嫡孙的有功之士裴练云,神炼门并不在乎她的名声好坏,首先邀请。 阿珠那一心想要从神炼门坑蒙拐骗一副身体回来,不眠不休地吵了奚皓轩三天,才能有这个机会来见裴练云,她可是眼巴巴盼着裴练云把自己带去神炼门的。 而被萧紫珞关禁闭的奚皓轩也是来找裴练云带自己去的。 “裴师妹你也知道,师父让我自己去禁闭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那几个小混蛋送给我的傀儡有些问题没有解决,根本没法使用,我得在这之前去一趟神炼门修复。” 裴练云挑眉看着奚皓轩,满脸“你也有被人坑的一天”的表情。 奚皓轩则非常无耻地拉裴练云上贼船:“裴师妹别忘记,这些傀儡有一半以上都属于你,我也是帮你跑路!” “三分之二。”裴练云面无表情的再砍奚皓轩一刀,增加了自己获得的傀儡数量。 奚皓轩肉疼地抽了抽嘴角,咬牙闭眼:“成交!” “记得我,还有我啊!”阿珠那从奚皓轩的手掌下探出草尖,颤巍巍地叫道。 裴练云看了那小草一眼,问奚皓轩:“你忘了神炼门的山门禁制?不受邀请无法进入,你打算让我怎么带你去?” “用这个。”奚皓轩说着,就翻出了自己乾坤袋里的好东西。 可没等他把东西递给裴练云,却见裴练云整个人都僵住了。 顺着裴练云的目光,奚皓轩看见了落在地上的东西。 “哦,这个啊,”奚皓轩捡起来,放进裴练云手里,“沧溟宗少主殷珩托我带给你的,说是感谢你对他们宗门弟子的照顾。” “殷珩在哪里!” 奚皓轩感觉到了裴练云的奇怪,这小师妹从来如个玉石雕塑般,面无表情,哪里会在脸上挂起这种焦急又期盼的情绪? “应该还在安排沧溟宗的客房那边……” 他话音未落,眼前只留一片红色残影,裴练云却早不见人影。 阿珠那努力从奚皓轩的指缝中挤出来,转向裴练云离开的方向,大为不满:“这么着急干什么?到底带不带我去,给个准话啊!” 奚皓轩则敛了眉,望着裴练云离去的方向,半晌才缓缓地补充道:“如果他没有现在启程去神炼门的话。” 第41章 如奚皓轩所言,作为沧溟宗在外行走的代言人,殷珩在裴练云找过来之前,早就已经出发去了神炼门。 裴练云没有找到殷珩的人,握着手里的东西出神,许久都没有移开目光。 彼时玉清宗独秀峰夜雾缭绕,她独坐峭石苍松之上,如沐云海。静夜中,山风拂起她红色的衣摆在空中翻飞,如一团跃动不停的火焰。 她果然记性不好。 明明觉得手里的东西非常熟悉,她也只记得曾今有人拿着这块气息古老、雕饰繁复的古玉珩,郑重其事的对她说:“你与常人不同,入了这仙山灵地,也不见得可以超脱无为。此物静心凝神,摒除杂念,定要随时佩戴。” 但无论如何回想,她都想不起这东西是何人赠予。 能给她答案的殷珩,已经不在玉清宗了。 她可以追上去询问究竟,最后却没有这样做。 裴练云第一次出现了犹豫的情绪,想要知道答案,然心底有个声音拼命地阻止她,不让她去追寻真相。 密林之中,东方叙斜靠在一颗参天大树边,目光定定地眺望远处山石上的裴练云。 “鬼箫。” 他只唤了一声,那飘忽如鬼影般的存在就马上出现,半跪在地。 对着裴练云以外的人,东方叙漂亮的凤眸看过去,绝对没有半分温度,如寒冬冰雕。而他现在,心情更是不佳,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查殷珩。” “是。” 东方叙与裴练云相伴多年,从未见过她对哪个男人如此上心。一个几乎是陌生人存在的殷珩给她一件物品,她居然这般在意?相隔这么远,他的神识都能清楚感觉到,她的情绪完全乱了。 鬼箫离去许久,他都像魔怔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妒忌的情绪就像一条蛇,钻进他心里,乱窜撕咬。 他的眼眸一点点变得血红,隐约的煞气从他体内不受控制地溢出。 东方叙抬手,猛地按住面部,五指收紧,手背青筋虬扎。一缕鲜血从他唇角溢出,他的眼眸才恢复了正常的幽深黑亮。 他用拇指擦去血迹,眼底蠢蠢欲动又压抑的翻涌情绪完全消失。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他暗哑又低沉的自语后,便阴测测地低笑起来。 裴练云没有去追问殷珩,还有个重要原因,她为东方叙炼制的丹药马上就要出炉,之前投入的材料和凝练她可以不亲自操纵,但是最后一步凝聚丹药,她必须在亲自完成。 有了萧紫珞给的辅助原料,裴练云回到丹炉边,花了一整晚时间,终于炼制成功。 七星狼毒草的效力因为放置时间过长,打了折扣,但裴练云还是凝练出了三颗筑基丹。 望着掌心里圆溜溜清香扑鼻的丹药,裴练云突然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道心有些动摇,有点患得患失。 但不管怎样,只要完成对宗主的承诺,阿叙就可以一直留下来了,在这漫长的大道追寻时间里,常伴她身边。 裴练云目光扫过天边的朝霞,晨光从积云里微微透出,远处的一切景物都从夜雾的朦胧里懒懒钻出,若隐若现。 她心情也变得非常舒畅,很快就寻了东方叙休息的地方而去。 有过数次翻窗的经历,再次做来,她也是驾轻就熟,如在自家草屋。 房间内薰香缭绕,几个床榻只有一个床榻上躺着人。裴练云刚进来,榻上的人就醒了,穿着素白的中衣,睡眼迷茫地望向她。 裴练云拍了拍他的肩头:“还不起来?” “师父这么早?”东方叙身子动了动,往里让了位置出来。 裴练云也不是第一次爬他的床了,他一动,她也就不客气地爬了上去,把丹药交到他手里,郑重交代用法,细细地给他讲解。 东方叙的心思根本没在她的话上,他想起昨日她于山间的寂寞茫然背影,伸了手,抚上裴练云的脸颊。 裴练云一怔。 最近亲密的次数多到,他一个小动作,她便知道他想要什么的地步。 “现在么?”裴练云问。 东方叙对于她太过坦然的态度,心里没由来涌上一股酸涩的怒意,不在意,才会平静。他咬牙道:“不行吗?” 裴练云心想,再帮帮他,让他境界高一点,服用丹药也有利些。 这样想着,她便没有拒绝,偏头贴着他炙热的掌心:“阿叙放心,师父帮你。” 东方叙凤眸微眯,里面隐含着压抑的怒,他将她扑倒,动作比之前略有粗暴。 他拉扯开她的衣衫,俯头顺着她的锁骨往下舔噬啃咬,牙齿的力度让裴练云微微蹙眉,但他一刻也没有停下。 裴练云突然有些不乐意了。 她伸手推他,却被他掰开手臂,按压在两侧。 东方叙抬头,跪在她身侧,视线停在她弧度优美的胸部上,语气不急不缓地问:“如果不是弟子,师父也愿意帮别人?” 裴练云其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这样一问,她倒是认真地思索起来。 就在她张口要回答时,东方叙又埋头堵住了她的唇,唇瓣摩擦间,两人的体温都不受控制的越来越热。 他明明先开口问,这个时候又不想听到答案。 她身上的一切让他痴迷。 不管做了几次,裴练云身上那股让人迷醉的馨香都可以浓烈到让他难以自制,只想狠狠地占有她,不去思考其他任何事。 “师父,你不会忘记这种感觉的,对吗?”在他进入她的时候,他轻缓压抑地问。 有时候,他并不需要知道答案。 裴练云并不是那种温软懦弱的性子,相反,如果她真的不想要,只要有一丝不乐意,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目若水波荡漾,身若云彩轻软,乌黑的长发散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沾染着动情迎合的香汗。 在她终有一天意识到两人在到底所行的是怎样的人伦之事前,东方叙会让那些舒适愉悦如毒药般蔓延烙印进她的骨子里,再也不能摆脱,跟他一起沉沦,全部身心只能容下彼此。 清晨的玉清宗,丹炉香雾缭绕,弟子早课晨练,认真繁忙。 唯有这一处,低喘起伏,春|情荡漾。 裴练云披着外裳,香肩半露,如玉的肌肤有着动情后淡淡的胭脂粉色,她软软地伏在东方叙身上,真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温热的液体从她大腿内侧缓缓地淌出,她都没劲清理。 平时的基础修炼,自家徒弟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打死不努力。只有这种时候,他简直是如狼似虎,有时候让她有种他想要把她生吞活剥的错觉。 她突然明白了言传不如身交。 东方叙揽着她的腰,用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头发,凤眸微闪。 他现在双体分离,这种事情做完之后,泄了元阳始终对现在的身体修为有所亏损,加上近几次为裴练云镇压符咒,又耗费他不少真元,与其说他们在双修,不如说他在单方面给她补足。 可是不管多少次,他还是近乎执念地想要她。 他孤身无数个年头,以为这一生都不需要任何女人。但自从得到过她后,便沾了她的瘾,只要占有她,就能全身心的放松。就像现在这样,且不论他们有没有真正的双修效果,至少他心境有了变化,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对裴练云来说,殷珩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他现在心情轻松愉快了。 无知者无畏,也亏裴练云被奚皓轩正直地引导认定,男女双修再光明正大不过,她才愿意陪他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乱来。 否则他们这样白日宣|淫,若是被玉清宗那宗主老道士知道,不知道脸上该出现怎样精彩的表情。 东方叙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阴冷邪气。 十日后。 应元真人与墨浔先行一步去神炼门,萧紫珞带裴练云携礼物跟随其后。 礼物在她们出发前一晚才炼制好,乃是应元真人亲自为神炼门主准备的三颗玄元丹。此丹接近天级丹药效力,可助即将进入渡劫期的修士,顺利地迈过那道门槛。 萧紫珞见墨浔脸色极差,知道他在那墓道里,天劫之力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也将他伤得不轻。她本想劝墨浔留在宗门内继续养伤,可惜应元真人直接否决了她的提议。 “我们此行不仅仅为门主贺寿,还要商讨进入妖兽谷的事宜,墨师弟当年对战血轮法王的魔血大军有经验,可以给众人提供有用的建议。” 应元真人如是说,萧紫珞也没有理由反对,她只额外给墨浔赠送了三瓶养体丹药。 “多谢师姐。”墨浔捂着嘴,咳嗽不止。 “照顾好你师父。”萧紫珞对白星瑜嘱咐道。 白星瑜心疼地望着墨浔,点头:“师伯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师父的。” 萧紫珞转头又叮嘱裴练云把礼物收好,务必要紧跟她之类的云云。 墨浔临走前,回头远眺,眼底深深地倒映着那如火焰般的绯红身影。他目光安静沉默,凝着复杂的情绪。 昆仑福地,修仙宗派众多,地域也极广。 从玉清宗到神炼门的山门,御剑全速而去,也需要一整日。若是更远的宗派,则需要借助转送阵中转到神炼门附近。 裴练云御剑跟在萧紫珞身后,行了不过三个时辰,就见空中飞着一个巨大的木鱼。 第42章 木鱼上坐着两人,玄空门门主和她的徒弟素心。 素心一眼就瞥见裴练云,伸直了手臂挥舞:“裴道友!我们又见面啦!” 自家徒弟这般闹腾,玄空门门主依旧淡然安静,只念了声佛偈,对萧紫珞传音道:“萧长老若不介意,可与我们同行。” 萧紫珞嫌弃地瞪了一眼跟在裴练云身边的东方叙,知道刚刚筑基的弟子绝对不可能御剑很快,可她就是讨厌被拖累速度。 玄空门主邀请,萧紫珞略微思索,就应了下来。 就算不照顾裴练云,为了这个小徒弟,待在飞行法器上也要方便许多。 “打扰门主了。”萧紫珞的表情淡淡的,她对谁都没个热脸。 玄空门主也不介意,浅浅微笑:“我门下弟子大多在禁闭参悟,此次也只带了素心一人出来,有人同行也热闹一点。” 萧紫珞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禅修的性子都淡,说想要热闹都是客气的门面话,她哪里会放在心上。 木鱼法器极大,坐了她们五人,也还有裴练云居住的草屋那么大的空余面积。 素心找上裴练云,自然有她的原因。 “听说昆仑各宗派在寿宴上会决定进入妖兽谷的人选,要是你被选中,记得带上我啊!” 裴练云不太习惯陌生人的热情,身体微微往东方叙的方向靠了靠:“你为何认为我一定会被选上?” “咦?你不知道吗?”素心瞪大了眼睛。 裴练云摇头。 素心摸出了一份名单,上面写着各个宗派有名弟子的名字,她指着上面朱砂标红的裴练云的名字:“你看啊,我盘算过,如果以历练为名义呢,肯定修为不能高过元婴期的,昆仑和妖兽谷有过约定,为了保护妖兽谷里的幼兽,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不得随意进入,那么接近元婴期的修士肯定就是首选啦。” “哦。”裴练云对去什么妖兽谷找妖帝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之前为了给东方叙炼丹,自己去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惨烈厮杀,估计里面的妖怪早把她的恶行报告无数次给妖帝了,若是妖帝见了她还有好脸色,除非妖帝找虐。 见裴练云毫无兴趣,素心有些挫败:“你别不相信啊,据我分析,你去的可能性极大!” 裴练云看着对方:“你为何一定想和我一起去?” “因为我师父肯定不会让我单独去啊。” 裴练云不明白了:“你就这么想见妖帝?” 素心双拳紧握,满脸正色:“错!我是要去把血轮法王的血精拿回来毁掉,一切邪魔的东西,我都要和他们做斗争!” 她说得正义感十足,反而更引不起裴练云的兴趣。 “哦,那你努力。”裴练云双眼闭合,侧头靠在了东方叙肩上。 东方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语:“师父若是累了,躺弟子身上。” 裴练云见他撩起衣摆,空出了长腿,顺势就躺了上去,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最近东方叙就像喂不饱的狼,就算她是金丹期修士,淬炼过的身体也经不住他无休止的索要,她被他折腾得的确疲倦了。 萧紫珞额角青筋咻地冒起,哪里见得惯裴练云这样目无尊长的模样。她们都还端坐着,裴练云倒好,直接躺了! 玄空门主修为高过萧紫珞,双眼颇有深意地打量了裴练云一番,摇头浅笑:“萧长老,由她去吧。” “让门主见笑了。”萧紫珞紧绷着冰山脸。 玄空门主笑道:“精气神亏虚,这位小友看起来确实是累了。” 禅修禁欲,不方便说那些双修之道,这样轻描淡写的提示,已经足够萧紫珞明白。 修丹道者擅医,萧紫珞用了神识将裴练云检查一遍,顿时也清楚了裴练云的疲惫从何而来。 人身毕竟不是死物,为炉鼎自然会损耗自身的精气神。 萧紫珞冷冷地盯着东方叙:“你违背宗主命令回断崖了?” 这小子短短时日修为的进步速度,比当年奚皓轩晋级的时候还要快。若是没有和他师父发生什么就有鬼了! 东方叙正取了一件外衫给裴练云披上,怕高空冷寒让她不舒服,他闻言,单手轻轻地顺着她散乱在脸侧的长发:“弟子不敢。” 萧紫珞冷哼一声,当着玄空门师徒的面,没有直接出言责备,只等回去之后再论。 素心本来想要说服裴练云,怎料裴练云直接躺下了。她瞪着眼睛,却突然看见东方叙的脸模糊起来。 她这等跳脱的性情,被玄空门主收为弟子,就因她是天生佛家法眼,可看破万物迷障。之前本没有注意东方叙,现在认真一看,她竟然觉得那张看起来稀疏平常的普通男子脸庞,居然透出俊美魅惑的五官。 素心使劲眨了眨眼,更觉得东方叙看起来模糊一团,看不清真实模样了。 奇怪了! 她眼底的疑惑之色越来越重,死死盯着裴练云的方向。 东方叙似有所感,视线微微在素心身上停留一瞬,唇角勾起,执了裴练云的手,捏在掌心。 那一瞬,素心看清了东方叙的长相,满眼惊艳,只觉这高寒长风之处,云雾朦胧间,仿佛绽开了绝代风华。她双手合十,默念经文,才没有红尘之心荡漾,暗叹一声好险! 待到几人来到神炼门山门处,素心才悄悄拉了裴练云的衣袖,满眼赞叹:“我本觉得你已经是非常好看了,没想到你的弟子更是好看极了。你们生的这般好,前世一定积了不少福气……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除魔卫道?” 当然,最后一句才是素心最想问的。 裴练云还是第一次听人夸奖东方叙,自豪感油然而生,像是自己被夸奖一般,连带着对这个正义感快要溢出体表的小尼姑有了些许好感。 “你很识货。”裴练云心情一好,直接送了素心半瓶灵魄丹,“送你。” 素心咽了咽口水,巩固禅修心境的灵魄丹啊!她修行七十年也只得到过两颗,裴练云出手就是半瓶五十颗啊! 不愧是把丹药当糖吃的玉清宗! 这样的大手笔让素心的心情更为坚定了。 “裴道友,你前世积福,今生行善,来生才能永登极乐,跟我联手吧!” 素心感动地转头劝说,哪知道裴练云已经走远了。 “等等我啊——”她赶紧追了上去。 裴练云来过神炼门数次,看守山门的弟子也对她颇为熟悉,就算她进入山门后刻意与萧紫珞分开,神炼门的弟子也并没有阻拦。 神炼门主修炼器,对火焰温度要求极高,整个宗门都修建在活跃的火山附近,到处都是地热喷井,缕缕热烟不断带着强烈的硫磺气息升腾到半空。 裴练云脚尖轻点,身形快速在那些怪石林立的地热间移动,转眼就摸到了神炼门器室禁地的边缘。 她曾经被自己救过的那个孩子带来过一次,知道这处少有人来。 就在她摸出乾坤袋里的法宝,准备开启将奚皓轩放出来的时候,神识一动,立刻拉了东方叙用隐身符遮住两人的气息。 两个穿着神炼门内门弟子服饰的男修,背着炼器方匣,从禁地中走出,边走边议论。 “你说奇怪不?各大宗派的宗主、掌门到了至少七八十号人了,咱们门主居然还不见踪影?” “小声点,别胡说,少主下了命令,谁再胡言乱语门规处置!” “难道失踪那个传闻……” “都叫你别说了,谁知道这里有没有外人!” ……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消失。 裴练云和东方叙对视一眼,眼底凝着疑惑。 莫非即将举办寿宴的神炼门主突然失踪了? 就在这时,禁地方向传来如野兽般的咆哮,咆哮里夹杂了绝望与混乱的哀嚎,好像灵魂都要被撕裂开来,炙热的地热空气里也弥漫出一股诡异的血腥味,仿佛那不是血,而是一丝丝躁动的火苗。 裴练云和东方叙的脸色还比较平静。 那两个神炼门的弟子却是吓得一张脸如纸样的惨白。 “天啊!现在各大宗派在此,门主又不见踪影,要是那家伙冲出来可就糟糕了!” “快!快去禀报少主!” 两人说着话,连滚带爬地往神炼门正殿的方向跑去。 禁地与正殿有一定距离,然而那咆哮声的穿透力实在太强,黑铁浇筑的地面都被震得微微颤抖。熟悉那声音的神炼门弟子,乱作一团,表情惊慌。 其他宗派之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暗暗议论。 这边的混乱丝毫没影响裴练云的行动。 在那两名弟子离开之后,她重新开启了法宝,素手轻扬,葫芦般的法宝发出阵阵金光,壶口向下,扑通倒出一个影子,影子落地,就地一滚,正是一袭青衫风度不凡的奚皓轩。 奚皓轩的脚刚刚踏到岩石地面,咆哮声又起,震得周围山石都嗡嗡作响。 与裴练云两人的淡定表情不同,奚皓轩双眼顿时闪现两道精光。 他贼兮兮地冲裴练云笑了笑:“想不想要好东西?” 裴练云摊手:“要。” 奚皓轩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指着禁地的方向:“我们去那边找,肯定有好东西。” 裴练云想起那咆哮声的威慑力,认真地看着奚皓轩:“我觉得你搞不定。” 她虽然无法判断比自己境界高的人的实力,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声音的主人实力绝对和宗主不相上下。 奚皓轩似笑非笑地扫了眼东方叙,表情奸诈如千年老狐狸,声调诱惑:“但我们肯定不会遇到危险。怎么样?跟师兄一起去吧,待会儿人来多了,可捡不到什么好处。” 良久。 “喂——” “喂!都死了啊!” “我日你个鬼啊!你们就打算把老娘扔在原地吗?”地上一株灵草软趴趴地伏在地面躲避着不时窜过来的地热烧着它的根,恶狠狠地爆粗口。 可惜叫了半天,那几个没良心的仙修早就走远,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等找到傀儡得了身体,我一定要狠狠咒杀你们!诅咒你们生儿子没口口!”灵草晃动着枝叶,艰难地往前移动,怨念十足。 当然,以一株草的速度,半个时辰过去后,她也只是从地面的一块石头移动到一根手指距离的另一块石头旁边,直到远远地跑来一群神炼门赶往这边的弟子,混乱的脚步啪啪地踩了数脚在小草身上。 没人注意这里横着一株有生命会说话骂人的灵草。 “我的傀儡啊!我恨你们!呜呜呜呜……” 第43章 神炼门,正殿。 与玉清宗的黑白两色单一清净不同,这里的建筑完全是飞扬跋扈的张扬感。 赤红铁门,浇筑着符咒刻印的精铜壁墙,交错纵横垂落的腕粗铁链,上面磷火缠绕,一把把被封印其内的锋利长剑透出肃杀的戾气。 神炼门的弟子也与其他宗派不同,他们看起来和清心寡欲完全沾不上关系,一个个身上像暴发户似的,穿戴满了亮闪闪的配饰。只有熟悉他们的人才会知晓,每一件配饰,都是力量不同的法宝法器,神炼门中地位越高者,身上挂着的东西越多。 在实力为上的修真界,他们这样等同于一个人形的移动宝库,看起来是非常找死的行为,其实这是神炼门每个弟子都要经历的磨砺。 实力没到一定程度,神炼门的人不能离开宗门。 而离开宗门的人若是在外遭到其他修士的劫杀,要么抵抗消灭敌人,要么说服敌人让自己为敌人所用。 第二点看来荒谬,但神炼门在外历练的弟子最低修为也是中级炼器师,这是一个普通中等修真门派耗费全宗派力量都请不回来的,收为已用也是许多强大修士的选择。 不管哪种后果,都需要神炼门的弟子本身具有极强的实力。 因此,神炼门的战斗能力,在修真界仅次于降妖除魔为己任的蜀山道宗,如果算上他们炼器的能力,可算得上仙修实力最强的宗门,两宗一门里,玉清宗和沧溟宗也以神炼门马首是瞻。 纵然有人对突然听到的咆哮声好奇,也没有任何宾客离开正殿的范围,最多私下悄声议论咆哮的来源。 应元真人在墨浔身边坐下,品着手里的灵茶:“你最好待在老夫身边。” 墨浔压下心里的焦躁,说:“萧师姐她们还没到。” “你担心师姐,还是担心那个孽徒。”应元真人目光稍冷,语调不屑。 墨浔:“师兄,她是你徒儿。” 应元真人摆了摆手:“如妖孽般魅惑人心的徒儿,与邪魔外道有何区别?不要也罢。你莫非已经忘记,当初我们为何把她带到昆仑?” 最后一句话,他乃是用密法传音,直接逼入墨浔意识海中。 墨浔垂首不语。 应元真人微微蹙眉,语调变得严厉:“你忘了?” “不敢。”墨浔久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应元真人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对墨浔传音:“既然十年前她被人破了身子,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是不是完璧没关系,能用就行。” 这话应元真人说得直白,墨浔心里却好像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说不出是痛还是闷,压抑许久的情绪如洪流一般汹涌迸发,激得他一口鲜血吐出,殷红的血迹将他一袭白衣染出点点红梅。 “师父!”身旁白星瑜立刻扶住了墨浔。 应元真人面色冷酷,冷哼一声,吩咐了神炼门的仆役给墨浔准备一间修养的静室。 待白星瑜将墨浔扶到静室,墨浔双手掐诀,运转功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恢复了少量精神后,他便将随身携带的玉牌交给白星瑜,吩咐道:“拿我的玉牌,你可自由出入神炼门大部分地方。去找你萧师伯和裴师妹,找到后带她们去宗主身边,莫要让她们卷入别人宗派不必要的麻烦里。” 白星瑜没有多余的话,点头应下,退出了静室。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刚一离开墨浔,墨浔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要打听各宗派来祝寿的人其实也不难,神炼门纪律严明,负责接待的弟子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白星瑜拿了墨浔的玉牌,却并没有询问萧紫珞和裴练云,而是问了神炼门的藏兵阁。 回答白星瑜问题的弟子,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为何要去藏兵阁?” 白星瑜应答如流:“师父之前定制的法宝,我去帮他取回。” “既然是玉清宗墨长老的东西,我们绝不会耽误。”这名弟子说完,还好心给白星瑜寻来仆役带她过去。 白星瑜温婉地谢过,安静地跟着仆役走。 虽然她心里着急又痛苦,但是面上丝毫不能显现。 没人能明白她现在身体里被那些东西啃咬吞噬的痛,憎恨、绝望、痛苦,夜以继日的折磨,快将她逼疯。她找不到魔印的主人来解除痛苦,唯一的希望只有那个人了。 当初在玉清宗时,她与某个实力高深的修士相遇,虽没有得见对方的真面目,但是对方当时出手就可以拿出沾染魔气的锁骨钉给她,可见对方一定是修为不次于谢锦衣的魔修。 她当时回答了对方三个问题,对方也答应还她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她如愿以偿地获得沾染魔气的锁骨钉陷害裴练云。 现在她按照对方留下的记号,去藏兵阁与之相见,为的就是兑现第二个愿望。 她一定要借助对方的力量,把身体里寄生的那些生物给挖出来。 与魔修打交道是危险的,他们往往用各种诱惑,来达到他们本身的目地,或许获得好处的下一刻,便会被他们杀死利用,身首异处。白星瑜曾今以为获得沾染魔气的锁骨钉后,不会再与那个人想见第二次。但事与愿违,为了不受制于人,她必须赌一把。上 待裴练云三人来到禁地外,趴在岩石后,观察那几个守卫弟子时,奚皓轩终于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们谁会开启神炼门的禁制?” 与普通修真宗派不同,神炼门的禁地并非由法阵符咒的禁制笼罩,而是由当年上界赐予的天水寒铁铸造的大门封锁,门上机关重重,环环相扣,非神炼门弟子,难以知晓其中的奥妙。 裴练云向来坦率,不会就是不会。 东方叙则反问:“你认为我懂得开启?” 他就算会也不会当着奚皓轩的面承认。 奚皓轩面色沉肃起来,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表情:“裴师妹,人生在世,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事不悖吾心,人不悖吾德,此之为正……”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说人话。” “总之,只要不违背我们自己良心道德的事,也是可以做的,对吧?” 裴练云瞅着奚皓轩那闪烁的小眼神,直接转身,牵了东方叙的手:“阿叙我们去大殿。” 奚皓轩略有点伤心。 这个师妹长大后一点都不好玩,还准不准人卖关子了? 眼见裴练云祭出飞剑要走,奚皓轩直言:“你把虞璟骗过来帮咱们开启禁地大门。” 裴练云闻言,久久不语。 奚皓轩摆出异常正直的脸:“虞璟作为神炼门少主,这里有异样本来也该查看,咱们只是让他带我们单独进去,出了什么问题,外面的人才好进来支援。” 还是东方叙更了解裴练云一点。 他缓缓开口:“师父想不起来何不直接问他?” 裴练云如释重负般,双眼定定地盯着奚皓轩:“虞璟是哪个?” 奚皓轩愣了一瞬,抚额。 敢情她刚才的沉默不是挣扎为难,而是把人家给忘记了啊! 他清咳一声:“神炼门欠你人情那个小子,你炼制的丹药救了他一命,忘了?” 裴练云“哦”了一声。 “就是那个嘲笑你穷得只能靠偷窃别人家宝贝度日的那个?”她问。 奚皓轩眉头一挑:“他说过这种话?” 裴练云:“没错。” 奚皓轩捏了捏拳头,指节格格作响,他冷笑一声:“在这等着,我会让他知道昆仑之上嘲笑人穷的后果!” 他竟然不再提让裴练云去骗虞璟过来的建议,双指并拢,一个法诀就纵身御剑而去。 东方叙远眺着半空一闪而去的影子:“师父,他好像很生气。” 裴练云点头:“或许他真的穷。” 东方叙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师父,眼帘微垂,眼底含笑,淡淡地问:“那个虞璟真的说过这种话?” 裴练云一脸正直:“当然。” 随后,她风轻云淡地补充道:“昆仑之上,大部分人都说过。” 注意到她眼中稍微流露的狡黠,东方叙一把握住她柔嫩的手,俯身在她脸颊边亲了一口:“原来师父也有无赖的时候。” 裴练云被他温热的唇擦过肌肤,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脸上泛起了红霞,脑袋不由自主地偏离了他专注痴迷的视线。 东方叙哪里肯让她躲开,少不得得寸进尺,顺势咬了她的耳垂又咬上她的唇。 “耍无赖的师父也美极了……”他略低沉醇厚的声音,像在诉说世间最美的情话,小心翼翼,又慵懒魅惑。 裴练云从他的狼爪下溜走,理所当然地道:“我记不得那人,如何去骗,自然该他自己去找。” 她就站在热气升腾的岩石之间,红裙飘摇,黑发微摆,眉目间的灵动,让她如若这火山地热里调皮的火焰精灵。 东方叙眼里带着宠,视线黏在她优美的曲线上,满心认同:“师父说得极是。” 第44章 不到半个时辰,从神炼门正殿方向,飞速而来一道人影。 见到负手而立的裴练云时,那人影骤然停下,却是一个十来岁面貌的孩童,骑着一匹灵石做动力的小铁马。 那孩童唇红齿白,双目若点漆,修眉斜飞,漂亮得就像个玩偶。然他穿一身石青色绣纹小褂,头戴紫金发冠,腰系玛瑙束带,脖颈上吊着不少亮闪闪的坠饰,连耳垂上都戴着女孩才会有的耳坠,又像极了世俗界养得极娇嫩的富家小少爷。 “绯姐姐来了!”那孩童还没靠近,就立马张开双臂笑着往裴练云身上扑。 裴练云动也没动,早有东方叙现身,手臂一抬,撑住了那孩童暗中施放的钢网。 那钢网看似普通,柔韧中却又蕴含了千斤坠力,东方叙以纯力量抵挡,居然有些吃力。他看向那孩子的目光,带起了深意。 小小的一张铁网,居然都是玄级法宝,如果他的感觉没错,这网中起码刻印了成千上万道的符篆法阵,威力叠加,才有这样的效果。 “很重?”裴练云瞥见了东方叙手背上太过用力而冒出的青筋。 东方叙暗暗运转少量真元,压力骤减,回裴练云:“无碍。” 透过网眼,裴练云看见了那孩童脸上的意外和不悦神情,但更多的是得意和高傲。 “这回你不会再跑了吧?”孩童背负着手,收起了脸上的欢欣之色,踱步到裴练云面前,歪着脑袋打量,像是观赏挣扎可怜的野兽,“五十多年没见,怎么身边开始带着仆役了,看起来不算壮实,力气倒是不小嘛。” 孩童自己知道,他刚才施加的压力有多强,铁网法宝加上符篆的威力,起码有一山之力。他本来是想给裴练云一个下马威,结果被这个半途钻出来的家伙挡了,实在可恶。 “他是我徒弟东方叙。”裴练云满脸认真地纠正道。 “哼!”孩童不以为意,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仰着脑袋用鼻孔对着东方叙,“身上半个法宝都没有,还不是个穷修!” 东方叙:“……” 以眼前这小鬼身上如暴发户般挂着的至少上百件法宝来对比,他大概真的穷。 裴练云则蹙眉:“他刚刚筑基,哪里有能力用法宝?你又是谁,网住我们干嘛?” “啊?你这个穷女修!居然敢不记得我?”孩童大受打击。 “我想打他。”裴练云侧眸,对东方叙说。 这孩子是看谁都嫌人穷啊! 东方叙:“至少等他先报了名号再说。” 两人窃窃私语,完全当那孩子是空气,这态度顿时激怒了这位小少爷。他指着自己的鼻尖,瞪着眼:“本少主是虞璟,你别以为装傻充愣就可以不接受我的东西!这回你休想再逃,不接受别想离开我们神炼门!” 裴练云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虞璟嘴角抽了抽,原来个屁!这态度明明是不认识还要装作认识。几十年不见,面无表情说瞎话的她看起来更讨打了! 当初她的丹药救了他,他好心送她东西还人情,可她居然打死不接受,直接遁回了玉清宗。 作为立志做自家爷爷那样有号召力的领袖的人,虞璟哪里能忍受自己一直欠着别人的人情。但他又自持少主身份,绝对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专门拜访玉清宗找裴练云,这一拖,几十年时光就过去了。 “知道是本少主就好,一个穷修,你有什么好嫌弃的?我年纪虽小,也是高级炼器师,非要我追着你满昆仑跑,你才肯要么?”虞璟说着,翻了翻白眼,满脸不屑,哪里有刚见面叫姐姐的亲热,甚至半分对待救命恩人的热情也没有,态度恶劣极了。 东方叙眼里倒是带起少有好奇:“师父为何不要?” 以他对裴练云的了解,免费得好东西,怎么会不接受?按理说这小子是神炼门的少主,送出的东西不会差到哪里去。 裴练云眼睛眨了眨,虞璟那“非要我追着你满昆仑跑”的话,终于让她想起了对方是谁。 她脸上露出少有的扭曲表情:“能要才怪。” 这边虞璟已经直接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大堆法宝,稀稀拉拉地扔得遍地都是。他一边拿还一边解释其用途。 “这是踏云靴,取蓬莱海域的万年珊瑚炼制,除了能让你的御剑速度增加两倍,还可充当避水珠的功效。” 东方叙一看,整两只手臂长的葫芦造型,中间开了个疑似伸脚进去的洞,要多丑有多丑!饶是他向来淡定,也忍不住惊呆了,世间居然还有这么丑的法宝? 虞璟根本不在意眼前两人的目光,自顾自地介绍其他。 “这是龙鳞甲,取了上古神龙残骸炼制,可以抵挡玄级法宝致命攻击三次。” 听起来很高大上,如果忽略那龙鳞甲如同龟壳般的造型的话…… 东方叙想象了一下裴练云套进去的模样,露半截四肢和僵硬的脑袋,呈现个大字型……和人形乌龟有什么区别?他忍不住捂脸低笑,再美的人穿着也是煞风景。 虞璟摆了大堆东西,材料和功用都是绝佳,可惜无一例外,这些都是服饰类的法宝,而且丑到极点了,裴练云会收下才怪。 “好了,你自己选,选好了我就给你解开这网的束缚。”虞璟颇为大气地说。 裴练云轻轻叹了口气:“你把他骗来是打算一直在这里耍宝?” 虞璟一愣:“什么骗我?” 他明明是听到有人在议论裴练云,悄悄记下了裴练云的位置所在,这才从繁忙事务中偷溜过来先对付她,怎么成了他被骗来的?怔愣间,斜下嗖嗖射来几条金色的绳索,迅速将他捆了个结实。 虞璟当然不会就范,立刻运转功法抵抗。 可惜,对他动手的人,乃是昆仑有名的天才人物,以他目前的修为加上法宝辅助,可以对付分神期的大多修士,唯独斗不过虽是分神期却无比狡猾的奚皓轩。 罩在裴练云两人身上的网,失去了主人的控制,软趴趴地垂落在地。 奚皓轩解除了隐身,顺手就把网收到自己的乾坤袋,蹲在还在地上翻滚挣扎的虞璟面前,笑得无良:“这黄罗灵蛇索的威力如何?我知道神炼门门主的血脉,都是铜筋铁骨,所以我这样的穷修就不用浪费身上仅有的好法宝跟你硬碰硬了,这种超简单的地级法宝足够对付你,对吧?” 超简单几个字,奚皓轩挤着牙缝说出,他不是记仇,是相当记仇啊! 神炼门的人天生对法宝威力有一定的抵抗力,特别是门主的血脉。但奚皓轩根本就没激发那黄罗灵蛇索的威力,直接使用了这条绳索最原始的韧性,绑住虞璟。 虞璟盯着奚皓轩,不停挣扎:“奚皓轩!你穷疯了!是不是又来偷我们神炼门的宝贝来了?我告诉你们,等我爷爷回来,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他定不饶你们!” 奚皓轩听到“穷”字,眉头一挑,呵呵一笑。 他一改平日里温和笑脸,拎起虞璟放在自己腿上,大手扬起,啪地一声用力一巴掌拍在虞璟的臀部:“你说谁穷?” 虞璟天生铜筋铁骨,不惧高温和蛮力,可不知道奚皓轩用了什么方法,钻心的疼痛居然从臀部蔓延全身,痛得他眼泪汪汪。 “我……我警告你……” “到底谁穷?”奚皓轩又是一巴掌落下,“看在你娘死得早,你爹没功夫理你,我就代他们好好管教你!” 奚皓轩的话似乎戳到虞璟心底最伤痛之处,虞璟心里酸涩,撇着嘴,呜咽:“你,你再打本少主……马上哭给你看哦……” 虽然虞璟还在嘴硬,声音已经软了下来。 可惜奚皓轩不心软。 虞璟最后被打得哇哇直叫,哭得简直叫个鬼哭狼嚎。 裴练云默默地施放了一个隔音禁制,隔开了虞璟的大嗓门。 东方叙还体贴的从储物袋拿出凳子给自家师父坐了,他侍立在一旁泡茶给她喝,和她一起看虞璟的热闹。 虞璟目光飘过那悠闲喝起茶来的两人,哭得更厉害了。 他好心送东西,结果遇到的是没良心的家伙啊! 挨了一顿揍后,虞璟态度老实了许多,至少不张口闭口说人穷,也不会仰头拿鼻孔对着别人。 奚皓轩牵着绳索一头,拉扯着捆绑成粽子的虞璟:“带我们进禁地。” 虞璟眼底闪过痛苦和犹豫:“不行!” 眼见奚皓轩又扬起手,威胁十足,虞璟眼底凝着泪光,还是摇头:“我已经安排了人,马上要将这里加固封锁,他们马上到了。” “你可以让他们晚点封锁,”奚皓轩半蹲在虞璟面前,目光突然温和,“难道你真的不想再见你爹了?” 那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差点让裴练云起一身鸡皮疙瘩。 虞璟目中含泪,惊讶:“你知道什么?” 奚皓轩缓缓地说:“自从万魔塔被谢锦衣盗取,负责修补万魔塔的虞天罡就失了踪,昆仑之上,传闻他为了给蜀山道宗一个交代,去追踪谢锦衣的下落,其实他是被关在这里了对吧?” 虞璟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你爹平生醉心炼器之道,但客观来讲,他并算不上神炼门历代最优秀的炼器师。万魔塔乃神炼门最厉害的天才炼制,又是上界仙器残品,其中奥妙无穷,怕是你爹太过醉心修补,出了岔子,难道你不想帮他?” 虞璟听着奚皓轩心平气和的话,两行清泪缓缓地流淌。 与之前被揍时撒娇胡闹的哭不同,这里他的眼泪是无声真挚的。 “自从万魔塔被盗,爹就近乎癫狂了……爷爷想了很多办法,都控不住他,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虞璟说着,几乎是扑到奚皓轩面前,抱着这个高大男人的腰:“你可以帮他是不是?可以吗?” 奚皓轩侧眸,目光落在东方叙身上一顿:“这个我不保证。” “但是,”他话锋一转,看向虞璟,“他刚才的咆哮隐约带起了煞气,若是入了魔,就会变成最坏的情况,至少我们得搞清楚现在他的状态。” 虞璟沉默一瞬,点了头:“好,我带你们进去。” 奚皓轩满意地拍了拍虞璟的脑袋,表情狡黠,大棒之后再给的甜枣,绝对是蜜汁香甜啊! “等等,”裴练云突然开口,伸手,“我要那张网。” 奚皓轩还没回答,倒是虞璟瞪大了眼:“难道我的命只值一张破网?” 那些龙骨凤血的法宝不要,裴练云倒是图那种破烂玩意儿? 他万般不信地又拿出一套服饰法宝和一副寒铁镣铐放到裴练云眼皮底下,问:“这两样你选哪样?我送给你。” 裴练云毫不犹豫地选了那副镣铐。 虞璟大受打击,碎碎念:“爷爷说女子明明最爱服饰,可她为何……” 终于,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了结论。 “我明白了,绯姐姐不是寻常女修,一般东西打动不了你。”虞璟颇有自信地念动法诀,身上乾坤袋里重新飞出大堆东西,“这些都送你,从此我欠你的人情,一笔勾销!” 裴练云看着那些古怪的东西,闪着寒芒的鞭子,捆绑的镣铐,布满针芒利刺的锁链,结构复杂的环状物、柱状物……她待要看个细节,所有东西突然被奚皓轩全部收走。 奚皓轩嘴角抽搐,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用手指狠狠地敲了虞璟的后脑勺:“谁教你炼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虞璟撇了撇嘴:“谁说乱七八糟了!这可是好几个宗派的掌门夫人和侍妾们专门订做的,为了满足她们那些骤冷骤热还要自行震动的附加属性,我可花了不少功夫。哼,人家最后都再三感激本少主,说是好用极了,那些掌门从此都离不开她们的床……” 奚皓轩直接一团布堵住了虞璟的嘴:“再出声我就用臭袜子堵。” 虞璟立刻把眼泪和反驳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虽然奚皓轩搞定了虞璟不胡说,但裴练云不乐意:“那些是他给我的。” 奚皓轩回头,咬牙切齿:“一个都不准要!” 从来不和裴练云唱反调的东方叙,居然也挡在了师父面前,阻止她继续向奚皓轩询问,他低声劝道:“不是好东西,不要也罢。” 裴练云被奚皓轩带歪的雁过拔毛的吝啬小性子,哪里是劝得住的。想着奚皓轩又从她眼皮底下把自己马上到手的东西给顺走了,还是这么大堆,裴练云面无表情的脸,僵硬得如同一块锈铁板——又臭又硬。 东方叙见她真的不悦,只得宽慰她:“日后……必寻更好的给师父用。” 前面拖着虞璟走的奚皓轩脚下一滑,总觉得某人的话带着诡异的深意…… 第45章 虞璟被松了捆绑,他站在禁地的大门前,神色微动。 关在里面的,是他的父亲。 看守禁地的弟子瞥了眼裴练云一行人,用秘法传音对虞璟道:“少主,他们毕竟是外人,如果门主知道了,恐怕……” 虞璟胖嘟嘟的小手一挥:“现在神炼门我说了算!” 有他这句话,看守的弟子也没办法再拦着。 这时,虞璟安排过来加固封锁禁地的弟子们已经到了,见虞璟要进去,他们能说得上话的,忍不住大力劝阻,可惜虞璟听了奚皓轩的话,心念已定,谁劝都不理。 禁地的大门缓缓地开启,炙热的气息迎面扑来。 虞璟走在最前面:“跟我来。” 就在裴练云三人迈步时,一个声音尖叫道:“等等!” 虞璟已经被那些弟子说得不悦,闻言顿时没了好脸色:“本少主说得还不够清楚!” 被自家少主盯着的弟子露出无辜的哭丧脸:“少主,不是我叫你们。” “是我!我啊!”声音从那弟子的脚后跟传来。 众人上前看去,只见那弟子脚后跟挂着一颗萎靡不振的小灵草,声音便是从草里传来。 虞璟愣了愣,瞅了眼禁地周围热如炼狱、寸草不生的岩石环境,感慨:“居然还能有会说话的草……草精在我门内。” “你才是草精,你全家都是草精!”阿珠那骂了起来,“鬼日的你们几个仙修,打算把我扔在地上烤死吗?丢下老娘就走了,做人要讲诚信知不知道!说好了带我来就带着我,半途丢下算是什么事?” 虞璟满眼疑惑,问奚皓轩:“你们带来的?” 奚皓轩躬身,两根手指把骂个不停的小草给捏在手里,微笑:“对,她是我的……炉鼎,不小心忘在路上了。” 阿珠那抗议:“屁!明明是你把我丢出来的!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念法诀扔掉我!” 虞璟瞪大了眼。 这打人屁股的混蛋果然重口,比人|兽还恶劣,居然草……草了! 奚皓轩并没有多做解释。 他面色如常地带着叽叽喳喳的小草,径直往禁地走去。 虞璟不死心,扭头问裴练云:“那其实是株草妖,可以化作人形的吧?” 裴练云的回答简洁明了:“她就这样,没有人身。” 有人身的话早跑了,阿珠那才不会上昆仑来。 虞璟更为诧异,没有人身如何草?他稍微想了一下如何对一株草下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年幼的少主默默地打了个寒颤,从此再也不能直视“草”这个字。 神炼门的禁地是个通道纵横交错的迷宫。 每条道路都有无数潜藏的机关暗器和危险,特别是对那些对修真者来说,可以直接影响定力和神智的精神类陷阱,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带路的是虞璟,一边解说危险,一边很快就制止了危险。 越走到后面,这个才被奚皓轩敲打过的家伙,越是得瑟起来:“看见没?没有我的话,你们根本进不来。千年前哀牢山的玄阴魔尊偷了咱们昆仑多少东西,唯独不敢进我们神炼门,连他都怕进来会迷路,何况你们。” 东方叙冷冰冰地盯着他。 虞璟完全没有感觉到,继续口无遮拦:“或许他当初以为神炼门的人全都把好东西挂身上,没有进来探寻的必要,但修真界通常被划为禁地之处,哪里不是有宝的好地方,堂堂魔尊会那么想,只能说明他……” 他话没说完,裴练云就插白道:“太蠢。” 因为骂人是的她,旁边某人心里刚刚升起的怒火,莫名的就给浇灭下去。 奚皓轩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目中精光闪过,引着虞璟又多说了几句关于魔尊的话。虞璟个性张扬,满嘴把那魔头说成个卑鄙无耻、好色贪婪的形象。 反正在众仙修眼里,那魔修的头头可不是这样的么? 每次说到最后,奚皓轩都有办法让裴练云开口再总结。 裴练云对魔修的事情没兴趣关注,她连见过面的谢锦衣都不记得,何况只有个名字的魔尊。所以她基本都是就话论话,无形中把玄阴魔尊又骂了一遍。 阿珠那听得心里升起一股股寒意,咬牙切齿:“奚皓轩你找死么!” 奚皓轩微笑:“为何?” 阿珠那不答,默默地祈祷尊上不要把自己和这个仙修划为一伙。 奚皓轩用手指弹了弹她的小叶片,笑:“佛曰: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阿珠那努力躲避他的魔指:“……你是和尚么?” 奚皓轩目光微动,能欣赏别人憋屈的表情,也是一种乐趣,何况他更知道,一个男人愿意憋屈意味着什么。 用比较俗的话,曾经沾满鲜血的双手只为你一人画眉的矫情,至少对昆仑仙修来说,是福。 东方叙沉默地跟在裴练云身边,还一路照顾着,免得通道中某些铁链利刺戳到她,听得她的话多了,在几人转过黑暗的拐角时,他突然转身,一手按住她的脑袋,直接压上了她的唇。 他动作太过突然,裴练云一怔,他的舌尖已经探进来,深吻纠缠,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习惯性地伸出手臂,要揽住他精瘦的腰,却不料他一个闪躲,避开了她的手。 “阿叙……”她离了他,突然觉得手里身上都空荡荡的。 东方叙在欲擒故纵方面玩得极为纯熟,不答反走,留满眼疑惑不解的裴练云在身后。 之后的路上,奚皓轩再说什么,裴练云都不再接话。 她满心都被刚才他的动作蛊惑,也更为不明白为何不双修时他也要这样咬她,又因何心跳骤快,又为何怅然若失。 有些东西就像动物的本能,刻印在骨子里,裴练云开始有些隐约意识到什么。 就在这时,她脑袋好像被千万利刺穿透,狠狠地戳入她最痛的地方。 她向来平静淡然,都忍不住叫出声。 “师父!”东方叙率先发现她的异样,一把将她捞在怀里。 裴练云极为痛苦地捂着脑袋,指甲都掐入额头,一缕缕血迹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因为东方叙而动情的双眼,渐渐在疼痛里冰冷下来,感情越发淡薄,机械得没有半点人类的生气。 所有懵懂的情愫,都在瞬间被强制封闭起来。 东方叙看得心惊,但以他的强大神识,也查不出她异样的缘由,只能用蛮力拉开她的手,不让她自残,任她双手铁钳般刺入他的手臂中。 奚皓轩也愣住了,问虞璟:“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你没关?” 虞璟更加茫然:“这一段通道里没有任何攻击神识的东西啊!” 奚皓轩:“有没有可能被你爹临时添加过?” “可我们都没事,”虞璟指着东方叙,“要是攻击修为最低的,她那个徒弟也没好好的啊!” 东方叙目光一沉:“我带她出去。” 他直接抱起痛得无力的裴练云,转身就走。 整个禁地突然发生了变化。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禁地深处传来,地面剧烈的颤动,仿佛地震一样。 神炼门地下的熔岩热流,喷出如雾白汽,赤红绵软的液态岩浆,瞬间从禁地出口处涌出,往裴练云几人所在方向涌来。 “爹——”虞璟拔腿就往禁地深处而去。 奚皓轩拦住了要走的东方叙:“不要小看昆仑福地的这些禁地,如果能轻易施展遁法进出自如,还能叫禁地?” 裴练云此刻平静了许多,她抬起绵软的手臂,拉住东方叙的衣襟:“进去看看。” 她顿了顿,又道:“好像有人在叫我。” 东方叙明显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又变得不同,好像回到了两人相遇时的原点,她对着他的口气,是师父的命令。 他神情凝重,但并没有违抗她。 几人闯入最深处关押虞天罡的地方,那里如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状,漏斗最底处的半空漂浮着道道闪着金光的符篆。只见一道道血光从符篆屏障中陡然亮起,直冲天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形成一道道巨大的虚影。 那些虚影好像舞动的妖兽,狰狞可怕,血光也亮的刺眼,潜藏在血光下的气势,如深海巨浪,汹涌狂暴地涌出,仿佛要把所有人都压得粉碎。 “爹!我是璟儿啊!”虞璟对着深处大喊,声音颤抖中带着惊恐。 他们传承的血脉,生长极慢,两百年才能长成青年身躯,所以饶是他活了百年,也始终还是个孩子,心性修为不够,对亲人的生离死别有极大的恐惧。 可惜任凭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血光里不断响起痛苦挣扎的咆哮,还有一句句含义不明的话。 虞璟一把扯住奚皓轩:“你说有办法的!” 奚皓轩凝神望去,问:“他念的是不是你们的功法?” 虞璟仔细听了一下,摇头:“不是。听不懂,好像是什么奇怪的字句组成。” 裴练云扶着东方叙的手臂,拉着他在周围转了圈,看清楚周围的地形:“他被阵法困住。” 虞璟又急又怕,眼泪啪啪地掉:“是须弥金刚阵,爷爷说,若不能震住爹,那就只有不灭不休的结果。” 血光在瞬间黯下去,裴练云这才得以看见位于最底下那个身高四尺、强壮威猛的大汉。大汉此时浑身都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猩红一片,他的双臂、双脚都缠着粗重的镣铐,脖颈上也被东西锁住,将他四肢大字拉开,让他平躺在地面。 阵法的金光不时经过大汉的身体,硬生生地削掉他一片血肉,他基本沉默忍受,次数多了,才又爆发出震耳的痛苦咆哮。 裴练云看一眼奚皓轩:“他就是你说的宝贝?” 奚皓轩知道她的性子,回答也直白:“要是能救他,神炼门会赠送很多好东西。” 裴练云松开了东方叙的手,缓步走到阵法边缘,热气从下至上,撩起她的衣摆裙裾,如火之妖灵,黑发红衣。 东方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上前一步拦住她,拉住她的手腕:“这人神魂已经混乱。” 裴练云缓缓地将手抽出,面色冷淡:“我知道。” 自从脑袋痛过之后,被他触碰的身体,不再心跳加速,不再有异样,就算现在马上再跟他欢好,她都有信心心神平静地使用双修法诀。她很是满意现在的平静状态,之前的南疆,果然邪气太重,乱了她的心神。 东方叙静静地看着她,血色的亮光阴暗处,他一点点收紧了手指,指节清脆作响。 这边裴练云已经开始指挥奚皓轩调出其珍藏的丹炉。 虞璟傻眼了:“不要告诉我你要在这里炼丹。” 他知道她炼丹能力极强,可现在这种情况还炼什么丹啊? 裴练云扫了他一眼,以极淡的口吻说:“但凡修士,都是从引气入体开始,采天地间的灵气,以人身为炉鼎,筑炼肉身与神魂,再在修行之中感悟天地法则。” 虞璟:“所以呢?” 裴练云面色淡漠:“我帮他把神魂再重新筑炼一遍。” 虞璟张嘴想笑,但没有笑出声来。 他看见吊儿郎当的奚皓轩都收敛了神色,抬手一扬,无数丹药飞进了悬浮在金光屏障上空的丹炉里。 奚皓轩分神期的修为,一道本命火焰飞射过去,被烧得通红丹炉开始炼化那些丹药。 而裴练云则抬素手,五缕如拇指般粗细的幽蓝色火焰顺着她的手指而出,穿透了屏障,从大汉的四肢、头顶慢慢进入。 自和东方叙双修的次数增多之后,她意识海里古莲燃灯的火焰颜色变化越来越明显。 这样幽蓝冷清的颜色,谁也想不到其中比之前的橘色更为骇人的威力和温度。 见她真的要用火烧父亲,虞璟哪里还坐得住。 “住手!” 虞璟想要阻止,却马上被奚皓轩给压制。 “放开,你们会烧死他的!”虞璟急红了眼。 奚皓轩沉声道:“你们炼器师本来对火焰就有抗性,这点火你爹经受得起。” “就算我爹能承受,她一个元婴不到的修士,我不放心,为何你不上?” 奚皓轩无奈:“我只能用丹炉炼制,但是裴师妹不同,她可以用天地为炉,以人身为鼎,这样的妙法,与修为境界无关,以我的悟性,至今也参不透其中奥妙。” “可是……” 虞璟还要说什么,奚皓轩直接打断道:“我既然应了你要帮你爹,绝不食言。” 阿珠那从奚皓轩的衣襟里探出片叶子,有些幸灾乐祸:“蠢小鬼!要是他真的食言,你爹被烧没了,你就把他丢在里面,关他一辈子。” 奚皓轩淡淡的道:“关一辈子怕你陪不了我那么久。” 阿珠那这才想起,如果奚皓轩被关,她大概也走不了。 奚皓轩这样已经辟谷的修士,只要有灵气维持,活漫长的时间都行,可她还是一株没长大的灵草,不能长时间离开土地,要是真的被关在这个鬼影子都见不到、一点泥土都没有的禁地,奚皓轩还没死,她就死定了。 于是她赶紧哇哇叫唤起来:“主人你一定要把那老头救活啊!需要叶片尽管摘我!” 裴练云闻言,还真的不客气,摘了阿珠那四片新叶。 阿珠那疼的呜呜地叫,也只能忍着。 当裴练云把阿珠那的叶子投入火中,灵草里原本沾染的堕仙墓地中的极淡的仙灵之气瞬间融入火焰,进入大汉的身体。 周围陡然安静下来。 裴练云以奚皓轩的丹药为“气”,用火焰将其导入大汉体内,一遍遍地洗刷筑炼其破损混乱的神魂。特别是有了阿珠那的草叶相助,哪怕是万分之一甚至更为少得可怜的仙灵之气,都比奚皓轩投入的所有丹药总和有效,量再少,那也是天地间最浩然的正气。 大汉身上的凶暴血光,随着这个过程进行,渐渐地黯淡下去。 金光也渐渐不再切割大汉的皮肉,而是平缓无害地经过大汉的身体周围。 大汉的情况渐渐好转,裴练云却越发吃力。 她正要找奚皓轩要丹药维持真元运转,刚回头,眼前就出现一双熟悉又好看的手。 顺着那骨节分明的修长往上看去,东方叙一双凤眸幽深黑亮,凝着她看不明白的浓厚复杂情绪。 短暂的沉默后,她听到他说:“张嘴。” 身为师父的自尊并不喜欢他这样如命令般的口气,但她还是下意识盯着他手里的丹药,探头去咬。 她如愿以偿地吞服了补充的丹药入肚。 同时,他的吻也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头,如花瓣飘落水面的轻柔。 他居然以丹药为饵,引她探头,给了他靠近她偷吻的机会。 裴练云本来已经平静的心跳,因为他的突袭,又不知不觉的快了起来。 第46章 一个轻吻,东方叙点到为止。 他活了这么长的岁月,心思缜密,从她的表现上,立刻察觉到她又有要遗忘情感的迹象。他好不容易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哪里允许她轻易地抹去。 但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她身上的符咒强大得似乎像是仙人所种,如今的他没有办法完全给她解除,她会忘记一些东西在所难免。他舍不得逼她太紧,只会时刻用行动来提醒她,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只要能顺利渡劫,东方叙相信,裴练云身上的问题,他一定可以轻易解决。 裴练云的心,的确被他突然的举动又打乱了。 她好奇地望向东方叙。 这个徒弟面色平静,目不斜视,好像刚才的动作完全是意外。 她的目光在他俊美的容颜上滑过一瞬,没有多余的停留。 只是那颗被封闭的心,无形中又渐渐产生了一丝裂痕,溢出某些她完全不明白的温暖悸动。 虞璟从裴练云动手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她,他看着师徒俩这么多小动作,心里急翻了天,忍不住开口:“你到底行不行?难道救我爹很简单,你还有精力做其他?” 裴练云冷眼飘过来:“你行你上。” 虞璟见她真的要收手,马上闭嘴,不敢多言。 不是他真的那么相信裴练云。 而是他爷爷都想尽办法了,还是无法救回他爹,目前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裴练云是最后一丝希望。 要重新淬炼人的神魂不是简单的事。 裴练云渐渐进入状态,不再分心,一点点的将虞天罡混乱的神魂重新淬炼成整体。每一步都像丹药凝聚时的小心,有半点偏差就会前功尽弃。 时间过得很快。 禁地三天,裴练云并没有多少感觉。 然而对外面的人来说,却完全不一样。 到神炼门参加门主寿辰的宗派几乎都到齐了,众人才得到门主失踪的消息。不仅如此,连少主也带外人进入禁地,再没出来。 能在修真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傻瓜都知道神炼门一定出了大事。修真宗派大多各人自扫门前雪,他们不会主动去干涉协助神炼门,但神炼门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好奇心总是有的。 神炼门的人不说,他们便将目光转到了玉清宗的人身上。 应元真人几乎被各大宗派的人给堵到墙角。 有人问那神炼门少主带裴练云入禁地的原因,有人打听失踪的门主修为到了何种境界,还有人猜测是门主渡劫,裴练云被叫过去协助。 一开始,应元真人还满脸我宗派弟子我自豪的表情。面对一个个问题,他都是微笑不语,没有给明确的回答。 直到有人问:“应元真人,如果需要丹药辅助渡劫,怎么没有请您出手,反而找您的弟子,莫非那裴练云青出于蓝,炼丹的实力还在您之上?” 应元真人的脸色顿时不好了,冷哼一声,摆脱了众人的追问。 有些还算了解他的人盯着他的冷脸,微微摇头。这老道士活了这么长的岁月,什么都好,唯独那小心眼,生生阻碍了他的修为。 虽说弟子强于师父,做师父的会很没面子,但纵观修真界多年来出现的各方大能,他们哪一个没有修为不如他们的师父,有弟子优秀,其实应该是师门之幸。 应元真人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在他看来,如果神炼门的人真的需要帮助,首先都找到他,直接寻了弟子过去,要他对此事全然不知晓,怎么也说不过去。面子这种东西,有的人无所谓,有的人却视如生命。 就在这时,大地更加剧烈地震荡起来。 空中划过一道赤焰的痕迹,轰然一声砸到大殿之内。 火焰散开,火星在大殿内飞溅,首先露出裴练云、奚皓轩、东方叙与虞璟四人。 最后的焰心火焰渐渐熄灭,众人看见的却是虞天罡。 这下各修士心里更加八卦了。不是说那虞天罡追踪谢锦衣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模样看起来还这么奇怪。 古怪,肯定有古怪。 应元真人见自己所在的地方距离裴练云几人最近,拂尘一挥,客气道:“不知道少门主需要帮助,老夫应该亲自出手,找老夫的徒儿,就怕耽误……” 他话还没说完,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亲的虞璟,就开始不耐烦:“和真人你没关系!” 虞璟被宠惯了,对谁都没好口气,更何况他现在一心记挂自家爹的安危,谁找他搭话都是点炸他的爆脾气。 应元真人好歹是宗主,被个小辈吼了,简直颜面无存。 他神色微僵,鼻中发出冷哼,转头把怒气洒在裴练云身上:“孽徒,你倒是能耐大了,管起其他宗派的事!” 裴练云转头,面无表情,语气淡然:“宗主,我不想管。” 她说着,瞟了一眼奚皓轩:“他说有很多宝贝拿,我才浪费了那么多丹药。” 奚皓轩在旁边小声补充:“丹药是我的,我拿出来的……” 裴练云瞪了奚皓轩一眼:“是你的就不浪费?” “这……”奚皓轩面色犹豫,那些品级极好的丹药,每一颗都是肌白骨活死人的珍贵之物,拿来只淬炼一个人的神魂,的确算不上划算。 应元真人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不用看都知道,旁边众人看他的是什么诡异的眼神。他不用神识打探都能想到,别人是怎么议论他玉清宗的弟子斤斤计较、鸡毛蒜皮。 奚皓轩感受到宗主的怒意,干咳一声,扯了扯裴练云的袖子。 裴练云瞪大眼:“难道你又骗我?” 应元真人怒道:“奚皓轩!老夫记得你师父罚你禁闭,现在不得离开玉清宗!” 奚皓轩讪讪一笑,充分发挥了厚脸皮优势:“宗主,弟子当然是完全遵照您和师父的命令,哪里敢违抗?但是您有所不知啊!” 他夸张地摊手,满脸痛心疾首:“我是帮药堂长老来退货的,神炼门万年炼器,品质有保障,怎么能拿出些没用的傀儡送人呢?就怕有人以次充好,坏了神炼门的名声,弟子也是为了神炼门的信誉着想,要第一时间把这等假冒之物送来鉴定。” 他口口声声为了神炼门,站在道德至高点,哪怕话听起来再假,大庭广众之下,应元真人绝对不会责怪。 至于药堂长老,他才懒得管那老头子怎么跟宗主解释,偷偷摸摸收神炼门好处的事。 应元真人果真只冷哼一声,冷眼瞧着裴练云两人,不再多言,大有回去再算账的阴冷气场。 裴练云拉了拉奚皓轩的袖子:“宗主不责罚?” 奚皓轩一拍大腿,义正言辞:“师妹,我们是在发扬昆仑各宗派友好互助的美德!宗主怎么会责罚我们。什么?你说奖励,哎!都是小事,何足挂齿。” 裴练云转头,吞了丹药调整体内真元运转,懒得再理这个做戏十足的家伙。 站在不远处的素心闻言,却满脸感动,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对自家师父感慨:“师父,玉清宗的人真好,轮回来生一定幸福美满。” 玄空门主默默地念着自己的经,眼帘微垂。 傻徒儿,对修士来说,有轮回来生,就代表今生修道失败了,这不是咒人么? 不过,别人怎么理解她们的话都无妨。 玄空门主的脸色平淡得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爹——” 虞璟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修士这才发现,虞天罡的气息极为微弱,身上也带着严重的伤势。 虞天罡咳出大口鲜血后,终于睁眼瞅见了自己的儿子。 他的目光此刻恢复了清明。 可惜,他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 虞天罡魔障一样反复念叨这句话。 素心眨了眨眼,问师父:“他好像在念我们常常念的经啊!” 玄空门主脸色沉肃,问素心:“你听着没事?” 素心不明白:“我没事啊,师父,他声音是大了点,但并没有攻击性。” 玄空门主摇头。 她此刻经脉内真元狂躁乱动,皆因虞天罡的话而起。观四周修士的面色,似乎修为越高,越是容易被影响。她想起了佛经记载的圣人论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固有闻道可亡的含义,对普通修士来说,也有闻道会亡的含义。 上界的仙人圣者说的话,饱含了他们现在参不透的天道,越境去触碰那些,哪怕只有一句,都会变成他们的催命符。 玄空门主以静修的禅心压制真元躁动,应元真人则直接闻声呕出了鲜血。 “爹!”虞璟赶紧抱住父亲,大声呼唤,“你别念了,我求求你!” 虞天罡才恢复清明的眼睛已经又变得浑浊,语气逐渐暴躁起来:“轮回要有灵,器物没灵如何轮回,如何重生!死物就是死物!如何变成活物!” 奚皓轩面色凝重,他没料到虞天罡的情况会这么严重。 他转头求助应元真人:“宗主,裴师妹帮他修补了神魂,但是他好像还是……您可有法子?” 依照神炼门和玉清宗的关系,虞天罡有事,应元真人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应元真人现在被虞天罡念得也有损伤,镇压自己的真元都有些吃力,如何想法子相助? 突然,虞天罡不知道为何,发狂嘶吼,双臂向上,炙热的火焰从他体内喷出,瞬间逼退了身边的众人,在大殿中心形成了滔天火海。 应元真人大吃一惊。 虞天罡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远远超过他。 至少应元真人面对在大殿中间虞天罡形成的火焰,完全无法靠近。 如果他没有记错,虞天罡的实力本来应该和奚皓轩差不多,都在分神期,为何短短时间内暴涨? 元明灯、万魔塔、虚天残卷……应元真人眸色一沉,虞天罡之前修复万魔塔,然后就没了音讯。万魔塔也是开启堕仙墓地的关键,难道虞天罡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者从那残破的万魔塔中得到什么机缘,才会实力提升到这种境地? 因为虞天罡的力量爆发得突然,昆仑众修士苦不堪言,一时之间,各显神通,躲避那可怕的烈焰。有的直接运转法宝抵挡,有的让弟子用阵法化解,有的则祭出符篆形成防御禁制。 谁能料到参加一个寿宴,结果却不得不帮忙镇压别人宗门的发狂修士。 虞天罡身边,虞璟大声命令弟子将大殿内的人清空,以防增加误伤。 不少修士开始往殿外蜂拥而出。 裴练云担心自家徒弟安危,直接拉他离开。 却不料,东方叙却突然单膝跪下了。 裴练云抬手要扶他。 东方叙直接按住了她的手,第一次拒绝了她的好意。 裴练云皱眉,她看着他的墨发好像瞬间浸了水,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脸颊边。他低垂着脸,看不清楚表情,只能看见他紧握成拳的手,上面青筋直冒。 她看着他那么痛苦,脸色冷了下来,力道加重:“起来,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东方叙不动。 他声音略低:“师父刚才消耗很多,不用管弟子。” 裴练云顿时怒了。 什么叫不用管他?她要是不管他,十年前就等他死了 她冷声道:“哪里不舒服,说出来。” 东方叙突然起身,猛地推开裴练云,往殿门冲出去。 隐藏在他墨发下的眼眸,红色血光越来越重,快要夺走他全部的情绪,只剩暴戾杀戮。 裴练云一怔,她没料到这小徒弟叛逆成这样,还不让人关心了。 她正要追过去,却被不少夺门而出的修士阻碍了视线。 这一耽误,只是眨眼,东方叙就从裴练云的神识内失了踪影。 第47章 奚皓轩拦住裴练云。 他看着急的团团转的虞璟,还有几名满面肃色的宗派掌门,说:“我去追他回来,你看着他们。” 说完,他又补充:“若是真搞不定,你先溜,跑得越远越好。” 裴练云点了点头,神色并不惊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还没治好他,不会走。” 奚皓轩眼底露出惊喜:“你还有办法?” 本来他想要借助的是东方叙的力量,现在看来,似乎裴练云自己就能搞定。 裴练云语调平淡:“当然。” 奚皓轩:“我以为你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裴练云扫一眼大殿中心的火焰:“他修为太高,首先要消耗光他的真元,我才能进行下一步。大师兄,阿叙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她极少如此尊称奚皓轩,这样郑重的语调,让奚皓轩一怔。 他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转身迎向虞天罡的火焰。 热浪掀起了她如瀑的青丝,飘飞的一缕挡住了她眼底稍微溢出的如水愁绪。 东方叙的异常,让她的心,不住的颤抖。 她不恼他抛下她离开,只盼他平安。 奚皓轩凝神望着她的背影,郑重道:“你放心,我会把他带回来。”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侧眸,沉默一瞬,轻声缓言:“谢谢。” 一株草被奚皓轩扔到了裴练云手里。 裴练云垂眸,盯着自身都茫然僵硬了的小草,微微蹙眉。 奚皓轩则微微一笑:“若是情况紧急,就吃了她,她身上的仙灵之气,可以补你。” “我日你祖宗!”裴练云的掌心爆发出阿珠那尖声的怒骂。 奚皓轩双指并于唇边,一个法诀,瞬间从原地消失。 烈焰外围,虞璟对着火焰中心的人影着急地喊着父亲:“爹!你醒醒!谢锦衣有消息了,帮你的裴练云可以告诉你大致情况,你要找的东西能找回来的!你找到裴练云问问就知道了!” 可惜虞天罡根本听不见儿子的声音。 他现在处于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修补万魔塔时,他窥见了万魔塔的一些被尘封的秘密。 就算当年炼制万魔塔的那个天才前辈,大概也没有机缘得以窥见万魔塔的真正模样。 然而虞天罡毕竟只是修士,相对于上界仙人来说,他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以他的境界修为,哪里能直面真正的仙人之影,又如何能妄想从仙人之姿中寻找天道。 所以他修为虽暴涨,但是心境跟不上,变得疯魔了。 “让开。” 裴练云的声音从虞璟身后传来。 虞璟心情不佳,脸色极为难看:“你还要做什么?没看见我爹情况更严重了吗?我就不该对你存了一丝希望!” 裴练云心里还想着东方叙的异状,哪里跟虞璟废话,一个舞焰术就把虞璟逼离原地。 虞璟拍打着烧着的衣衫,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怎么还是这么野蛮!” 让他震惊的是,裴练云缓缓抬手,手指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掐诀,每一个动作都优雅绝美,又包含了微妙的道义,速度不急不缓,染着蔻红的指尖已经渐渐靠近了火焰边缘。 “不要——危险!”虞璟立刻阻止。 怎料那些火焰仿佛拥有了生命和灵魂,裴练云一靠近,便纷纷让了位置,缠绕在她周围跃动飞舞。耀眼的火光映照在她绝美的脸庞上,更是如初阳喷薄,洒落在云雾间那缕霞光。 虞璟愣住了。 目睹这一切的修士们也都惊呆了。 应元真人愣愣地盯着裴练云,这个被他嫌弃多年的徒弟,这一刻的光芒,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的道冠受不住他之前躁动的力量冲击,寸寸碎裂开,刚好在此刻,哐当一声落在金属感十足的地面上,发出脆如珠玉的清响,声声回荡在他心间。 银色长发垂落,遮挡了他如少年般的容貌,掩盖了他所有的复杂目光。 裴练云步入火焰中心,元明灯托在了掌心。 她默念法诀,道道光焰形成禁制,一点点把发狂的虞天罡给锁住。 元明灯的力量极强,虞天罡的眼神又恢复了几分清明,他认出当年炼丹救了他儿子的裴练云:“是你?你怎么做到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元明灯,脸色无比震惊:“这难道是……” 裴练云收回了灯,说:“刚才我把你体内积攒的暴戾之气逼出,趁着现在你体内纯净、真元清澈,你全身放松,打开意识海,这次我真的要把火种逼入你的意识海,助你重新锻炼神魂。” 虞天罡想要说什么,终于选择了沉默不提。 他又看着自己周围滔天火海,一边调整真元运转,放松全身,打开意识海,一边长叹:“一步贪,一步错,多谢相助。” “不用谢。”裴练云不客气的摊手,“记得多给我一些好东西,老规矩,没有法宝,拿灵草药材来抵。” 虞天罡非常虚弱,但也如长辈一样浅笑:“你这个贪心的孩子。” 裴练云纠正:“我很累,这是应得的。” “好……”虞天罡好字还没念出口,突然瞪大了眼睛。 裴练云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虞天罡按住胸膛,一口黑血喷出:“有人把锁骨钉打入我意识海,钉上有魔气!” 又是沾染魔气的锁骨钉? 裴练云神识一动,透过火海,居然发现了站在墙脚脸色苍白、神色震惊的白星瑜。 白星瑜的神识与裴练云相触的瞬间,转身就跑。 如果与她无关,她为何要跑?难道上次发生在玉清宗的事情也是她? 裴练云正要把白星瑜拦住问个究竟,只听虞天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 黑色的魔气花纹一样顺着他的四肢蔓延全身,他双手按住脑袋,仰头痛苦喊叫。 裴练云施加在他周围的火焰符咒,正被他的力量一点点吞噬。 她步步后退,却瞬间被虞天罡的火焰给包围。 此刻的火焰,不再有亲近她的温和,而是如毒蛇的信子,危险鲜艳。 虞天罡死死盯着裴练云,突然狂笑不止。 裴练云祭出元明灯要吸收那些火焰时,虞天罡更是变得言语混乱,双眼浑浊如血。 魔气入侵了他本就虚弱和道心不稳的神魂,入魔状态的他,声音阴森恐怖:“扶皇上仙!灭仙屠魔!” 眼见火海被元明灯开辟了一条生路,裴练云火遁之术施展,身影顿时消失。 但下一刻,她的真身就被虞天罡伸手从火焰中拖了出来。 只是一击,她完全抵抗不了虞天罡的攻击,被重伤倒地不起。 就在虞天罡扬手要给裴练云致命一击,裴练云摸了颗丹药拍进嘴里准备硬扛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刺耳古怪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他伤不了你。” 此刻,虞天罡五指弯成鹰爪状,正狠狠压在一道符篆形成的禁制上。 裴练云瞬间中止了自己打算两败俱伤的打法,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闪着金光的禁制,心里疑惑多于惊讶。 这种符篆似乎是沧溟宗的东西。 当初卓雅竹给她讲解了很多高等级的符篆,从这个颜色和禁制的厚度,她看得出这东西比卓雅竹给她的所有符篆加在一起都要好。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从她身侧的火焰里伸出,将她扶起。 那只手没有任何人类的温度,动作却无比轻缓。 全身包着绷带的古怪家伙,以一种与他外形极为不符合的优雅举止,靠近了裴练云身边。 裴练云并不喜欢陌生人靠近。 她的洁癖让她连碰都不愿意给其他人碰。 但此时不知道是否她受伤的缘故,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东方叙以外的人靠近她。 这个全身包着绷带连脸都看不清的家伙,为何会在虞天罡攻击她的瞬间,就帮她全部挡住?他们很熟吗? “我是殷珩。你还带着我给你的玉。”对方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声音刺耳地缓缓说道。 那种声音依旧难听得不像是人类发出。 裴练云摸了摸乾坤袋,殷珩赠送的玉就在里面,之前她就差点因为这东西追殷珩问个清楚。 可惜,殷珩就在面前,她张了张嘴,想问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殷珩右手舒展,将一个个符篆祭出,形成一个玄妙的阵法将虞天罡包围压制。 随后,他仿佛没注意到裴练云的犹豫,缓缓地给她讲解:“你别怪我多事插手。虞天罡强行吸收了万魔塔中隐藏的仙灵之气,意识不清楚,但实力已经在渡劫期之上,刚才又突然被偷袭,身染魔气入魔,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仙人。” 裴练云看着还在与符篆法阵做抗争的虞天罡,满眼不信:“仙人的力量只有这些?” “当然不会,”殷珩又打了个法诀进阵法里,“他毕竟不是仙。但现在就算你想用之前的方法制住他,即使是依靠元明灯的力量,也很难。” 裴练云微微蹙眉,这似乎是第二次有人跟她提到她的古莲燃灯名字。 元明灯? 这个名字被提的多了,仿佛隐约让她想起某个人。 白雾缭绕之地,那人发如泼墨,风姿绝色,记不清他的模样,却记得他偶尔的轻笑,如旭日初升,艳光无边。 裴练云缓缓闭上眼。 她何时见过那样的人,但为何又觉得对方无比熟悉? 冷不丁,她的手被人握住。 裴练云下意识地挥手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殷珩其实比她高很多,因为他全身包着绷带,看不出身形,但此刻贴近裴练云,他却需要微微俯身,才能握住她的双手。 他声音难听,语调却极为温和,循循善诱地说:“元明灯还可以这样用,我来教你。” 裴练云摆脱不了他,跟着他的方法,祭出元明灯,幽蓝的火焰在他的符篆帮助下,以诡异的方式,进入虞天罡的体内。 虞天罡身上的血光越来越盛,好像就要爆炸一样。 元明灯的火焰却越来越强,虞天罡身上沾染的仙灵之气,好像都被吸收到灯内。 那些对普通修士如毒药般的气息,对于元明灯来说,却如同养分,滋养灯上的火焰越发壮大。 裴练云蹙眉,殷珩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不用停。” 眼见虞天罡快没了气息,裴练云不由分说,直接收了元明灯。并将刚才的方式,威胁性的逼近殷珩身侧。 她声音冷肃:“放手。” 殷珩大概没料到裴练云会突然对他下手,他沉默一瞬,松开了她,保持了和她的距离。 他扫了一眼满脸是血、昏迷中的虞天罡:“如果没有魔气入体,他还有一线生机。如今……他已经活不了。” 裴练云摇头:“我不杀他。” 殷珩比看起来更好说话。他收了符篆,说:“好。” 裴练云静静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是想借我的手杀他?” 殷珩垂眸,藏在绷带后的目光渗透着难以言说的极致温柔:“我只会帮你达成所愿。” 第48章 一道火焰突然扑来,遮挡了裴练云的视线。 待她再看过去,殷珩已经从原地消失。 烈焰没了虞天罡的力量支撑,渐渐熄灭,裴练云招来满脸泪痕的虞璟,直言告诉他,你爹被人偷袭了,现在奄奄一息。 虞璟当然大发雷霆,他还没到能理智面对亲爹要死的地步。 可当他手里的攻击法宝逼近了裴练云的眼前,面对将肌肤割得生疼的法宝力量,裴练云眼睛都没眨。她不是忍气吞声当人受气包的性子,缓缓开口问,声音漠然冰冷:“不用找害你爹的人?” 虞璟咬牙,撤了攻击法宝:“我才不要信你!你说是有人偷袭就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口气已经没了杀意。 裴练云大概是习惯被人怀疑,很淡定地答了:“我没有骗你。” 虞璟微怔,眉头紧锁。确实,如果真的是裴练云要害虞天罡,她没有必要自己送上门去,还让绝大多数修士看见她站在奄奄一息的虞天罡身边。虽然这个女人态度恶劣,但她的确不是个会拐弯的阴沉性子。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将目光投向了应元真人。 应元真人刚刚平复体内的躁动,懒懒地抬了眼皮,对裴练云冷哼:“还不过来!” 裴练云这次比较乖巧,没有顶嘴,溜到应元真人背后,满脸“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表情。 冷不丁,应元真人抬手,手指触到了裴练云的脸颊。 裴练云偏头让开,应元真人纤细的指尖已经把一团冰凉舒爽的药膏按在了她的脸上。 “自己抹开。” 应元真人收回手,上前一步,躬身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道冠。他的目光透过垂在脸侧的散乱银发,定定地停在碎裂成几块的道冠上,半晌没有移开。 裴练云有些意外。 她伸手摸了脸,抹开了那团药膏,冰凉的刺激下,还有火辣辣的痛感,她神识一动,意识到刚才虞璟的攻击法宝罡风不知何时划破了她脸颊的肌肤。 现在整个大殿中,看她的目光都是好奇又警惕的,她没有想到宗主竟然还会留意她这点小伤。 神炼门的长老赶了过来。 他们检查虞天罡的之后,结论和裴练云一样,没救了。 一颗残留着魔气的锁骨钉被他们从虞天罡的身体里寻了出来。 立刻有人想起之前玉清宗刘克的死。 “应元真人,玉清宗之前可也是因为这东西,死了弟子?” 问话的人语调倒也还客气,话语内容则有些意味深长。 应元真人没有正面回答,顶着散乱的长发,对虞璟说他现在仪容不整,至少给他个地方休憩片刻再做其他讨论。 虞璟从模样上来说,与应元真人年岁相差不大,但不管是真实年纪还是辈分地位,他都必须尊应元真人为前辈。应元真人的要求,虞璟没有拒绝,当即跟门内弟子打了招呼,引应元真人去休息。 裴练云本来没打算跟过去,应元真人一个凌厉的眼神,让她如雏鸟般默默地跟着走了。 神炼门有人想要阻止裴练云离去,但应元真人根本就没打算和人起冲突,拂尘一甩,就将裴练云带走了。 长老们望着虞璟,恨铁不成钢:“少主啊!少主,你怎么能让外人插手你爹的事情!现在你爹的情况,没有多少时日了!” 虞璟跪在父亲面前,垂眸:“我知道。” 可是,即使裴练云不插手,虞天罡也快到极限了,爷爷说好的想办法,至今未归,他能怎么办,又能做什么? 两行清泪从虞璟眼眶无声滑落。 眼泪却被虞天罡突然抬起的手给抹去。 “爹!你醒了?”虞璟又惊又喜,一把握住虞天罡的手。 虞天罡声音极低地对神炼门众人说:“莫要误会她,她帮了我,我答应报答,你们要善待她,兑现我的承诺……” 虞璟听到父亲亲口说的话,知道裴练云没有撒谎,但他也着急追问:“到底是谁偷袭你?” 虞天罡轻轻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再次昏迷了过去。 静室之内,应元真人盘膝坐在榻上,掌心向上,手指掐诀,凝神静气。 裴练云心思还挂在毫无音讯的东方叙身上,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晚上,奚皓轩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裴练云催化了丹药的效力,已经将受伤的经脉给完全修补,她后仰伸了个懒腰,目光一顿,看见了睁开眼的应元真人。 她顿时收回双臂,端正坐在凳子边,手指都谨慎地收回了袖子,垂首:“宗主。” 应元真人拂尘一甩,凌乱的仪容瞬间变得光鲜。他沉默一瞬,对裴练云说道:“你常年不晓得尊卑,倒是还知道对老夫恭敬。” 听他口气,虽然嘲讽,但并没有平时的冷肃。 裴练云抬眸,认真观察应元真人,问:“宗主不打死我了?” 应元真人眉梢抖了抖:“老夫何时要打死你!” 裴练云目光微偏:“每次。” 应元真人:“……” 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以他的小心眼,干脆真的打死她好了。 其实裴练云上山百年,虽然是记挂在他名下的弟子,但是他根本没有认真教授过她一星半点的修炼方式。连她的生活常识,都是奚皓轩代授,他很少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她面对面的交谈。 不知是否受了刚才虞天罡念出的仙人语言影响,应元真人心情少有的平和,打死她的念头刚刚冒出,就被他给掐灭。 室内一时安静无声,应元真人垂眸,突然出声问:“可还记得你的家人?” 裴练云摇头:“不记得。” 应元真人又问:“你可知道老夫为何不让你跟外人接触过多?” 如果是十年前裴练云才被罚去断崖时,她或许还有疑问,现在多年过去,她已经对原因不在乎。 所以她淡淡地答:“宗主做事自有道理。” 应元真人活了万年,识人辨人,一个小小的神态,他自然可以察觉到她的冷漠。 他难得地叹了口气。 “你大概忘记了,你的母亲本是魔修。”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望向了他,一言不发。 应元真人的目光在裴练云脸上一顿。 她越长大,越是美得不似人。即使她没多少表情,眸子稍微一转,美眸的别样风情也如那温软的秋水,缓缓地拂过人的心间,勾走对方所有的神魂。 他既然提了,就全部跟她说清楚:“当年昆仑失踪了不少精英弟子,最低修为都在元婴初期。我和其他宗派之主追踪到古蘭城,发现了魔修幽姬,那女人风情万种,最擅魅惑,喜欢以男人纯阳之体修炼,毒害无数修士。” 应元真人说着,仿佛又看见那个俏笑嫣然的女子正在缓缓向他走来,如玉的白嫩手臂,上面的幽香还犹在鼻息间。 他突然再次烦躁起来。 冷不丁沉默的裴练云凝神开口:“宗主的意思,我娘喜欢吃人?” 拿人体炼了吃这种事,果然是魔修做的。 应元真人:“……” 此吃非彼吃,他这张老脸再厚,面对目光清澈的裴练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给她解释了。 所以,他只能冷哼一声,眼睛一瞪,顿时让裴练云乖乖闭嘴。 应元真人掩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传闻你母亲当年在哀牢山和玄阴魔尊关系密切,突然失踪又有了你这个女儿,还被血轮法王所杀。你现在可知老夫为何带你上昆仑?” 裴练云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自家宗主在说她自己的事。 她听着就听了,应元真人突然问她,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玄阴魔尊野心极大,一直想要进入我昆仑禁地寻找传说中的东西。外面都传他渡劫失败,可并没人真正看见他道陨,有朝一日他必卷土重来危害昆仑,”应元真人手指抬起,指尖对准了裴练云,“届时你是阻止他的关键。” 裴练云眨了眨眼睛:“魔尊很厉害?” 应元真人:“就修为和实力来说,他算得上修真界魔修第一人。” 他比较客观地评价,至于当年那些被玄阴魔尊打脸的可耻过往,他绝对不会提。 “我打不过他。”裴练云老实地说道。 她什么身份修为,敢和修真界魔修第一人叫嚣? 应元真人目光一沉,简直分分钟想抽她一拂尘,完全不再对裴练云的理解力抱任何期望。 他直截了当地说:“不需要你打得过,只要他认你这个女儿即可!” 根据他多年的观察,私生活方面极为混乱的魔修,诞生后代再正常不过,不至于为了生孩子放弃一切。 幽姬这种绝品女人会被魔尊下手也不奇怪,她美艳妖媚,没有男人不动心。她突然离开哀牢山,定是因为有了魔尊的骨血,不敢得罪虎视眈眈的血轮法王,才隐姓埋名地躲在古蘭城。 古蘭城裴家那个普通的男人,绝不可能是资质天赋逆天的裴练云的父亲,而幽姬在临死前都拼死护着幼小裴练云的举动,明显体现了一个女人完整的母爱。 以应元真人的猜测和推断,裴练云十有八|九是玄阴魔尊的女儿。 当然,还有裴练云天生的那种体质,也绝对不可能是凡人的后代。 关于她的体质问题,应元真人却掩下不提。 不得不说,应元真人最后这句话对裴练云还是有冲击的。 她再迟钝,也是接受正统修仙理念长大,对正邪的概念还是有的。突然有人告诉她,你爹是个大魔头,你娘也是个妖女,对她来说,非常难以接受。 裴练云仰头望着应元真人:“既然如此,宗主为何收我做弟子?” 只是为了拿她对付谁的话,关起来养着就好了,何必让她修仙寻道。 应元真人没有回答她。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0`8`0`t``x``t . c`o``m 他颇为冷酷地说:“留着你,当然是为了让你能牵制玄阴魔尊。过去的事也好,今日的事也好,你做得再多都没有用。老夫如今全部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不管你救了多少人,帮了多少人,只要你流着魔修的血脉,不会真正有人接受你!” 裴练云睁着眼睛,情绪有些恍惚,心里忽然有些钻心地疼。 “既然是留着有用的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抢尽风头又有何用!”应元真人丢下这句话后,起身出了静室。 他今日对她说得太多了。 可是,看着光芒渐盛的裴练云,应元真人越发觉得能从她身上看见幽姬的影子。所有的相似都像是一根刺,无时无刻地往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扎进去,反复的痛。 他觉得,有必要让裴练云认清自己的位置了。 今日在神炼门发生的一切,众修士仿佛只知道玉清宗裴练云,而忘记了还有他的存在。 裴练云好半天都没有动,她慢慢地回想玉清宗的一切。 初上山时,身边还有不少师兄妹,随着她年岁的成长,一个个都开始对她避之不及。她仿佛永远都是那样,明明站在最光明的地方,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好像人与人之间都隔了一堵墙,推不倒,打不碎。 一种名为孤寂的东西,开始整日围绕她。 如果不是有奚皓轩,如果不是因为她真心喜欢炼丹,如果不是死去的青苏的遗愿,或许她早离开这个没有半分人情味的地方。 她的双手紧紧地蜷成一团,到今日,她才知晓,就算当年她有过离开的念头,也不可能离开昆仑,因为她本就是作为人质被带回昆仑的。 “阿叙。”她不自觉地念着他的名字,声音极缓极低。 如果东方叙在这里,她可以靠着他的肩头,可以咬他的手,可以拿舞焰诀砸他,不管她怎么做,她相信,自家小徒弟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这些行为离开她身边。每次她只要稍微露出烦躁不悦的情绪,他都会以实际行动来安抚她。 她突然发现,离了他之后独自一人,似乎快要无法承受那种孤寂的苦涩。 为什么他现在还不回来…… “何不去大殿看看?”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裴练云转过身,就看见那个全身裹成粽子的沧溟宗少主站在她身后。 略微昏暗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在墙面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裴练云一怔:“又是你?” 来人正是殷珩,他靠近裴练云两步:“应元真人所知,未必是真相,你无须介意。” 他没有给裴练云继续追问的机会,转身出门往大殿方向而去。 裴练云沉默一瞬,追了过去。 但就算重新进了大殿门,她哪里还看得见殷珩的影子。 殷珩和他本人的外形一样古怪神秘,神出鬼没。 没见到殷珩,裴练云迎着神炼门弟子怪异的目光,正要返回,只见两个血人从大殿正门飞入,啪叽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虞璟几乎随后就跟着追进了大殿,父亲奄奄一息,爷爷不知所踪,宗门内又出了是,他看起来有些焦头烂额:“到底怎么回事?” “少主!不好了!又死人了!继西仙源、落日谷之后,这次是风清门的道友死了!” 风清门可是仅次于神炼门战斗力的剑修所在宗派,虞璟大吃一惊,短短半天时间内,居然死了这么多人了! 他颇为恼怒:“到底是谁在动手?” 汇报的弟子谨慎地说:“长老们担心是……少主你过来看便知道。” 地上的血人还有一丝气息。 他们似乎是挣扎着逃离到此,可惜伤势太重了。 虞璟看见裴练云上前,直接给两人嘴里分别拍了丹药进去。 “他们快死了也救?”虞璟不明所以。 裴练云的目光淡淡的:“他们有话要说。” 果然,得了裴练云的丹药,两个血人瞬间有了说话的力气。 虞璟赶紧蹲下询问:“谁对你们动手?” 两人都摇头表示不知。但他们其中一人拉住了虞璟的袖口,努力开口:“多亏玉清宗……奚皓轩……掩护我们……” 另一人没有力气抬起手臂,只是挣扎着说:“帮忙……救救……奚皓轩。” 裴练云心里一颤,奚皓轩不是去追东方叙了吗? 她担心东方叙安危,但也非常冷静地留下搞清楚情况。 相比她面无表情的淡定,虞璟显得无比烦躁:“怎么一个个都死了!现在来神炼门的道友都回不去自己宗派,到底怎么回事!” 裴练云眉头微皱,出言阻止:“你别晃他。” 可惜她说晚了。 虞璟的力气并没有用太大,可是抓着他的那人的手臂,居然无声地断裂开。 随后,那人的身体仿佛一片片碎纸,毫无规则地垮了一地鲜血横流。 未死的那人见状,想起同伴们的死状,惊叫一声,断了气。 虞璟稍微一拨,新断气的人的身体,也同样碎裂开来。 这两个都是元婴修士。 对能修炼出元婴的修士来说,身体受损并无大概,只要元婴留存,他们还可以夺舍重生。 可惜,他们碎裂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元婴。 对方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破坏了他们的一切,动作简直如刀切豆腐,轻而易举。 虞璟仔细查看着死去修士的伤口,连那些小肉片都捡起来,用手指摸捏,随后,他的面色越来越差。 裴练云问:“你认得?” “我听说过,没有见过。”虞璟指着碎尸上那些完整光滑的切口,说,“这起码是成千上万把绝品小刀同时切割的造成的切口,上面的魔气很淡,不是因为下手的魔修实力弱,而是法宝速度太快,残留魔气极少。能对元婴期以上修士造成这样的伤害,大概只有玄阴魔尊的法宝,阴阳生死环。小心!” 最后一句,虞璟是冲着裴练云喊出声的。 裴练云盯着一把把悬在半空的小刀,对准了自己的各处要害。 她的背后,有着男人强大而恐怖的压倒性气场。 第一次,她发现自己不能移动,连转头都做不到。 一缕银发突然从她脸侧垂下,男人暧昧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她的身体对他的靠近有反应,男人温热急促的低喘,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栗,有着熟悉的想要的渴望。 “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身后的人也如虞天罡一样,魔怔般,胡乱地重复着意味不明的话。 裴练云意识到他大概神魂有点混乱时,肩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狠狠地咬住了她,毫不留情。 第49章 人声渐渐鼎沸,各种的符篆、法宝的光芒从四面八方射来,悬在大殿上方。神态各不同的修士们,做着千万年来他们最习惯的事,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漆黑冰冷的铁索,光洁厚重的铜墙铁壁,充满肃杀之气,一触即发。 法阵、禁制越来越多的包围了裴练云的位置。 她渐渐的连虞璟的焦急喊声都听不见,连周围的环境都看不见了。 修士们的力量形成了坚实的牢笼,罩住了她身后的人,也罩住了她。他们在惊喜裴练云居然无意中成了诱饵,吸引了对方的注意,让他们可以轻松地瓮中捉鳖。 裴练云的双手在身侧收紧。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悬空的小刀,它们正一把把缓缓刺入她的身体。小刀每一把都薄若蝉翼,手指长短,精致锋利。刀身呈现新月的弧度,一圈圈符咒纹路时不时映射出来,带着朦胧的血红色幽光。 身后的人要将她拆骨吞下般,她却不能言语,不能动,连神识都不能动用。 因为她一有动作,小刀刺入她身体的速度就加快。 “动一根手指我就拆掉你的骨头,动一分真元我就割断你的经脉,动一下神识我就撕裂你的神魂……” 身后男人警告的声音阴沉低缓而又平静。 让人有种错觉,他并没有意识混乱、举止疯狂。 裴练云沉默着,没有接话。 她看不见他,只能感受他的疯魔。 而他也没有再开口。 只是一下,又一下,沿着裴练云的肩头、手臂,狠狠地咬她。 裴练云忍耐着,脸色都没有半点改变。 直到男人挺立的鼻尖重新触碰了她的脸颊,短促地嗅着,他发出不悦的冷哼:“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他说着,自己微怔,大概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在介意什么。最后他只低低地冷笑,温热的舌尖探入她被他咬伤的伤口。 裴练云嘶了一声,眉头微蹙。 “杀了吧。”他的语言混乱,语调又平静得吓人。 裴练云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力量被他制住的她,直接用了最原始的方式,心里默念口诀,从储物袋召唤出飞剑,手臂迎着那些会刺入她骨头的可怕小刀,握住了剑柄,一剑往身后刺去,干脆果断。 剑尖有了刺入身体的闷实感。 她头顶上闪着金光的符篆,也一道道掉落在地。 不少修士的尸体一个个掉落地上。 一串串小刀从倒地的尸体内飞出,悬在裴练云身侧,叠加组合,渐渐组成了一个形状不够完整的如新月般的巨大圆环。 男人的手按在了她的肩头,又开始神叨叨地念着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她握剑的力度半点没减,剑尖还在往他的体内刺。 阻止她动作的那些小刀,更深地扎入她的肉里,就像要兑现他的警告,动一根手指就要拆掉她的骨头。 如玉的手臂上一滴滴鲜血往下淌,裴练云的血,染红了剑柄。 身后男人的血,也滴落在地。 两人都是心智坚定的人,都好像不知道疼痛,谁也没停手,谁也没避让,就像在看谁比谁更狠。 大殿内的牺牲者却越来越多。 众修士本来打算用人海战术对付这个突然出现的杀人狂魔。 可惜,没有一个人能近到他的身。 他们甚至连他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身体和神魂都碎裂开来。 而他们逃走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所有试图离开神炼门范围的修士,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会被追魂夺命的生死环追踪到,一刀刀地被切割断可怜的生机。 “这样不够刺激。”他的声音突然在裴练云耳边响起。 她能清楚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顺着她敞开的衣衫,钻进了她的身体。 暧昧至极。 裴练云想起了东方叙曾经问她,对别人也愿意那样吗? 如果他现在就在身边,她一定会给他肯定的答案,不愿意。 被其他人近身,甚至亲密接触,让她极其讨厌。 她腰部突然一紧,有力的双手搂住了她,让她双脚顿时离地。 他迅速把她扛在肩头,身上还插着她的剑,大步踏向那些包围他的修士。 禁制随着他的靠近,一点点碎裂。 法阵的布置也被他一只手化解。 面对无数力量或强横或普通的修士,在这昆仑修仙之地,他如过无人之境,无比嚣张。 至于裴练云那根本无法动用真元,普通人般的攻击,他完全当蚊子咬,毫不在意。 裴练云的肚腹被他坚硬的肩头抵得难受,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垂在背后如月光流泻的银色长发,还有那沾满修士鲜血的森冷黑袍。 随后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让裴练云都是一惊。 一个男性仙修倒在了扛着她的男人的身侧。 那仙修脸上一股黑色游走,不断喷出鲜血,如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挣扎痛苦。旁边是一个女修在苦苦求饶,见到动手的人真面目这刻,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了。 裴练云只听到他冷哼一声。 一脚往前的步伐,紧跟着是什么东西被踩碎的闷响。 她看见红色和白色之物顺着他的脚边蔓延。 还是第一次,她闭上眼,不去看那到底是些什么。 大殿之内聚集的至少有三百多位修士。 五六个分神期的,一百多元婴期的,二百多金丹期的……无一例外,死状凄惨。 神炼门屹立昆仑上万年,还是第一次如同一个血腥的地狱屠宰场。 位置在正门口最后方的虞璟,吓得牙齿上下直磕,嘴唇毫无血色,呼吸凌乱,连他身上挂着的保命法宝都忘记了使用。 他年纪小,又一直受到长辈宠爱,同门礼待,从未经历过真正的厮杀。 这里死得最多的,是他神炼门的弟子,他们引以为豪的法宝,在阴阳生死环的力量之下,如纸碎裂。 大概也只有虞璟这种炼器痴才会在这种危险时刻,心里还在思考比较,结论是那阴阳生死环根本不是修真界的灵宝法器,起码是无限接近仙器甚至就是真正的仙器。 面对拥有那种东西的杀神,虞璟就算不认识他是谁,哪里还有自信反抗。 “少主!快走!” 最后还残存一丝生机的神炼门弟子,突然飞扑上去,紧紧抱住那杀神的脚。 虞璟瞪大了眼睛,直摇头。 他站都站不起来了啊! “快去通知昆仑其他宗派,特别是蜀山道宗!玄阴魔尊还活着!” 那弟子直接催动真元,自爆元婴,想要为虞璟争取一丁点的时间。 元婴自爆的力量极大。 整个大殿连地面都颤抖起来。 虞璟终于咬着唇流下眼泪,“啊啊啊”地大叫一声,拼命往外爬。 只是他的手还没离开大殿的门,眼前就出现了一双染血的黑色靴子。 他颤抖着抬头,对上那双毫无人性的血色眼眸。 恐惧、绝望,冰凉的心情将他的心死死裹紧。 虞璟觉得自己再也动不了一步。 他望着对方,等死。 可是,他并没有如其他人一样,立刻被分尸掉。 虞璟目光古怪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方的脑袋似乎有些怪异地往后仰。 实际上,裴练云的手正死死拽着她面前的银色长发,用力往下拉。 她用不了修士打架的方式,直接用了如凡人那样撒皮耍赖的方式,扯着别人头发。 一丝腥风被大殿门口吹入的山风荡起,钻入裴练云的鼻息,让她作呕。 但她紧紧地扯着,没有松手。 “呵!” 她突然听到一声冷嘲的低笑。 他直接手一动,将她给扔到地上。 裴练云脑袋着地,下巴摔得生疼,没等她爬起来,她已经被他按在了地上。 她手里,还抓着一缕被扯断的银发。 裴练云的腰很细,他的手又很大,一个手掌就按住了她的后腰,让她动弹不得。 他跪在她腿间,从她身后俯身,嗅着她的味道:“很香。” 从一开始,他没有直接出手杀她,就是觉得她身上有种莫名吸引他的味道,熟悉的、让他痴迷的味道,他想对她做点别的。 裴练云盯着前面地面上那些惨状,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表情冷漠,心里窝火,死命地挣扎,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他的手顺着她的裙摆,粗鲁地探了进来。 她眸子一紧,短促地喘着。 他也一样。直接从她身后压住了她,不管旁边是否还有个活着的虞璟。 “如果不是弟子,师父也愿意帮别人?” 东方叙的话,重重地敲在裴练云心上。不是弟子…… 裴练云意识海中的古莲燃灯陡然飘了出来。 幽蓝色的火焰沿着她的体表轰然炸开。 “滚开!” 她突然的反抗,逼开了他,也逼退了那些一直悬在她身边威胁的小刀。 对着其他修士无坚不摧的阴阳生死环,面对古莲燃灯的火焰,竟然没有半分再靠近。 被她的火焰逼退的男人,盯着那盏灯,心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血色的眼眸里慢慢浮现出清明。 不管之前身上的戾气多浓厚,狂躁的真元如何影响他的心神,这一刻,他绝对清醒,盯着幽蓝色的火焰,默不作声。 一直目睹这一切的虞璟,惊吓中,脑子又在飞速地运转。 看来这灯的品级更高啊…… 连续出现两个疑似仙器的法宝,已经让虞璟的脑子不够用了。 可惜裴练云的真元并不多,不足以维持太久古莲燃灯。 好在,她爬起来的瞬间,没有再受到攻击。 她见到的,仍旧是那个高大冷漠的背影。 虽然可以用神识查探,但她全部精力都在维持古莲燃灯上,警惕地防备对方再靠近。 周围安静下来,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裴练云只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一道治愈的法术被他施加到了她的身上。 她愣住了。 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疼痛感也慢慢消失。 这人什么意思,插/你几刀又治好你? 他对她施加了治愈法术后,侧眸扫了一眼还插在身上的长剑。 “下不为例,再对本尊动手……”他拔出长剑,随意一抛,长剑至上而下,落在裴练云脚边。剑尖没入了坚实的大殿地面,只剩下小半截剑身露在外面,微微颤抖。 他最终还是没说再对他动手会怎样,身形一动,从大殿门口消失。 虞璟问裴练云:“他不杀我灭口?” 裴练云站在长剑边,被山风微微荡起她散乱垂在肩侧的长发,神态漠然,静怡如画。 她垂眸看了眼手里还握着的他的银发,突然转头看向虞璟:“你知道怎么诅咒吗?” “啊?”虞璟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片草叶从裴练云的领口探出来,阿珠那贼兮兮地谄媚道:“主人你想要怎么诅咒?巫蛊降头我样样精通,找我就是!” 裴练云瞄了眼这株差点被她压扁的小草,它凄惨的形态实在让人很难相信其言。 不过她还是点头,抬起手里的头发:“帮我给他下咒。” 虞璟愣住了,裴练云是不是仙修,打不过就咒杀别人,要用阴邪手段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阿珠那神魂一抖,她可没胆子给尊上本体下咒啊!那不是找死么? “呃……” “不行?”裴练云问。 阿珠那认真的建议:“主人你看啊,那人这么凶残,分分钟秒杀这么多人,我境界修为那么低,小小的诅咒大概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 裴练云哦了一声:“那不必帮你要傀儡身体了。” 小草的叶片嗖地一下竖起来,阿珠那的声音颇为激动:“要不主人你还是先帮我要一具傀儡吧,有了身体我更方便施咒。虽然致命性作用不大,但是我们可以施加其他的,比如靠近女人就脚臭,一喝茶水就放屁之类……,选择一项,保证能出主人胸中一口恶气!” 裴练云凝神:“不能全部施加?” 阿珠那:“那肯定不行啊,能作用一次都很难得了!” “哦。” “是真的,你别不信我啊!” …… 看着那一人一草的讨论,虞璟嘴角抽了抽,你们是认真的吗? 他微微抬头,满殿血腥还残留着。 满眼的不忍,满心的刺痛,满身的无力,虞璟沉默一瞬,放出了传讯飞剑。 不出半天,奚皓轩还没拄着长剑,满身是伤的背着东方叙回来时,昆仑山内各个宗派都得到了消息,玄阴魔尊还没死。 神炼门中,三宗十二门弟子,死于魔尊之手的人数,在那天达到了七百四十三个。 比起上次千年前玄阴魔尊上昆仑,斩杀的几个门派之主,这次人数太多,简直和昆仑结下了不解的血海深仇。 对修仙宗派来说,强者是门面,弟子人数却是根本。 他毫无缘由的屠杀,几乎让好几个门派从昆仑消失。 裴练云从奚皓轩把东方叙带回来,她全部精力就在自家徒弟身上。 “他怎么了?”她追问奚皓轩。 奚皓轩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神炼门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更是无言。 若不是之前东方叙对他手下留情,留了他一命,他也不会愿意再把东方叙带回来。何况,他拒绝不了。 但是,有些事发生了,不管起因如何,不是说当做没发生,他心里就没有芥蒂的。 那些都是鲜活的生命。 奚皓轩没有回答裴练云,把东方叙扔给她后,就对着残留着死者怨气的大殿,深深地躬身,双手合十,默念往生咒,哪怕他知道,这里不会再有魂魄可以轮回。 末了,他也没管身上的伤势,掏出酒壶,痛快地灌了一肚子酒,毫无形象地任由自己醉倒在大殿地面横躺着:“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奚皓轩不说,裴练云也没有再问。 她上前一步,搂住东方叙,埋首在他胸前,声音极低:“下不为例……” 不准再这样突然丢下她离去。 她事后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再像这次一样,强横的敌人当前,大殿内被扔进来的尸体是东方叙,她会如何? 结论是她自己也不清楚。 所以她也无法警告他,下次再这样,她会怎么做。 东方叙这次的苍白脸色不是伪装。 虞天罡的话挑起的他体内的煞气,哪怕因为杀了这么多人而缓解,他要完全平静下来,还是被煞气反噬,伤了他现在的这个身体。 但他更在意其他。 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般的师父,他第一次低下了高贵的头。 “抱歉。”他轻轻地说。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不仅不希望别人伤了她,甚至是自己,他都不能容忍。 这个女人,是他想要捧在掌心,永远珍惜的。 第50章 来神炼门参加门主寿辰的三宗十二门修士,有一千多人,玄阴魔尊的突然出现,让不少人魂断这片炙热的火山。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包括裴练云在内的两百多号人,在神炼门住了整整三个月,没有办法离开。 因为每个试图离开神炼门的修士,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横尸在神炼门的某个角落里。 无数飞剑传递讯息出去,招来了更多的人,却也困住了更多的人。 很多修士惊惶的开始猜测,玄阴魔尊这是要将昆仑修士一网打尽,为了报十年前渡劫时众修士围攻他的大仇。 来这里的修士,有不少人当初配合蜀山道宗的围攻,这样一想,他们心里更加忐忑。 在这种环境下,虞璟变了。 神炼门上下都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比之前更为沉默,处理事情时也更为冷静。 此刻他带着奚皓轩,踏过山门前的血腥,半跪在一具尸体边。尸体和之前没有两样,都是没有完整的一块,空气中隐约飘散着还未散去的神魂碎裂前的怨气。 虞璟伸出白胖的小手,抹去尸体脸上的血迹,随后轻轻地伸手,让其瞪大的惊恐双眼安静的合上。 “这是我柳叔叔,最擅长炼制储物法器,小时候我有不好意思给爹看的炼制成品,没地方藏时,他总会耍宝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不时送我一个储物袋或者小葫芦,我房间里现在还放着当初他送我的东西。” 虞璟的声音有着反常的平静,他缓缓地给奚皓轩讲诉这里死去的人过去的故事,似哀悼似回忆。 奚皓轩沉默地听着。 “我听说你是唯一从魔尊手下活着回来的人,你和他交过手,依你之见,这些人是他所杀吗?” 奚皓轩:“为何这么问?” “因为很奇怪。”虞璟用法宝把地上的碎尸一具具收好,“我查了很多典籍,知道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我之前对魔尊的判断有误,他不是个好色卑鄙的阴险小人,准确来说,他更像是个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狂傲之人。” 奚皓轩点头,双眼露出欣慰之色,问:“然后呢?” 虞璟摸了摸下巴,小脸严肃:“我认为比起杀了我们,他或许更喜欢抢光我们的东西。比起让昆仑众修士的性命来偿还当年围攻他的仇恨,他或许更乐意让修士门卑微可怜地跪拜在他的脚边,侮|辱他们。” “可他之前的确杀了人,你亲眼所见。”奚皓轩提醒道。 “所以我更不明白,”虞璟皱眉,“他为何这样做?甚至在放过我和裴姐姐的性命后,继续毫无缘由地杀人。” 虞璟毕竟涉世不多,在昆仑出生,在这座修仙福地长大,不像奚皓轩这种半途从世俗寻道上昆仑的人,本身经历过人世险恶的洗礼,可以联想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但不管怎样,虞璟没有因为仇恨蒙蔽双眼,还可以冷静地说出奇怪,已经很难得。 奚皓轩鼓励性地摸了摸虞璟的小脑袋:“他之前为何杀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那日离去之后,这里死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下的手。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幕后黑手的目地是什么,但时间久了,他难免会暴露。” 虞璟右手紧握:“真的?” “你过来看。”奚皓轩指着地上的尸体碎片,“这些伤口咋看之下,是阴阳生死环造成,但是你来看我的身体。” 他双手拉住衣领,往两侧拉开。 在奚皓轩的胸膛上,纵横交错着道道虬扎血红的伤痕。 玉清宗的丹药是修真界第一,那不是虚言。 他现在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被刀锋划开的肌肉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看出什么了吗?”奚皓轩问。 虞璟蹙眉,不明所以。 奚皓轩指着伤口:“我们修仙,淬体炼魂,不仅是那些专门体修的修士,就算是一般的修士,身体的坚硬程度也不是普通法宝可以损伤的。阴阳生死环当年名震修真界,就是因为它的锋利,一刀下去,干净利落,断口面极为平滑。” 虞璟转头看地上的尸体,果然发现切口与奚皓轩的伤势不同。 虽然也很干净,但是还是略显得粗糙。 “真的有人借着魔尊的名头在行凶?”虞璟站在原地思忖。 奚皓轩转身走了。 两人都离去后不久,有人重新踏足这里,检查了尸体的伤口,沉默半晌。 神炼门弟子之外的修士,全部住在大殿附近的铁楼。 这里平时作为炼制法宝的神炼门弟子的临时休憩场所,因为门内某些禁制的原因,铁楼每间静室都没有封闭,静室之间遥遥相望,可以随时看清楚里面的人如何。 奚皓轩在自己的静室前站立一瞬,转头去了裴练云的房间。 房间里不只裴练云一个人。 东方叙还躺在榻上,双目紧闭。 裴练云的手搭在东方叙的脉搏上,见奚皓轩进来,摇了摇头。 奚皓轩大步踏入,直接在床榻边盘膝坐于地上:“你别着急,他伤了神魂,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醒来。” 裴练云望向奚皓轩:“你对他做了什么?” 奚皓轩眨了眨眼,一脸平静:“我能做什么?” 裴练云:“那为何我不能探入他意识海?” 奚皓轩心里腹诽,以那家伙的境界,你能探入就怪了! 但他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说那个啊,我这不是为了保护他嘛。封锁了他的意识海,让丹药的灵力可以在里面循环不外泄,更有利于他的康复。” 要说睁着眼睛说瞎话,奚皓轩自认昆仑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裴练云往前探身,盯着奚皓轩的眼睛:“你没骗我?哪里有哪种可以直接作用意识海的丹药?” 奚皓轩哈哈一笑:“裴师妹,你要学的还多。我来问你,丹方千万种变化,你能全部记下?神魂对修士来说多么重要,难道还没有专门治愈的丹药,你太天真!” 他露出苦涩脸:“为了你的宝贝徒弟,你爹我可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好东西,天级丹药啊!” 裴练云自动无视了他的称谓和苦脸。 她闭上眼:“他伤得这么重?” 奚皓轩点头:“当然,你也不看看对手是谁。” “我会给他报仇。”裴练云一字一句地说,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奚皓轩非常赞同:“对,只要那魔尊还没渡劫成功,总有一天我们能赶上他的境界,到时候定要他吃尽苦头。” 他这话也说得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对师兄妹第一次对某个问题达成了共识。 阿珠那从奚皓轩的头发里探出一片草叶:“如果你们成功了,能不能把他的法宝送给我,有那么锋利的东西处理尸体,尸体该多新鲜啊!” 很快,她在裴练云面无表情的脸和奚皓轩飘忽的目光注视下,默默地缩了回去。 裴练云起身端了水,给东方叙细细擦了脸。 他回来的那天,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对劲。但到了晚上,他突然捂着脑袋,痛得大汗淋淋。 她想起了自己头疼的时候。 不知道为何,东方叙和她的症状很相似。 是因为她疼过,知道那种感觉,所以在他昏过去后,对他照顾格外细致。 东方叙昏睡中也很不安稳。 他时常闭着眼,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 待裴练云俯头,他会突然伸出手臂紧紧搂住她。 有时候,她会听见他说,还想陪她一起去紫云海;有时候,她会听见他问,可还害怕、寂寞;更多时候,她只会听见他一遍遍念着她的小名。 阿绯…… 裴练云想,这小子果然越来越目无尊长,名字都直呼了。 不过在她叫奚皓轩的时候,她又是一愣,自己似乎也没有以身作则,师兄的名字不就是直呼的吗? 她也好奇紫云海是哪里,她可没跟他去过什么紫云海。 本来她以为他和她一样,都是一时不适。 但她没想到他一睡就是几个月。 外面因为魔尊的劫杀,恐慌蔓延的时候,裴练云所在的静室,一室安静。 她没法用神识探入他的意识海查看他的情况。 只能在他满头大汗,闭眼惊坐而起时,帮他拭去额角的冷汗,握住他绷紧的双手,嘴里无意识地哼起青苏当年给她吹奏的曲子。 那曲子当初安抚她的心,现在也定了东方叙的魂。 后面的日子,东方叙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睡得不安稳,而是平静地闭眼躺着。 裴练云有过找宗主想办法的念头。 只是自从宗主那日说了她的身世,甩手离开,就再也没有出现。 就连萧紫珞都不知道宗主在哪里。 墨浔也一直待在他专门静室养伤,门口永远守着脸色苍白、一问三不知的白星瑜。 第51章 裴练云追出了大殿。 神炼门四面皆是炙热火山,火山周围是从上古神魔战场遗留下来的可怕杀阵。要离开神炼门,只有山门一条路可行。三个月来,不断死去的修士的尸体,几乎都累积在山门边。 奚皓轩的速度很快,眨眼就落在山门处。 这里现在没人守卫,血腥味久久不散,偶尔地热从地面轰然喷出,发出锤在人心间的闷响,让此处形如地狱。 奚皓轩只到山门,并没有再多踏一步。 他把东方叙扔到地上,嗖地抽出了长剑。 斩还是不斩,他的剑尖稍微有些颤抖,那是他发自内心的犹豫。 其实对于他来说,虽然他是仙修,但对善恶的界限划分得并非那么清楚。 当初他在世俗红尘里,看遍了人间疾苦,人生百态。若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他根本不会问道昆仑,修仙长生。 善与恶,对他来说,并非那么重要。 奚皓轩最终没有对东方叙动手,而是坐下来,对着东方叙讲诉一个漫长的故事。 他不在意听的人是否能听到他的话,他此刻心乱如麻,只想宣泄自己的情绪。 故事的开始,和许多话本差不多,是个青梅竹马的温情故事。 太傅的孙儿和丞相的女儿,自幼定亲,两小无猜。男方从小就和女方约定,等他有了功名,就上门迎娶。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 国家的政权被一名邪修给逐渐控制,丞相为了唤醒皇帝,以死明志,撞死在金銮殿。但那并没有什么用,邪修依旧自在逍遥地活着,他早看上了美貌的丞相夫人,强取豪夺,一场可怕的屠杀,没了丞相的丞相府,尸横遍地,无一活口。 男方以为自己的未婚妻就这样死在了那场混乱中,他四方云游求学,希望可以找到方法,惩治邪修,替他心爱的女子报仇。 但是最后,真正报仇的,是重新归来的女孩。 她拜了魔修为师,修习了无上魔功,妖娆魅惑,入皇宫、诱邪修,用身体做交换,以刚刚筑基的修为,把已经金丹期的邪修斩杀在春意浓厚的床上。 当然,她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差点被盛怒的皇帝抓到重伤后奄奄一息的她。 那时候,他才首次见到以为死去多年的未婚妻。知道她惹怒的是什么人,可他没有犹豫。为了包庇她,太傅府上下百多条的人命,被皇帝夺取。 最后,伤势恢复的她,屠尽了皇家所有人,杀光了这个国家所有的人。 唯独留下了他的命。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的天空,鲜血都仿佛染满了天幕,红得让人心寒。 她对他说:“苏妍早就死了,这世上只有魔修幽姬。前情种种,从此一笔勾销。” 丢下决绝的话,她也丢下了他。 他有时候会想,当初那个穿着粉衣,言笑晏晏荡着秋千的小女孩或许真的死了。如果活着,怎么会忍心双手沾满鲜血,怎么会迁怒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可是,他放不下。 一路从自己偏远的国度,追寻她的足迹,走遍了千山万水。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了年过古稀的老头子。 他在弥留之际,走到了修仙福地昆仑山脚下。那样风烛残年的他,本来以为这一生到此为止。 谁知道遇见了玉清宗的萧紫珞,他后来的师父。 萧紫珞是昆仑上少有的,会不定期到昆仑山脚去看贫苦凡人生活的仙修。她会用自己的医术,解除一些挣扎痛苦的人。他就是在她看诊的时候,因为咳血不止,被好心的村民送到了她的面前。 他本来就四方云游,见多识广。虽然不是修仙者,但是见识不凡。因为无意中解答了萧紫珞一个问题,他被喂下了一颗极品丹药,恢复了青春。 萧紫珞带他上昆仑,教他修仙之道,才能让他活过了千年的光阴,有机会潜入哀牢山见到心念无数年的女人。 奚皓轩讲着故事,最后沉默起来。 萧紫珞对他的恩情,如同再造,他还没来得及回报,竟然就这样天人永隔。 才发现萧紫珞遇害的痛楚,逐渐麻木,他说不清此时是怎样的心情,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抡起拳头把东方叙揍了一顿。 他一动手,立刻被藏在暗处的裴练云阻止。 但他分神期修为,裴练云哪里阻止得了,一顿揍打完了,裴练云才被逼得差点用火烧他。 有了个不会动的出气沙包,奚皓轩躲开裴练云的火焰,心情顿时轻松了大截。 相对的,裴练云的怒气蹭蹭地往上冒。可怜的小徒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奚皓轩下了狠手。 “你打阿叙做什么?” 奚皓轩心情放松下来,脸色也好看了很多,言语恢复了调笑:“要你这个师父照顾这么久,还不知道康复,这不是欠揍么?” 裴练云银牙一咬,怒瞪他。你这一顿揍,他没事也会被打出事来好么? 奚皓轩贱贱一笑:“你能抓到我的话,我给你揍,如何?” 话音未落,他就身形一闪,掐诀遁去。 裴练云自然是追不上真正发挥了实力的他。 奚皓轩从远处的火山顶现身,眺望下方隐约可见的裴练云的红色靓影。 对颜色这样鲜明的喜好,让他想到那个人。 她一袭黑衫,如世间最毒的黑寡妇,冷艳绝美,又充满危险。 他想起自己潜入哀牢山找到她的时候。 不管他怎么劝,她都不愿意脱离魔道,跟他离去。 他到处坑蒙拐骗,想尽一切办法搜集各种好东西,符篆也好、丹药也好、法宝也好,他一件不留,只要有一丁点的用处,他全部拿去消除幽姬身上的魔性,结果并不让他满意。 直到最后,他失去了她的消息,再之后,只见到她最后的一缕残魂。 她将小小的裴练云托付给他,郑重地告诉他,一定要将阿绯当女儿一样照顾。 这是最后她唯一能对他的报答。 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养个女儿就是报答他,直到他无意中发现了墨浔那晚杀人的真相。 为了裴练云的安全,真相烂在肚子里,他都不会透露半点。 奚皓轩轻轻叹了口气,从结果上来讲,裴练云只有托付给东方叙,才是最安全的。 沉默中,趴在他头发里的小草阿珠那开口了。 “你既然当初嫌弃她是魔修,非要把她拖到正道,何必假惺惺地哀愁忧桑。”阿珠那的声音难得嘲讽十足。 她受制于奚皓轩,平时完全不敢得罪他,也不知道为何,她的语调火药味十足。 奚皓轩双根受制掐住她的叶子。 阿珠那叫嚷起来:“先说好了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心虚就拿老娘出气,难道你敢说不是嫌弃她被人睡过了,不干净么!难怪她要抛弃你,你这种软弱的男人,哪里值得她去爱?” 奚皓轩眯起眼:“你好像认识她?” 阿珠那冷哼:“对呀,有过交情,她还教过我阵法,那又如何?要是你现在恼羞成怒杀掉老娘,哼!我会去九泉之下告诉他,没找你是对的,你和人做的功夫,差劲极了,半点乐趣都没有!” “如果你能见到她的话,我很乐意送你下去。”奚皓轩轻轻地笑,把小草放在指间碾磨。 阿珠那想起来,幽姬神魂俱灭,早就被谢锦衣给弄死得渣渣都不剩了。 “有意思么?修道长生,哪里这么多情情爱爱,你们都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做,不知道精力往哪里花。”阿珠那嘀咕着,还是决定不去惹恼这种被恋人抛弃又死了师父的家伙。 他可是连尊上都打,谁知道他怎么对付她这么一株小草。 “我说仙长,”阿珠那突然想到了什么,谄媚地笑,“你看神炼门就快死绝了,以后若是没人能炼器我岂不是很亏。要不你还是想办法先把我的傀儡身体给拿到,我送你个好处,脸和身体都变成她的模样,顺便给你多睡十年如何?” 奚皓轩无语地盯着手里得瑟的草,默默的把她塞进了怀里。 阿珠那从他衣衫领口探出一根须须:“老娘就再吃亏点,五十年如何?” 奚皓轩:“……” “顶天了,一百年,你爱睡就睡,不睡拉倒,我才懒得陪你伤春悲秋……” 第52章 平常人吃饭,油水多了,总也会腻。 东方叙用身体撩裴练云的次数多了,她也越来越淡定应对,更何况她心里还记挂着别的事情。就算红晕还挂在脸颊,她也能平静地抬眸,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回去吧。”她言语平淡的说。 东方叙哪里肯让她逃,一把拉住她的手。 裴练云挣了下,没法像刚才那样挣脱。 “不放手?”她问。 东方叙手指把玩着她纤细滑嫩的指尖:“不放。” “当真?”她又问。 东方叙嗯了一声。 只见裴练云双指并拢,凌空一划,一道金色的绳索,陡然缠上东方叙的手腕。 接近着,把两人双手交握的地方绑的结结实实。 “奚皓轩说,你欠管教,以后再不听话,先捆起来再说,不到分神期的修为,你别想挣脱。”裴练云挑眉,“既然你不想放手,那就别放了。” 她就这么拖着他,返回神炼门的大殿。 东方叙略微有些纠结。他要挣脱也可以,但是之后怎么跟裴练云解释就是个难题。 而且,为了步伐配合裴练云,免得时不时撞到她,他还要蹑着小步子,姿势无比怪异地跟在她身边。 因为他身高腿长,侧身蹑着步子,腰部以下左右摆动弧度颇大,仿佛被强抢走的风|骚小村姑,风韵十足。脸上的伤加上怪异的姿势,东方叙发觉漫长岁月里没有丢过的脸,基本在这里都丢光了。 他心里恨得直咬牙,意识海里把奚皓轩翻来覆去给灭杀了无数遍。 对他不敬的裴练云本人,他则丁点儿怒火都升不起来。 相反,裴练云心情颇好。 捆住他,他就不会再胡乱跑走,弄得满身伤的回来了吧? 作为一个带徒弟零经验的师父,裴练云表示有个叛逆期年纪的弟子,真是相当费神。 她无形中轻叹一声,目光不经意落在东方叙脸上。 东方叙只觉得那一眼别有深意,总有种嫌弃他的感觉,于是他的脸色更臭了。 裴练云心想,果然欠管教啊。 东方叙心里则有头猛兽在咆哮,不准嫌弃他,绝对不准! 鉴于他没在别的女人身上费过这样的心思,此刻他竟然丝毫没有作为男人的危机感,没有认识到裴练云能瞬间在他的勾搭下平静,他自己应该再接再励,重新把裴练云冷静下来的女人心给撩起来。 回到修士中间时,众修士的脸色怪异,气氛颇为沉闷。 裴练云一眼就看见了墨浔。 他白衣飘飘地站在人群里,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莲,清雅独特。 “墨师叔。”裴练云被奚皓轩招过去,简单开口。 这是她回到昆仑后,第一次主动与墨浔说话。 墨浔神色微动,眼底露出些欣喜,但只是一瞬,瞅见了东方叙和裴练云互相绑着的双手,那目光顿时黯淡下来。 “这个你也看看。”墨浔移开目光,将玉简扔给了裴练云。 裴练云接住玉简,真元灌入,看见了里面的讯息。 妖帝的留言,以此惩戒,语意清楚。 意思就是,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被玄阴魔尊杀死的修士,剩下的就是妖帝所为。 可是这很奇怪。 裴练云问:“妖帝能轻易出入妖兽谷?” 能那么容易就离开,也不能被称为昆仑的封印大阵了。 奚皓轩开了口。 他回来后看见墨浔拿出的东西,又得知应元真人失踪。就去应元真人本来待着的房间查探,那里空气中没有残留任何真元波动,也就是说,应元真人没有受到法宝劫持,也没有和任何人交手,自己离开的房间。 按理说铁楼的房间都是彼此可见旁边的动静的。 然而,并没有人知道应元真人去了哪里。 也就是说,应元真人离开时,起码也用了一般修士不能辨别的障眼法。 特别是奚皓轩发现了应元真人房间内掉落的一根银白色动物毛。 裴练云炼丹识货,接过那毛,一眼就认出来:“青丘白狐的毛?” 奚皓轩点头:“传闻妖帝原身是青丘白狐。” 墨浔突然转头,目光投向玄空门主:“据我所知,门主和妖帝有些渊源,青丘白狐可是擅长幻化?” 玄空门主平静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波澜。 瞬间,她又变得非常平静。 “是的。”她给了墨浔肯定的回答。 就在这时,又有神炼门弟子向虞璟报告:“少主,按照你的吩咐去查看,果然还有四五个宗派之主失踪,每个地方都能找到这个。” 虞璟接过来一看,又是白狐的毛。 “果然是妖帝吗?知道我们要派人去夺取他的东西,所以先下手?”虞璟恨恨地咬牙。 玄空门主念了句佛偈,轻轻摇头:“不是他。” 墨浔双目一凝:“门主为何如此肯定?” 玄空门主指着那些狐狸毛:“因为他最担心掉毛问题,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毛到处落,每天十分之九的时间都在护理他的毛,如果还会掉,他肯定率先暴躁。” 这个理由说出来,一些修士都笑了,笑声里尽是不信。 堂堂妖帝,刚刚继任就能把血轮法王给揍跑,扣了老僵尸血精的大妖怪,居然把最多时间花在护理狐狸毛的琐事上,说出去谁信啊? 只有裴练云信了。 不过她出声问:“为何那么担心掉毛,他的力量来源是狐狸毛?” 玄空门主面色严肃地说:“非也。妖兽力量,皆是来源于妖丹,和身体没有任何关系。” 裴练云不解:“那……” 玄空门主叹气:“他太过爱美,担心毛掉多了变成秃子。”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转头,当做没听到。 其他人自然也只当是个玩笑。 墨浔摇头对玄空门主道:“门主莫要说笑,这等理由,就算是稚童也不会相信。” 玄空门主也不争论,点头:“诸位道友觉得真相是什么便是什么。” 说完,她不再言语。 站在玄空门主身边的素心一直想要说话,这时候眼巴巴地瞅着自家师父。 玄空门主轻轻地道:“你若答应,不将看见的真相告诉其他人,就让你跟玉清宗裴练云一起去历练。” 素心闻言,一怔。 很快,素心撇着嘴:“师父,你这样太卑鄙了。师父啊,你不是说天地有正气,我们要顺应正气才能长久吗?欺骗可不符合正气啊!” 对于这个正义感十足的徒弟,玄空门主早就锻炼出了耳朵的老茧,不管素心怎么嘀嘀咕咕,玄空门主也立如劲松,纹丝不动。 “师父,你不要装作没听见嘛。” “善哉。”玄空门主双手合十,直接连眼睛都闭上,开始沉浸到她禅修的精神世界中。 玄空门主沉默后,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其实有她的证言,虽然大部分不信妖帝会那么斤斤计较几根毛,但也有少部分信了。 所以对于暗杀修士的是不是妖帝,一时也分为了两派,僵持起来。 裴练云把所有人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 她想要的目地已经达到。 因为动了奚皓轩,结果死的是萧紫珞,幕后黑手已经不能再对奚皓轩出手。 而奚皓轩又证明了玄阴魔尊之前杀的人和现在死的人伤口不同。 这样,幕后黑手就会着急了。那个人肯定隐藏在现在的神炼门,就在这些还没死去的修士中,一旦开始一一排查,他迟早会暴|露自己。 所以他一定会有所行动来撇清自己。 果然,妖帝留言玉简的出现,直接证明了裴练云的全部想法。 “想要知道是否是妖帝,去妖兽谷问他就行了。”裴练云等他们争论得差不多了,缓缓开口。 墨浔闻言,立刻否决:“不行,如果是真的,妖帝已经动怒,对修士绝不手下留情。现在离开神炼门去妖兽谷太危险!” 裴练云目光迎向他:“待在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墨浔皱眉:“只要不离开神炼门……” “不离开就真的不会死吗?”裴练云直接打断了墨浔的话。 众修士想起时不时就消失的生命,大部分是想要离开的,也有些是莫名就死在神炼门的范围内的,他们皆默然。 裴练云抬起和东方叙捆绑在一起的手,说:“我现在还不想死,我要和他一起活下去。” 墨浔定定地盯着两人的手,眸色越来越沉,黑如深潭。 东方叙凤眸微眯,落在他身上的敌意,他全部受了,环视众人一圈,他声音冷嘲:“既然你们不敢,就留在这里等死,我和师父就先走一步。” 奚皓轩神色微敛:“我跟你们一起。” “还有我!”素心终于和师父达成了协议,冲到裴练云身边,“我要去!我本来就是为了要去妖兽谷而来。” “我也可以去吗?”弱弱的不自信的女声响起。 裴练云转头一看,从人群里缓缓走过来的,居然是卓雅竹。 “你怎么来了?”裴练云偏头,目光落在奚皓轩身上。 她本以为卓雅竹是来找奚皓轩的,结果脖子突然被柔软的手臂环住,卓雅竹贴身搂住了她,紧紧地抱了一下。 随后,卓雅竹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裴练云认真分辨了一下,才听懂卓雅竹哽咽的声音在说什么。 大致就是得到昆仑仙修的消息,说到这里的惨状,她怕得不得了,以为裴练云也死在这里了,不顾她母亲的阻拦,直接溜了出来,进入了神炼门。 已经没有山门看守的神炼门,进来非常容易,想要出去就难了。 卓雅竹不会不知道自己行为的危险。 裴练云的心,还是有些许感动的,她拍了拍卓雅竹的后背:“我还活着,哭什么。” 卓雅竹抽泣着:“抱歉,我,我就是……你若死了,我死了,就没人替我伤心……舍不得你,我宁愿先死……” 她说得一片混乱,哭得梨花带雨,裴练云的脑袋简直如被炸开的疼。 裴练云觉得,人死如灯灭,好好活着才重要,死了盼着别人为你伤心难过,又能持续多久。再痛苦的事,再伤心难过的事,只要最后遗忘了,就什么也没了。 是啊,遗忘就好了,就像她自己,经常都会忘记…… 她的目光和东方叙陡然撞上。 那双漂亮的凤眸,满满都是她的影子,可以的话,她真的也很想他永远都留着她的身影在其中,不会抹去。 裴练云微微垂眸,避开了他随时看她都灼热的视线。 握着他的那只手,她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东方叙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埋首在她耳边,低语:“弟子也宁愿先死。” 裴练云顿时暴躁了。 一个二个都不想活了吗? 她直接伸手,非常粗鲁的将卓雅竹一把推到奚皓轩怀里:“再哭就别找我!” 卓雅竹被裴练云吼了,心里更酸,眼泪正要又冒出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撞入了谁的怀里,她双手猛地捂住嘴巴,双眼圆瞪,惊恐地瞅着奚皓轩。 奚皓轩被卓雅竹的目光看得背后渗出冷汗,开口:“我说……” 卓雅竹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奚皓轩茫然地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他有那么可怕吗? 阿珠那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仙长你把人家娇羞小花朵给吓死了!终于有人意识到你多么混蛋可怕了,哈哈哈!” 众修士:草妖……居然有草妖……弱得半点存在感都没有,还敢笑得这么嚣张? 就在眨眼间,全身包着绷带的沧溟宗少宗主殷珩,突然出现在卓雅竹身边。 他一手托起卓雅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来,转头对裴练云说:“我会陪我宗派弟子一起前往。” 那种刺耳不似人类的声音,依旧难听。 可是他落在裴练云身上的目光,却温和得快要化掉。 裴练云只觉得心里一暖,无意识地冲殷珩点了头。 东方叙见着两人的互动,眼神立刻刀子一样落在殷珩身上。 鬼萧打探到殷珩的一切,没有任何异常。那诡异的绷带,昆仑上下都知道,是当年沧溟宗宗主被魔修下了阴毒诅咒,转移到儿子身上,不得不用符篆绷带包住儿子身体,保住儿子性命所为。 可是从卓雅竹的事情看来,这个女人八成是殷珩想办法招来的,为了名正言顺跟裴练云同行。 东方叙可忍不了旁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殷珩视线微偏,和东方叙隔空凝望,暗流涌动。 “可怜。” 一道嘲讽的轻笑,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直接逼入了东方叙的意识中。 东方叙看着平静转身离去,没有任何表示的殷珩,直觉这个笑声是殷珩发出。 他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以他的修为境界,昆仑上下能将声音悄无声息逼入他意识海的,屈指可数,那殷珩才活了多少年头,何时有这等修为? 东方叙凤眸一眯,手指飞快掐诀,周围的时间流速都逐渐缓慢下来。数把小刀凌空出现,带着凌厉的杀气,毫不留情地刺向殷珩的要害。 在周围所有人的时间都将近停滞的状态下,殷珩非常轻易地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东方叙的小刀。 “我根本不想跟你斗,因为你本来就在自取灭亡,时间而已。”殷珩第一次开口,声音不是那种怪异的摩擦声,而是一种近乎阴柔的好听的男性声音,如醇香美酒。 东方叙冷冷地看着对方:“你是谁?” “我认识你很久了,你只是忘了我而已。不过没关系,你永远不会再记得我是谁,也不会再记得……呵呵。”最后半句,殷珩没有说完,而是低低地笑了起来,脑袋突然扭转过来,隐藏在绷带后的眼睛盯着东方叙。 “或者说,你愿意放弃她?”殷珩问。 东方叙不答。 殷珩:“你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你舍弃不了,如果你能舍弃,今日岂会在这里。” 时间又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殷珩早就带着卓雅竹从修士中消失。 东方叙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殷珩的声音,最后那句话,别有深意。 没人察觉到刚才有过剑拔弩张的冲突,他们的注意力落在了虞璟身上。 因为虞璟思忖片刻,终于对裴练云开口:“如果你们要去妖兽谷,也可以不离开神炼门。其实,我房间里有一个阵法,可以直接传送到妖兽谷的碧龙潭。” 连神炼门的人也颇为诧异,少主房间里怎么会有传送阵。 虞璟面对众人的疑惑目光,尴尬开口:“以前被爷爷带去蓬莱海域被龙三公主缠上了,非要跟着我回来,后来她悄悄找过来,赶不走又没法收留她在神炼门的环境里,只能把她扔到妖兽谷。” 众人一听,明白了。 龙的话,因为是上古神兽,天性擅长各种阵法,虞璟把人家公主给扔到妖兽谷,龙公主不高兴了啊,直接造了传送阵进来。 不过虞璟也不厚道,死了这么多人也不说有这种东西,早知道,他们就借着这个传送阵走了啊! 虞璟看出众人的不满,叹气:“龙三不喜欢陌生人,如果传到她身边,她不高兴,会直接把人送回来,之前我已经试过让人用传送阵,但没有一个人能顺利从龙三那里进入妖兽谷。” 裴练云听完虞璟的话,点头:“我知道了。” 她转头和奚皓轩商量:“如果她不放行,咱们揍哭她,会不会被龙报仇?” 奚皓轩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知道偷袭她让她不知道是谁打的么?” 裴练云一想:“也对。” 虞璟对这两个无良师兄妹无语了,你们是真的明白吗?对方是龙啊,神兽啊,你想揍就揍吗? 第53章 裴练云和奚皓轩商讨了一阵,突然看见白星瑜从大殿柱子后面探出脑袋。 她的视线和白星瑜的不经意撞在一起,白星瑜立刻神色惶恐。 裴练云越发觉得这女人形迹可疑。 她追过去一看,白星瑜早不在原地。之前白星瑜依靠的柱子上,有着几道深深的划痕,上面还有新鲜的血迹。 “你师姐每天看见修士死亡,最近被吓坏了,我回去看看她。”墨浔神色平静地出现在裴练云身后。 吓得用手指死死抠柱子,都抠出了血?修道之人重心境,这是要多恐惧才能有这样的表现? 本来她和白星瑜的交集就不多,这个师姐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古古怪怪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身娇体弱,欲言又止的表情,这几个月来,自从那次她见到虞天罡被人偷袭时,白星瑜出现过,之后再没见到白星瑜的身影。 裴练云心下奇怪,也没有多问。 奚皓轩则问:“师叔不与我们一起?” 墨浔摇头:“我在这里等宗主。” 奚皓轩点头:“若有任何消息,我们会想办法给师叔传讯。” 彼时天色已晚,玉清宗几人约定好第二天清晨出发,众修士早离去各自分门派商讨是否和玉清宗的人一样的选择。 裴练云拉着东方叙往回走,半途碰见了慈眉善目、眼帘微垂的玄空门主。 “小友可有时间听我一言?” 裴练云静静地望着玄空门主,静默一瞬,点了头。 神炼门周围都是活跃火山,地热时不时渗透出来。夜幕笼罩的天穹之下,缥缈的热雾让人看起来模糊隐约,如云里月色。 玄空门主将一串佛珠交给裴练云,郑重叮嘱:“若是素心见到妖帝,惹恼了他,你便将这东西呈上,帮助素心完成她的机缘。” 裴练云看着手里的佛珠,万年金檀木所制。金檀木千年成苗,万年成树,全部成长在灵气充裕的地方,木质坚硬,可为丹药可为法器,常常有市物价,别说凡间,就算是修真界一流宗派中都极少有这样的珍品,最重要的是,佛珠上面散发着阵阵幽香,似兰似桂,附带着让人心神安宁的功效,定是被特殊物质给反复浸泡过。 “你这是好东西。”裴练云夸道,又问,“为何不直接交给素心随身带着?” 玄空门主微微一笑:“素心自幼跟着我,我却长期沉浸在禅修之境,没有对她多加约束,以至她如今性子鲁莽率直,做事冲动,我就怕她会将这东西弄丢。” 裴练云想到素心的聒噪,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 “而且,”玄空门主的视线微微飘过,落在东方叙身上,“你这小徒弟身上,煞气太重。” 东方叙微微皱眉。 玄空门主却没再多言,只对裴练云道:“这串佛珠虽然没有出彩的防御和攻击力量,却可以安神静心,洗刷人心潜在的暴戾,让人心境平和。” 裴练云将东方叙打量了一番。 “他看起来很正常。”裴练云的神识来来回回将东方叙研究了一遍,没发现玄空门主所说的煞气。 玄空门主笑了笑,说:“煞气无形,不露体表,在于心。大概这位小友自己都忘记了,当初刚上昆仑之时,凌云山附近的一碗水之缘。那时候我见他用柴枝写过一个字,至今记得而已。” 东方叙心思微动。 刚到昆仑时,他伤势很重,凝聚的这个身体半点修为都没有,本体已经奄奄一息。他心里不是没怨过、恨过,对天,对道,对一切和他作对的人。 想这昆仑修仙福地,表面仙音缥缈,清心寡欲,其实暗地里和世俗没有两样。 像他那样从世俗捡回来的孤儿、流浪孩童,为了争夺一个留在玉清宗外门的名额,私下里都彼此陷害,为了获得自己的那份名额利益,不惜打击弄死同伴。那些手段,比世俗间抢夺荣华富贵更为残酷。毕竟长生,是人追求的最可望不可及的念想。 他就是在那时因为身体羸弱被人差点揍死。 迷糊中,有个修士赠给他一碗化了丹药的水。 他恢复力气和伤势后,许久无言,以他那时候的身体状态,连几个孩子都可以随便杀死他,根本没法报仇,他沉默中,拿着柴枝在地上写下了一个杀字。笔锋刚劲、凌厉,罢如雷霆收震怒,力透地面,隐约泛起血色的红。 给他喝水的修士见了,轻轻摇头,说:“小友年纪轻轻,心魔便如此深厚,不妥不妥。” 他冷眼瞅着对方,问:“何为仙,何为魔?” 那修士却反问他:“仙魔既无区分,又何分仙魔?” 看起来那修士说的是废话。但又是世间真理,如无善,既无恶。所以世间仙魔共存,仙堕成魔,魔净升仙,此消彼长。 玄空门主见东方叙眼中有了回忆之色,手指一动,一块岩石飞旋到他们面前。 也不见她用什么法诀,手指只轻轻在岩石上抚过,数米宽的厚重岩石瞬间变成了石棍。 “小友若是不清楚,可让你的徒弟再写一个字给你看看便知。” 裴练云接过棍子,看向东方叙。 东方叙凤眸微垂,俊美的五官倒是异常平静。他向裴练云伸手:“我写。” 这一次,他写的是绯字。 裴练云的乳名,阿绯的“绯”。 裴练云想起他昏迷时,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红唇微抿,脸颊又不觉的烫了。 玄空门主仔细盯着东方叙写字,直到最后一笔拉过,东方叙随手将石棍子仍在地上:“门主这次又看出什么?我可是真的身带煞气?” 他的笔锋依旧劲道,却没有任何凌厉之意,反而平静温和。 玄空门主愣了愣,望向面无表情在研究字体的裴练云,双手合十:“善哉。” 她的语调竟是无比的欣慰。 “小友,素心就拜托给你,多谢。”玄空门主放下宗门之主的身份,轻轻地垂首致意后,面带如释重负的微笑缓步远去。 裴练云把佛珠收到了自家储物袋里。 她没有继续带东方叙回房间。 视线再次落在地上的字上,裴练云看着一道地热从她眼前冲过,浓浓的白雾遮挡了她的目光。 “陪我走走。”她拉了拉和东方叙捆在一起的手。 东方叙没动:“单独离开,师父不担心幕后黑手偷袭我们?” 裴练云柳眉一挑:“只要他敢现身。” “据我所知,那家伙的力量很强,师父目前恐怕不是对手?” 裴练云冷哼:“如果他真的有玄阴魔尊那样强大,不惧所有人围攻,他就不必一个个暗地偷袭。如今他偷袭奚皓轩不成,嫁祸妖帝未果,如果还敢现身,他会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她侧眸:“你不陪我?” “陪。”东方叙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心里不见得把那个幕后黑手放在眼里。 裴练云得到肯定回答,一个法诀,祭出了飞剑。 御剑而起,人在半空,更容易招惹目标。 但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裴练云找了个山头,坐在最高的地方。下方是密集的神炼门建筑,她的脚时不时搅着飘过小腿处的云雾,仿佛在云海中沉浮。 她微微仰头,瞅着漫天星辰璀璨的密布在天幕。 “天好近。”她感慨。 东方叙探身到她身后,单臂搂住她的纤腰,带着她一起往后仰倒。 “这样如何?”他问。 裴练云怔然,很快,她就释然。不需要洁癖的她躺在脏兮兮的地上,而是躺在东方叙的身上,头枕着他的胸膛,衣裙和腿与他的长腿纠缠在一起,她直面漫天星光,唇角难得挂起了浅浅的幅度:“很美。” 好像被星星包围了一般,他的温暖还透着她的后背,慢慢地渗透进她的身体。 东方叙将头搁在她的肩头,双手环抱着她。 即使在神炼门这样的环境,炙热沉闷,伊人依旧冰肌玉骨,美好幽香。 他的鼻尖轻轻蹭蹭她如凝脂般的肌肤,贪婪地嗅着她的香味:“什么都没有师父美。” 裴练云只觉得好像被毛茸茸的灵兽拱了,浑身都痒。 她拿手去拍开他。 他则一口咬住她的手指,舌尖轻舔她的指尖,弄得她眸光荡漾,呼吸急促,不断想起和他在床铺间翻滚的亲密。 心思稍微一动,裴练云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东方叙的手指及时地探过来,按在她的头上,手指滑入她如瀑墨发,轻轻给她揉捏:“师父又疼了?” 裴练云眼中的情愫再次淡淡地沉寂下去。 她闭上眼睛:“嗯。” 东方叙本想继续,看见她变得冷淡的模样,他身上的反应也渐渐淡了下去。 “无碍,弟子给你揉。”他的手指好像有魔力,安抚了她的痛楚。 两人就这样倒在地上,一人按|摩,一人无言。 裴练云突然开口问:“这么多年,我未问过你,上山前,你过的怎样的生活。” 东方叙手指一顿:“有必要?” 裴练云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玄空门主所言的煞气。 既然是多年前的见面留下的印象,那时候小小的东方叙为何会带着煞气?这样想起来,她是个很不负责的师父,这么多年,她从未询问过关于他的一切,好像从留下他的那刻起,他就理所当然地留在她的身边,不需要任何过往。 她偏头,一脸认真地说:“我想知道。” 两人本来就靠的近,她一转头,几乎和东方叙鼻尖相触。 东方叙痴迷地盯着她绝美的五官,声音温和:“能有什么生活?战乱、饥荒、人吃人的环境,抢着一碗剩饭打得头破血流,修真宗门大多从这些区域捡的孩子,难道还能从富裕幸福的家族捡回去?” 裴练云不解:“为何?” “因为生活安逸,所以更多放不下。大道无尽,需要舍弃太多东西,一般环境下的孩子并不能完全抛弃他们的一切,除非他经历了极大的变故,心智坚定。” 裴练云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盯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所以,既然没有得到,也就没有什么需要舍弃的。” 东方叙抬手,继续给她轻轻按摩脑袋,他看着她舒服得仰头眯眼,就像一只优雅的猫。 她的秀发流泻,缠绕在他的手臂,散落在他的肩头。 星光下的她,眼睛如星辰一样的璀璨,他刚刚平静下来的身体,又起了反应。 他的手慢慢地顺着她的后背的优美弧线往下滑。 裴练云却突然睁眼。 东方叙的手微顿。 “从前你什么都没有?”她问。 “嗯。” “但是现在你有我。”裴练云颇为自豪地说。 “是啊,弟子还有师父。” 东方叙目光静逸,慢慢仰头,含住她的唇,舔舐轻咬。 裴练云睁大了眼。 他的唇很热,又很滑,触碰到她的地方,好像要将彼此融化成一体。 之前只要他有这样的举动,必定是要找她双修的。 只是这时,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他单纯就想这样品尝她的味道,才这样辗转反复,温柔又轻柔。 这明明不是双修。 可是她不排斥。 暮色下,红色的身影僵直了一瞬,慢慢低下头,和下面的人贴合在一起。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殷珩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看着东方叙吻她,看着她没有拒绝的回应。 他一根手指抬起,一口咬住,咬出了血。 “你一定可以达成心愿,一定……” 次日,大清早,虞璟就挨个找上要去妖兽谷的人,最后把他们全部聚集到自己的房间里。 妖兽谷是什么样的地方,大约出了卓雅竹和素心以外,其他几人都比较轻车熟路。 特别是裴练云曾经为了给东方叙炼丹,捣毁过七彩蜘蛛的老窝,弄得一群蜘蛛追着她跑,还烧了冰蚁的巢穴,差点淹死了那群在冰巢内生活好几百年的群居生物。 虞璟挨个询问去过的人的经历后,神色越发不对了。 龙三公主现在在妖兽谷混得风生水起,一副把那些小妖怪当做自己小弟的大姐头表现。这群欺负过她小弟们的人,真的能顺利通过? 裴练云本来还在遗憾昨晚在外一整晚,也没被人当做目标,白白浪费她的时间。现在她又见虞璟半天不动,问:“你忘了阵法怎么开启?” “屁!”虞璟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她脸色,“我就不该找你们去!” 裴练云望着他,纠正:“是我们自己要去。” 虞璟恨不得拿所有法宝砸她一顿:“他们还好,你说你!一个穷仙修,干嘛对那些可怜的小妖下狠手,真这么能耐,怎么不去对付大妖怪!” 提到穷字,裴练云也没好脸色。她嫌弃地瞟了他一眼,满脸“你傻”的表情:“谁打不过还要去送死?” 虞璟觉得自己心肝肺都被这女人给气到一堆去了。 他干脆的小手一挥,直接启动了阵法,打算让他们直面龙三公主后,就知道自己的错误。 阵法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将房间内所有人都吸了进去。 几人被阵法传送走之后,虞璟的房间被人轻轻打开。 白星瑜怀抱着某件东西,站在传送阵边,目光阴晴不定。 第54章 白星瑜思忖片刻,果断在法阵的光芒消失前,将手里的东西投了进去。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原来你在这里。” 白星瑜眼眸一紧,回过头,脸上已经挂着清浅的笑容:“师父。” 墨浔迈步进来,法阵的光芒刚刚消失,他盯着白星瑜,问:“为何到这里来?” 白星瑜垂首,一言不发。 墨浔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的眼睛。 白星瑜的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珠,声音微弱:“裴师妹……我是来看她的,之前她被魔尊所伤,不知道伤势好了多少。” “之前你为何不去看望她?” “师父让弟子护法,弟子不敢怠慢。”白星瑜轻轻地搅动手指,“虽然师妹和我发生过不愉快,但她毕竟是师妹,为了师父,我也要多照拂她。” 墨浔观察了她很久,深吸口气,道:“你若是不恨,已是极好,其他的,不用为了我做那些表面功夫。” 说话间,墨浔已经转身离开。 白星瑜小跑着追上去,但她哪里及得上墨浔的速度,远远地看着墨浔闪身离去的背影。 她的表情从婉约怯懦,渐渐地变得狰狞扭曲。 一阵沉涩的笑声从她的喉咙间发出,她眼里沉淀的是绝望。只稍微用颤抖的手掀开她的衣袖,就能看见皮肉下无数蠕动的如虫生物,让人恶心反胃。体内被埋下的种子,越发生长得茂盛,悬浮在她意识海的魔印,就像一道催命符。 “师父,既然你不会救我,我也不会让你逞心如意。” 白星瑜想起自己跪在神炼门的那个角落里,苦苦哀求没有人回应。她本来以为当初那个人会帮她一把,可惜没有,连给她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想过,魔修无情,哪里会那样轻易的施恩。 直到她再大殿看见那颗带着魔气的锁骨钉,分开了虞天罡的火焰,射入了虞天罡的体内。 火焰隔开了许多人的神识,哪怕近在咫尺,不用肉眼仔细辨认,都很难看清楚。 所以,使用锁骨钉的人,没有发现她看见了一切。 白星瑜忘记了当时看见墨浔的那一瞬间,心里是怎样的绝望和恐怖,但她睁着眼睛,认真地把墨浔对虞天罡动手的一切,收入了眼里,直到裴练云透过火焰,发现了她。 回到房间,白星瑜几乎是躲在自己房间里抖了一整晚。 玉清宗给她锁骨钉暗算裴练云的人,当时她以为是哀牢山混进昆仑的大魔,没有勇气去辨认对方的形体样貌。可是锁骨钉经过她的手,她很容易辨认出偷袭虞天罡的那颗和之前偷袭裴练云的是相同的,也就是说,出手偷袭虞天罡的人,和当初要她暗算裴练云的人,是同一个。 居然是她的师父!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白星瑜根本不可能相信。 这么多年来,墨浔对裴练云的在意和关怀,都已经让白星瑜心里生了魔障,她以为裴练云一定是墨浔捧在掌心的宝贝,哪里会想到当初要对裴练云出手的却是他。 除非他不是为了杀死裴练云,而是为了让她更加被宗门孤立,从而依赖他。 结果却是,在玉清宗时,裴练云没有中招,二师兄刘克身染魔气。 而她的师父因为镇压刘克,就算后来吃了她下的药,都当做是被魔气所影响,乱了心智,才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以为是自己算计了师父。 其实她的师父一直都知道吧。 如果锁骨钉真的是师父交给她的,他又如何会被上面的魔气影响。 她做了什么,他就这样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半点都没觉得有任何异样。 连对身边亲近的人都这样,他的这份心智,可怕到让白星瑜心寒。 她甚至可以猜到为何事后,墨浔对她越发冷淡。 因为给她下这种魔印,让不知名的活物折磨她的那个魔修和墨浔并不是同一个人,她拿了那个魔修的药算计了墨浔,墨浔表面不显,心里却是恼她的,所以明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他也不会出手救她。 一旦想通了很多东西,白星瑜才会真的绝望。 她一直爱慕了许久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她想的样子。她为了他堕落生魔,对方却视她为草芥。她的爱,卑微到存在都是可笑。 白星瑜确认墨浔离开之后,祭出了怀里的传送符,眨眼转移到神炼门最偏僻的角落里。 这里是神炼门用来冷却新炼制好的法宝的冷却池。 池水是上界采来的重水,极阴极寒。 因为神炼门现在几乎和外界隔绝,门中弟子没有谁再有心思来炼器,这里寂静无声,如死地一般。 白星瑜看着那个被铁索锁在池水里的银发背影,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躬身:“宗主,东西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扔给了奚皓轩他们。” 鹤发童颜的应元真人转头,露出已经嘴唇变色的脸。重水淹没至他的胸膛,他的银发长长地飘散在水里,脖颈上带着利刺的铁索陷入他的皮肉,不时有股股黑色的血水淌入池水里。 他冷冷一笑:“很好。” 白星瑜看着宗主的眼角都流出了可怕的黑血,惊得立马移开了视线。 “怕我?”应元真人十分不屑。 白星瑜:“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想,就算奚皓轩和裴练云发现宗主您的拂尘落在他们脚边,怕是也难以猜到您的现状,为何不让弟子直接告诉他们。” 应元真人咬牙,手臂一动,整个池水翻起了波澜,粗|壮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抖动声。 “你是他的弟子,你告诉奚皓轩,老夫被你师父囚禁于此,他们谁会相信?别说他们,就算是老夫,也不敢相信,他居然为了个女人,下如此的狠手!” 白星瑜无言以对。 应元真人怒极,真元翻涌,又引发了伤势,他咳出一口黑血,说:“何况,他不会让你有机会跟他们长谈,今日让为了让你带着老夫的拂尘出去,老夫拖住他片刻时间,已经是极限!” 白星瑜沉默一瞬,还是问出了心里的想法:“宗主您已经接近渡劫期,我师父他的修为并不及你,他是如何……” 应元真人其实也不明白,他只感觉到,墨浔的力量很奇怪。 拿他的年纪和阅历看来,墨浔现在就好像是个小孩挥舞着大关刀,明明没有那样的承载力,却将刀使用得无比纯熟。 “你师父他从古蘭城回来后,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应元真人突然问。 白星瑜回想着,摇了摇头。 应元真人挥手:“算了,走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了忙,奚皓轩还有可能想些办法。” 白星瑜离开前,突然回头:“师父曾经独自一人时,说过,想起来不如忘记的好,何必劈醒他。” 应元真人沉默思考,许久,才问了句:“师姐她……真的死了?” 白星瑜据实回答:“大师兄很悲痛,跪了很久,醉了很久,哭了很久。” 应元真人发出沉沉的叹息。 修道成仙,寻的是道,求的是长生。然大道无情,路边风景却是无限好,踏错一步,一时贪,一时恋,便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初心。 他叹息中,悟性隐约有了一步新的提升,虽然在这种死寂的环境里,并没有什么用。 白星瑜再次偷偷地离去。 奚皓轩能想什么办法,是不是真的能救应元真人出去,她毫不在意。 她只想要看见墨浔身败名裂的时候。 到了那时候,师父,你剩下的只有我,我会“好好”地对你……白星瑜眼底弥漫着沉郁的阴气,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裴练云不是第一次到妖兽谷。 但她是首次有这么多人一起同行。 法阵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她第一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不经意间,她转头,正看见东方叙痴痴望着自己的眼神。 她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哪里不对?” 东方叙道:“弟子想起来,这么多年,服用的灵药灵草都是师父寻回。” 裴练云闻言,心里微暖,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知道你师父我这么辛苦,别忘记报答我。” 东方叙悄声埋首在她耳边细语:“要不,换弟子做炉鼎来养师父?” 裴练云嫌弃地瞟了他一眼。 虽然她小徒弟身长肤白,凤眸妖娆,目光勾魂,但是他那境界如何能养她? 一阵风吹过,风势强劲,迷了裴练云的眼。 再睁眼,东方叙的拇指已经按在她唇边。 他的手指轻轻拭过她的。 裴练云问:“干嘛?” “沾了灰。” 东方叙拇指放在食指边摩挲,上面的触感让他想起星光下她的亲吻,软腻幽香。 裴练云哦了一声,目光平淡,微微侧首,脸颊擦着东方叙的手指滑开,没有半点留恋。 东方叙的视线追着她,纹丝不动。 鬼萧说过,只要她的身体就好,当做一个进补的好食材。 他也明白,却贪心的想要更多。 明明已经得到她的身体,明明已经如此熟悉,她的心每次快要靠近他的时候,却生生地远离,不起半分涟漪。 那简直是一种折磨,就像永远的可遇却不可求。 裴练云拉了拉和自己的手捆在一起的东方叙:“跟着我。” 手腕处有些僵硬,她茫然回首,透过东方叙的眼睛,只觉得里面弥漫着腥风血雨。 第55章 番外 清风明月,断崖的草屋里光线昏暗。 一个小男孩缓缓地睁开眼,将周围环境收入眼中。房间里很黑,窗户开得极大,寒意刺骨的夜风扬起红幔纱帐,飘荡着属于女人独有的幽香。 他虽然只有四五岁,表情却十分老成,捡回性命的他,在仔细回忆自己的获救过程,直到那个女人出现在他视野里。 那个女人,就像上天最精致的作品,墨发如丝、红衣如雾,抬眸间别有一番风情。 她是来给他送药的。 纤纤玉手里端着的那碗冒着热烟的丹液,里面有各种有利于驱除他身上妖毒的药物。 她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开口:“醒了?我以后就是你师父。” 若是真的外门弟子,突然被内门传说中的天才炼丹师裴练云给收为弟子,不说感激涕零,至少也会欣喜若狂。 不过小男孩根本不领情,冷哼:“你能教我什么?” 裴练云可不管那么多,她决定的事,不容对方拒绝。 她抬手一个法诀,用东西撑开了小男孩的嘴。 小男孩现在无力反抗她,只能冷冷地瞪着她,抬手死死捏紧拳头,看这女人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这是刚化开的丹液,喝下去你明天应该就能走路了。” 小男孩瞪大了眼。 那碗里热气腾腾的液体,莫不是刚刚从丹炉里拿出来,她就打算这样直接灌入他嘴里! 特别是她手端得不稳,液体晃荡间,洒落几滴落在被褥上,丝绸的被褥立刻被烧出了几个焦黑的洞。 “住手!”小男孩大声叫了起来。 他可不要伤重未亡,结果却被个女人用滚烫的丹液给烫死了! “会怕?”裴练云注视这眼前表情冷若冰的小男孩,微微挑眉。 小男孩用鼻子对着她,发出冷哼。 “知道什么是师父吗?”她又问。 小男孩这次干脆连她的话都装作没听见。 他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和这女人有了因缘,但是他自认已经偿还了她的救命恩情。要知道为了暗中护着她,他可是以现在这副比普通凡人还要弱小的身躯,对抗那些可怕有毒的妖物,差一点就赔上了这具新生的身体。 小男孩的冷漠让裴练云默默地站了片刻。 她的声音幽幽飘来:“当真不睁眼?” 小男孩根本不打算理睬她。 裴练云面色不动,突然大咧咧地抬手,直接将丹液凌空对着他的脸泼下去。 小男孩死死地闭上眼,紧紧地咬紧了牙关。 就在他感觉到液体就要飞溅过来的瞬间,终于睁眼,咬牙:“你找……” 死字还没出口,一股清凉的液体如灵动的水蛇一样,钻进他的嘴里。看似来势汹汹,力度却无比轻缓,连他嘴唇上还未痊愈的伤口都仔细地避开。 充沛的灵气瞬间在他五脏六腑散开,无比舒爽。 裴练云玩着手里的两个碗,一个滚烫,一个冰寒,看也没看小男孩此刻的表情,说:“原来你还知道睁眼,我还当你聋了。没聋就好,免得我再浪费丹药给你治疗耳朵。” 小男孩品尝着她粗暴又细腻的药物,眸色复杂。 裴练云又是那个问题:“知道什么是师父了?” 这次她没等小男孩回答,少女的脸庞上带着不相宜的严肃,说的话却是让人啼笑皆非:“师父就是我可以揍你,吓唬你欺负你,你必须对我恭恭敬敬,服侍我听我话,要是有胆子反抗我,下次你可以睁眼试试我是不是会泼热的这碗。” 小男孩如果现在身体允许,一定跳起来,直接把碗给她扣过去。 就在她以为这女人是这种恶劣的性格时,却见她突然神色平淡下来,问他:“懂吗?照做吗?” 他下意识地摇头。 鬼才照做! 她顿时面无表情地僵在原地。 好半天,她才喃喃地道:“奚皓轩教的……不管用,难道又骗我?” 小男孩不知道奚皓轩是谁,却能看出裴练云的茫然。 他突然觉得这女人除了样貌,感觉还挺好玩。 想要逗弄她的心思,渐渐冒了出来。 他用声音唤回了裴练云的思绪:“既然要做我师父,你不问我名字?” 裴练云突然露出颇有些遗憾的表情:“你有名字?” 小男孩:“废话!” “‘二狗’多能养活。”裴练云嘀咕。 小男孩总觉得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直接打断她:“你靠过来,我告诉你我的名字。” 裴练云犹豫了一下,俯身耳朵贴在他唇边。 哪知道他直接一口咬了过来,又狠又准,尖牙刺破了她的耳垂,舌尖舔走了她猩红的血滴。 裴练云吃痛,一把拎起小男孩,砸开窗棱,扔出草屋。 “滚!” 明明她心里很生气,耳垂上隐约传来的刺痛,却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他的话。 “我是东方叙。” 这是她第一次只用一瞬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 第56章 “龙三公主?” 包括奚皓轩、卓雅竹和素心,都瞪眼张嘴,满脸不可思议。 这不怪他们。 龙族稀少,大规模出现还是在上古神话时代。自从众神陨落、末法时代仙凡两界分离后,就算是修真者们专门开辟出来的灵气充裕的修真界里,也只住了海龙王一支族群,大部分修真者对龙的了解,更多是龙骨、龙血和龙筋。 谁也没想到,龙三公主是个长着麒麟腿的老太太。 虽然这个老太太满身穿金戴银,从某种程度来讲,和全身挂满法宝的暴发户一样的虞璟很相似,但这掩饰不了她衣裙最下摆的粗壮爪子,还有她满脸的褶子。 虞璟默默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旁人每次听到龙三公主,就会脑补出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以至于真正见到都这样一副吃了屎的模样。 该说的话,重复好几遍,还是要说,虞璟上前一步挡住大家好奇的视线,对龙三公主道:“婆婆……” 刚开了口,一个大爪子啪叽一声压下来,把虞璟死死踩在地上。 龙三公主身如老妪,行如疾风,声如铜锣:“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婆婆。” 虞璟满心无奈,不知不觉就叫出口了。 他挣扎着:“三姑奶奶,神炼门出了事,我们想要借道妖兽谷返回昆仑,这次可以通过了吗?” 龙三公主一个眼神扫到裴练云身上。 裴练云正斜靠在东方叙怀里,由东方叙轻抚顺气,她单手掐诀,正在催化一颗丹药,平复体内莫名的真元躁动。 刚才她那口血,喷了三公主一脸,红色的血迹还稀稀拉拉的飞溅在三公主的月白色锦袍上,格外醒目。 可想而知,龙三公主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奚皓轩反应极快,拱手道:“我师妹受了伤,现在身体不怎么好……” 龙三公主随意抹了把脸,鼻尖动了动,似乎在分辨什么味道,她满眼疑惑地盯着裴练云,毫不客气的直接打断奚皓轩的话:“用看也知道她有伤,还用你来说。” 她抬起脚,再次将来人一一打量,最后袖子挥动:“跟我来。” 虞璟爬起来,轻掸衣角,面有惊喜:“这次可以?” 素心则看着完全站着不动的龙三公主,问:“你说跟你来,但是你根本没动啊。” 龙三公主从喉咙里发出冷哼:“没见我是老人家吗?难道还想我干劲十足地走在你们前面带路,看着我行走不便都没有人来扶一把!” 素心没见过脾气这么奇怪的老婆婆。 随便从哪个方面看来,可以一脚把虞璟踩在地上虐的家伙,都不可能是行动不便吧。 她正要开口,只见卓雅竹已经两三步越过她,走到龙三公主身边。 卓雅竹将一根碧绿的手杖放在龙三公主手里,面色稍有些羞涩,对龙三公主点头示意:“您试试,我刚刚用法术在旁边摘的,不知道长度是否合适,请您别嫌弃我多管闲事,我看见您刚刚抬腿的时候,另一只脚有些颤,怕是不能太久站立。” 龙三公主将手杖托在掌心里,端详了数秒,又抬眸看卓雅竹。 卓雅竹浅浅一笑,目光清澈。 龙三公主境界极高,也知道自己刚刚对素心说话时,卓雅竹早就在旁边动手摘取碧玉竹,也就是说,卓雅竹在知道龙三公主的要求之前,就已经自发主动的去做这件事,不是为了讨好才做。 “怎么?长短不合适?”卓雅竹见自己被打量,有些不知所措。 龙三公主和卓雅竹商量:“我就带你走好不好,听说神炼门出了杀人狂,修士只能进不能出。” 卓雅竹望了一眼裴练云,又悄悄地瞥了下奚皓轩,轻轻地摇头:“我和他们一起。” “笨。”龙三公主随口冷哼。 她拿着手杖,转身迈步,一双小手从她身侧探来,扶住了她。 活了很多岁月的龙三公主,早就铁石心肠的她,此刻心里竟然有些微暖。 连带的,对虞璟等人的态度,龙三公主也变得好多了。 “先跟我来,我和虞璟多年的交情,想要借道也不是没办法,只不过能不能行,得看你们自己。”龙三公主一步一颠簸地走道。 奚皓轩悄声问虞璟:“她一直那样?” 虞璟愣了愣,不知道奚皓轩说的是龙三公主的脾气还是其他,直到他看见奚皓轩的视线落在龙三公主的腿上,这才解释道:“至少我认识她时,她就那样。据说三姑奶奶活了很多年,时间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末期,她经历了很多,那条腿是被一个人类修士给废掉的,当初在蓬莱海域,她玩海里的珍宝玩得无聊,就看上了我。” 准确说,是看上了虞璟浑身的闪亮亮。 龙三公主没别的爱好,就爱闪亮亮的东西,海里有的这么多年,早就看腻了,目标便转移到虞璟身上。 一行人步出传送点时,一柄拂尘从天而降,落在奚皓轩手里。 奚皓轩的脸色顿时变了。 阿珠那趴在他肩头问:“这不是那个老牛鼻子的东西吗?” 奚皓轩一把按住阿珠那,面色凝肃。 碧龙潭,名如其景。 幽深碧绿的潭水边,垂满了青绿色的竹子,竹林随风拂动,发出沙沙的静怡之声。 回到碧龙潭,龙三公主一爪子踩到水面,潭水立刻分为七股,冲天而起,每股又分为七道支流,形成一道交织而成的天然水幕,将碧龙潭方圆百里的空中部分全部封锁。 已是七十古稀老妪姿态的龙三公主,大咧咧地坐在了潭水边的青石板上,冷哼:“刚才我听见有人在问我的腿,小璟儿说的没错,因为人类的修士,我成了跛脚,所以你们别以为我带你们来这里,就是愿意让你们借道,对于人类修士,我憎恨得不得了!你们要过去,必须和我玩一个游戏,赢了,才能通过。” 素心脾气最急躁:“现在神炼门里每天都会死人,哀牢山血轮法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要妖兽谷,我们哪里有时间和你玩游戏。” 龙三公主冷笑:“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 卓雅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您和伤您的人类修士有怨,但说实话和我们并没有,为什么我们要完成您的条件?” 因为卓雅竹的细心和温和,龙三公主对她的印象很好。 所以,龙三公主开始问卓雅竹:“你觉得和你们没关?” 卓雅竹想了想,点头。 龙三公主环视周围的人一圈,问:“你们这些人类修士是否觉得自己是人,万物灵之长,一旦确定道途,安心修道即可,旁的都不必在意?天真!我来问你们,修炼一途是否需要提升力量,因为力量不足,就算精神境界再高,最后飞升时,连天劫都抵挡不了。要提升力量,你就需要资源,资源从哪里来,自己寻找或者依托宗门,俗话说,众人抬薪火焰高,你单人的资源肯定拼不过宗门众人收集的成果。那么问题又来了,宗门不可能给每个人资源相同,有的人多,有的人少这是必然,少的人怎么办,认命?不,走上修道一途的人,心性执着不是简单的挫折就可以打败,你们知道资源不够的他们,最后会做怎样的选择?” 素心张大嘴巴,没想到一个老婆婆可以嘀嘀咕咕说这么多。 卓雅竹埋头思索中。 虞璟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出口,都被龙三公主给瞪得把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 还是奚皓轩开口答:“抢夺别人的。” 龙三公主呵呵一笑,褶子脸把眼睛挤成一条缝,露出稀稀拉拉的牙齿,笑声嘲讽:“是啊,自己没有的,就要从别人手里夺,同宗门的或偷取或陷害抢夺,其他宗门的,更是不折手段,人类修士这边没有的,就把主意打到天才地宝聚集一身的妖修身上,骗它们的感情,夺它们的身体,就算是相伴相依数千年,一朝反目,也会毫不犹豫地打断你的腿,抽掉你的筋,就为了那丁点永远长生的机会。” 她抬起自己粗糙的麒麟腿,露出上面一条清晰可见的恐怖伤口:“就像这样,毫不留情,一刀下去,干净利落。” 虞璟的目光有些哀怜。 他和爷爷在蓬莱海域的时候听说过,龙三公主自从那次之后,不仅不修炼,连维持美貌的手段也放弃了。本来活得越长,外貌越是苍老。修真界所有的老家伙,在没有真正长生之前,那种青春外貌,几乎都是靠力量和药物维持,脱离了这些,他们就会如人类一样,真正的苍老衰败。 这几乎是一种放弃自己的,如行尸走肉般的活法,正如他第一次见到龙三公主时,她眼底剩下的只有对漫长生涯的绝望空虚,她的神魂和心,大概都随着背叛一起,灰飞烟灭。 卓雅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龙三公主的话,句句戳到她神魂深处。 虽然她是人,但是她只是个被养出来用的炉鼎人。 她和别人之间,最多的只有利益瓜葛,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 到最后看见龙三公主的伤势,她都忍不住泪目。 龙三公主满意地看着卓雅竹的忧伤,冷笑:“所以我需要和你们玩一个游戏,我要知道,你们值不值得我的帮助。” 裴练云此刻状态好了很多。 正好,她听完了龙三公主的描述。 她对东方叙摇了摇头,示意他松手放开自己。 东方叙轻拭她唇角:“没事了?” 他对搞不清楚裴练云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的自己,感觉到无比烦躁。 她就这样一次次在他的面前,头疼、吐血,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裴练云直视他,清凉如水的眸子,毫无情绪起伏,平淡如水:“死不了。” 东方叙五指紧握,一咬牙,裴练云已经拖着他朝着龙三公主走去。 “你不让我们过去?”她直接问龙三公主。 龙三公主看裴练云的眼神还是很古怪。 但她摆足了架子:“我说了,玩个游戏判断之后,让你们过。” 奚皓轩凑上来,对裴练云道:“我刚才折了个纸鹤,触到水幕就消失了,怕是不那么容易过去。” 裴练云伸手一指龙三公主身后还在打着漩涡的潭水:“天幕北斗绝水阵,阵眼就在她身后,她让开就可以终止阵法。” 龙三公主意味深长地看裴练云:“你懂的不少,的确如此,不过既然是我激发,为何要让你们?” 裴练云一转头,定定盯着奚皓轩。 “我们要尊老敬幼,怎么能去打老人家!”奚皓轩满脸正色。 “嗯?”裴练云微微挑眉,目光锐利。 奚皓轩被看得心虚,挠了挠脑袋:“师妹你看我也没用,这老婆婆很厉害,我可没法直接把她揍一顿了事。” 龙三公主愣了愣,这两个人类修士居然还想揍她? 虽然她多年不修炼,现在也变成这副样子,但是她可是神龙血脉,在上界也是呼风唤雨的另类存在,哪里可以任人欺负。 她不由得气笑了:“想揍我?” 一个响指,水幕边立马升起了密密麻麻的黑影,阵阵嘶吼透过水幕传入了潭水边。 卓雅竹和素心第一次面对万妖齐聚的状态,吓了大跳,彼此抱在一起。 “我在这里生活很好,妖王以上都给我面子,就算我体弱不能出手,还有它们会帮我。说到底,我就是仗势欺人,但你们有办法拒绝我?” 周围除了龙三公主的挑衅声音,就只剩下水滴滚落,山泉流淌的静怡。 奚皓轩拉了拉裴练云的衣角:“师妹。” 裴练云不动。 奚皓轩又拉了拉。 裴练云这才淡淡地开口:“我只是觉得很蠢。” 龙三公主冷哼:“这是我定的条件,蠢不蠢不是由你们说了算。你们该感到幸运,前几次进来的人,我见都懒得见。” “我不是说游戏。”裴练云仰头看向那水幕边黑压压的影子,“被人拆骨抽筋又如何,只要还活着,该讨回的讨回,自怨自艾有什么意思。” 虞璟连忙阻止:“裴练云!” 他看见龙三公主的眸子都缩成了一条线,那是怒极了。 龙三公主抬手拦住了虞璟,看向裴练云道:“你个小女娃懂什么?我活了数万年以上,在仙凡未分离,众神未陨落时就存在,难道我还看不透,会自怨自艾?” 可是,她被背叛了。 满心信任、爱慕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她身体的一切而来。 为此,那个人甚至用了最伪善的面目和她渡过千年时光,每一刻的言笑晏晏,都是未来切割她的利刃,让她遍体鳞伤。 漫长的岁月,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背叛和算计。 裴练云看不懂龙三公主眼里复杂的痛苦。 她只问了一句:“所以你讨回了吗?” 龙三公主哑然。 裴练云又说:“他给了你一刀,你要还给他千万刀,他伤了你一次,你要伤回他千万次。只会对其他人一遍遍诉说痛苦,不是自怨自艾是什么?” 龙三公主的身影如柳条,随风摇曳,她第一次被人逼得直面这个问题。 裴练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就算她眼睁睁看着对方飞升去了上界,也没下过手,心里再恨再苦,也舍不得,因为她摆不脱一个情字。 不管他心里如何看她,她心里却真正的爱着他。 龙三公主深深地看着裴练云:“你个仙修,这样睚眦必报,和魔修有何区别?” “有。”裴练云道,“因为这是你的想法,我不会那样做。别人如何对你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还能活着,道之一途,求的不就是永生?其他有何重要?” “我的想法……”龙三公主喃喃自语,突然笑了起来,“对,我是想要还给他千万刀。拿了我的好处,哪里那么容易就离开?哈哈哈哈!” 她突然这样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笑声喊着无数玄妙的节奏,周围的灵气浓郁程度都变得不同。 连阿珠那都似有所感,从奚皓轩衣衫里探出根,戳了戳他的脖颈:“她笑得这么奇怪,会不会把牙齿笑掉了?” 奚皓轩无语地给了阿珠那一个弹指。 他微微叹气:“龙三公主大约有了什么感悟,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好事。道之一途,情字最伤。” 这一点,他理解颇深。 少顷,龙三公主停了笑声。 虞璟见她精气神都不太一样,好像放开了什么东西,心里也是松了口气,问:“三姑奶奶,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行!”龙三公主的回答斩钉截铁。 “啊?”虞璟苦着一张脸。 龙三公主看向裴练云:“规矩就是规矩,这是我答应妖帝留在这里的条件,你们谁也不能例外。你点化的恩情,我来日会回报,不过像你这样通透的人,大约也不需要什么回报。” 裴练云沉默一瞬,对奚皓轩撇嘴:“原来这样也行不通,我还以为她会因为感恩松口。早知道就等你来说。” 众人默,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奚皓轩。 奚皓轩:“干嘛都这么看着我?这次可不是我教的。” 龙三公主抽了抽嘴角,说得那样如谪仙般有理,原来不是个通透的,还是想要回报啊? 她突然觉得心灵又受到无数点的伤害。 一直站在旁边,仿佛透明人一样的殷珩,意外的主动将言语用秘法逼入东方叙的意识海:“你呢?” 东方叙冷着脸不想搭理。 殷珩似乎并不放弃,追问:“如果你师父那样对你,你待如何?” 东方叙瞥了眼墨发红衣的裴练云,只看着她绝美的侧颜,目光便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心里好像全部被她的影子填满。殷珩的问题,就像是个笑话,以裴练云直肠子的性格,别说骗人,就算让她撒谎她都能提前告诉你答案。 他也是找着了魔,才会爱极了那样没心没肺的她,难以自持。 “她绝不会骗我。”东方叙并不打算回答殷珩。 “也对,是你一直在骗她,我比较期待她知道答案那天,呵呵呵……”殷珩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第57章 从裴练云几人传送到妖兽谷,已经整整一个时辰。 他们不打算接受龙三公主的提议,龙三公主也不放行,要回去更不可能,两边僵持起来。 期间阿珠那提议,干脆就这样耗着,等龙三公主没有真元维持阵法了,自然就闯出去。 裴练云直接一头冷水泼下:“这是依托水脉生生不息的阵法,水脉不竭,只需要少量真元维持。” 素心好奇地问:“如果一直等下去,需要多久?” 裴练云比了两根手指。 素心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两个月?” 裴练云不答。 “不会要两年吧?”素心惊叹道。 裴练云淡淡开口:“两百年,此阵和各门派的护山大阵同理。” 众人:…… 碧龙潭边迷雾渐浓。 龙三公主打了个呵欠,瞥向几人的目光却如鹰一般锐利。 她身份高贵,血统傲视众生,生在末法时代,活了多年,才经历那段刻骨铭心的情劫。直到她被他抛下天空的那刻,她心里剩下的只有怨只有伤。只因蓬莱海域边的一曲梵音,她和他缘起,将自己托付给他,想要一生相守。可就像她自己说的,情之一事,有时候仙凡毕生追求,也最终也敌不过一个利字。 爱的开始通常都是轰轰烈烈,就像是为了不确定的悲伤未来绽放的最美光华。 然而人性最是经不住考验的自私。 她见过许多人类修士,以仙修者居多,也以仙修最为清心寡欲到自私无他。可她守在妖兽谷,和妖帝签订了契约,哪怕一次次失望,还是对这些闯入的仙修抱有最后一丝希冀。或许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在等待什么。 龙三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干枯的手臂捶了捶酸软的后背。 “人老了,没有那么多精神跟你们年轻人耗。”她缓缓地开口。 此话一出,裴练云突然感觉到周围迷雾骤起。 远远的,龙三公主的老脸变得模糊。 一条布满银色龙鳞的尾巴,如长鞭一样狠狠地砸在每个人身上。待到迷雾散去,原地只留下虞璟一个人。 “三姑奶奶?”虞璟一脸茫然。 之前他带过来的人,龙三公主不喜的话,直接赶走就是,还从未对人动手。 龙三公主以手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对虞璟招了招手。 “小璟儿,过来。” 虞璟几步上前扶住有些摇摇欲倒的龙三公主:“您老人家身体不好就别这么折腾啊!” 龙三公主摇了摇头:“她说得对,该还的,该做的,我应该去完成,纵然天地相隔,仙凡有别又如何?听了她的话后,我不想再待在这里耗费时间。” 她伸手一指,七根水柱又急又陡,高耸入云,每根水柱与刚才的透明色不同,缓缓地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她眯了眼,说:“他们可以不跟我做那些无聊的游戏,但是当年妖帝受困于一个问题,多年未得解答,才困于这妖兽谷里。妖帝设下了谜题,他们要见到妖帝,起码也要解了那问题。” 虞璟惊讶:“您怎么知道?” 龙三公主对着虞璟笑眯眯的:“我知道很多的事,小璟儿你都不会知道。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会找到你心心念的凶手。” 虞璟顿时红了眼,双腿跪在地上,抱住了龙三公主的麒麟腿:“婆婆!你那么多强大的本事,是不是还能救救我爹?我爹快要不行了!” 龙三公主愣了愣。 她第一次没追究虞璟叫她婆婆,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小璟儿,起来。”龙三公主双手扶起他,掌心一翻,将一把残月银刀放在了虞璟手里。 “这是?”虞璟握着那刀柄,都能感觉到刀身的冰寒和充足的灵气,这东西不是凡物。 龙三公主微微笑:“如果我了却心愿,此身再无眷恋,体内还有内丹一颗,你拿去救你父亲吧。” 虞璟一听,脸色都变了。 龙三公主这是让他杀了她的意思,他握着刀的手立刻颤抖起来,刀从手里滑落。 一双老手斜里伸出,接住了刀。 龙三公主重新将刀给虞璟:“修真界不是极乐净土,手里染血再正常不过。你自己想清楚一个将死的我和你爹谁更重要?” 虞璟侧身,双手托着刀柄,刀身明明冰凉,却仿若烙铁炙热,差一点又把刀丢掉,最后在龙三公主警告的眼神下,瘪着嘴,声音呜咽:“我不能……” 龙三公主不再多言,斜靠在青石边,眸中倒映着远处水柱的各色光彩,神色不明。 卓雅竹被龙尾抽中,再度爬起来的时候,身边其他人都不见了,只剩下青衣玉立的奚皓轩静静地站在她身侧,仰头看着这片没有路没有尽头的世界。 她突然窘迫起来,好几次张嘴,都无妨发出声音。 奚皓轩的侧颜,和无数年前她在昆仑山中瞥见的那一眼一样,温润优雅。这个男人仿佛世间上好的美玉,安静独立,都风华夺目。 “奚道友……我……”卓雅竹终于鼓起勇气出声,话音未落,只见一双手伸到她的面前,奚皓轩的浅笑近在咫尺。 卓雅竹吓了一跳,差点一个遁法符篆砸过去。 奚皓轩却早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先起来,既然是阵法,我们一定能找到出路。” 卓雅竹听着他的声音脸都红了,哪里敢直视对方的脸。 她甚至什么都没问,就跟着他漫无目的地走。 在她迈出一步后,身侧的水雾荡漾出一圈圈波纹,倒影了她的身姿,脸红如她,窘迫如她,紧张如她,跟她一模一样,唯独身边没有任何人影。 “啊啊啊!老娘有身体了!” 另一处的阿珠那正反复看着自己的手脚,这摸摸那揉揉,恨不得扯一片肉下来咬一口。 对面奚皓轩坐在地上,叼着灵草望着叽叽喳喳的她,痞子一般。 阿珠那兴奋了许久,疑惑地转身看向奚皓轩:“我问你个问题……” “爱过!”奚皓轩插白道。 阿珠那一听,鼻孔差点气歪了:“谁要你爱我?老娘是问你,这具身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手上的傀儡?” 奚皓轩笑了笑,翻身而起,转身径直往前走,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喂!我问你哪!要是那个臭老太婆给的,我得小心她,要是你给的,我就不继续跟你们走了,我先走了啊,咱们仙魔有别,你不会再抓我回来吧?” 奚皓轩根本没有任何回答她的意思,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勇往直前,留给她一个熟悉的背影。 “等等我,你等等!” 阿珠那小跑着跟在其身后,突然,她有所感的回头,身后除了飘摇的迷雾,什么都没有。 她眼眸里沉淀着疑惑,再次转身。 身后的迷雾里,倒影着她独自一人踟蹰不前的背影。 奚皓轩此刻站的地方,和那两人并不相同,没有迷雾,没有任何虚幻的景象,而是实实在在的相府。 亭台楼阁,假石水榭,空气中飘荡着玉兰花的幽香。 他不再穿着修仙门派的法宝防御衣衫,更没有身带乾坤袋,背负长剑,只穿普通的绫罗绸缎,如寻常的富家公子般,踩着软底布靴,走在青石小路上。 前面竖着少女发髻的女孩,时不时转头望着他,发出悦耳的银铃般的笑声:“快来呀,我叫人新做了秋千,上面编了好些花藤,漂亮极了,说好了你要推我荡秋千的哦。” 奚皓轩眼底凝着宠,沉稳地点头。 少女笑得更欢了。 皓月般的手腕探了过来,缠住他的,少女香软的脑袋在他怀里蹭着:“不走了好吗?你说了会一直陪着我的。” 奚皓轩突然闭了眼,问:“你多大了?” “咦?不是刚参加了我的笄礼吗?”少女疑惑地问。 “已经笄礼了吗?是我忘了。”奚皓轩突然紧紧地抱住她,“我一直都想看,总想着,你若能早点笄礼,我就能早点把你带回太傅府,就能一直看着你长大,和我一起变老……”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少女脸红红的,用手指戳他:“坏人,想娶我,找我爹去!” 不经意间,她的手指上滴落了晶莹温热的水珠。 “你怎么了?”她问。 奚皓轩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不管是否真实,让我再抱抱你,再看看你如寻常人家的女儿那样,自在快乐地长大的样子。” 相府后院的门柱上,缓缓地浮现出一排文字“心有千千结不忍吐离别”。 龙三公主抬眸,眸中也闪动着些许泪光。 突然,她愣了愣。 因为正对面水柱里的素心,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对素心来说,她被龙尾抽过来后,就看见到处是水,她天生佛眼看透万物,心思清澈无杂念,左顾右盼之间,结果瞅到了龙三公主。 龙三公主手一招,素心顿时从水柱里飞出来,落到她脚边。 素心还在打量四周:“其他人呢?” 龙三公主将素心的脑袋摸了个遍,表情有些讶异:“竟然是……” 素心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怎么了?” “难怪,你的血脉的话,不受影响也是可能的。”龙三公主突然扯着干瘪的嘴角对素心一笑,“给你开个后门,单独去找妖帝如何?” 素心大喜:“我们都可以离开了?” 龙三公主抚额:“你这孩子没听懂我说‘单独’吗?” “只让我一个人走?”素心问。 龙三公主点头:“你的话,妖帝或许会很想见你。” 素心双手交叉,盘腿往地上一坐,顿时柳眉倒竖:“我等他们,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 龙三公主提点道:“你不是应该早点见到妖帝,给他报信神炼门的事情,顺便询问他是不是真的对昆仑的修士下了杀手吗?” 素心想想,也对啊,现在不是耗费时间的时候啊! 但是…… 她转头清楚的看着还在水柱里打转的几人,又犹豫了。 “居然是个实心眼,更难得啊。”龙三公主的目光变得更为诡异,似叹似疑。 “我出来了,其他人也不能一起放出来吗?”素心不死心地问。 龙三公主摇头。 “出来两个人也不行?” 裴练云的声音淡淡地从龙三公主背后传来。 龙三公主这次不是惊讶,是震惊了。 她瞪大了老眼,定定地望着裴练云,模样好像见到鬼。 裴练云的红衣在任何时候都醒目。 她安静地站在龙三公主身后,面无表情。 “你,你怎么出来的?”龙三公主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练云一脸奇怪,纤指横伸,对着素心:“怎么出来?走出来就是,和她一样。” “不可能啊,难道你也是天生佛眼。”龙三公主仔细打量裴练云,却没再从裴练云身上寻找一丝一毫和素心近似的地方。 不是天生佛眼看透万物,只是普通修士的话,整个修真界没有人能如过无人之境地离开那水柱幻境才对啊? 龙三公主茫然了。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是清楚的。 施加幻境的东西,可不是修真界之物,而是真正的上界之物,品级还不低。 她想起了刚刚见面时,裴练云的血的味道。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渐渐深入她记忆的最深处,开启几乎尘封的往事。 龙三公主的目光陡然变得不同,不再居高临下,而是带有一丝敬畏。 她不再震惊于裴练云如何走出来,而是问道:“你知道那阵法,又可知那幻阵是什么?” 裴练云属于不怎么听别人说话的类型,她继续催龙三公主:“你要什么时候才放了他们?” 龙三公主得不到裴练云的回答,干脆自己解释起来。 “情劫,属于每个人的情劫。” 碧潭之上,繁花飘零,水流声不绝,各个水柱的颜色再次变化。 裴练云终于正眼看龙三公主:“情劫?” 龙三公主点头:“天生万物,万物有灵,灵生七情六欲,情深而堕,欲生成魔。想要真正追寻到天道,斩欲历劫,都必不可少。当年我看着那个混蛋飞升,痛苦挣扎时,有人这样告诉过我。只要是修士,哪怕已经成仙的仙人,也躲不开情劫。” 她说着,嘴唇轻启,一颗血色珠子从她内腹飞出。 血色的珠子悬在半空,不断将几个不同的场景投影到半空,裴练云看着里面变化的人物,刚刚瞅到东方叙,珠子就被龙三公主收了回去。 “看见了吗?这就是当年点化我的扶皇上仙赠予我的生劫珠。他说,等我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这珠子就没用了,我拿它演化了无数次我和那个混蛋的结局,最后也没有一个最完美的。”龙三公主与裴练云四目相对,“同样的,情劫开始,不至终不会休,如果能直接什么都遇不见走出来,除非天生佛眼,或者……” 她说着,顿了顿,缓缓开口:“没有情劫。” 素心和虞璟也听着龙三公主的解释,闻言彼此对望一眼,不是很明白。 裴练云也不明白:“没有情劫又如何?” 龙三公主眉梢微挑:“天生万物只要是活物,有灵,皆有情劫,没有例外。难道你是死物?” 裴练云想了想,答:“我还活着。” 龙三公主点头,示意虞璟过去,扶着她缓步走到裴练云旁边。 在几人惊诧的目光下,龙三公主突然单膝给裴练云跪下。 裴练云也愣住了。 龙三公主眼帘半垂,态度恭敬:“上仙当年点化我,让我了却死意,活了多年,如今再次点醒我,让我获得解脱,此恩,永生难报。” 裴练云愣了半晌,才消化了龙三公主的意思。 “你叫我什么?”她问。 龙三公主老实回答:“上仙。这个世间,没有情劫者,只有已经历劫者,历劫还活着的,几乎都在上界,当初末法年代,上界和此界分离,我与上仙有过一面之缘,因上仙负伤,我记下了上仙的血味,与你……极为相近。” 要是平常修士听到自己有可能是上界仙人,大概会又惊又喜。但裴练云始终很平静:“所以?” “听闻扶皇上仙因故堕仙,困于下界,若是转生,倒也会是近万年来出现。” 裴练云听龙三公主说完,指着自己:“所以你觉得我是那个上仙?” 龙三公主没有否认。 裴练云站在龙三公主面前,上衣飘飘,红影拂动,美目微微眯起,语气干净利落:“我不是。” 这回换做龙三公主愣住。 裴练云倾身将这个满脸怔愣的老婆婆扶起:“你想多了。我想成仙长生,但还不是。” 龙三公主紧紧握着裴练云的手:“上仙你或许只是忘记了,可还记得蓬莱水域边那条被抽了龙筋的小银龙,你当初还不屑地说我,可悲的小泥鳅。” 裴练云的回答依旧轻描淡写:“我的确不是,哪怕想不起来,我也不是。” 她太过肯定的态度,让龙三公主动摇了。 实际上,裴练云的血和当初龙三公主接触到的扶皇上仙的血味道其实也是有微细区别的。龙三公主注意到其中的不同,但因为太过近似,她直接忽略了。若不是上仙,她实在不明白裴练云为何没有情劫。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站着,心里其实也在思索。 总觉得扶皇上仙的名字很熟悉,大概是在哪里听过。但是对于她这种懒得记忆的人来说,记不住就算了,总归她还有直觉。 直觉告诉她,她不喜欢听到扶皇上仙的名字。 既然不喜欢,肯定不是自己,她自认嫌弃谁也不会嫌弃自己。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整个水柱突然剧烈震荡起来。 龙三公主肚腹一紧,张嘴又吐出了那颗珠子。 血色的珠子直接飞速旋转中,狠狠地炸裂开来。 龙三公主这是第二次震惊了,若是刚才裴练云走出来还有迹可循,现在生劫珠直接被幻境中的人的力量给震碎了! 这些修真界的后辈不清楚,她却是清楚扶皇上仙的东西有多么强大和难得。 众神陨落,末法时代,身具神血的扶皇上仙以极短时间成仙,实力强悍,藐视众仙,最擅长炼器和炼丹,他炼丹的鼎器虚天九鼎直接被天帝借用,用作仙凡两界分离时,稳固凡界的至宝。传闻中的虚天九鼎至今就隐藏在昆仑某处,忠实地执行着它的作用。 哪怕当年龙三公主所得,不过是扶皇上仙随手给的一个小玩意儿,也不是普通修士可以震碎的。 因为刚才怀疑裴练云是上仙转生,她把大部分精力花在裴练云身上,竟然没注意到,水柱中到底是何人动手。 第58章 进入水柱之中的人,有的如卓雅竹两人,不清楚前路,在一片迷雾中前行;有的如奚皓轩,回到了过去最遗憾的时光,更有特例如素心,根本就不被幻境所惑。 对东方叙来说,他还是第一次有些分不清幻境和现实。 迷雾也有,实景也有,他轻轻漫步在雾气缥缈的山峰小路间,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想起了过去上万年的时光。 一开始,只是想活着。 因为天资卓绝,被魔修看中,带回了哀牢山。他为了自己不成为补品,暗中提升力量,等到能让人仰望的时候,就开始杀杀杀!犯他者杀,欺他者杀,恨他者杀。 世间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留恋,从不想死,他渐渐的活得越来越肆意妄为。 有时候他甚至有些变态,喜欢看人在他眼皮下挣扎求存,最后却不得不带着遗憾和绝望消散在天地间。 总之,他不会给人任何反扑加害他的机会,就这样一直过了无数年。 直到和裴练云相遇,他突然有种诡异的想法,或许这么多年的时光,就是为了等待她的那刻。 那个女人美得让人窒息,简直就像最甜蜜的毒药,让人趋之若鹜,哪怕伤及血肉筋骨。 而他在这座山峰忽明忽暗的阴影中缓行时,手里牵着的却不是面无表情的师父,而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更是年纪还小一号的裴练云。与裴练云相比,阿绯更活泼一点,少了生人勿近的冷肃,有着与她外表年龄相符的青春活力。 唯独一身红衣,她从未改变过。 他叫着阿绯的时候,少女每次都会睁着一双无辜天真的漂亮眼睛,瞪着他,不满地问他干嘛。 东方叙坐在一块青石上,取了腰间的水袋,喝了几口,递给阿绯。 阿绯还背对着他,小嘴撅着在赌气。 东方叙眯了眼:“就这么不喜欢我叫你?” 阿绯哼了一声:“就不喜欢。” 东方叙又喝了几口水,问:“为何?” 阿绯没吭声。 就在东方叙以为她不会再跟他说话的时候,少女却突然身形一晃,贴到他后背,墨色的长发垂了几缕,擦着他的脖颈,轻轻晃动,勾起他心里绷紧的某根弦。她更是状似天真又状似有意的,红唇贴着他的耳边轻语。 “叫阿绯就是摆师父架子,我不喜欢你做我师父,我要嫁给你。” 东方叙愣了愣。 虽说他拜师只是为了盗取昆仑中那件传说中的东西,并没有当真,可到底谁是师父? 阿绯说完,见东方叙没有反应,直接偏头,缓缓地吻上了他。 唇瓣相接,她的气息依旧透着魅惑人心的甜,只需要一点点,就加重了东方叙的呼吸。 平日里多是他挑拨她,何时见她这么主动过。 他一把按住她的腰,将她拽进怀里,加重了吻,手也习惯性地探入了她的衣衫里,触及她凝脂般的滑嫩肌肤,流连忘返。 本来他想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却如泥鳅般滑开,闪躲到远处,笑个不停。 “阿绯!”他心里没由来生了羞恼。 她满眼清澈,说逃就逃,毫不动情,哪里像他红了眼,迷了心。 “弟子讨厌脏兮兮。”阿绯跃至树间,晃着一双小脚,“身上全是丹炉的灰。”她脚腕处的红色绸带,火焰一般地在半空中飘荡,晃花了东方叙的眼。 她嫌弃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一双玉手放在眼下反复打量:“到处都脏,不舒服。” 东方叙站在树下,抬手托住了她的脚,心里恼意未消,对着她却提不起半点火气,只道:“我带你去洗。” “师父最好了!”阿绯一动,从上至下,扑到他怀里。 东方叙软香入怀,瞬间什么恼意都没了。他手臂托着她的臀,就这样抱着她,眉梢微挑:“不是讨厌我做师父吗?” 阿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弟子叫师父相公可好?” 她声音温软,带着些许调皮,在东方叙张口欲答时,又摇头咬了咬手指:“不行啊,他们会打死我的。” 说着,她对着东方叙眨了眨眼,如最无辜的小兔子:“师父忍心弟子死?” 东方叙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 山中泉涧颇多。 东方叙随意寻了一处,山泉有些刺骨冰寒,他知道阿绯不喜寒意过重的东西,便拿了自己的方巾,浸湿后,拧干,给她抹脸。 阿绯却叫了一声:“好凉!”抬手就是一团火焰,把方巾给烧得只有炭渣了。 东方叙默默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残渣。 他什么也没多说,抬手浸入了山泉中,纤长的手指在水里轻轻地划动。不过眨眼间,泉水竟然微微冒出了热气。 阿绯怕冷,此刻看着冷泉变温泉,又是稀奇又是开心。 她脱了鞋,小心翼翼地将脚伸了进去,暖流瞬间溢满了全身,她不由得发出一声舒服的闷哼。 身边的人听着她短促的喘声,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她承欢的娇媚。他突然探手,从水里把她的脚给捞了出来。 阿绯不满了:“很舒服的。” 东方叙紧紧握着她的脚,放在自己怀里,给她擦干:“脏的不是脸和手?” 他头也没抬地回道。 阿绯索性抬脚在他怀里蹭了蹭,感觉到他浑身都绷紧了。 她又笑了起来。 东方叙心里恼意更浓。她轻轻一撩,他就完全失了分寸,满脑子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念想。 阿绯开口了:“可以哦,想做什么就做。” 她抬起另一只脚,脚趾轻轻地刮着东方叙的喉结,就像用羽毛擦过他的心窝:“阿绯本来就是你的。” 东方叙握住她的脚腕,倾身弯腰,立刻将她给压在了身下。 阿绯对他一笑,眸中娇媚欲滴,周围全是她的香味,醇香幽然,直接点燃了东方叙浑身的热血,沸腾叫嚣。 他埋头在她胸前,留恋着高耸而起的尖端,牙齿折磨似地轻咬,想要听到她动情的声音。 阿绯的呼吸就埋在他的耳边,又轻又短促,有节奏地撩着他。 他有些性急起来,拉开她的肚兜就要直入正题。 就在这时,他的后背有被尖锐利器刺入的痛楚。 东方叙皱了皱眉,撑手起身,埋头一看,一把尖刀寒光闪闪地透胸而出。 他的血就这样快速地往下流。 阿绯没有躲闪,没有惊慌,而是非常平静地看着他的伤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个小瓶子接着,不浪费一点一滴。 “你要我的血?”明明疼痛难忍,东方叙却没有半点要止血的念头。 阿绯眨了眨眼睛:“不要你的血,只是觉得浪费。” 东方叙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眸中红光闪现:“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阿绯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我不杀你啊。” 哪里有人刺你一刀,还告诉你自己没有恶意? 她的话,就算是凡间的稚童都不会相信。 可是东方叙心里留着一丝眷念,他的理智对着她始终都是个笑话,他的手指紧紧地按住她的脖颈,没有再多加一分力气。 “你要什么?”他近乎沉痛地问。 刺入他身体的尖刀突然偏了偏,更为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神魂崩溃。 他只看见阿绯红唇微启,只听见她说了个“我”字,整个世界突然都破碎开来。 东方叙单手撑地,崩溃的水柱成了水幕,将他从头到尾淋了个遍。 湿漉漉的头发搭在他脑后,一身黑色劲装也全部被水给浸湿,露出他精瘦的身躯。 他半跪在地上,面前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没有景,只有不断倾泻而下的潭水。 身体上的痛楚仿佛还残留着,但是他就算不去摸也知道,自己身上没有那样的伤痕。 “你打算一直跪着?” 殷珩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东方叙抬头,正对上那个包的像是粽子一样的家伙那双阴测测的眼睛。 殷珩似乎很乐意见他狼狈的样子,嗤笑:“看来你遇到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东方叙静默一瞬,干脆地翻身,就这样随意地坐在湿漉漉的地面,哼笑:“看来你很介意我遇见的事。” 殷珩的目光或多或少带起了一分冷意,实质性的杀气还未凝聚,瞬间又消散。 他什么也没多说,转身就走。 东方叙抬手,捂住了脸,轻轻闭眼,眼前却似乎还能看见更为年幼的裴练云的脸。 一松手,他再次睁眼,面前就是裴练云本人。她一如既往,如夜幕中的星月,寂寥清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手指拎着方巾,递到他面前:“擦干。” 东方叙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没有接她的东西。 裴练云心想,这小徒弟不会被幻境迷傻了吧? 于是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叫着他的名字:“阿叙?” 冷不丁东方叙一把捏住了她的手。 他的力气很大,让她有些疼。 裴练云皱了眉。 但是她没有挣扎,就这样回望着他。 东方叙缓缓开口问:“师父,如果有一天你要用刀刺入弟子的身体,是为了什么?” 裴练云嫌弃地瞟他一眼,果然被幻境迷傻了。 她静静地不说话,东方叙也没打算放开她。 裴练云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跟他沟通。 于是她反问:“我为何要拿刀子捅你?” “这是弟子想问的。” 裴练云见他满脸认真,便也努力思索了一下,突然,她眼前一亮。 东方叙见状追问:“师父?” 裴练云一本正经地说:“肯定是你惹恼了我,如果那样我不仅要拿刀子捅你,还要把你扔到丹炉去,把这么多年吃的好东西给我炼出来还给我。” 东方叙:“……” 裴练云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小心眼的心里话,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飘走了。 她默念了些法诀,凝神静气,让自己不要去计较得失。 不过仔细想想,她这么多年辛苦是为了谁啊,还给她不是应该的吗? 思考事情不过几个呼吸间的裴练云,很快地将自己的小气得失行为划为了理所当然。 东方叙松了手。 他接了裴练云递过来的方巾,仔细地将脸上、身上的水给擦了一遍。 目光不经意落在逐渐消失的水柱法阵上,他在心里喃喃地念叨。 虚幻之境么? 龙三公主被虞璟扶着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奚皓轩、卓雅竹和东方叙身上来回打量,站在一旁看起来就很古怪的殷珩,自然也没有放过。 可是从这些人身上,她察觉不到一点仙家之气的波动。 将法阵破坏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龙三公主本来可以追问,但是回想起扶皇上仙碎裂的仙器,她将所有话咽进了肚子里。 她对众人说道:“你们刚才经历的一切,是幻境虚拟的关于你们自身的情劫。现在你们既然都出来了,那么就回答妖帝当初设在这里的问题吧。” 奚皓轩似乎还没有回过神。 卓雅竹悄悄瞥了他一眼,问龙三公主:“请问到底是什么问题?” “情之一字,为何成劫?”龙三公主目光略带追忆,很快又一一打量几人,“你们挨个回答我。” 素心率先开口:“不知道。” 龙三公主把她赶到一边:“你就算了,问你等于没问。” 卓雅竹想了想,回答:“因为遥不可及吧?” 龙三公主摇头:“两情相悦者大有人在,可依旧是劫。” 沉默许久的奚皓轩终于开口答:“因为遗憾。” 龙三公主往妖兽谷深处的方向望了望,里面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再次摇头:“或许你的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 阿珠那从奚皓轩肩头伸出一片叶子,她的声音无比沮丧:“因为情不存在。” 该死的,果然不是真的身体啊,害得她白高兴一场,清醒过来,结果还要在那个无赖仙修身上继续挂着,她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吊坠了。 龙三公主摇头:“不,肯定是存在的。” 她将目光投向殷珩。 独行孤立的殷少主,直接给了简短的回答:“天道。” 但由于他说得太过深奥,包括遥远关注这边的妖帝在内,没人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天道两个字,岂能那样容易参详? 龙三公主的目光在裴练云身上停了一瞬,很快就放弃了。 这个仙修也属于古怪之一,为何直接走出来,她至今不明白,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果然,裴练云对于这个问题,只有更加莫名其妙的回答:“修道渡劫不是理所当然?” 最后只剩下东方叙的答案。 虞璟暗暗地捏紧了拳头。 刚才看龙三公主的反应,其他人的回答都不是妖帝想要的,如果东方叙再答不出妖帝想要的回答,他们只能返回神炼门了。 他第一次在心里为穷修加油。 东方叙刚刚擦干了头发。 他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沉默一瞬,想起那柄透胸而过的尖刀,缓缓开口:“信任和背叛。” 裴练云闻言,似有所思,问奚皓轩:“背叛?” 奚皓轩和她解释向来不废脑子,随意开口:“骗光你的所有东西,卷了远走高飞。” 裴练云当即柳眉倒竖:“敢骗光?直接抢回来!” 众人皆满脸黑线。 你当感情是什么,说抢就抢回来啊? 第59章 龙三公主轻轻地摇头,正要将几人全部赶回去,却见妖兽谷深处飞来一道流光,落入她的掌心。=乐=文=小说 .lwxs520. 她的神色一直平静,掌心一紧,将流光捏碎。 “考虑的结果呢?”她突然转头问虞璟。 虞璟手里还拿着她的刀,面色挣扎苍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龙三公主眉头紧皱:“要动手就动手,不动手就给我滚,有什么不好说的?” 虞璟眼泪流了出来:“婆婆,我不能……” 他使劲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坚定:“为己生,要彼亡,与魔修何异?我虽修为低下,也知道仙道贵生,不能肆意杀生,哪怕是对妖对精怪。” 龙三公主哦了一声,转头就走向了东方叙。 虞璟愣了愣,一把抓住了龙三公主的衣角:“婆婆?” 龙三公主直接给了他一脚,踩在他脸上:“说了多少遍,叫我三姑奶奶!” 虞璟抱住她的麒麟脚:“您生气了?” 龙三公主甩了个白眼给他:“难道我要对放过我的人生气?蠢!” 虞璟目瞪口呆:“可是您不是说……” 龙三公主伸手捶了捶后背,老嘴一撇:“难道你真的觉得老婆子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会把内丹交给一个白眼狼?”她说着,如少女一般,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对虞璟做了个鬼脸:“若是你真是那种混蛋,马上就把你冻到碧龙潭深处一辈子。” 虞璟嘴唇抖了抖:“您骗我?” “骗的就是你,坐等着他们出来多无聊。”龙三公主不以为意。 虞璟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龙三公主用脚趾把他从地上勾起来,说道:“你爹还有一口气,我会想办法。现在,你们要么立刻去见妖帝,要么就滚回昆仑。”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东方叙说的。 东方叙单手撑着身体,仰看着龙三公主,姿态慵懒:“出了什么事?” 龙三公主眼睛微眯,这小子…… 裴练云突然敏锐地抬眸,远眺左侧峡谷的方位,那里正是妖兽谷的入口。 “哀牢山的魔修进来了,数量极多。”龙三公主看出裴练云眼底的疑惑,直接给了答案。 众人都是一惊。 奚皓轩突然开口:“原来如此。” 他伸手在空中一划,凝出一团火焰,火焰之外,又飘荡着无数小火焰。 “如果这些小火焰是昆仑的修士数量,最大的一团火焰是神炼门最近发生的事情,”奚皓轩双手一合,火焰完全凝聚到一起,“因为神炼门的事情太过诡异,吸引了昆仑大部分人注意,以至于没人发现哀牢山的魔修已经大规模进犯,或者就算有人知道,也开不了口。” “昆仑山中有哀牢山的奸细,制造事端,与哀牢山的魔修里应外合。”奚皓轩最后总结道。 他的目光冷厉地飘向东方叙。 东方叙勾了勾唇,没把奚皓轩眼底的警告放在心上。 两人的目光交汇极短,只有龙三公主敏锐地感觉到异样。其他几人,例如卓雅竹听到奸细的事情,立刻追问奚皓轩详细情况。 可惜奚皓轩对谁都一样,摇头不答。 东方叙已经起身,将擦水的方巾还给裴练云。 裴练云自然是不要的。 “这是第二条。”东方叙收回手,把方巾放在鼻下,轻轻地嗅,“也有师父的味道。” 裴练云只觉得身上一麻,想起两人双修时,他的鼻尖总是会抵在她的肌肤上,如小兽一般,轻轻地嗅着她,温软的呼吸落在她身体的每一处。他说过,最是喜欢她身上的香味。 她突然又有些想念他的怀抱,心跳骤急如鼓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东方叙的双臂陡然从她身后环过,缠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的肩头。 “弟子累了,需要睡会儿。”他低低地说道。 裴练云只觉得肩头一沉,回头瞪眼,视野里只有双目紧闭的东方叙俊美的侧颜。 她不是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他。他的眼睛一直很漂亮,长长的睫毛微翘又浓密,修眉如剑斜飞,高挺的鼻梁下是弧度好看的唇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生的极好看的。看多了,她倒也不会觉得惊艳。 只是刚才听了他意有所指的话,她心思有些浮动。现在一转头,刚好迎着妖兽谷的朦胧暖光,她眼中的他,就像是黎明的晨光,将她平静木然的视线全部融化。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紧紧地胶着在他脸上。 她突然很想对着他的脸颊,亲他一口。 “咳!” 身边的假咳声拉回了裴练云的意识,是奚皓轩。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转头,伸手拉了拉东方叙的手,结果东方叙把她抱得极紧,她完全没法拉开他。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她就这样,背上背着一个比她高大很多的男人,拖着他走到奚皓轩面前。 “出发吧。”她说。 素心讶异:“裴道友,你背着这么大个人?” 裴练云眼神飘过来:“世间有形态各异的法宝,长得像人也不奇怪。” 众人满头黑线,所以你是打算把他当成个法宝一样背着到处走么? 卓雅竹倒是一直看着这对师徒的互动。 她想起之前在昆仑上,东方叙为裴练云挡罚那次,伤得那么重,她还去照顾了一段时间。于是,她不免担心地问:“他可是旧伤复发了?” 裴练云沉默不答,她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阿珠那在心里腹诽:“又是装的吧?”她可见识尊上对着那裴练云无数次装过柔弱,这等“卑鄙”她只会默默地赞一个!简直把魔修的狡猾提炼到一个精纯的程度嘛! 奚皓轩蹙眉。 难道东方叙真的不是哀牢山的奸细? 不过以东方叙的高傲,他的确不会亲自来做奸细,他只会力量恢复后,直接打上昆仑。 极少开口的殷珩出声:“幻境之境,玄而又妙,迷的是人心,伤的是神魂。” 虽然他没明确说结果,其他人都听懂了,东方叙是神魂受伤。 “可你们都没事啊。”素心奇怪道。 裴练云想起在神炼门时,东方叙昏迷的几个月。 那时候似乎也是伤及神魂。 “应该是旧伤复发。”她垂头,摸了摸东方叙的双手,“师父给你找地方休息。” 龙三公主看向众人:“决定了?” 奚皓轩点头:“如果来的真的是血轮法王,我们必须阻止她拿回血精,否则生灵涂炭。” “随便你们。”龙三公主眯起眼睛,“老婆子丑话说在前头,沿途的魔修不少,你们只有几个人。” 显然她的警告没人听。 殷珩是不怎么表态的,几乎都是默默跟在众人背后。卓雅竹向来没主见,基本也是跟着其他人走。 奚皓轩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再返回神炼门。阿珠那作为一株依附他的小草,没有拒绝的主动权。 虞璟为了救父亲,几乎成了龙三公主的小尾巴,她去哪里他跟在哪里。 而素心简直一腔热血快要溢出体表,她多年都待在昆仑深山中,连昆仑脚下的小村庄都没去过,何论与魔修对抗,现在是又紧张又激动,不停地念着经文。 至于裴练云师徒。见多识广活了很久的龙三公主都表示看不下去了…… 看过秀恩爱的,没见过不分场合和环境秀的。 裴练云摸着沉睡的东方叙的脑袋,动作轻柔温和,就像情人间最暧昧的抚慰。 还是奚皓轩说了句破坏意境的话。 “他应该无大碍,裴师妹你不用像对仔仔一样,摸他也不会醒的。” 裴练云一脸肃色地停住了动作,点头。 龙三公主倒是有些好奇:“仔仔是?” 奚皓轩摸了摸下巴:“就是仔骨,五十多年前,裴师妹养的一头青牛,当初那牛吃了我们种的灵药,差点灵气爆体,是她一直抚着它,驱散灵气才活下来。虽然后来不久还是死了。” 龙三公主愣愣地看着背上挂着东方叙的裴练云,刚才那瞬间的温柔和细心都变成了另类的感觉。她默默地转身,突然不想再跟这群仙修说话。 其他人皆默然。 总觉得仔骨不是什么好名字,最后也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虞璟是最为心焦自家宗派的人。 他不想一直在这里耽误,开口问:“三姑奶奶,妖帝所在的地方远吗?可有传送阵?现在魔修入侵妖兽谷,其他妖族会不会将我们也当做敌人来抵抗,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龙三公主叹了口气。 虽然这几个仙修看起来都不怎么靠谱,但是修真界尔虞我诈,他们不正是她寻找多年拥有赤子之心的人吗? “我送你们过去,其他妖族多少会给我些面子。” 她垂下头,对着满眼碧波的潭水缓缓地吹气。 一股极寒的气息从她体内飘出,眨眼间,满潭水都冻成了冰块。 白色的霜气在空中飘荡,潭水边的植物全部都挂上了晶莹的冰花。 站在潭边的裴练云几人作为仙修,都感觉到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被冻僵凝滞。 不知为何,裴练云盯着那股寒气,脑海里莫名冒出“寒水异精”这个词。 寒水异精是什么她不懂,只觉得和这个词对应的某种东西她很熟悉。 是什么异精呢? “天……火。”她突然低低地开口。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冷不丁,她的视线撞上了殷珩。 殷珩还是那样,站得远远的,就这样意味不明地望着她,好像跨过了无数岁月,一眼万年。 “你知道天火异精是什么?”她背后拖着东方叙,往殷珩处走了几步问。 殷珩沉默地转身,没有回答她。 “他也不知道啊,看他一直望这边,我还以为他知道很多。”裴练云用脑袋蹭了蹭东方叙,“以后你千万别学人不懂装懂。” 殷珩的步子踉跄了下。 龙三公主身上渐渐亮起银色的光芒。 一条浑身布满伤痕的银龙,姿态傲然地站立在冰面。 “上来吧。”龙三公主的声音傲慢又神圣地回荡在几人耳边。 半个时辰后。 奚皓轩看着那四只在碧龙潭冰面上缓缓滑动的龙爪子,忍不住挑眉开口:“三姑奶奶,你就打算这样滑过去?” 龙三公主头也没回地说:“有老婆子给你们当坐骑,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我腿脚不便,内丹不全,难道还要花费生命力帮你们飞过去。” 她大嘴一张,又喷出大口寒气,将前方与碧龙潭相接的道路结出一道冰路。 奚皓轩看着龙爪子往那冰路上搭,算是明白了:“用寒气原来就是为了滑冰前行?” 还滑的这么慢! 龙三公主哼了一声:“不然呢?” 奚皓轩:“……” 您老人家好歹是神龙后代,神通广大,可以用点更酷炫的方式么? 裴练云回头看刚刚离开的碧龙潭,半个时辰也就走了这么点路,还不如御剑而行。 这个念头刚冒出,她就见到上空扑过来一条黑影。 嗖地一声,她祭出了飞剑,黑影身上浓厚的魔气明显是个先闯到这个方位的魔修。 但不待裴练云动手,无数细小的黑影齐刷刷地从地面射向空中。 空中的魔修发出一声惨叫,打着滚坠落到地面。 那些细小黑影如云如烟,缠绕着魔修久久不散去。待龙三公主驮着几人从附近的冰面上滑过,才能看清楚,每一只黑影,都只是一只小小的蜜蜂。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蜜蜂,而是成精的蜜蜂精怪。 没有绚烂的法术,没有精妙的结界,没有利害的法宝,这些精怪以一种自杀式的袭击,用最原始的身躯攻击方式,拦住了闯入者。 被蜜蜂精怪缠绕的魔修身上密布无数小孔,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形态极为骇人。因为之前张大了嘴,被那些蜜蜂钻进去,伤了嗓子,最后连惨叫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无声无息,简直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素心猛地捂住嘴。 她是第一次看这么血淋淋的场面。 仙魔势不两立,这个道理她清楚,可是看着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痛苦挣扎着消失,她的心却止不住的颤抖。 裴练云的目光只在那魔修身上停了一瞬,就面无表情地转头。 慢就慢点吧,御剑而行,被这些妖兽谷里生长的精怪缠上也是个麻烦。 精怪们是天生地长,有着先天的优势。就像这个死在地上的金丹期的魔修,战斗力再强又如何,他的身躯根本抵挡不了蜜蜂精怪的针刺入侵,那针刺上的毒液,便是修士也触之既亡。 她曾经无数次深入过妖兽谷中采集药材,对于谷中的这些小东西,还算有些认识了解。 就算是她自信的火焰,一般都不会用来浪费对付它们。 因为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遇之,只能避之。 龙三公主驮着几人,没怎么动,一路制造冰面滑过。路上,他们遇见过几次妖兽谷里的妖兽精怪和魔修拼命的场景。不断有无数精怪尸体落遍地面,又不断有新的精怪妖兽加入其中,阻扰魔修的继续深入。 和龙三公主碰见时,那些明显带着不友好气息的生物们,都会一一打量龙背上的裴练云几人。 最后,在银龙的气势外放下,它们都让开了道。 就这样前行了整整一天。 众人也渐深入妖兽谷的中心地带。 这边的战斗也比之前的地方更为激烈。 血轮法王最让修真界心惊胆颤的厉害之处,便是她麾下那似乎无穷无尽的魔血僵尸大军。 那些僵尸高级的是被她转化的厉害修士,最低级的也是强壮的人。 他们不畏惧伤害,虽是僵尸,身手却异常矫健敏捷。最可怕的是被他们咬伤抓伤的生物,要么发狂,要么因为尸毒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龙三公主也不再在冰面上滑行,银光一闪,继续做她的麒麟腿老婆婆。 她挥手,叫虞璟到身边:“我曾经带你到妖兽谷中心宫殿处,可还记得?” 虞璟道:“记得,可是……” 龙三公主打断他的话:“剩下的路,你带路。” 奚皓轩见龙三公主背影决绝,心里有数,说:“他们都是嗜血的魔尸,你的血或许会增加他们的力量。” 龙三公主打量着远处乱成一团的厮杀,无数妖兽的血腥味飞溅到空中,她微微眯起眼:“区区尸体,我还不放在眼里。” 是否真的不放在眼里,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血轮法王也是天生异数,存活这么多年,手段之多,龙三公主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些魔血大军绝对不是血轮法王的全部实力,而且以这种进攻规模,看来早就是预谋已久的。 谁也不知道血轮法王还有什么后手。 虞璟还站在原地。 奚皓轩拍了拍他的肩头:“带路。” “三姑奶奶,你保重。”虞璟咬了咬唇。 龙三公主摆了摆手:“说了会救你爹,我就一定会做到,我可不是那些言而无信的家伙。” 她是龙族,生命力本来就强。现在只是多年未修炼,身体又被那个男人给破坏了,显得不济,但她也是有自己底气的。 虞璟回头,对其他几人招了招手:“走这边。” 几人用了高等级的隐身符,连气息一起隐匿后,与龙三公主分道而行。 裴练云他们走的是一条水路,掩藏在山涧边的悬瀑下流的小溪。 对仙修来说,在水面轻点前行并非难事。 小溪溪水清澈,水面轻烟缥缈,灵气充裕。 时不时有妖兽踏着水面,冲向山谷入口方面而来的,密密麻麻的黑色魔血大军,转眼间,血染草木, 裴练云几人都小心避开了那些妖兽,不引起它们的注意。 可是不知为何,当东方叙的身体经过某个区域的时候,山谷间骤然响起刺耳的尖啸。 站在魔血大军中的青涩稚嫩的少女,一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听到尖啸声,她麻木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扭曲的兴奋神情。 “呵呵呵,你果然还活着,我知道你还活着!” 她高高举起布满了符篆纹路的手臂。 “布阵!” 第60章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山涧上飞沙走石,天地间陡然色变,光线一点点被吞噬,黑暗开始笼罩周围。 僵尸的嘶吼隐约从黑暗里传来。 奚皓轩的声音清楚传到每个人意识海里:“小心,别走散了!” 裴练云双指并拢,法诀默念,一条火龙平地窜起,缠绕在她身侧。火焰将她的面容映照得有种绝艳的美丽,她小心地警惕着四周,一只手按紧了东方叙的手臂。 魔尸来得很快。 他们不是一只两只地冲过来,而是如蚁潮一样,密密麻麻。 火焰的光芒投射在他们的脸上,显露出那些让人恶心的腐烂处和极不正常的脸色。 凡是黑暗笼罩处的所有生灵,被他们全部撕咬吞噬。 阿珠那的声音有些惊恐:“这是走尸!” 奚皓轩问:“什么走尸?” 阿珠那用颤抖的声音解释道:“我们控尸术一般操纵的是行尸。这种尸体虽然炼到极品可以以尸毒侵蚀活物,但他们不会生吃活物。走尸不一样,他们炼制出来就是要将活物咬碎吞噬的可怕类型,凡是被走尸吞噬的活物,魂魄都永世被囚于走尸体内,永远痛苦,不得超生。因为炼制这种尸首会受到极强的天道报应,就算是我们控尸一脉也极少有人实施。” 血轮法王至少在千年前进犯昆仑时,还没有使用过这种极伤天和的东西。如今连走尸都用出来了,看来怨念极深,至于是因为谁而怨,这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话语间,走尸的尸潮已经将裴练云几人重重包围。 除了裴练云的火焰让他们稍微有几分畏惧和退缩,活物的味道刺激他们凶性大发,已近乎癫狂。 黑暗越来越厚重,就算站在身边不过几米的同伴,除去隐身符的效用,也难以察觉对方的气息。 裴练云偏头,扫了眼背后还昏睡不醒的东方叙,她一咬牙,祭出了古莲燃灯。 在黑暗之中,燃灯的火焰如同豆粒一般,微弱渺小。 可是包括走尸在内的一切黑暗,触碰到燃灯的火焰时,都像是遇到了可怕的天敌,逃得远远地,渐渐的,裴练云身体周围两三米见方的区域,一片纯净。 “奚皓轩?”她叫着师兄的名字。 周围除了她,再无任何人回应。 裴练云面色不变,缓步往前走去,突然,她顿住了脚步。 她脚尖所对的方位,延伸出一大片黑色的水潭,周围明明被黑暗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可是黑色水潭的区域却诡异的让人能清楚看见那无限制的延伸,比起笼罩在周围的黑暗,水的颜色更为凝固深沉。 裴练云蹲下,伸手捡了块石头,一道法诀念出,扔进了水潭。 在石头触及潭水的瞬间,立刻燃烧起来,火光只是忽闪一下,迅速地没入了水中,无声无息。 水能燃烧土石简直匪夷所思,火光之后,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向来洁癖的裴练云忍不住紧皱眉头。那污秽的潭水就像匍匐在地面等待吞噬猎物的怪兽,触之即亡。 眼见身后的黑雾又层层压下,裴练云的真元已经不够支持古莲燃灯,她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出现了苦恼之色。 黑雾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本来应该幽怨的声音,因为太过清脆反而有点喜感。 倒是裴练云一愣,指着前面的水潭问:“这是苦海?” 大概布阵的人从未想过有人会在这时发问,也不由静默了片刻,才恶狠狠地说:“没错!这是世间的一切苦难和污秽交织而成的罪恶之源……” 可惜没待那个声音解释完,裴练云嫌弃地捏着鼻子:“明明是臭海。” “……”稚嫩的女声突然有种想马上捏死裴练云的冲动。 于是那个声音不死心的解释道:“你懂什么,幽冥血海乃是一滴苦海之液所化,就足够污秽万物……” 没料到她没解释完,裴练云转头就走。 控制阵法的人彻底愣住了。 “你真的回头啊?” 裴练云:“你不是说回头是岸?” “你那灯快要顶不住了吧?回头可是无边邪雾,一旦迷失方向,你一辈子也别想走出去!”最后一句那女声说得咬牙切齿,阴狠极了。 看准了裴练云的灯火摇摇欲坠,布阵之人已经能计算出裴练云迷失的时间了。 就在这时,黑雾中突然传来那女声的尖叫:“啊——” 尖叫声的同时,裴练云眼前一亮,双手合并,放于唇边念了句“合”。顿时尖叫声不断,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惊扰。 随着女声的慌乱,裴练云快速发现黑雾中透过一丝光亮,她没有犹豫的,直接将东方叙向着光亮扔了过去,自己几乎瞬间燃烧了大量的真元,甚至用上禁忌的血遁之术,眨眼间冲出了黑雾的包围。 双脚落地的同时,裴练云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淤血,唇边露出浅浅的笑。 若不是那个喜欢显摆的声音暴露了其方位,她的确会苦恼怎么通过这个阵法。她本就对阵法有所涉猎,自然看出之前那阵法几乎是死阵,毫无生门,只有让布阵者慌乱,她才有一线生机突破那个屏障。 这也是裴练云对自己的火焰操纵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甚至可以分神控制两种不同火焰,还将其中一种分散隐匿,直到锁定目标,才合并攻击。 当然,那种攻击火焰的威力有效,正如现在满身符篆的血轮法王一样,仅仅是皮肤连续灼痛,但并没有被伤及本身。 但裴练云的目的本来也只是要对方吃惊而露出破绽,目的达到便行。 血轮法王的神识死死锁定裴练云,苍白的小脸扭曲起来:“敢戏耍我!好大的胆子!我一定要把你给炼了!” 她素手一挥,正要追过去,眼前突然晃过一道青烟,拦住了她。 伴随在东方叙身边,态度卑微得如最低级的奴隶的瘦个子男人,此刻身上正散发着骇人的气场,阴冷的气息渐渐将他和血轮法王包裹起来。 “哼,瘦竹竿,三千年前你就打不过我,现在别想拦着我,我已经知道他在附近了!” “老婆子,我拦着你是为你好,劝你最好别惹火主上,看在我们多年情分上,我算是劝你最后一次。” 不管那男人说什么,只要听到老这个词,血轮法王整个就暴躁起来,她平生最恨别人说她老,谁都不行! 两人一动手,整个妖兽谷的防御结界都被撑得膨胀起来。 裴练云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杀气,她本来掐诀要再遁,那杀气瞬间消失后,倒是两股强大的力量对撞,震得她都气流掀飞,撞到前面不远的白玉石柱上,痛的她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东方叙更是被掀到半空后,重复撞在她怀里,又是一痛。 裴练云和他一起掉落地上后,狠狠地拧了把他,又想起他什么也不知道,干脆省了力气,决定等他醒了再好好找她算账。 她现在才开始打量周围,这是一个极为宽大的洞穴,白玉的石柱有上千根之多,仿佛一片石柱形成的密林。所有石柱之间,飞翔着极小的发光体的精兽,它们没有烦恼地围绕着石柱一圈又一圈地转,将石柱照出一道道绿莹莹的幽光。 这是什么地方她不清楚,但她在幽光中,很快看见了一条极大的锁链。 锁链的一节的高度,就有她整个人的身长,她循着锁链往上望去,顿时和一双线状的碧绿兽瞳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裴练云心里猛地一跳,她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妖兽。 与平时她闯入妖兽谷时诛杀的那些相比,简直就是大山与砂砾的区别。 “你是妖帝?” 裴练云的话刚刚问出口,巨大的兽瞳转向了她,瞳孔一收缩,一道绿光闪过,顿时让她喉咙如梗在噎,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了。 “在旁边安静待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动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立刻吃了你!” 妖兽对裴练云警告道,然而声调竟然没有任何恶意。 在裴练云发现自己声音无法再发出,身体也僵硬起来的时候,洞穴里传来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从她待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进来的人。 一身白衣如雪,面目俊秀沉静的墨浔缓步走了进来。 本已经失踪的人,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裴练云的眉头微微紧缩。 “是你把哀牢山的魔修引过来的?”那兽瞳沉声问。 墨浔的声音非常冷静:“不是我。” 兽瞳发出一声冷哼,显然是不信。 墨浔也不辩,只道:“你手里拿着那东西,不管是修仙者还是修魔者,永远都会想要,准确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你引来。不如你将东西交出来,我们一起寻方法进入那传说中的堕仙墓地,也省得别人惦记。” 兽瞳冷笑:“我凭什么交给你?” 墨浔眼帘微垂,淡淡地道:“我有一个师侄……”说到这里,他显然顿了顿,眸色有些挣扎和痛苦,但很快就一片平静,继续说:“她有元明灯,万魔塔与元明灯本是一体,见灯如见主,或许也已经落到她的手里,只要拿到你这里的虚天残卷,三者合一,我们就能开启堕仙墓地。” 听到元明灯和万魔塔的时候,兽瞳显然是有点不平静,不怀好意的视线隐约扫过裴练云。 它的目光很隐晦,除了裴练云本人,墨浔并没感觉到异常。 “就算如你所言,我们可以进入堕仙墓地,那又如何,已经是墓地,更何况是仙,或许对你有利,但对我们妖修来说,可用之物并不多,又不是神兽传承。” 似乎早料到兽瞳会这样说,墨浔的脸上反而出现了一丝诡秘的冷笑。 “你知道末法时代吗?”他这样问兽瞳。 兽瞳沉默一瞬,回答:“你是说当年那个人间与仙界不分,混沌一体的时代末期?” “没错。” “有所了解,那又如何?” 墨浔笑了起来:“那你肯定知道虚天九鼎。” 兽瞳闷声道:“那个诛杀我妖兽九支首领,让妖族从此一蹶不振,只能受人制约的镇世之宝?哼,怎么可能忘记!” 墨浔缓缓开口:“虚天九鼎如今就在昆仑。” 这句话,让兽瞳眸子猛地一缩,整个洞穴都震荡起来。 墨浔仰头,看着那些巨大的铁链,开口:“你愿意被昆仑众仙修锁在此地,不是因为你不敌,而是因为从虚天残卷中得到了虚天九鼎的下落,想要潜伏在这里,寻找九鼎的具体位置。你想要拿到那宝物,释放你妖族九祖,再攻上仙界。” 兽瞳哼笑一声:“是又如何?你说的虚天九鼎和堕仙墓地有何关系?” 墨浔反问:“若是没有半点关系,你会从虚天残卷中得知那九鼎的消息?” 兽瞳不置可否的闷哼了声。 “哀牢山的血轮法王从末法时代活到如今,她对我说过一件事。虚天九鼎是仙界扶皇上仙所有,除了上仙本人,只能由混沌产物天火异精开启,而天火异精,就藏在堕仙墓地之中。”墨浔极为肯定地说道。 兽瞳笑了起来:“所以她拿这个情报跟你交换,你放她进昆仑对付我,逼我交出虚天残卷?” 墨浔纠正道:“我可没逼你,只是给你更好的条件,相比血轮法王,我手里可以掌握到其他两件开启墓地的关键,我和你合作,更有优势,而且我是仙修,并不会如他们魔修那样,任何屠戮你的妖族子民。”他曾经就是擅长谈判利益的好手,多年的习惯,一旦重新拿起,照样驾轻就熟的使用。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说的都极有道理。 但是兽瞳却更加大声地笑起来:“这么说来,他没骗我?” 墨浔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一皱:“他?” 兽瞳的线状瞳孔猛地一放,绿色光线闪过,裴练云顿时暴露在墨浔的视野里。 “阿绯?”墨浔吃惊又意外。 “我不跟你合作,只要这个女人足矣,她就是你口中说的师侄吧。”兽瞳的声音极为得意。 墨浔面色一变,身形一动,就待将裴练云带走,哪知道兽瞳速度更快,几乎同时,一道无形的屏障就隔离在它和墨浔之间。 屏障乃是昆仑众仙修合力埋下的阵法威力,墨浔一人哪里能阻挡,瞬间就撞上屏障,数道金光闪过,被反弹出洞穴,不知生死。 在他被弹出洞穴之前,晃眼间似乎看见了沧溟宗少主殷桁那标志性的粽子般的绷带一角。 但他也只看见一瞬,完全没法确定殷桁是不是早就在那里待着。 “到你了,”兽瞳转向裴练云,“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让我动手?” 虽然它表现出极为贪婪想要的姿态,但是对裴练云的态度仍旧随和,并不想对墨浔那样充满了敌意。 裴练云倒是比她所想的要爽快,神识一动,古莲燃灯和万魔塔都从她意识海里飞出,悬在半空。 “你能拿走就拿。”她静静地对视那巨大的兽瞳。 “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你师门长辈拿我都没办法,何况是你……”兽瞳的目光在那两件宝物上一顿,很快闷哼,“都是认主之物,该死的!” “你杀了我不就能拿到?”裴练云问得很直接。 兽瞳往洞穴里某个角落看了一眼,有些气急败坏:“早知道我不答应别人,不能伤及你的性命,真是自找麻烦!” 裴练云从它最开始的态度,心里就有所怀疑,现在兽瞳亲口说了,她更是确定一点,赶在墨浔之前和兽瞳交易的,是一个她熟悉的人,而且是个把她的生命放得最重要的人。 “是谁?”她问。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答案。 兽瞳想了想,说道:“就算是你的认主之物也没关系,我带你一起去开启堕仙墓地就是。现在哀牢山魔修到昆仑肆虐,昆仑的仙修们正好不会来关注我。” 裴练云:“你要带我走,除非答应我三件事。” “你们仙修怎的如此麻烦!” 兽瞳虽然抱怨,但并没有拒绝裴练云,毕竟认主之物没有主人的命令,很难发挥其效用。 裴练云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有几个同伴困在外面的阵法内,你帮我把他们救出来。” “血轮法王的小把戏,简单得很!”兽瞳不愧是曾经让血轮法王吃亏过的存在,回答得轻描淡写。 “第二,我听说妖兽谷有一种植物妖怪,炼制生命之水,可以让重伤的修士恢复。我要那种水。” 兽瞳想了想,那种东西稀少,也毕竟是凡物,和未来即将获得的虚天九鼎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于是它也同意了。 当然,裴练云后续提出要自己的同伴拿那水救回一个人验证是否真实,兽瞳心里恨恨地想分分钟把这个麻烦的女人吃了算了,但是想起之前为了交换情报的誓言,不得不忍下来。 所有修道的生灵,因为天道的原因,对誓言是看得极重的。 “最后,你帮我看看他到底如何了?” 兽瞳神通广大,裴练云只是希望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东方叙的病症所在,可没想到兽瞳观察了东方叙许久,竟然发出诡异的疑惑声。 “奇怪,真是奇怪……” 裴练云的心里陡然一紧:“他情况很糟糕?” “不,他应该是个凡人修真,但身上居然有仙灵之气禁锢。” 裴练云一愣:“仙灵之气?你确定?” 仙界和修真界早就分离已久,除了一些上古仙器有些许残留,世间再找不出任何仙灵之气。更别说那种对修真者来说,极为宝贵和强大的灵气,会出现在人身上,就修真者最强等级的渡劫期,也是不能承受任何仙灵之气的,否则他们不用过雷劫一关,直接飞升仙界即可。所有修真者要度过雷劫,便是因为要受到雷劫改造体质,承受仙界的仙灵之气。 兽瞳也知道这一点,因此语调又变得不确定起来:“的确不可能。其实我也没见过真正的仙灵之气,只是从虚天残卷上感受过一二,大概他身上是受到相似的东西禁锢,只是我不能分辨而已。” 它这话说得更不确定,虚天残卷在它手里多年,它熟读其中的内容。那虚天残卷与其说是一份仙器,不如说是一份记载仙界和修真历史的卷轴,上面详细的记载了从洪荒开始直到末法时代仙界人界分离的经过,涉及的层面之广,让这个年轻的妖兽之主,变得无比博学。 所以它才能在并不是很强大的时候,轻易地化解了血轮法王的进攻。 东方叙身上感受到的气息,微弱极了,但那种类似仙灵之气又不可能出现在修真界的气息,却第一次难倒了博学的它,嘀嘀咕咕念了许久,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它似乎想到什么,极为肯定地对裴练云说:“你要知道答案也不难,直接去仙界探一探就明白了。” 裴练云面色古怪地看了兽瞳一眼,说:“我只是金丹期的修士,能不能飞升还不知道。” 兽瞳冷哼:“金丹期又如何,若是你得到虚天九鼎,可以直接凭此物进入仙界,何须再苦修,你那个来找我的师门长辈,不就是打着这样的好主意么?” 墨浔师叔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做了昆仑的叛徒? 裴练云眼帘微垂,想起了当年墨浔在她面前动手杀人的一幕。或许整个玉清宗,只有她知道,那位师叔透过斯文温和表象下,骨子里藏着的暴戾。后来每次见到他,她都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逐渐浓厚的“欲”。 仙修讲究清心寡欲,欲会让人执着,执着升为执念,执念起,魔道入,放不下,便会最终走向邪途。 她一直不明白墨浔的欲从何来,如今听兽瞳所言,他莫非是太过想要追寻力量? “你考虑得怎样?”兽瞳开始不耐烦的催促。 裴练云收回思绪,问:“去仙界真的能帮他?” 兽瞳想了想,回答:“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个可能,不过你也要明白一点,仙界并不是上界的全部,上界与人间分离之时,仙魔共存,并非净土,仙魔交战多年,你所谓的仙界,只是上界仙境而已,上界还有魔域众魔,到时候通过非常途径,飞升而去的到底是仙境还是魔域,我可说不准。” “你这样美貌的仙修落入那些魔头手里,连仙人都算不上的渺小实力,恐怕只能受他们……”兽瞳邪恶的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香}艳的场面。 它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袭上背脊,不由打了个寒颤。想起之前那人的恐怖,它又默默地收起了念想。 裴练云对它的话根本没注意听。 她正拍着东方叙的脸颊,一副要把他揍成猪头的凶狠,一边动手一边抱怨:“你师父我为了你都要升仙了,你欠我的,早晚给我还清,否则别想我放过你。” 第61章 跟兽瞳讲好了条件,裴练云手里一条红菱飞出,卷住地上的东方叙,再次将他背起来。少年的鬓发垂了几缕在她的脖颈边,她感觉有些痒痒的,侧脸一看,鼻尖正好擦过他的唇。 他的唇色还略显苍白,但是很软,裴练云心里又微微颤动,视线一时竟胶在他脸上,半晌没有移开。 “你要看还是要走?”化为人形的兽瞳站在裴练云身后。 都说妖物惑人,女妖妩媚,男妖俊朗。可眼前的妖帝完全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脸,像极了人类国度北方之地的汉子,粗眉大眼,厚唇挺鼻,粗犷憨厚,没有半点邪魅的气息。 可仔细看他那双和人类不相同的兽瞳便知道,里面情绪深不见底,奸诈深沉。 裴练云的视线从东方叙身上转移到妖帝身上,静静地看着。 妖帝眼睛一眯,粗大的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怎么?你也是以貌取人?” 客观说来,裴练云与他站在一起,反倒是一身红衣的她更像媚骨外露的妖魔一般。 看了许久,裴练云终于开口。 她话一出来,就让妖帝一口闷气梗在胸口。 “你是?”裴练云认真地看着对方问。 妖帝高傲地扬起了头,声音浑厚低沉:“我乃妖界之主,司纬。” 话音未落,他再次化身为巨大的妖兽,如洞穴中的巨大兽瞳充满压迫和震慑,紧盯着裴练云,张大的嘴发出震慑地咆哮。气浪将裴练云的衣衫掀起在空中凌乱摇摆。 咆哮归咆哮,妖帝司纬对裴练云并没有杀气。 眼前这女修他倒不是第一次见了,这几十年总能在妖兽谷看见她捣乱的身影,不过她还算知好歹,从来不会因为采集天地灵宝对小妖群赶尽杀绝,与昆仑山上大多数仙修比起来,裴练云算是他看得比较顺眼的一个。 裴练云淡定地将飞扬到面颊前的青丝给顺到脑后,点了点头。 “的确妖气是相同的。”她说。 司纬冷哼一声,重新化为人形。 化形的瞬间,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个冷眼绝美的女修刻板的表情里,突然多了一丝别样的神采。妖帝挑了挑眉,他觉得裴练云盯着他的目光充满了灼热的光华,简直如野狼一般,充满了……贪婪?不,是所求欲。 很快,裴练云用言语证实了他不是眼花。 “条件再加一个,你身上的衣物我要了。”裴练云的素手指向了妖帝。 “什么?”妖帝一瞪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类对他讨价还价。若不是这女修总算还能带自己去昆仑禁地,有点用处,他才懒得帮她的那几个所谓的同伴,现在她居然连他身上的衣物都要索要过去? “哼!这是你想要便能要的么?”妖帝司纬目光冷了下来。 人类果然贪欲无限。 裴练云偏了偏头:“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条件一个接一个,都答应的话,他妖帝的威严何在? 妖帝司纬还没开口冷声怒斥,却听裴练云补充问道。 “你穷得衣物都只有一件?” 妖帝司纬脚下一滑,身形差点没站稳。 他何时穷过? 不!问题不在这里。感觉他否认还是承认,似乎都讨不了什么好处,这女人的思维跟正常人不在一条线上。 于是他岔开了话题:“你一个仙修,要我的衣物有何用处?” “你身上的衣物,变大变小都可以穿,不是有隐形的附加功效,便是有……”裴练云摸了摸下巴,“自带伸缩拟态的功效,是加入了东海蓬莱的蒙鱼皮还是万青藤?” 她在玉清宗的古籍上见过,这两种东西除了炼器用来给修真者作为装备使用,还可以作为清神醒脑的丹药材料,可以巩固修真者的神魂。 现在东方叙总是动不动就昏迷,可不就缺这些么? 妖帝司纬闻言却是无语。 这女修眼光倒是毒辣,一眼瞅中了本质。他的衣物的确是这两件东西炼制而成,只不过这两件东西世间却再难寻得。 东海蓬莱自从修真界和上界分离之后,其中的妖兽灵兽尽数消失。如今所剩只有一滩死水,不管蒙鱼皮还是万青藤都是绝种。 他还没找她讨要身上那两件上古宝贝,万魔塔和古莲燃灯,她倒反而找他要东西来了。 不过他心思多,看了一眼裴练云背在背后的东方叙,想起这小子身上那股神秘的仙灵之气禁锢,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只要你助我拿到想要的,区区衣物算的了什么,若是我心情好,帮你炼制最极品的净灵丹救你这小情人都无妨。” 妖帝的话,裴练云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根本没注意到妖帝司纬话中的陷阱。 修仙之人虽可以彼此皆为道侣,漫漫大道上共同进退,但是他们从根本上是不可以动情的。 情之一字,往往与欲绑定。 欲念生,执念起,纵是那远在九十九天外的上界仙人,都有因此堕仙,万劫不复者,何况他们这些还未成道,努力修行的修真者。 妖帝司纬故意提东方叙是裴练云的小情人,就是让她在心里多埋下“情”的劣根。 可惜裴练云目前的关注的重点,完全在净灵丹几个字上面。 传说中的极品辅助丹药啊,裴练云手里都没有它的完整丹方,对于热衷于炼丹的她来说,完全是最大的诱惑。 没想到这个妖帝出手挺大方的,早知道她多敲诈一点好东西了。 裴练云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妖帝观她的表情,没明白裴练云真正叹气的原因,正得意自己又诓骗了一个人类,突然背脊那股恶寒感又来了。 “少说没用的废话!抓紧时间!”清冷的声音逼入了他的脑海。 他暗自摸了摸腰后的脊柱,半个多时辰前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他没忘记比裴练云先闯入自己这里来的那个恐怖的家伙,是怎样轻而易举地屠杀了他所有手下和护卫,折断了他体内精钢铜鼓般的筋骨。 在他和裴练云身后的隐藏洞穴里,里面还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无数尸块,血流成河,一切血腥都隐藏在了专门屏蔽气息的阵法内。 多少年没有过这样恐怖的存在了,抬手之间,数百妖王级别的妖兽就死伤一片。 想当初他被困妖兽谷,也耗尽了昆仑几个已经是渡劫期即将飞升的太上长老的力量,设了强大的阵法,才勉强留住了他和上百的护卫在这里,还仅仅只是困住,不能剿灭他们。甚至他还可以在妖兽谷内,借助虚天残卷的威能,对抗哀牢山当初的主人——活了上万年的老僵尸血轮法王。 可是这样的他,如今却不敢轻举妄动,妖兽谷里的大妖怪,除了那条龙,就只剩下他了。 若非如此,他堂堂妖族的掌控者,何必亲自来跟一个小小的仙修女人磨磨唧唧,还要亲自去昆仑走一趟。 “立刻……走。”妖帝司纬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但他的语气却不得不憋出一股温和的语态,以至于神态非常别扭。 他隐约感觉到,暗中胁迫他的那个人,绝对是向着裴练云的。否则不会专门强调他不准伤害裴练云的性命,还在他对裴练云暗使小手段时表现了不悦。 “他们还没到。”裴练云在等奚皓轩他们,她要把治疗伤势的水留给虞璟。 虞璟的父亲能不能挺过去,就靠这个了。 哪知道妖帝司纬深深地打量了裴练云几眼,不容拒绝地说:“你若是现在不行动,之前一切条件作废!我只答应给你,没有答应你等候!” 裴练云与妖帝司纬对视了许久,终于缓声道:“好,我跟你走,东西留下。” 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洞穴附近后,一抹白色的清影,淡如薄冰,无声无息地跟了去。 裴练云似有所察,神识往后一探,却什么都没发现。 “错觉吗?”她微微皱眉。 “应该就是这里了。”奚皓轩一边手臂毫无知觉地垂在身侧,他额角和垂着的手臂都是血,不断地往下淌,平素吊儿郎当的模样也没了,看起来极为狼狈。 之前他们一起陷入了血轮法王的迷雾,唯独裴练云与他们走散。迷雾中危机重重,险象环生,多亏了虞璟的各种法宝和他的灵活脑子,才能支持到血轮法王被人引开,妖帝司纬暗中使用能力帮他们脱离迷雾。 可惜刚离虎穴又入狼窝,迷雾之后的僵尸大军,无穷无尽,还有杀红了眼的妖兽们,简直是噩梦般的混战。 以奚皓轩的实力,要突出重围不难,可惜身边几人的修为太差,他不得不分了神保护他们,才落得如此狼狈。 旁边素心几人也不见得比他好,但之前在奚皓轩的保护下,至少还保留了一丝战力。 还是阿珠那率先发现了异样:“好重的血味!” 当然,她是比较兴奋:“好多的新鲜尸体,老娘我再也不用什么傀儡了!” 奚皓轩眉头微紧,他也感觉到了,前方隐约透出的血腥气味极为不正常,起码不亚于当初在那虚假堕仙墓地外围的尸山血海。 待到几人进入洞穴,皆是大吃一惊。 破碎的残肢、飞溅的血迹,到处都是,看得阿珠那心疼极了:“杀就杀了呗,碎尸的尼玛该千刀万剐啊!” 奚皓轩抿着唇,难得没有反驳阿珠那。 他敏锐的感觉到了裴练云残留的气息,甚至还有师叔墨浔的。 墨浔果然是…… “你们来看!”虞璟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奚皓轩的思绪。 原来在洞穴正中间,一个小巧的法阵内,放置了一个散发着清新味道的净白瓷瓶。 “生命之水。”奚皓轩拿到瓶子后,很快辨认出了里面的东西。 他取了一部分留下,剩下的全部给了虞璟:“拿去,救你父亲。” “可是她……”虞璟紧紧揣着瓶子,四处张望。 但是哪里都没有裴练云的丝毫踪迹。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目前我们无从得知。现在你我兵分两路,我去昆仑找各大门派太上长老禀报妖兽谷的情况。现在只有血轮法王和她的僵尸大军,希望那些整天闭关的老不死,看在魔尊没出手的份上,别当缩头乌龟。你就赶回神炼门,寻我宗主,救你父亲,务必探到内鬼的消息!” 虞璟听完奚皓轩的安排,整个人愣住了:“我父亲知道谁是内鬼?” 奚皓轩的目光凝起深意:“过去或许不知道,现在恐怕知道了。” 事不宜迟,几人趁着外围妖兽还在和僵尸大军对抗的当口,御剑冲出了妖兽谷。 素心跟在奚皓轩身边,问:“这么大范围的进攻,魔尊都不在,他真的渡劫失败死了吧?” 奚皓轩脑海里闪过东方叙的脸,静默一瞬,没有回答。 妖兽谷里妖帝的手下尽数被屠杀,这等实力,恐怕不是普通人能干得出来。奚皓轩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东方叙身上。 只是他不明白,如果真的是东方叙动手,东方叙既然恢复了这等实力,何必还在裴练云身边装弱,就为了玩玩如凡人的情爱游戏?他不觉得堂堂魔尊会为了这点乐趣,委曲求全。 以魔尊当初干脆利落杀上昆仑的作风来看,如果他真的那么想要裴练云,早抢走了。 他留在这里恐怕另有目地。 奚皓轩眸子一缩:“糟了!禁地!” 他一掌推向素心,语速又急又快:“你代我去向其他门派交代事情。” 素心还没反应过来:“你去哪里?” 奚皓轩往嘴里塞了把丹药,单手掐诀,速度加了三倍,瞬间从素心面前消失。 他用了禁咒,又是分神期的修为,哪里是素心追的上的。 素心愣在了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走。 只听一声佛号,她眼睛一亮,回头看去,立刻见到了师父。 “师父!”素心闪身过去,一个踉跄没有控制住飞行法器,扑在了玄空门主身上,狼狈地抱住了其腰部。 玄空门主慈眉善目,轻轻地抚摸了下素心的光脑袋:“如此伤心,莫不是你见到他了?” “他?”素心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忘记了师父吩咐的见妖帝的事情,只含着眼泪,“裴道友和我们失散了,生死未卜!奚道友突然丢下我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师父,妖兽谷里好多可怕的僵尸,跟我之前杀的不一样,我们要赶紧通知其他人!” 她一口气说完,却听玄空门主轻叹:“没有见到吗?罢了,你自出生便与他无缘,这也是命数。” 素心只感觉师父的手,缓缓地抚摸着自己,不知道为何,她困意就忍不住地袭上来。 玄空门主单手搂住昏迷过去的素心,眺望妖兽谷的方向,片刻,闭上了眼睛。 她长长的袖摆一挥,与素心瞬移消失。 从头到尾,玄空门主都没有提一句要去通知昆仑其他门派妖兽谷情况的话。 反倒是她自己,将素心送回玄空门的山门中后,利用无上神通,立刻封闭了玄空门的山门所在,将其隐藏在了昆仑深山之中,这才祭出飞行法器,往玉清宗的方向而去。 由玉清宗、沧溟宗和神炼门共同守护的秘境,入口知晓的人只有这三大势力的核心弟子。 每隔百年,秘境看守的势力改变,但是三大势力的宗门位置不变,所以三大势力中每一处都有一个秘密入口,可以直接通往秘境之中。 只不过轮到玉清宗管理的时候,沧溟宗和神炼门就需要封闭其两处入口罢了。 偏巧不巧,曾经作为玉清宗首席弟子的裴练云,被应元真人告知过入口,那时候,应元真人曾向几位长老推举过两人日后去秘境看管。 一个是奚皓轩。 另一个则是裴练云。 连传功长老墨浔都不能得知的入口,裴练云却被告知,可见当初宗门在她身上寄予的希望之大。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应元真人对于裴练云使用男修炉鼎并夺了炉鼎性命的事,越是耿耿于怀。 因此裴练云被妖帝司纬要求带其去秘境的时候,她根本不用费力就能找寻到准确入口。 秘境中封印着什么,多年来昆仑众人根本没有找出答案。 而妖帝司纬告诉了裴练云真相。 秘境之地,是堕仙墓地所在,这里存放着上界仙魔都觊觎的虚天九鼎。 昆仑众人无法探寻到秘密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开启墓地的钥匙。 但是现在钥匙都齐备了。 裴练云手里的古莲燃灯,也就是元明灯,以及万魔塔。 妖帝司纬手里的虚天残卷。 只要按照虚天残卷上面的方法,他们就能打开秘境中堕仙墓地的大门,进入埋葬上界扶皇上仙的宝地。 裴练云听着这一切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了之前和妖帝司纬对话的墨浔。 墨浔师叔便是从血轮法王嘴里知道了虚天九鼎这等宝物所在,所以为了追求力量,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吗? 她其实对虚天九鼎的厉害没有准确的概念。 只从妖帝嘴里得知一些零散的。比如封印过妖族九祖,还能直接把没有渡劫的修真者直接带入上界……听起来的确牛逼轰轰。 但是她心里想不明白的是,如此厉害的东西,甚至妖帝司纬说起来,是连上界仙魔都在觊觎的东西,拥有这等宝物的上仙,为何堕仙至凡间,还把这等宝物封印在实力不强的修真界多年? 更让她感觉奇怪的是,她的内心莫名的涌出了一股亲切和兴奋感,好像要去的地方是个让她兴奋不已的存在…… 可那里是墓地啊。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按了按胸口,轻拍胸膛中加速跳动的心。 玉清宗内几乎空无一人。 大多数去了神炼门支援,少部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玉清宗空荡荡的,各殿内炼丹的炉火还在熊熊燃烧,四处却悄无声息,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存在吞噬了全部生灵。 裴练云身后跟着妖帝司纬,一直走到玉清宗的天元殿门口。 妖帝司纬皱了眉:“这不是玉清宗和上界沟通的地方?的确这里有仙灵之气,不过比起真正仙人墓地的仙灵之气,差远了吧?” 虽然妖帝司纬对于玉清宗的内部熟悉程度让裴练云疑惑,但想起墨浔之前有做过交易,透露玉清宗一些内部消息,倒也不奇怪了。 “你该不是反悔,不愿意带我去真正的秘境?”妖帝司纬质疑的目光缠绕着裴练云。 以他对这些仙修的了解,这群家伙整天打着天道的名义,一个个摆出正气凛然,和妖魔势不两立的态度,仿佛那样就高出妖修魔修一等。一般的仙修,若不“堕落”,绝对不会和妖魔为伍。 殊不知,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有生命皆为平等,修道一途,魔妖仙方式不同罢了,没有谁高谁低之分。 至于正邪,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看立场了。 妖帝司纬见裴练云带他来这种完全就不像秘境入口的公开场所,想当然的认定了裴练云大约也是那群正义凛然的仙修之辈,怕是要生出什么变故了。 可惜碍于胁迫,他偏偏动不得这个一只手都可以捏死的小仙修。 急躁之下,妖帝司纬只有声音冷下来,提醒裴练云:“若是你不带我到真正的入口处,我放置在那里的生命之水,他们休想发现!” 只要他不遥控解除法阵的障眼法,就算奚皓轩他们进入洞穴,也没法看见他留在那里的东西。 面对妖帝司纬的质疑和威胁,裴练云也不多做解释。 她从来到天元殿前,第一件事就是将东方叙好好地安放在旁边。 目光稍微在东方叙脸上停留,她很容易就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和东方叙一起,被当做魔修要求进入天元殿内验明正身。 没想到这么快,她又回到这里了。 她修道多年,还没有如这两三个月来这般丰富的经历。心静如水的她,也在此时难免望着天元殿,心里感概万千。 “净灵丹,别忘记了。”裴练云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妖帝司纬,声线清冷如冰。 妖帝司纬不耐烦地道:“你先打开入口再说。” 裴练云轻轻击掌两声,淡淡地道:“不是已经在你眼前了吗?” 妖帝司纬陡然瞪大了眼睛,环顾骤然改变环境的四周:“你什么时候……” 雄伟的大殿渐渐模糊,四周升起了无数淡白色的雾气,潮湿清新。 雾气中的裴练云,一身红衣尤其醒目,如同一抹火红的剪影。 妖帝司纬看着前方发光处,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还算你识相。现在快祭出那两件东西!” 裴练云不为所动,静静地站着。 妖帝司纬微怔,稍后嘴角咧开了深意的笑容:“放心,我可没忘记约定。现在我已经打开了法阵,现在闯进去的小鬼们,八成发现了里面的生命之水。”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投影符篆,丢到了裴练云的手里。 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看见洞穴里奚皓轩他们的动向。不过裴练云并没有看,缓缓开口:“你忘记其他了。” “什么?”妖帝司纬拧眉。 “脱衣服。”裴练云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粗犷汉子。 为了不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裸奔进仙人墓的家伙,妖帝司纬在兑现条件的同时,变回了原形。 巨大的妖兽喷着粗气,站在裴练云身边耀武扬威。 裴练云却捧着衣物,松了口气地望向东方叙所在的方向,这次应该能治好他了吧。 这一眼看去,她心里却顿时揪紧了。 明明她把东方叙一起带进来的,现在周围哪里还有东方叙的身影? 从东方叙昏迷到她背着他这一路上,东方叙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可现在,不过眨眼之间,刚才还挺尸在地上躺着的东方叙就消失了,连气息都全无,没有留下半点,好像从来就没有跟着她一起来过这里一样。 裴练云愣住的瞬间,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突然从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腰部。 陌生的男人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裴练云手指刚刚一掐诀,无数薄如蝉翼的小刀就逼近了她,最近的一只,正对着她的瞳孔,不足一分距离。 如月光流泻的银色长发,从她身后垂落了几缕,贴在她脸颊边。 这武器,她在神炼门见过。 这银发,属于当时劫持她的那个可怕的男人。 “是你!”裴练云挣扎道。 可是她越是挣扎,那双手臂收拢越紧。 成熟低沉的男性嗓音冷笑:“找了多年,居然被这里的小小障眼法给骗了,还好有你,多谢。” 裴练云目光飘向妖帝司纬,对方没有半点相助的态度。 谁都不想即将在分享成功果实的瞬间,被另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给夺走。妖帝司纬的态度有些奇怪了。 其实妖帝司纬反倒是颇有兴致地看着裴练云受制于人,他与对面男人的认识,甚至看着对方怎样从装死状态变得生龙活虎。 他根本没打算帮裴练云。 那个暗中向着裴练云,一直挟持自己的家伙,见到裴练云如此被对待,难道还不出手? 等那两个家伙争斗起来,他坐收渔利就好了。 裴练云根本没心思接受什么道谢。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背后男人炙热的胸膛,他的手又开始不规矩的往上抚摸,不轻不重地捏住了她挺立的胸部。 裴练云闷哼一声,幽蓝色的火焰从她体表轰然炸开:“滚!” 然而这次,他没有松手,反而俯身轻咬住了她的耳垂,暧昧低笑:“师父确定要对弟子动手?” 第62章 裴练云第一次有了些恍惚的感觉。 两人隔得如此近,无论是声线还是体型,她都能确定对方根本不是东方叙。 东方叙比她高,也只高一点,这个男人的身体可以完全将她包容,宽阔高大。 东方叙的声线有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就算平时咬牙切齿的暧昧,也不及这样磁性低沉的嗓音。 更何况,东方叙那个来到昆仑才不过十几年的孩子,一只低等级的蛇妖都能要他半条命,几个外门的杂役都可以将他揍得奄奄一息,就算她教导得再好,十几年时间的修炼,怎么可能让他有那样的实力,在神炼门杀那么多人? 裴练云牙关一咬,火焰嗖地放出,逼退了身后的男人。 她眦目而向,对那男人冷声道:“谁是你师父!” 那人语气轻缓下来,带着一□□惑的妖邪:“这样可认得弟子?” 他在裴练云震惊的目光下,身体骤然迸出无数复杂的符咒,高大的身躯一分为二,东方叙少年的身板从他体内飘出,落于他身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裴练云的面色从没有如此丰富过。 东方叙每一步走来,都碎裂了她面部的寒冰,她的目光从震惊到呆滞最后凝起了一丝痛色。 裴练云在修炼一途上,本就聪颖,又博览群书。 昆仑典籍众多,在她曾经看过的古籍中,曾经记载过分神期的旁门修炼方式。 那是修真者为了快速提升到下一阶段,将体内元婴重新修炼出一具分体,在本体的帮助下,分体能最快速度达到本体的修为,这样分体和本体合二为一时,能更有把握达到合体期。 进入合体期后,那便距离渡劫期不远了。 这样的方式看似简单,其实风险极大。 要将元婴期修炼为分体,那等于将自己的元神重新凝练为普通的凡人。 本体可以随时守护在分体旁倒不用说,只是这种方式的本体,更多时间在沉睡,在那个期间,分体一旦因为各种境遇而亡,连带本体也会因为失去分体这个元神重伤,甚至死亡。 所以一般仙修不会采取这种激进类似赌博的方式修炼,只有向往力量的魔道中人才热衷于此。 裴练云和东方叙面对面,看着他不断走近,他没有多言,她心里也将事情理顺了个清楚。 自己这个总是让她不操心不断的徒弟,大概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东方叙以凡人体质进入昆仑,是虚假的开始。 昆仑中似乎有过传言,当初玄阴魔尊渡劫失败身陨。恐怕魔尊渡劫失败是真,身陨却没有,最多力量受损,境界一落千丈。他身为魔道之主,哀牢山的主人,身边尽是阴险狡诈之辈,若是知道他虚弱,怕是早就群起攻之,杀他夺宝,他才会隐藏了本体,以分体凡人资质的身份,潜伏到了昆仑。 这样隐藏身份的他,还是个昆仑小杂役的时候,为了保护她差点死去,让她不忍心之下收为弟子保护起来,恐怕是第二次的谎言。 没有什么比呆在一个曾经作为首席弟子,又力量强悍的她身边更为安全的了。 至少在她尽心尽力的照顾下,作为分体的东方叙平安地成长到现在,没有丝毫生命危险。 连同之前他昏迷受伤,也是谎言。 因为东方叙向她走过来后,没有丝毫停留,反而越过她而去,站在了妖帝司纬面前。 他摊开手,似笑非笑:“你是自己交出虚天残卷,还是让我杀了你再抢过来?” 妖帝司纬眯起眼,神色凝重。 挟持他的那个家伙,看来是没打算跟东方叙动手了。 他埋下巨大的兽头:“玄阴魔尊,若是百年之前我或许会惧怕你一二,如今你渡劫失败,分体而修,本体不过合体期,分体连分神期都未到,你以为我还会怕你?” 话音未落,他面前的东方叙突然消失。 妖帝司纬只觉得一股寒气凝在头顶,他神识一动,东方叙已经出现在他头顶上方。 轰然一声,巨大的兽头就被东方叙凌空而落的一只脚,轻而易举地踩进了坚实的白玉石板的地面,碎石屑四处飞溅。 东方叙神色平静,站在兽头顶上,嘴角弯起一抹残酷的笑意:“区区一个畜生,还真以为自己妖族之主?就算我实力未恢复,你一具被别人打残的身躯,有何资格与我叫嚣?” 裴练云觉得这样的东方叙极为陌生。 她见过他撒娇、无赖、偷懒甚至与她肌肤相亲,唯独没见过他目光残忍冷酷的一面。 犹豫片刻,她手里法诀一动,古莲燃灯祭出,火焰长蛇缠绕冲向东方叙。 东方叙抬手,两根手指按住了袭向她的火焰,手臂一动,火焰顿时消散在雾气里。他的声音穿透雾气,缥缈低沉:“师父要救他杀我?” 裴练云避开他的视线,冷声道:“你不是阿叙!” 说完,她又低声补充:“不准你假扮阿叙。” 冷不丁,她的一双手腕被人握住。抬眼间,东方叙已经从妖帝司纬头上,逼近了她面前。 东方叙轻轻揉捏着她如玉凝脂般的皓腕,鼻尖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目光带着一丝迷醉:“我是否假扮,师父的身体应该最清楚,你应该记得我的所有……” 裴练云反抗不了他的侵袭。 他搂紧她,吻她,缠绵辗转,体温和力度都是与她肌肤相亲时的熟悉感。 她祭出的古莲燃灯在她头顶上方悬空,微微颤抖,火焰颜色不断转变。 可最终,没有一丝有害的火焰从上至下,伤害到东方叙。 裴练云最终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于东方叙,她再也下不了狠手。伤他的身,会痛她的心。 那种懦弱和犹豫的感觉,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甚至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矛盾痛楚。 东方叙松开裴练云,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拭过她眼角溢出的水雾,他目光微微斜视,瞥见旁边跃起咆哮的妖帝司纬,神情不变,凝望着裴练云轻声道:“舍不得对我下手,师父就这么痛苦?” 眼泪都快出来了…… 巨大的妖兽凌空扑来,东方叙搂紧着失神的裴练云,头也没回,无数小刀又从迷雾中陡然出现,飞旋迎击。 待到裴练云终于从杂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乃是被耳边悲愤欲绝的野兽咆哮给唤醒。 东方叙微微回头,眉头紧蹙。 他手指一动,召回了武器。 对面地上躺着的,却不是如他所想的妖兽,而是一个穿着尼姑袍的老女人。 那女人什么时候冲进这里的,他都没有发现。 在他要切碎那只妖兽时,那女人却为那只妖兽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玄空门主?”裴练云还记得这个老尼姑。 她见东方叙抬手之间,似乎又要补刀,她顿时身形一转,挡在了老尼姑面前。 东方叙:“师父何时这般伟大,为别人舍生取义?” 裴练云的声音带起了疏离:“玄空门主帮过我。” 她是个有恩必还的人,虽然她并不明白玄空门主怎么和这只妖兽关系匪浅了。 东方叙要绕过裴练云动手,非常简单,以裴练云的修为,根本无法阻止他本体在这里的实力。 可是对上裴练云疏离冷然的目光,他莫名的心里抽疼了一下,抬高的手缓缓放下。 “谁死都一样,只要不是你。”他盯着裴练云弯起笑意。 裴练云根本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直接避开了他的视线,她现在心里太多想问他的,却一句也问不出口。 “怎么是你?怎是你?”妖兽气恼而悲愤地咆哮着。 玄空门主胸口鲜血喷涌而出,东方叙的刀刃切碎了她所有的经络和内脏,可她还是凝起一丝真元,缓缓地抬起了手,轻轻抚摸身边巨大的妖兽爪子:“司纬,我们最终见面了,你长得越来越大了……” 妖帝司纬在一道光芒中,重新化为人形,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没穿衣服,就这样裸着抱住了玄空门主,好半天才喃喃地叫了声:“师父……” 玄空门主心满意足地闭眼,全身凝起了所有的真元,让她的体貌发生了改变。 前一刻还是普通的老尼姑,如今却变成了如冰莲般的绝色美人。 妖帝司纬见她变化,顿时怒了:“你忒妈傻啊!有那力气保住你的元神啊!” “我只是……不想让你记得我最后……是那种丑样子。”玄空门主说半句都要吐几口鲜血和内脏的碎块出来,极为艰难。 妖帝司纬想也没想,直接划破自己的手腕,伤口按在玄空门主嘴边。滚烫炙热的妖血淌下,玄空门主却咬紧牙关,一点一滴都没有吞下。 她的固执,急坏了妖帝。 “喝下去!我的血能让你有更强的恢复能力!” 玄空门主始终拒绝,甚至凝出力量,为他修复伤口。 不忍她再乱用所剩不多的真元法力,妖帝司纬只得收回了手。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们人类修士!你这是何苦!” 听着跟前男人抱怨的话,玄空门主只是微微笑着,问了句:“我现在和你初见我时,长得一样吗?” 妖帝司纬冷哼一声,目光还是凝在了她的脸上。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玄空门主却似乎仍旧明白他的想法,轻笑着说:“你和几百年前不一样了……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的模样,小小的,毛茸茸的……” 她回忆着数百年前初见的一幕幕,收下他,教养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看着他化为人形时的喜悦,看着他那粗犷面目中藏不住的狡黠……都是那么的可爱。 还有他快被发现身份,离去与她告别的那一晚…… “都叫你别说话了!”妖帝司纬从自己的空间储物袋里拿出了大堆东西,到处翻找伤药。 玄空门主的气息却逐渐微弱了:“没用的……修为无法晋级……我的寿命本就到了尽头……有没有这伤……都是……” “闭嘴!” 妖帝司纬怒斥完,却在脑海里又回荡起玄空门主的声音。 “修道一途,必须心无旁鹫,从我动了情的那天,就知道了今天的结果。司纬,爱上弟子本就不合天理,何况你我还人妖殊途。当年你离去那时,我就算出你日后的生死劫数,特意在你身上留下了小半元神,以保障我能第一时间赶到为你挡下这劫数,能救你一命,也算圆满了你我多年的情谊。” 只有修真之人知道,分出元神跟在某人身上,可以随意随地不受限制地转移到对方身边,这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最直接的,便是消耗修真者最看重的寿元。 听完她的声音,妖帝司纬颤抖着唇,只咬牙说出一句:“你傻啊!就算你死了,那玄阴魔尊……那……他们又岂会放过我!” “我修道多年,不擅与人争斗,对于命数天理的预测,却是昆仑无人能及。司纬,只要我为你挡下这次,日后你不主动与对面两人为难,你便不用畏惧其他,有机会修成正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喜得仙缘,记得带上玄空门中,那个叫素心的弟子,就当是为了我……” 妖帝司纬说不上此时心里什么感觉。 数百年前,他为了打探虚天九鼎的所在位置,潜入昆仑,混进了玄空门中,被玄空门主收为弟子。虽然那女人是少有的绝色,但是他心不在美色上,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何况这个师父,道佛双修,性子绵软,又无比啰嗦,常常给他灌输什么人道善意。若不是为了他的目地,他早就忍不住一口把她吞了吃。 甚至在他身份要败露,逃离昆仑那天,他还恶趣味地占了她的身,毁了她的清白。 本来他以为,再见面,她必定是怨他的。 而他也应该与从前一样,对她的一切不耐烦。 可是没想到,如今他心里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有浓浓的不舍和痛楚,让他自己都不知所措起来。 这个傻仙修,在修真界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居然可以活这么久,果然是好运一直眷顾啊!可是为何现在,好运不再给她一次奇迹…… “裴练云……” 玄空门主突然唤住了裴练云。 裴练云:“门主有何要求?” 她看出玄空门主快要断气了。 “答应我,别伤着他。”玄空门主陡然睁开紧闭的双目,眸中居然五光十色流转,是她最后使用占卜之术时的异相,“作为报酬,最后赠你们几句话。仙域天火,虚天本源,念起念落,两不相欠!” 玄空门主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这样没了生息。 四周无比安静,裴练云直觉,玄空门主最后的占卜看见了什么,可是这似乎直白的话,听来却有些虚无缥缈,让人摸不着头脑。 上界仙域是什么模样,他们这等修真界的修士如何得知?虚天两字,似乎跟虚天残卷和九鼎都有关系,本源又是什么东西,两不相欠又是谁和谁? 若是在玄空门主断气的瞬间,他们可以拘留其魂魄,或许还能问得一二。 可惜妖帝司纬没有给人任何机会的,就直接留了玄空门主的魂魄,藏在了自己的体内。 若是想要再见玄空门主,恐怕得把这只妖兽剥皮掏心才行。 东方叙倒是想这么干,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玄空门那个不起眼的老尼姑,居然有占卜未来的逆天技能,如果为他所用,那么很多他想要知道的谜题,或许就有了答案。 裴练云自然阻止了东方叙的行为。 “我答应过她。” 裴练云只有这么一句话。 东方叙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冷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他自己都不察觉的宠溺。他转身眺望不远处发光的地方,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师父就祭出元明灯和万魔塔吧。趁着我还没改主意之前……” 裴练云来到这里,本来就做好了开启墓地大门的准备。 在她看来,堂堂上仙的墓地,不可能里面没有任何机关,就算进去了,也不见得安然无恙。所以哪怕背负着昆仑叛徒的罪名,她都带了妖帝前来。 可是现在让她开启墓地的,还有东方叙。 她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犹豫了。 转头看向东方叙,裴练云面无表情地问:“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她没问出口的是,你跟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我帮你打开墓地的这天吗? 第63章 东方叙活了很久。 不过从他有记忆开始,从未将任何人的看法和眼光放在心上。他是我行我素的人,修炼魔道也好,杀人也好,作恶也罢,随心所欲。 十多年前他渡劫失败,险些陨身于九天神雷劫之下,修炼分体,觊觎昆仑传说中的神器虚天九鼎,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恢复实力的途径。 裴练云的问题如果让从前的他回答,他会毫不犹豫地甩给她一个冰冷的回答。 是的。 从踏上昆仑的那天,他就盯上了裴练云。 东方叙知道玉清宗和其他两个宗门之间轮流看守禁地的隐秘,他也知道玉清宗的首席天才弟子裴练云肯定会成为门派里的重点培养对象,获得进入这禁地的诀窍,他甚至连投身玉清宗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因为这里有修真界最齐备的丹药,更有助于他恢复修为。 不管当初裴练云有没有被冤枉杀人,东方叙最后都会想办法找到途径,接近她,拜她为师,留在她身边伺机而动。 唯一的意外,就是那天夜里,他本体的伤势恶化,本来想要偷入玉清宗宗主的房间偷取上品灵丹来疗伤,却看见了被人下了药、妩媚娇艳的裴练云的身躯。 她意识不清,只靠本能抓紧了路过的他。 哀牢山魔修众多,为奴为炉鼎的女魔修更是多如牛毛,随便哪个都媚眼如丝,却从未让东方叙动心过。 他修魔的功法,至邪至阳,没有女人暖床比起有女人,更有助于他的修炼。 可是这样的他,在飞花流萤下,视线和月色一样,就在那瞬间,胶在了裴练云光洁的肌肤上。 她黑发如瀑,红衣似火,幽香缭绕,拨动了他沉寂多年的心弦。 他那一刻除了恢复伤势以外,多了一个念头。 得到她,占有她,在她的身体和灵魂上,都深深烙印下自己的影子。 那一晚他的本体没有用丹药,却借着占有她的身体,以双修的秘术,恢复了伤势。 本来对裴练云下药的几个玉清宗男修,眼巴巴的来分享果实的那刻,被东方叙本体和裴练云双修时的魔气侵蚀,经血和修为全数被吸入了东方叙的本体中。 东方叙本体的伤势因此稳定了下来。 裴练云却自此背上了借助双修的秘法,杀害同门的罪名。 看着她被师父责罚,看着她被同门羞辱,看着她因为修为被禁锢差点有生命危险时,东方叙顾不得自己的分体还没有半分修为,身体行动快于理智,挺身站出来挡在她的面前。 就算他再落魄,一天是他的女人,一辈子他就要捧她若宝。 或许从那时起,从东方叙的分体为了保护受罚的裴练云不被同门迫害差点丧命起,他的目地已经不是最初那样,跟在她身边,等着她打开墓地的那刻…… 所以面对裴练云的冷声质疑,东方叙可以否认,他不仅是要得到虚天九鼎,他更想得到她本人。 但他最后却只是微微垂了眼帘,唇边冷笑:“不然师父认为还有什么原因?” “啪!” 清脆的巴掌,准确地甩在了东方叙的脸上。 东方叙没有半分躲闪,硬着脖子受了。 裴练云的手都打疼了,她看着东方叙俊美的脸庞上留下的红掌印,目光冷了下来:“你敢骗我!” 东方叙却一把抓住她僵在半空的手,手指按住她光洁的皓腕,干脆利落地将她的掌心按在了他的唇边。 裴练云眸子一紧。 她打人之后,火辣辣发烫的掌心,被他湿漉漉的舌尖轻轻舔舐。 他的眼睛里凝着危险而侵略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用力抽手,他的力度却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他挨了打,却下意识地想问她,手疼不疼。不过话在嘴巴转了一圈,出口却是:“弟子就骗你了,师父要□□两刀泄愤么?” 东方叙说这话时,脑海里又莫名地浮现出在龙三公主幻境里看见的那一幕。 尖刀寒光闪闪地透胸而过,那种痛楚,他仿佛身临其境。幻境中的裴练云平静而背叛的眼神,更是让他堵着一口闷气。 而此刻,裴练云冷怒之下,丝毫拿他没有办法。好像多年前的境况,对调了身份,他的心底顿时有一股扬眉吐气的痛快感觉。 他甚至有点恶趣味地享受着,裴练云冷眼怒瞪的娇媚感。 这样的师父,看起来也是如此迷人。 东方叙盯着她的表情变化,目光又是痴了。 裴练云挣扎不开他,心里哪里还有半点顾及,怒形于色,红唇轻启,法诀出口,那万魔塔也从她意识海中飞出。 “既然想进去找死,我不拦你!” 东方叙似笑非笑:“师父这是担心我?” 裴练云还在和他的手较劲,口气也变得不耐烦:“我担心自己被你拖累死!” 东方叙视线飘向裴练云身后的本体,本体和分体心灵相通,直接大手一伸,拦腰将裴练云扛了起来。 “师父要是有半点怕死,多珍惜自己生命一点,弟子平日就不用那么苦恼了。” 东方叙直接点出了裴练云的口是心非,惹得裴练云柳眉倒竖,怒呼他的名字:“东方叙!” “弟子在。”他懒懒地答。 “唔……”裴练云接下来的话,都被东方叙的本体侧头,用唇堵住了。 东方叙浅笑着,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亲吻裴练云的愉悦,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唇边,缓缓说道:“来日方长,其他我们日后再说,这雾气师父还是不要大口吸入得好。” 元明灯和万魔塔同时出现后,周围的雾气顿时发生了质的变化。 开始如雾气海般的环境,渐渐稀薄。 原本分离两部分的元明灯和万魔塔,突然彼此相对旋转起来。 不过眨眼之间,元明灯就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了万魔塔的最高处。 耀眼的白光如瀑倾泻,巍峨霸气的塔身,渐渐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如水波荡漾的结界,发出微微的嗡鸣。 东方叙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妖帝司纬身上:“不动手了?” 妖帝司纬手里还抱着玄空门主的尸体,他对着死去的女人,已经发呆了许久。 直到东方叙唤他,他才抬头,视线中颇有敌意。 东方叙从一开始就没畏惧过这只妖兽,此刻冷笑道:“血祭的尸首再不用,可就浪费了。” 妖帝司纬兽瞳一缩:“你如何知道?” “猜的。”东方叙淡淡地道。 他说完,伸手抚摸着还在自己本体肩头挣扎的裴练云的脸颊,动作轻缓:“若不是你对我师父露出了杀意,我也不至于提前暴露自己,惹得她又不开心了,你看我脸上,还挨了她一巴掌,真疼啊……” 妖帝司纬心里暗骂活该,堂堂魔尊伸着脖子给女人打脸,这不是自找虐么? 可他看见东方叙似乎乐在其中的表情,只觉得暗骂的话都别扭起来。 思绪之间,东方叙迈步往这边缓步走来。 “我再说一遍,血凉了可不好用了,别逼我割开你的脖子,重新换个血祭的对象。” 东方叙的威胁,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生死环组成的无数刀刃,嚣张地将这只妖兽给团团包围,仿佛染了毒的寒光刀芒,一点点地逼入了他的表皮。妖帝司纬纵然再不甘心,也知道如今的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否则玄空门主也不至于以她的死,来换取他活的机会。 复杂的情绪中,妖帝司纬终于祭出了藏了多年的虚天残卷。 这东西在无数年前,曾经抵挡过万年老僵尸血轮法王的进攻。 如今它从妖帝司纬体内安静飞出,单纯的只是一张柔软兽皮,半点都看不出是那样具有威能的东西。 东方叙的目光也有些疑惑。 相比裴练云那两件看起来就气势十足的宝物,妖帝司纬这个,简直就像是劣质伪造品。 妖帝司纬最后深深地看了地上的玄空门主的尸体,一咬牙,兽皮在他的神识驱动下,嗖地一声,包裹住了玄空门主的身体。 异变就在这时发生了。 刚才还如同世间最普通的兽皮,沾染活人鲜血的瞬间,陡然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凶煞之气。 兽皮突然变得有生命一样,紧紧地缠住玄空门主的尸体,不断蠕动。 裴练云正对着这一幕,向来平静的她,也突然胃里不断翻腾,几次欲吐。 刚才还温热的身体,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居然被一张兽皮啃得千疮百孔,就像是被无数白蚁蛀空的腐烂木头,还发出阵阵恶臭味。 联想东方叙说的话,裴练云不难推断出,妖帝司纬带着她,最后要做的事情,恐怕就是让这张兽皮也像这样吃掉她。 如此看来,东方叙突兀地表露身份,难道是为了保护她? 裴练云想起东方叙冷嘲的笑,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马上被她压了下去。 东方叙来到昆仑的目地,就是为了这秘境中潜藏的墓地,为的是墓地中存放的仙器——虚天九鼎。 现在,随着兽皮卷轴“饱餐一顿”,它开始缓缓往那处波动的结界飘去,最后啪叽一声,紧紧地粘连在上面。 青色的兽皮缓缓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的背后,是一扇花纹古朴简单的石门。 妖帝司纬目光残留了一丝哀恸,伸手紧紧地按住了怀里的玄空门主的魂魄,再次抬头,眼神已经无比炙热地盯着那石门:“打开它,里面就是扶皇上仙的墓地了!” 不用他感概,东方叙直接先他一步,带着裴练云踏了进去。 这是裴练云第一次真正进入仙人的墓地。 末法时代结束后,修真界产生,虽然上界和修真界泾渭分明,但是仍旧有许多上古修真时代的大能墓地还留在修真界。 不管是仙修之地昆仑,还是魔修之地哀牢山,所有修士在漫长的修道生涯里,只要遇见这些大能的墓地开启,都会赌上性命去探寻一次。 成功进入又出来者,身上获得莫大的机缘,很快就境界提升,飞升上界。 而更多的是进入后再也回不来的人。 所有这些大能的墓地,不管是仙修的还是魔修的,甚至是上古神魔的,都有同样的特点,它们里面是小洞天世界,是大能们用无上法力开辟的另外的空间,里面潜藏了各种危险。 有大能们生前驱使的凶兽,有大能们死前留下的复杂法阵幻境,有大能们的一丝靠吞噬活物残存的元神意识…… 种种危机,数之不尽,已经变成修真界内无数精彩绝伦的传闻,广泛流传。 裴练云就是听着奚皓轩给她讲着这样的故事,慢慢成长大的。 对于她来说,修士大能的墓地尚且如此危险,更不要说是一个从上界堕仙至修真界的真正仙人的墓地。 可当她被东方叙带进这里后,事实和她想象却完全不一样。 扶皇上仙的墓地,从进入后,根本没有半点危险。 这里的确是纯粹的仙人墓地,里面仙灵之气的浓厚,简直到了几乎成液态的状态。 只走了一会儿,她和东方叙的身上就沾满了仙灵之气凝结的水珠。 水珠隐约带着异常的香甜,裴练云心智坚定,也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头舔舐。 不过东方叙很快制止了她:“师父不想爆体而亡的话,最好别把那些水珠吞进肚子。” 裴练云醒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仙灵之气不是他们这些还未渡劫的修真者可以直接炼化的。 可是她想舔舐的时候,为何就忘了这点? 看起来一片平和,没有任何危险生物也没有任何危险阵法的墓地,似乎有种异样的不平静。 可是这处墓地洞天,比裴练云想象中小太多了。 不过半个时辰,东方叙就带着她将这里走了个遍。 这里是个四四方方的环境,洞天的边缘,是一片看不进尽头的黑暗深渊,这让裴练云想起在古蘭城中进入的墓地外围。不知道黑暗中那条骨龙是否还在,是否还变幻着虚幻之境来迷惑不知好歹闯入的人。 在他们的头顶上,是永远散不开的迷雾,隐约透着柔和的光亮。让他们可以轻松看清楚,从进那道门开始,后面就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面亭台阁楼精妙绝伦,或许曾经是奇花异草的植物,已经在不知道多少年月的时间里,化为道道粉尘,散落在长廊的石阶边缘,留下枯藤干裂的痕迹。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一处仙人墓地的洞天,光从环境来看,简直和凡人世界中的达官贵人居所没什么两样。 这里没有传说中大能们抬手就可以搭建的巍峨宫殿,没有什么厉害的守卫傀儡,更没有功法丹药。 不管他们走了几遍,都是简简单单的院子,甚至后进来的妖帝司纬也是带着惊讶和他们错身而过,四处探寻的结果,与他们无异。 感觉这里好像不是墓地,而是一个主人离去许久的荒废之地。 东方叙的眼神里也带起了明显的失望。 别说虚天九鼎了,这里根本连颗像样的丹药都没有。 他算是观察细致,可结论更为无聊。 这里唯一有的,是很多房间里的小物件。 物件的主人,明显是个女子。 大到屏风小到胭脂水粉,每个房间里都有无数套。还有那些挂在衣橱里的衣物,从女童髫年时期到豆蔻的都有,各种尺寸,每一件都漂亮精致。 虽说这些衣物上明显散发着法宝的气息,是真正的仙家之物,但是对于男修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东方叙倒是起了给裴练云留两件的心思,但裴练云的身材太过高挑丰满,她成熟诱惑的女性身体,相对这些明显是少女才能穿的衣物,根本尺寸不符。 而不是真正的仙人的话,想要随意修改衣物的尺寸,根本不可能。 “这仙人倒是跟师父喜好相似,到处都是一片绯红。” 东方叙手指托起又一件粉红色的缎衫,有些兴趣缺缺地说道。 如他所言,房间主人的衣物,倒真是清一色的红色系。粉红、紫红、玫红、火红……全是色彩艳丽的衣物,丝毫不像传说中清心寡欲的仙人。 裴练云也难得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忘记自己前一刻还在怒瞪东方叙,转头问东方叙,神情终于有点小激动:“龙三公主曾说我是这个扶皇上仙,莫不是真的?” 难得这世间还有与她品味如此相近的人。 东方叙轻飘飘地瞄了她一眼:“师父想多了。” 裴练云一脸正色:“万一我是呢?” “人死成鬼,仙死成什么,师父知道么?”东方叙淡淡地问。 裴练云终于想起在古籍上看见的描述。 仙陨,化为精魄,归于天道。 “仙人的确有转世重生者,除非那是他们为了渡过自身劫数,而刻意安排的元神重修。真正身死者,消亡于天地间,更何况这种堕仙,早从他离开上界起,便烟消云散了。”东方叙手指向庭院中的迷雾,“或许那些便是他的尸体……” 难怪东方叙不让她吸入太多,虽然雾气感觉无害,但是想起等于把别人的碎尸块呼吸进体内,倒是的确有些恶心。 裴练云顿时也没了兴趣。 这种被传了千万年的宝藏,真正露出它的面目时,居然普通得完全没有半点惊喜,相对的让人失望越大。 东方叙伸手拿捏了一把精细的梳子,递给裴练云:“师父若是不信,可以触碰,如你真是仙人,说不准还能与上面残存的记忆共鸣。” 裴练云随手一摆,指尖碰到了梳子:“不用……”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突然凝住。 一股异样的电流从梳子上窜起,冲入了她的脑海。 她的眼睛带起了迷雾,瞬间失去了神采,机械麻木。 东方叙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脸,使劲捏了捏。 “师父。” 东方叙一愣,他还没开口唤她。 很快,他再次听到她嘴里喃喃出声,却又清晰地吐出这个词。 原来是裴练云在叫“师父”。 裴练云的视野里,房间里不再是空无一人,罗帐纱幔,丹炉飘香,一身白衣的男人斜靠在榻上,轻抚着身边侧睡的小姑娘。 他的手指插入女孩的发间,轻轻地梳理着,另一只手把玩着那只梳子。 小姑娘睡着了也叫着师父,如小兽般亲密依赖。 这简单相处的一幕,别人看来或许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在裴练云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庞时,惊得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揣紧,又狠狠地捏了一把。 那人的模样,分明就是墨浔,神态眉眼,没有丝毫区别。 第64章 裴练云时常记性不好,特别是记住别人模样的方面。 在玉清宗,她记得最清楚的三个人,一个是师父应元真人,一个是言传身教的大师兄奚皓轩,剩下那个便是墨浔了。 从她幼时初见墨浔,她便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以至于她明明不怎么待见他,偏就将他的神态模样记得分明,俗气一点说,不管墨浔换成什么身份,化成灰她都能把他辨认出来。 此时眼前所见的一幕幕,心里明知道是幻境,但她还是微微颤抖,梳子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东方叙察言观色,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立刻搂住了她。 他身上的温暖,让裴练云平静下来。 东方叙轻拍她的后背:“师父可是看见了什么?” 见裴练云还有些处于恍惚的状态,他便柔声诱导:“都是假的,没什么可怕。” 裴练云缓缓转过头,迎面是少年亮若繁星的黑色眼眸,她倒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唯独声线有些颤:“大千世界,相似者岂止一二,没什么。” 东方叙心思深沉,转眼间就从她的话语里摸出了些门道,微眯眼睛:“看见玉清宗的人?” 裴练云没有否认,不过气息逐渐平稳了。 东方叙眼神一动,本体上前,直接抱起了裴练云,让她舒服地靠在房间里的软榻上。他侧身在她旁边坐下,抬手就拉开了她的发带,捧着她的青丝,轻轻梳理着:“若这里真是堕仙墓地,怕是太过平静了。你所见的未必是假,但也不一定是真。那墨浔半点仙根都没有,不可能是上界仙人转世。” 裴练云微微瞪眼,满眼疑惑。 东方叙浅笑,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背对自己:“师父能记得的人几个指头都数的过来。若你看见的是那老道士,那声师父不会叫得如此迟疑;若是你看见的是奚皓轩,八成又要兴致勃勃地去找他;唯独那墨浔,你向来不待见,才会这般表情。” 他算是知她甚深,连她的任何细微反应都了若指掌。 裴练云感觉到他不急不缓地给她按摩,指尖从后颈沿着她的后背一路往下。他这般不着急的态度,也让她越发平静:“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不是来找东西的么?” 东方叙笑着,轻松地压住要翻身起来的她:“弟子服侍师父,怎么能算浪费时间?” 他态度极好,动作却是不容置疑的强势,旁边的本体直接抱了裴练云的脚在怀里,更是让她动弹不得。 “何况本来觉得这里无趣,倒是师父的反应,让我的期待多了几分。”东方叙轻笑补充道。 若是半点异象都无,这里完全是个死地的话,东方叙或许真的打算直接拐了裴练云回哀牢山了。 但裴练云刚才的反应甚是奇怪,东方叙本来已经对这里有虚天九鼎不抱希望,这时却心里有所打算起来。 裴练云无法从他手下挣脱,干脆的眼睛一闭,一副准备就这么睡着的表情。 东方叙却并不如她所愿,手指在她腰间某处按了按,痒得她左右翻滚。 他适可而止,状似不经意地问:“师父还没跟我说过墨浔的事。” 裴练云一边松口气,一边说:“说什么事?” 东方叙又按又摸,享受着手指下的细滑:“比如他怎么认识你,怎么把你带回昆仑,又是怎么招了你的厌。” 裴练云平日和东方叙相处,功法都教的少,何况说这些前尘往事。 可此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刚刚看见的一幕在裴练云的脑海里深深扎根,无法挥去。她伏在床榻上,眸子带起了回忆:“那时候一群人杀了我全家,墨浔又杀了他们,自然看见我家唯一剩下的我。” 东方叙从鬼萧那里调查知道,血轮法王曾经派了无数小魔头灭了裴家,这么说来,墨浔便是那时候见到裴练云的? 他点了点头:“原来还是师父的恩人。” 说完,他目中带有深意地问:“那古蘭城内几乎是魔道散修,邪派妖魔居多,所谓的修仙正统从来不屑驻足,墨浔为何到了师父家中?” 裴练云哪里是想那么多的人,直接一句话:“他闲的。” 东方叙又问:“师父从未怀疑过,你或许是我魔道中人的后代?” 裴练云眨了眨眼:“这很重要?” 她这话倒是把东方叙问住了。若是排开仙魔势不两立说来,是何人后代这点的确于修真者来说并不重要。 漫长的修真岁月里,魔道中人的后代转修仙道飞升的不少,修仙者堕魔的也很多。 正邪一念间,界限并不那么分明。 裴练云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想活着,我学了修仙的功法,就可以活下去。” 东方叙静默一瞬,说:“原来师父知道你家人的身份。” 裴练云倒是坦白:“我记性不好,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不过我看着家里院子里的紫金花从红色变成黑色,看了快十次,离开古蘭城的时候,大概也有十来岁了。我又不傻,他们做什么我都看在眼里,杀人放血的事情没少做。不过没人问过我,我干嘛主动提起?” 这也难怪裴练云行事从来和仙修格格不入,从她童年记事起,身边便围绕着一群修魔者,难免受其影响。 东方叙心里莫名的一喜,她刚才也只是恼他骗她,并不恼他是魔修,看来要她接受一个魔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提起过去,裴练云又觉得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的模糊了,眼眸中追忆和疑惑交替。 她的声线也低了下去:“何况……我连我娘的模样都记不得。就好像在做梦,想起一个片段,很快就会全部忘记,最后我都分不清我到底是哪里的人,我在哪里生活过。墨师叔他……或许是我生活在那里的唯一证明。” 东方叙听着她的自语,神情微凝,强大的神识已经感觉到这墓地中的某些变化。 以不变应万变,他反而认真地跟裴练云聊起天来。 “可惜他最后还是惹恼了师父。”东方叙手指玩着裴练云的头发,一圈圈地将青丝缠绕在自己指尖。 裴练云摇头:“我不恼他,只是觉得他可怕。”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妖帝司纬的巨大野兽身体,都是面不改色。东方叙对于她口中的“怕”,略微惊讶。 “师父怕他?他的修为,还不及应元真人那老头。” 难怪她刚才身体发抖,碰触的梳子都扔了出去。 裴练云埋头,眼帘微垂:“他会伤害你身边的人,在你防不胜防的时候……” 东方叙挑眉:“伤害你身边的人?” 裴练云沉默,没有应答。 在昆仑玉清宗里,所有对她好的,除了奚皓轩,最后都没了。小杂役,灵兽,说过几句话的同门……只要是活物,最后都会死在墨浔手里。 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墨浔有异,除了她。 有时候她会想,既然注定要让她与孤独相伴,墨浔当初又为何救她? 东方叙伸手抬起裴练云的下巴,逼视她的眼睛:“大概是为了保住你身上的秘密。” 从古蘭城开始,他对裴练云的身份就有所怀疑。 鬼萧调查裴练云过往的结果里,提到过一个女人,东方叙对那个女人有些印象。 数百年前那女人来到哀牢山的时候,是被朴阳子带来的。 朴阳子是哀牢山有名的色|魔,精修阴阳之道。他炉鼎无数,收下的弟子通常也做了暖床的道具。之所以是道具,便是他所有女弟子都被他强行剥夺了生育能力,入他门下者,一生都不可能孕育后代。 那女人之所以让魔尊的他有过印象,是因为她来到哀牢山后不久,就杀掉了朴阳子。 当时那女人的弑师行为,还在哀牢山引起了轰动。 东方叙记得那时候他没有处罚她,反而还给了她一件法宝奖励。 倒不是他作为魔修鼓励这种弑师的行为,单纯有点厌烦朴阳子天天带着一群女人在哀牢山上咿咿呀呀的乱搞,觉得碍眼想收拾那家伙罢了。 因为他的纵容,弑师的女人才能继续在哀牢山活着,只不过小惩大诫,关在了幽冥地牢中而已。 其后不久,昆仑玉清宗大弟子奚皓轩闯入哀牢山,意图救走那女人。东方叙才知道那女人原本不过是太傅府内的凡人小姐,家族变故,复仇入魔。他活了许久,见过形形□□的魔道中人,更见过各种修魔的理由,这种因复仇堕入魔道的,实在太过寻常,对他来说见怪不怪了。 所以之后那女人的突然失踪,也没有引起他的察觉,对东方叙而言,一个连大魔头都不是的魔修,失踪就失踪了,他根本懒得管。 没想到百年之后,那女人居然会被血轮法王的人追杀身亡。 知道是血轮法王动手的时候,东方叙心里就有了些想法。 血轮法王这只老僵尸,从末法时代活到现在,知道很多修真界闻所未闻的秘闻,东方叙相信,只要她动手,绝对有足够的理由。 鬼萧说过,那女人以裴府的主母自居,带一幼女在身边,那孩子定是裴练云无疑。 但作为朴阳子曾经的炉鼎,东方叙知道她绝对生不出裴练云这样的女儿。 更何况就算那女人的姿色中上,也算是极美了,可比起裴练云,简直是天壤之别,就凭外形都不太可能有血缘关系。 而除了血轮法王之外,昆仑的人居然也找上了古蘭城,还带走了裴练云。 东方叙带着裴练云在这堕仙墓地里逛了几圈,他什么都没感觉到,裴练云却可以仅仅凭触碰一把梳子,就看见了某些景象。 他再联想起玄空门主的占卜能力,不难推测,昆仑仙修的占卜预测水平。当初墨浔在古蘭城寻到裴练云,如果不是别的原因,怕是受了某种指点,特地找上门去。 整个事件,在东方叙心里逐渐有了清晰的脉络。 玉清宗的人受到了某种指点,派墨浔独自寻到古蘭城,带走了裴练云。而为了不暴露她身上的某种秘密,他们甚至不让她身边接近太多人。那个秘密必定和这堕仙墓地的秘境有关,所以才能允许同样知道秘境入口的奚皓轩和裴练云交往密切。 至于作为裴练云徒弟的他,多年来面临的各种性命危机,怕也是他们为了清除她身边的人的手段,若非他堂堂魔尊本体暗中护着,也就如裴练云所言,成为她身边死去的故人中的一位了。 而同样的,血轮法王也知道某些内情,当初才想抢走裴练云,可惜她晚了一步。 东方叙觉得这中间漏了什么。 比如裴练云从哪里来的,为何又被哀牢山的逃狱女人养在身边。那个女人心狠手辣,居然会为了不是亲生的女儿而拼了性命…… 种种古怪,东方叙来不及细想。 听到他说秘密的时候,裴练云拉住了他的衣衫,问:“我有什么秘密?” 东方叙吻了下她的脸颊,眯起眼睛:“怕是……” 他语气一顿,浑身温和的气场陡然变得冷厉。 将裴练云放在床榻上起,他的手就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身体,或轻或重的给她按着。 可就在瞬间,他手下一空,只留一道裴练云的残影,手指直接按在了床榻的软垫子上。 “看来你偏好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东方叙转头,语调冷怒。 裴练云也略微惊讶。 她刚刚还被东方叙压制在床榻上,怎么转眼就被另外的人给抱在了怀里。她仰头望着抱着她的男人,只见其白衣胜雪,风姿若仙,墨色长发被玉冠高束,垂一缕在他颈边,这不是墨浔还是谁? 第65章 “阿绯,你真让我好找啊。”墨浔抱着裴练云,浅笑起来,黑色的眸子好像泼了层浓墨,化都化不开的幽深。 裴练云不言不语,瞪着他。 她本来就是金丹期修为,全身真元都凝聚在那颗小小的金丹里,没有碎丹成婴之前,没有第二个元神可以使用。 而此刻,墨浔温和的抱着她,他的真元却透过两人的肢体接触,无声无息、凶暴地逼入了她的体内,只要她敢轻举妄动,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捏碎她的金丹。 裴练云从来不是以身犯险的人,没有绝对的把握前,她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墨浔就这样看着裴练云轻笑着,完全不受旁边东方叙的杀气影响。 事实上,东方叙从裴练云莫名被带离就直接攻击过墨浔。 他的飞刀是从幼年起就一直存在体内的不知名法宝,这么多年来,不管是修仙者还是修魔者甚至是遗落在修真界的远古大妖,没有谁可以挡住他的刀。 小小的刀刃,几乎可以穿透所有的法阵结界。 可是却无法刺入墨浔的身体。 准确的说,刀所击中的,就像是镜花水月,丝毫不真实。 东方叙试了几次,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平静地收回了武器,站定,看着墨浔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冷笑:“原来如此。” 墨浔悠然地看了一眼东方叙:“哦?你知道?” 东方叙双指并于唇边,一句最简单的风系法诀,整个房间平底卷起狂风,掀飞了裴练云的衣裙,也掀开了墨浔的衣袖。 墨浔一只手托抱着裴练云,而另一只手则藏在袖子里。 在袖子里的那只手,五指正在快递掐动,速度之快,一眼望去,居然连其轨迹都看不清,整只手都化作了一道残影。 东方叙紧盯着墨浔的手:“我所见到的你,并非你真正所在的位置。” 墨浔道:“没错,这里的任何东西,只要我心念一动,就可以转移到我想它在的地方,不管你有多厉害,打不中没有任何意义。” 东方叙微抿唇,改法宝攻击为法术,挥手之间,无数冤魂炼化的黑色雾气,轻而易举地将整个房间包围起来。 他做魔尊多年,岂止有生死环一种法宝攻击手段。这无数冤魂乃多年来死在他手里的残魂,每一个都是炼化过的魔物怨灵,它们发出尖锐的厉啸,带有极强的腐蚀。 黑雾所过之处,哪怕是房间内的仙家摆设,表面都带上了一层腐烂的油腻污秽,纱幔之类的东西,直接破损出一个个洞。 “难怪上界不收你,凭你还未渡劫的力量,都可以修炼到破损仙物的地步,我还是小瞧你了。”墨浔却只是看着东方叙笑,根本没有任何和其正面冲突的打算。 施术转瞬间,东方叙心里了然,五指缓缓合拢,怨灵如风飘散,室内很快一片清净。 若是单纯躲避生死环那样的物理攻击,只需要移动自己的方位即可。 可若是躲避满屋子的怨气,不管怎样移动方位,都不可能。 只有一种情况……这里的某种禁制启动用来抵挡住了那些无孔不入的怨气。 但仙人已逝,这种不是踏入墓地就有的禁制,又是何人启用的? 东方叙抬眸,缓缓地问:“上古仙人墓地,存在修真界的有三种。一种以法阵封闭,独留一扇生门,入墓地者,危险还是福报,各安天命;另一种以异兽镇之,入墓地者除非实力强于异兽,否则死路一条,第三种,墓为精魄,如活物般可操控,得墓灵者,得墓地。这扶皇上仙墓地,是哪种?” 墨浔反问:“你说呢?” 东方叙不答,又问:“仙人墓地的控制手法,你如何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没资格知道。”墨浔话毕,手里的动作骤然停住。 东方叙看见半空中裂开了一条虚无可怖的黑色狭长缝隙。 缝隙之中,缓缓地滑出一把长剑,剑身通体透明,仿若世间最纯净的水晶。 墨浔有些怀念地伸手,轻轻抚摸悬浮的剑身,然后俯头,下巴亲昵地蹭了蹭裴练云的额头,柔声道:“阿绯会帮我的吧?” 裴练云心下几转,感觉金丹上的压迫力少了,这才开口,面无表情地冷声道:“你不是墨师叔。” 墨浔笑了笑:“阿绯真是无情,忘记谁把你带回昆仑的,谁又帮你屡次给要杀你的宗主求情。” 裴练云道:“你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 对之前的墨浔,裴练云只是觉得不愿靠近,免得那人又背着她做一些对她身边的人不利的事情。 而现在这位,裴练云对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讨厌、抗拒…… 就像她通过梳子看见那一幕时,有种发自内心的恶心感。 墨浔的笑容收敛,表情渐渐冷凝。 他手臂用力,轻松就将裴练云举高,放置在与那把长剑平行的位置。 “哀牢山的魔头,虽然你活的时间很长,但也敌不过这天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和你的本体再次融合,你以为你施加的那些禁咒,还能有用?”墨浔的声线飘忽阴冷,“你很聪明,以禁咒隐藏本体,让天劫的劫云找不到他,以分体修炼仙法,冲淡身上的魔气,大概是试图降低天劫对你的威慑。可是,你似乎忘了一点,这片小世界中,现在是我做主,我想让什么东西消失,它就必须消失。” 墨浔手指一动,刚才还遮掩几人的房顶瞬间消失。 东方叙冷肃地盯着上空逐渐累积的云层,表情凝重。 墨浔半带威胁地笑着:“单凭我现在的身体力量,我承认打不过你,但我并不需要亲自收拾你,就像这样,我只要让你暴露在劫云之下,呵呵……” 裴练云也望向了天空。 本来雾气浓厚的这个空间,突兀地累积了大量翻滚的云层,有些云的颜色几乎逼近了紫黑色,压迫力十足。翻滚的电光如同在云层里畅游的蛟龙,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骇人声响。 她一回头,对上墨浔的眼睛:“放了他。” 墨浔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是什么身份跟我无关,我一天是他师父,就对他有责任。”裴练云神色一凛,“你不是要我帮你?那就别动他!” 墨浔点头:“只要阿绯肯帮我,我自然不会让劫云降下。九天神雷劫是天地法则,这墓地不见得能扛住,真要毁了这里,我倒是舍不得了。” 裴练云看着前方的长剑,平静地问:“这东西是来杀我的吗?” 墨浔眼中跃动的神色晦暗不明:“不,它只是帮我取回我的东西。” 他手臂一抬,长剑从一刀二,从二分四……不断分化间,居然形成了密密麻麻的小剑,从外形来看,倒和东方叙的武器有几分相似。 “阿绯放心,我还舍不得你死,只要你全部经脉要害中的108滴精血足够。” 裴练云目光在东方叙身上一顿,眉都没皱一下:“好。” 修士被利器所伤,不管流再多的血,那不会伤及根本,只需要几颗优质的丹药补充即可。 然而,精血不同。 精血凝聚的是修士的一丝精气神,必须是修士本身用神识凝聚才能形成。 很多时候,修士们争斗或者生死关头,使用精血做媒介手段求得一丝生机后,他们自身都有极大的损耗。 更别提裴练云要付出一百多滴的精血。 东方叙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奇怪的是,他反而更加沉默起来。 裴练云脱离了墨浔的控制,直接走到那些悬浮的小剑边缘,轻轻地闭眼。 她刚才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本来以为东方叙会说点什么,可惜到最后都没有。 大概她也是傻吧。 对方明明更为强大,但她还是想要保护他。 “动手。”裴练云头也没回地对墨浔说。 墨浔眼睛一眯,所有的剑极速刺入了裴练云的身体。 裴练云打架无数,从未像这次这么疼,疼得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墨浔的剑不仅刺入了她的身体,还似乎刺入了她的灵魂,那种灵魂被切割的痛楚,无法用言语表示。 整个过程极为短暂,对她来说却如时间静止了一般。 直到那些剑又飞快地撤出后,每一把剑身上都沾染了殷红的鲜血,只有一滴却迅速扩散,转眼间就将剑身染得通红,最后竟是无声地燃烧起来。 随着这些剑的燃烧,东方叙和裴练云都清晰地看见了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碎裂。 是的,不管是房屋还是庭院,甚至是空气,都如冰晶,一点点地破碎。 最后周围都变得漆黑虚无,唯独几人所站的地方,有种九个圆形的金色发光体。 金光闪耀之下,可以清楚看见,那圆形物体上缠绕的巨大锁链。 锁链跟刚才的环境一样,被燃烧的血液一点点的侵蚀后,变得支离破碎。 东方叙定定地看着那些发光体:“虚天九鼎?” 墨浔的眼中却带起了炙热,甚至是有些疯狂的情绪。 他丢开了浑身是血的裴练云,迫不及待地飞身到那九鼎旁边,手指抚摸着它们,颤抖不已。 “是我的了,终于都是我的……” 裴练云软软地横躺着。 在这片没有实物又没有可站立的地方,她就这样悬在半空。 她的视线,和东方叙的撞在一起。 东方叙微微避开了她的视线:“师父何必如此?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 “但你没有阻止。”裴练云美目微垂,语气疏离,“因为你也想要那东西。这种结果不是正好?” 东方叙静默一瞬,突然闪身出现在她身边。 他伸手要抱起她:“我现在后悔了。” 可惜他的手还是穿过了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抱住她的实体。 他和裴练云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隔开,明明面对面,却身处在不同的世界中。 东方叙长身而立,头也没回,冷声问:“她是墓灵?” 墨浔的声音从其背后传来:“我说过,尔等卑贱凡人,没有资格知道。” 东方叙看着墨浔穿透自己走过去,就像是一道虚幻的影子。然后裴练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就被墨浔伸手一点,点在她眉心,让她昏睡过去。 “你带她去哪?”东方叙和墨浔面对面站着。 墨浔将裴练云拦腰抱起,笑得一脸无害:“当然是带她回玉清宗,难道让她一辈子困在这里?” 他说着,伸手一指,半眯起眼睛,满脸嘲讽意味:“玄阴魔尊,当年你杀上昆仑,众人皆为蝼蚁,可惜如今,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让白星瑜那贱女人算计我,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在古蘭城里生死一线,真正的苏醒,一点点找回曾经的记忆。” 东方叙不为所动,反而笑了起来:“谢我?那把我的女人和那九鼎都留下。” 墨浔阴沉了脸:“你有何资格拥有她!她的身份,你连跪着给她舔鞋子都不配!” 东方叙的目光挑衅:“她的身体,还有……”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笑了起来:“都是我的。” 回想起之前裴练云自身难保,还为了东方叙求情,甚至愿意为了保护他,受这108剑的割裂灵魂的痛楚,墨浔胸中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楚,又翻涌上来,原本平静的表情,也多了些狰狞。 “你找死!”墨浔拳头一紧,浑身真元鼓荡,黑色的长发隐约都有发红的入魔迹象。 东方叙表情沉静下来,衣袖中的手指法诀一掐,无声地召唤本体。 就在此时,墨浔却突然又安静了。 “哈哈哈!”墨浔笑了,“差点忘了,你是让整个昆仑仙修都吃过暗亏的狡诈小人,你想逼我动手,准备在我动手的瞬间找到我的真正位置?” 东方叙的意图被识破,干脆正大光明地招了本体融合在一起。 本体的眼睛睁开,血红的眼眸凝着冷肃:“怎么?你不敢?” 墨浔挑眉,脸上得意之情溢出言表:“我没有必要跟你浪费时间。今天,我就可以带着虚天九鼎出去,收了妖兽谷里的魔修大军,再告诉昆仑修仙众门派及哀牢山,你玄阴魔尊不仅没死,还被我制服,关押在我昆仑禁地,到时候,制服魔尊的我剿灭哀牢山众魔,是昆仑的英雄,受万人敬仰臣服。而你,不过是个可悲的阶下囚。” “区区名利,也不知道谁才可悲。”东方叙冷笑。 墨浔转头,目光在裴练云脸上一顿:“而且,我还会在众宾客面前,光明正大的和阿绯结为双修道侣。” 这话顿时激起了东方叙身上的无数杀气四溢。他本体的煞气本就浓厚,挥手之间,整个空间都震荡起来。 墨浔只感觉脸颊边一道冷风划过,再次触摸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东方叙的煞气所伤,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这个家伙……居然能破开仙人墓地的禁制真正攻击到他? 他盯着东方叙,心知不能再和其废话下去。 “这世间,我佩服之人本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墓地的混账主人。如今看来,你也算半个让我佩服的,没有渡劫的小魔,居然能冲破这仙人禁制,或许假以时日,你能真正从这里脱困,可那并没有什么用,待到我和阿绯的双修大典之后,我就会用虚天九鼎和她一起飞升上界,她会遗忘一切,和我在仙境里永生相伴。她记得的男人,只有我。” 墨浔本来没必要和东方叙说太多。 只是东方叙刚才的话,的确伤到了他的自尊。 裴练云被其他男人占有这点,一直都是一根刺,梗在他心里。 若不是为了给昆仑众仙修昭示他真的抓到了玄阴魔尊,或许他刚才就借用墓地之地,直接杀了东方叙。 而现在,他抱着裴练云走出天元殿的,心里念着的只有玉清宗的秘药——忘忧丹。 丹效如药名,重在一个忘字。 这种丹药通常用来给仙修们抓捕的妖兽灵物服用,让它们忘记过去,之后才会真正完全的臣服于仙修。 墨浔打算,先给裴练云治好伤势,就让她服下忘忧丹。 从今往后,她心里认定的占了她身体的男人,就只有他。 天元殿外,奚皓轩还保持着一个静止的姿势,焦急地看着秘境的入口处。 陡然,迷雾翻涌。殿门口的牌匾闪耀着无数金光,金光之中,墨浔抱着浑身是血的裴练云走了出来。 “墨师叔!放了我!她怎么了?” 墨浔手指一动,解除了加在奚皓轩身上的禁制。 “带阿绯去疗伤,我现在赶去妖兽谷。”墨浔吩咐道。 奚皓轩一把抱住昏迷的裴练云,目光有着深深地怀疑:“师叔为何不让我一起跟进去?她是怎么受伤的?秘境里有什么,我半途还收到了玄空门主的飞剑传讯,说妖帝也在里面。” 墨浔面色都不变,淡淡地说道:“玄阴魔尊挟持她,想要盗取秘境中的虚天九鼎,阿绯为了不让他得逞,被他所伤,那妖帝不过是和魔尊勾结,一起盗宝的畜生罢了。” 奚皓轩一愣:“东方叙伤她的?” 墨浔眯起眼睛:“你早知道他的身份?为何不跟我禀报?” 奚皓轩眼珠子一转,立刻俯首认错:“弟子刚知道,是玄空门主的传讯通知,还没来得及通知师叔。” 玄空门主到底传了什么消息给奚皓轩,现在墨浔也无法得知了。在奚皓轩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半点隐瞒之后,墨浔倒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是下了禁令,魔尊现在被困在秘境中,谁也不能擅自进入秘境,免得被魔尊威胁利诱。 奚皓轩用服服帖帖的态度一一应下了。 墨浔走得很急,他还要赶去昆仑其他门派,通知妖兽谷的事情,否则待会儿他解决妖兽谷的魔修大军没人看见的话,他的计划就没了意义。 当墨浔御剑的身影消失在天际之后,一株小草从奚皓轩的头发里探出。 “那家伙一定在说谎!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虚情假意!”阿珠那骂骂咧咧地道,“尊上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和谁勾结!” 见奚皓轩的视线飘了过来,阿珠那的声音小了下去,嫩草尖尖戳了戳奚皓轩的脸颊,声调有些谄媚:“当然,我相信尊上不会对裴练云动手啦,他可是相当宝贝她呢。” 奚皓轩静静地看着天元殿的牌匾,说:“我也相信。” “哦?”阿珠那有些惊讶。 其实她只是觉得东方叙大概不会跟人合作,毕竟尊上的个性自负又骄傲。但是她都不确定尊上会不会利用裴练云,毕竟对魔修来说,出卖和背叛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奇怪的。 奚皓轩:“因为墨师叔的话有疑点。” 这句话是他用精神力直接逼入阿珠那的元神,与其对话。 阿珠那来了精神:“我怎么没听出来?” 奚皓轩小心翼翼地抱着裴练云往炼丹房走去。 “第一,如果东方叙真的知道我和裴练云都能进入秘境的话,那么他应该来挟持我。因为裴练云只知道秘境入口,而我知道更多。” 阿珠那想了想:“或许尊上只需要进去,不需要探得更多情报?” 奚皓轩未答。 以玄阴魔尊做事算计的风格,不可能摆着更好的条件不用,反而去选择一个不确定的条件。 他又道:“第二,玄空门主传讯给我,要牺牲自己来保护妖帝,托我多照看她门中弟子,特别是素心,也就是说,妖帝当时的情况比较危险,甚至有性命危机。如果东方叙真的和那妖兽勾结,那又为何将其重伤?” 阿珠那这次回答更快:“这更简单,分赃不均呗!” 奚皓轩冷笑一声:“既然会有分赃不均的情况,又何必非要带那妖兽一起,裴练云倒是可以说是为了开启秘境,难道一个妖兽谷的妖怪,也知道我玉清宗秘境的开启法门?” 他还不知道堕仙墓地的事情,倒是阿珠那提醒了他:“不是有藏什么虚天九鼎吗?万一妖帝那里有办法找到那东西呢?” 阿珠那说得有道理,奚皓轩这次没有反驳。 他推开炼丹房的门,踏入其中。 “最后也是我最不明白的一点。玄阴魔尊的力量,你我再清楚不过。就算是宗主和师叔联手,也不见得能制服他。墨师叔是怎么仅靠个人力量困住他的?如果说,师叔是在东方叙和那妖兽两败俱伤争斗后,出手制服,倒也有可能,但墨师叔身上,半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裴练云身上的伤势,也太过精准,不像是斗法的结果,倒像是……” 奚皓轩给裴练云灌疗伤丹液的手,顿了顿,剩余的话,没再和阿珠那说。 阿珠那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吵个不停,他也照样沉默。 裴练云身上的伤口,一百多处,处处都是要害,一击而中,简洁利落,完全没有斗法时候因为真元和符咒力量的交错,形成的伤势偏差。 她这伤势,明显像是她自己站在原地被刺中,半点反抗也没有。 就算真的是东方叙动手,以裴练云的火爆脾气,不把这个不孝弟子给碎尸万段才怪,为什么要乖乖地承受这么多伤害? 奚皓轩心里有太多的疑团了。 不管如何,只能等到裴练云醒来,听听她的说法了。 没有任何光点的虚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东方叙从墨浔离开起,就双体分离,面对面安静的盘膝而坐。 分体继续修炼功法,本体在一旁护法。 直到虚空中,突兀地燃烧起一团火焰,起初只有豆粒般大小,渐渐的光亮越来越大,如同一轮燃烧的红日。 东方叙缓缓地睁开眼睛,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那男人浑身绑着符篆,如同一只干枯的僵尸,唯独露一双深邃的眼眸,视线锁定着东方叙。 “你好像并不吃惊我在这里?”刺耳的嗓音,如同金属刮过的闷响,这除了沧溟宗少主殷桁还有谁? “虚天残卷,在那妖兽得到之前,我曾经有缘读过。”东方叙没有回答殷桁的话,反而缓缓地说道,“上古时代,末法时代,无数仙魔墓地的传说,比起打开墓地的钥匙,这东西更像是一卷历史百科,里面很多东西极为有趣,比如对仙人墓地的描述。” “若仙墓为精魄,则生墓灵,墓灵无心智,设守墓人驱。”殷桁直接说出了东方叙接下来要说的话。 东方叙道:“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守墓人?” 殷桁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东方叙看了殷桁一眼:“如果是,你现在还站在这里,只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墨浔带走的虚天九鼎是假的。” 殷桁闻言,静默了一瞬,问:“为何如此断定?” “你费尽心思让妖帝引裴练云来,大概只是为了让她找回某种记忆,而不是真的要将这墓地中的宝物献出。” 殷桁低低一笑,意味不明。 东方叙蹙眉:“难道不是?” “扶皇上仙的本命神器,岂是随便人等就可以带走的?”殷桁的声音带着某种回忆,“上界仙境,仙帝统帅万千仙人,只认扶皇上仙一人为弟。扶皇上仙一仙之下万仙之上,实力强横,当年更是凭一己之力差点毁灭魔域。他的东西,只要他不愿,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取走。” “你也是上界之人?”东方叙心思转得极快。 但殷桁根本没打算回答。 殷桁重新审视东方叙,问:“你知道我会出现?” “猜的。” “你想跟我做交易?”殷桁又问。 东方叙没有否认。 殷桁再问:“说你的条件,既然你是故意留在这里等我。” “我要借用虚天九鼎。别人的东西拿来没用,但那九天神雷劫是个麻烦,只要那神器能帮我渡劫,用后我即刻奉还。” “我凭什么答应你的条件?”殷桁冷笑,“听起来都是你获好处。” “只要放我出去,把真正的九鼎给我,我就可以带走她,难道你想她落在那墨浔手里?” 殷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渐冷:“东方叙,枉费她宁愿自伤一百多处也要保你平安,结果你从头到尾根本就为自己打算。你故意不作为,故意放走墨浔,故意被困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让我答应你的条件?” 东方叙淡淡地道:“我只要结果,过程如何不重要。” 殷桁冷哼:“难道我不会自己去救她?” “你若是能行动,刚才就动了,何必来找我?”东方叙狡诈一笑,“上界之人来到这一界,限制颇多,总没有让你事事顺心的时候。” 说完,东方叙不再言语,只盯着殷桁,冷冷地笑。 殷桁似乎真的生了怒气,也冷盯着东方叙。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不先出声。 最终,殷桁突然叹了口气:“我教你离开这里的法诀,你自行离开。什么时候把她完好无损地带给我,我才什么时候给你真正的虚天九鼎。” 第66章 墨浔将妖兽谷的动向传达给昆仑修仙各门派时,众仙修才发现他们都上了当。 神炼门的事情不过是转移他们注意力,那些魔修真正想要抢的,乃是被困在妖兽谷里的妖帝手里的虚天残卷。 要说这些仙修平日里死板愚蠢的多,真正有人来抢夺好处时,一个个顿时智商值蹭蹭蹭的上涨。布阵、设陷阱、祭法宝,一系列事情迅速完成,各种后续伏击手段,清扫魔修残余势力的方法也层出不穷。那妖兽谷里的魔尸大军还在跟妖怪们死磕,这边仙修们早就做好了一网打尽的准备。 当然,不是所有门派都参与进来。 有些掌门、宗主不在的,向来厌恶争斗的,还有如玄空门整天念佛经阿弥陀佛的,他们平日里该怎样还是怎样。 这些毕竟是少数。 墨浔对于来了三分之二的昆仑众仙修们,已经很满意。 他首先跟众人说明了玄阴魔尊还活着的事实。 当初魔尊杀上昆仑的一幕,在众人心里留下的阴影很深,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人打退堂鼓。 可是墨浔很快抖出魔尊被困秘境的消息。 对于这一点,众人其实半信半疑的。 可墨浔已经率先一步去妖兽谷,他们并不想落于人后,少了便宜,于是纷纷跟上去。 就因为他们迟疑的那一小会,落后了墨浔半步。 待到他们来到妖兽谷上空,只看见一道遮天光幕从上至下,瞬息之间,妖兽谷被夷为平地。其中所有的妖兽、魔尸,具有灵气的奇珍异草,全部都消失了。 昆仑山脉的这处山谷,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没人看见墨浔怎么做到的,也没人能想象这种瞬息间翻天覆地的手段乃是一个修士所为,更没人敢出言询问。 实在太震撼了!对于每一个人御剑玄空的仙修来说,这无疑让他们亲眼看见了上古仙魔移山填海的神力手段。 更有一些剑修,感受着空气中真元的动荡,隐约摸到了天道法则的边缘,居然就地打坐,修炼起来。 墨浔的脸色极为苍白,这一点倒是被众人忽略了。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以他没有渡劫的修为,强行催动虚天九鼎的力量,自己本身要付出的代价。 好在一切按照他计划的发展,每个修士的表情,都让他极为满足。 “各位道友放心,妖兽谷内的奇珍异草皆还留存,我玉清宗稍后会将它们均分给大家。”墨浔温和地说道。 很多奇珍异草除了玉清宗有实力炼制,其他门派拿来就如同看着金山不能吃,完全是鸡肋功效。但是墨浔这么说,还是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有没有用是回事,是否分出来给别人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是无私的分享,谁人不说一声好呢? “墨道友客气了。老朽有个疑问,不知可否解答?”剑宗的长老品行耿直,率先站了出来。 墨浔弯起嘴角轻笑,深邃的目光落在那长老身上:“顾长老想问我怎么做到的?” 顾长老张口欲言,却被身边的女修紧紧拉住,摇了摇头。 那女修乃是他的爱女,剑宗这一任的宗主。 顾长老深深地望了眼自己的女儿,最终忍住了心里的疑问。 剑宗宗主上前,对墨浔拱手:“墨道友,还是我来问吧,现在妖兽谷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几乎是空无一物,你又说奇珍异草还留存,那么那些妖兽和魔修呢?他们是否还活着?” 墨浔笑了:“我等修仙之人,岂能如魔修那般滥杀无辜?他们的性命自然还留存。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交由道法高深的门派进行感化,能引导规劝一人回到正道,也是我等的功德。” 剑宗宗主道:“看不出墨道友和玄空门的人一样,倒是慈悲为怀。” 墨浔道:“天道如此,我等只是顺应。” “既然如此,那些妖兽和魔修,就归墨道友处置吧,我剑宗都是些粗人,只懂用武力解决问题,接下来的事,我剑宗就不插手了。” 剑宗宗主再次深深地盯着墨浔打量了一番,很快闭眼转头,号召宗门弟子返回。 “宗主说笑了,剑宗历来守护昆仑不受妖邪入侵,上至上界,下至地府,谁不称赞,谁敢胡称你们是粗人。这些妖兽魔修的处置,我玉清宗自然不会独自而为,我提议十日后在我玉清宗举办灭魔大会,到时候还望各位参与共商。” “灭魔大会?” 墨浔的这个提议一出,顿时引来无数议论声。 “对,灭魔大会,如今哀牢山的主人玄阴魔尊困于我昆仑秘境,麾下血轮法王也被捕获,哀牢山正是无人之时,要剿灭那些小魔,易如反掌。”墨浔环顾四周,缓缓地说道。 剑宗宗主看向墨浔,皱眉:“你是何意?不是说不会赶尽杀绝吗?我仙魔两派争斗上万年,可也从未有人提过要将对方尽数灭绝。” “正邪不两立,何况从这次事情我得知一个消息,哀牢山的魔修正在做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情,重则会动摇我修真界的根本。待我证实之后,自会在灭魔大会上提交出证据,届时各位道友要不要参与灭魔大业,再做决定。” 墨浔在凡人国度掌权多年,对于人心有极好的把握,眼见这些仙修迟疑怀疑,方才慢慢地补充:“何况灭魔只是捕获他们,将他们规劝回正道,并非真的要赶尽杀绝。” 这话一出,其他仙修的犹豫之色少了下来。 何况这些修士一个个都活了极长的时间,小心思是有的。 墨浔今日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他首先到昆仑各门派召集人手,通知魔修大举进攻的消息,让众仙修紧张起来,如临大敌。 其次又放出玄阴魔尊还活着的消息,让众仙修更为紧张。 接着他却以一己之力,简单地解决了妖兽谷的危机,手段惊为天人。 最后,他再抛出灭魔大会的事。 不少人算是看明白了,既然墨浔有那瞬间让妖兽谷夷为平地的手段,却等着他们一起过来,八成就是为了做给他们看的。这样灭魔大会时,他们才能赞同加入。 修真界永远是实力至上。 墨浔所谓的哀牢山魔修做的某些惨绝人寰的恶事,可能也不是无的放矢。哀牢山那些家伙,不屠个城杀些人祭炼,好像就空闲不下来,永远都会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给正义感爆棚的昆仑众仙修找个对付他们的理由。 想明白的仙修们,也不浪费时间,纷纷和墨浔约好,十日后在玉清宗共商灭魔之事。 还牵挂着自家宗门弟子困在神炼门不能出来的宗派,更是先走一步,继续去想办法怎么破开神炼门的山门禁制放人出来了。 昆仑众仙修来势汹汹,最终平淡而归。 只有那顾长老在回到剑宗时,拉了自家的宗主女儿入密室问:“为何不让我询问?玉清宗千万年来,从不以力量为主修,那墨浔一己之力的手段,实在可疑。” 剑宗宗主美目一凝,沉声道:“所以更不能问。” “为何?” “玉清、沧溟和神炼,这两宗一门乃是上界指定看管秘境的宗门。那秘境中有何物,他们可能比我们更清楚。玄阴魔尊未死,妖兽谷妖帝失踪,血轮法王带哀牢山魔修进攻妖兽谷,神炼门完全封闭让人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这些都是围绕那秘境中的东西而来,而且很有可能,墨浔最后得到了那东西。” 剑宗宗主说着,目带厉色地对顾长老警告道:“爹,我知道你喜武好斗,我剑宗也以追寻力量为道心,这没有什么。但玉清宗的浑水这次你万万不可去触及!” 顾长老撇了撇嘴:“我何时要去和那墨浔斗了?” 剑宗宗主冷笑:“你当女儿是傻的?你欲问他手段,就是想跟他提出比试。可你又知不知道,万一你真的知道他手里有什么东西,会是什么下场?” “难道他还要杀了我不成?” 剑宗宗主冷哼反问:“你觉得呢?” 被女儿的目光看得背后冒出一身冷汗的顾长老,不确定的问:“那墨浔真的会……” 剑宗宗主眼眸半垂:“我也不知,但我感觉到他身上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这昆仑之上,对正邪之气,没有哪一宗派有我剑宗敏感了。” 以至于她当时多观察了墨浔许久。 明明看起来还是一派清风温和,正气十足,可剑宗宗主却总是感觉墨浔身上,有种似邪非邪的古怪气息。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那就是墨浔隐藏得太好了。 真是后者的话,墨浔此人,极为可怕。 墨浔做完一切,回到玉清宗,早有得知消息的玉清宗弟子前来迎接。 他们七嘴八舌的围绕着墨浔转,有问应元真人消息的,有问神炼门情况的,还有崇拜地询问妖兽谷里发生的事情的。墨浔全部将他们打发后,才缓步走到奚皓轩的静室。 “阿绯醒了吗?” 奚皓轩对墨浔行礼,摇头,面色沉痛:“伤势我早给她治好,但她似乎伤及神魂,亦或者有什么心结,始终没有醒过来。” 墨浔静静地望着裴练云的睡颜,对奚皓轩摆了摆手:“你先去休息,换我照顾她。” “可是……” “你还怕我对她不利么?”墨浔冷肃道。 奚皓轩道:“弟子不敢,只是师叔身上血气过重,最好先行休息。” 墨浔面色一凝,望着奚皓轩,似笑非笑:“你倒是关心我。” 奚皓轩正色道:“如今我师父身陨,宗主不在,师叔若再有任何差池,玉清宗谁人守护。” 他神色严肃,说得正义凛然,墨浔心里的某些顾虑也渐渐消失。 “她若是醒来,立刻报我。” “请师叔放心。” 墨浔挺直背脊,大步离去。 他不急不缓地回到自己的静室,挥手布下了无数道禁制,待到禁制发挥作用后,他才终于忍不住,几口鲜血呕出。 墨浔直接动用了玉清宗最好的丹药,拍入自己嘴里,好半天才平息了五脏六腑的翻涌。 然后,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袖子,视线往右臂瞟去。 原本白皙健壮的手臂,此刻如老叟般干枯,青筋道道鼓起在灰褐色的皮肤下面,有些地方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他也是心狠,直接一记手刀,亲自切断了这条半废掉的手臂。 断口处的鲜血只是喷涌了一瞬,就被墨浔用法术控制住。 断肢再生的丹药,玉清宗虽稀有,但也不是没有。墨浔事先早有准备,以温水化开,吞服下去。感觉到内腹里暖流一片,断臂处痒麻阵阵,墨浔才微微睁开眼睛。 再次往地上看去时,自己的断臂已经入焦炭一般漆黑了,还有逐渐干裂成灰烬的迹象。 扶皇上仙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动用的。 墨浔只借用了虚天九鼎的非常微小的力量,就完全能对付妖兽谷的危机。但他也只敢借用这么一点,否则他付出的代价就不是一条手臂了。 心惊于虚天九鼎力量的同时,墨浔心里的兴奋也是压抑不住的。 即使要付出代价,但终归让自己得到了。 这东西果然好用!不愧是仙境中最强的法宝之一。 隐约间,他的意识里又出现了某人模糊的身影。 他骇然之下,一头撞在墙上。 疼痛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驱散了他似乎要回想起来的记忆。 “好险。”墨浔咬牙,眼中恨意更浓。 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嚣张又不可一世的声音:“生生世世,你没资格再记得我!” 是的,他在这世间转生数百次了,每一世正常死亡还好,可只要他稍微有回忆起当年在上界的事情,一旦回忆起扶皇上仙本人的模样,他就会爆体而亡,再次转生。 那个混账,不仅拆了他的仙骨,毁了他的仙根,还直接用转世诅咒,给他的神魂永远套上了枷锁。 不就因为一个女人吗?至于小气成这样? 活该那混账步了他的后尘,堕仙而亡。 墨浔想起过去种种,气得咬牙,原本俊逸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可是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了轻松。 转生这么久,他尝试过很多次,总结出了规律。 只要不怎么涉及扶皇上仙本人的过去记忆,他可以想起一些零散的片段,这样不会受到诅咒之力而亡,他也可以根据那些片段来规整联想某些对他有用的信息,比如仙的修炼功法和仙丹的炼制手段。 想不想得起来那是个怎样的家伙,对墨浔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要夺走原本属于那混账的东西,就够了。 墨浔仅剩的左手掐诀,祭出一道不属于修真界的复杂法诀,静室周围的灵气,开始疯狂的涌动,全部钻入他的身体。 是的,他现在只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即可,用虚天九鼎回到上界后,看谁人还敢小瞧他! 裴练云缓缓地睁开眼睛。 旁边奚皓轩正拿着小刀悠哉地削灵果皮。 其实在墨浔归来前,两人保持这种姿势几乎一整天了。 就像现在这样,奚皓轩用小刀切了块翠绿欲滴的果肉,放进嘴里缓缓地嚼着,啧啧称赞:“不愧是后山两百年一熟的瑶果,这香味!” 裴练云的嘴角抽了抽。 “给我吃,我还要吃!”阿珠那两根草须死死地缠住奚皓轩的手腕。 奚皓轩为难地看了看裴练云:“我的小草胃口有点好,怎么办呢?” 裴练云现在心里想做的事情,就是板凳飞过去,砸在奚皓轩脸上。这人明知道那些灵果是她悄悄养护藏起来,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现在倒好,他把所有她藏的给摘了回来,吃的吃,炼制的炼制,给阿珠那都不给她留一点。 但是她还是咬着唇,就是不说一句话。 奚皓轩眉头挑了挑:“哦?看来没意见啊。” 阿珠那着急地道:“肯定没意见啊,快给我吃,这么充足的灵气,吃了我可以长高一米了!” 这厮现在每时每刻都把自己当株草养了,随时惦记着自己那矮小柔弱的体型。 奚皓轩笑了笑,抬手:“好。” 阿珠那欣喜若狂,根须努力往果肉上探去,就差一点时,结果却被奚皓轩把果肉都收回去,自己吃了。 “你你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小草顿时急了。 奚皓轩按了按她的草尖尖:“我刚才差点忘记你已经吃了十个,再吃撑不死你。” 阿珠那问道:“会撑死啊?” “这些果子,每一颗都能炼制百炉的丹药,你当自己是储物袋么?” 阿珠那闻言,想了想,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喂我吃那么多,不会是想把我一起炼了吧?” 奚皓轩双手一合,恍然大悟:“对了,还可以把你一起炼了,我怎么又忘了?” 想起之前自己被折断的草叶,阿珠那嚷嚷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她一边骂,一边藏进奚皓轩的头发里,死死缠着他的发丝,说什么也不出来了。 奚皓轩这才收敛了笑意,走到裴练云面前,将一块的果肉递到她嘴边,轻叹:“好了,不逗你了,吃点吧,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我不会再问。” 裴练云扫了他一眼,盯着那在自己嘴巴直滴汁的果肉,静默一瞬,终于第一次开口。 “我是幼鸟么?吃你嚼过的果肉。” “吃了没吞下的只有这一点了。爹这不是没忍住……” 啪叽一声,裴练云真的翻身起来砸了他一根板凳。 “谁是你女儿!” 奚皓轩苦笑一下,手指弹了弹面上的碎渣木屑:“这才像你。” 从他治好裴练云的伤势起,他就发现裴练云早就醒过来,只是她浑身都死气沉沉的,好像跟这个世界脱离了关系。 特别是刚才感觉到墨浔归来时,他能看见裴练云藏在衣袖下紧握的拳头和颤抖的手臂。 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然而裴练云不愿意开口,他也无法知晓。 他只能在墨浔面前演戏帮她遮掩。 可是装昏迷能装一时,装不了一辈子,墨浔刚才的确是带着浓厚的血腥味,估计自身也是伤重没多注意裴练云,等他恢复后,一定会再过来吧。 裴练云坐在床榻上,轻纱红衣,墨发垂散,精致的面容凝着散不开的愁云。 “人有精神就好,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如果你不想说……” “他要和我双修。”裴练云突然打断了奚皓轩的话。 奚皓轩习惯裴练云的沉默,突然被她这一句,弄得一愣,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谁?什么双修?”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一股怒意从胸口升腾。 “什么?老不修要逼你双修!” 裴练云古怪的看了奚皓轩一眼。 虽然墨浔年纪真的很大了,但至少看起来不是应元真人那般白发苍苍的模样,老不修这种词听起来,总是有点怪怪的。 奚皓轩一脸自家白菜被野猪惦记了的难过表情:“该不会是你不愿意他就打伤你,还把东方叙囚禁吧?”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道:“他弄晕我后才说的。” 奚皓轩:“弄晕你?” “我那时候只是身体伤重不能动弹,其实意识清醒。”裴练云淡淡地说。 墨浔和东方叙后来的对话,她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奚皓轩一挑眉:“到底秘境里发生了何事?” 裴练云抬头,眸如秋水,点点晶莹在里面荡漾:“奚皓轩,原来他一直在骗我,就是为了进秘境盗宝,之前在秘境中我听到这事,本没有什么感觉,为什么到现在心里却很闷,又胀又难受?” 她说着,身体微微颤抖,突然分不清是脑袋传来的剧痛,还是胸口透出来的抽痛了。 奚皓轩静静地看着她眼角无声滚落的泪水,表情也凝重起来。 裴练云没有说名字,他却知道她是在说谁。 他缓缓地、声调有些冷酷地道:“从小我就教你,不要信任任何人,谁骗你就收拾他,有什么大不了的?” 裴练云轻轻地摇头:“可我还是不想看见他死。” 奚皓轩又叹了口气。 裴练云几乎是他一手养大的,她本来天性就有些淡漠,特别是对于感情方面,有着明显的自我封闭倾向,他何时见过她如此细腻柔弱的一面。 想来她或许真的对东方叙动了真正的感情,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奚皓轩随手按在裴练云脑袋上,使劲揉了揉:“那家伙死不了的,还有什么灭魔大会等着他,主角不登场,这场戏怎么演下去?” 裴练云有些诧异地望向奚皓轩。 奚皓轩却什么也没解释,只道:“有些事我早知道却没说,只当我还他当年一壶酒的恩情。” 在他力量还很弱,独闯哀牢山救人那时,能全身而退,绝对不是他好运或者奇迹。 虽然他至今也不明白那时候的玄阴魔尊为啥放过他,还请他喝酒。 裴练云歪着脑袋,等奚皓轩解释什么恩情。奚皓轩却没再多言,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件法宝,像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小人。 她看着奚皓轩摆弄小人的五官,还给小人穿上了和她一样的衣裙,眨了眨眼睛问:“这是什么?” 奚皓轩直接从头发里揪出阿珠那:“墨师叔闭关前有过命令,待他出来后,随他一道去凡人界搜集哀牢山魔修的罪恶证据,我想你随我一起,让她代替你躺着。” 阿珠那顿时叫起来:“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做替身,那家伙发现我不是裴练云,会杀了我的!” 奚皓轩把小草拎到面前:“哦?当真不要?” 阿珠那斩钉截铁:“绝对不要,你要用强我就跑!” 奚皓轩摇了摇头:“那算了,本来还说把这具神炼门的傀儡送给你了……” “我要!”阿珠那非常没有原则地改口,谄媚道,“仙长你好心有好报,身体送给我,我帮你们演戏哦,没了我她想溜走也不容易啊!” 裴练云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傀儡。 神炼门的炼器技术可说是登峰造极,明明前一刻还是玉骨冰肌的小人偶,在阿珠那的神魂进入其中后,居然迎风而长,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具真人的身体。 那真人和她的长相一模一样,红衣墨发,只是因为阿珠那自带的三分媚意,让这个傀儡身体比起裴练云来,多了些妖娆的风情。 阿珠那终于有了人身,伸手这摸摸那捏捏,泪流满面。 终于不用过吃土的植物生活了,还是有四肢方便啊。 “仙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扭着腰,手臂缠住奚皓轩,啵地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奚皓轩闭眼,心想罪过罪过,顶着裴练云的脸来亲他,感觉真是亵渎了女儿一般。 “哟,仙长原来还这么害羞啊?”阿珠那有了身体顿时得瑟起来。 她绕着奚皓轩走了一圈,嘻嘻地笑:“拜拜了您啊,傻子才给你们做替身。” 裴练云还在好奇地盯着这个瞬间长出来的傀儡,奚皓轩却缓缓睁眼,笑了:“你若能走出这扇门,我就放你离开昆仑。” 阿珠那被奚皓轩坑怕了,闻言小心翼翼地问:“你又做了什么?” 奚皓轩根本没理她,拉裴练云坐下,给她讲解这种傀儡的用法。他身上好东西可多着呢,何况手里这两个可是虞璟那土豪霸气小少主亲手送的极品,据说是连仙人都难以分辨真假的超级傀儡。 阿珠那皱了皱眉,她才不信邪,唬她的吧? 她转身往门口走去,没走出三步,就噗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你到底做了什么!”阿珠那看着自己身体上不断裂开的伤口,惊惶失措。 奚皓轩摸了摸下巴:“不是说你吃了十多颗灵果,会撑爆肚皮的嘛。” “胡说,我明明没有感觉到!再说哪有灵气随着神魂转移的?” “我可以帮灵气一起转移嘛。”奚皓轩丝毫不否则刚才为阿珠那移魂时做的小动作,笑道,“因为刚才你的载体是仙草,那点灵气对于仙物来说,算不上什么。不过这具傀儡身体则不同了,化为人身也是按照一般修士的容量来,过量的话……” 阿珠那眸子一缩:“我要回到草里去!” “这可不行啊,”奚皓轩摇头,“虞璟说过,用移魂术进入傀儡后,没有三天时间,是无法脱离的。” 阿珠那知道自己又被坑了,从奚皓轩喂食到他拿出傀儡引诱她,都是有目地的。只有她傻傻的,每次都往他挖的坑里跳,不知道悔改。 她欲哭无泪:“好嘛,我老老实实在床上待着行了吧?” 奚皓轩笑道:“我现在就教你玉清宗的功法,你自己炼化体内的灵气,天赋好的话,等我们回来说不定你就可以冲击元婴后期了。既然要做替身,至少功法上也得让人看不出来才对,你说是吧?” 忧伤的阿珠那默默地躺在裴练云刚才的位置,咬着牙按照奚皓轩的功法来默默炼化体内的灵气。 她发誓只要自己超过他一点点,哪怕指甲盖那么点点的实力,她都要狠狠报复回来。 裴练云拿着手里的傀儡,问:“我也要神魂离体吗?” 奚皓轩道:“不用,她是没了身体,情况不同。神炼门的东西神奇之处多得很,虞璟说过,此物品傀儡玉衣,和我们一般知晓的傀儡还有所不同。你试试用这个法诀操纵它。” 裴练云按照奚皓轩的方式,只觉得那傀儡小人入手即化,瞬间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她就像藏在一团温暖的液体中,又软又舒服。 奚皓轩拿捏着阿珠那的草体给裴练云看:“仔细观察它,记下它的形状,用神识想象自己就是它。” 裴练云本来天赋就极好,奚皓轩一教,立刻按照他说的做了。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整个人居然真的变化成了那株草,抬手之间,只有草叶晃动,奚皓轩变得无比巨大,她要仰视才能看见他。 奚皓轩把裴练云拎起来,放在肩头:“等墨师叔闭关出来,你随我一起,跟着他去看看那些魔修做了什么。我有不好的预感,那不是件小事。如果真的是哀牢山的人所为,希望日后你能规劝玄阴魔尊一二,让他心念一丝善,不要绝了自己的福缘。” 裴练云道:“你觉得他能出来?” 奚皓轩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么容易被困住,倒不是他的风格。” 昆仑秘境,仙墓之中。 东方叙第一千零八次失败,横在在虚空中。 殷桁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半晌,殷桁开口:“一套功法都掌控不了,你还想去救她?” 东方叙抬起手臂,望着血迹斑斑的双手,冷笑:“说得容易,你这是上界的仙人秘术,别说做到你说的第九层,就算我用到第三层,都会经脉寸断而亡。” “怕死你就别出去了,如果你练不成,没办法用这套功法里的术力破开这仙墓的禁制,你也没什么活着的价值。”殷桁的声音带起了一丝杀意。 第67章 墨浔闭关出来的那天,去看了裴练云。床榻上的女人面目平静,眉宇间却有一抹化不开的痛苦。他清晰地看见了她嘴角的那抹血迹,躬身轻轻给她擦拭干净。 “她吐血了?” 奚皓轩一脸担忧:“是啊,间中醒来一次,叫着‘阿叙’的名字,呕了血才又昏睡过去。师叔可有看见阿叙?” 墨浔一脸淡漠:“日前妖兽谷情况复杂,妖魔混战。那东方叙修为低下,极有可能已被魔修所害。” 奚皓轩满脸遗憾:“可惜了。养了那么多年的小崽子,她怕是极为舍不得。” 墨浔双目一凝,暗中用神识反复打量奚皓轩,却没见到他半分不自然。 “师叔何时出发?”奚皓轩道,“我已安排弟子照看她,另外还有人守在神炼门的山门边,若是有宗主消息,会第一时间飞剑传书给我们。” 墨浔心道,应元真人还能活着离开神炼门才怪! 他只长袖一甩,转身踏出门:“阿绯醒了也务必第一时间传书。” 奚皓轩点头:“那是自然。” 这一次进入世俗界,昆仑仙修出动者不下百人,尽是各门派的精英。 墨浔带头打开了修真界和世俗界之间的禁制。只见天地陡然色变,天地法则的影响和威势震动着众仙修的心灵。不管看过多少遍的修士,每次见到天地陡然分裂的磅礴气势时,都会忍不住匍匐在这广袤的天地间。 裴练云抬起一根草叶,缠住奚皓轩的头发,神识也探了过去。 她是第一次真正到世俗界。 严格来说,她生长的古蘭城,算不得真正的世俗界。那里算是有修士和普通人混合居住的中间地带。 真正的世俗界,修士极少。 只要达到筑基期,为了更好的利用天气灵气修炼,不管是仙修还是魔修,都会找寻到修真界的入口,进入其中提升自己。 留在世俗界的后果,只有慢慢在枯竭的灵气环境里,消耗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寿元。 奚皓轩则是真正从世俗界走过来的人。 不知是否故意,墨浔打开的这处禁制的另一面,是奚皓轩曾经所在的国家。 回到曾经的故里,奚皓轩还没来得及感慨,便震惊于这里的满目荒凉。 “怎么会!” 裴练云感觉到奚皓轩的震怒,她认识他这么久,还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时候。 “师叔,我先走一步!”奚皓轩匆匆说完一句,便御剑而走。 墨浔凝视着奚皓轩的背影,一言不发。 其他从世俗界走出来的修士的表情,也不比奚皓轩好太多。 “这,这里真的是世俗界?” 奚皓轩的修为已到分神期,在广阔的修真界御剑飞行做不到一处去另一处的瞬移,但世俗界国度的两地对他来说不过是眨眼功夫。 他收了剑诀落在一片青石街道边。 原本街边绿荫葱翠的庭院,此时只有枯枝败叶探在墙头。粉墙变断垣,杂草及膝,铜门生绿,无比荒芜。 奚皓轩啪地推开大门,门上木质的牌匾哐当落地,模糊的相字在他脚边碎成几块。 直到他走到一处粗|大的枯藤边,便再也忍不住单手扶在被岁月风霜侵蚀得只剩框架的秋千上,一滴无声的眼泪从他脸颊滚落,掉在裴练云的草叶上。 裴练云控制那法宝,恢复了体型,手指擦了擦脸颊上他的泪珠,觉得无比滚烫。 “奚皓轩你为何要哭?”她眉头微蹙。 她没有得到回答。 奚皓轩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她看着他收紧的拳头上面冒起的虬扎青筋,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神识一动,她很快发现,这座残破的城市半个活人都没有,甚至连阴魂和妖物也没有,干净得虚无。 “帮我护法。”奚皓轩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牙缝蹦出来的。 裴练云点头。 只见奚皓轩就地盘膝而坐,双手不断变幻,打出一个个复杂的法诀,祭出了他储物袋里的一只缠绕着魔气的魂幡。 “这东西会吞噬你大部分精血还会损伤神魂。”裴练云只看了一眼,就给了奚皓轩警告。 隐约间,她似乎记得这东西,好像有什么人在她面前用过。 奚皓轩:“这些我都知道。” 他最后一个法诀打出去后,魂幡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刺耳尖叫。 裴练云塞紧耳朵,扔觉得渗得慌。 奚皓轩双目凝在那魂幡上,时间缓缓流逝,几乎等了大半个时辰,他才收了这东西。 后果严重是肯定的。 奚皓轩收回魂幡那刻,就晕倒了。 裴练云喂了他一些早就准备好的疗伤丹药,起码也到了当日的午夜时分,奚皓轩才虚弱地醒过来。 “跟我走。”他醒来只有这么一句。 裴练云盯着他:“你不要命了?” 奚皓轩动了动虚弱的身体,瞬间就从休息的石椅上跌倒。 他想了想,递给裴练云一只纸制的小马,教了她催动的法诀,然后看着她将马儿变出了一辆简单的马车,便爬了进去。 裴练云也跟着坐在了马车里。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世俗界的交通工具,虽然颠簸和不方便,但至少可以保证奚皓轩不能乱动。 “你伤着元婴了。”她的语气肯定。 奚皓轩没否认,横躺在马车里,双目有些失神地望着马车顶:“还好,还有人活着。” 裴练云:“谁活着?” 奚皓轩静默一瞬,缓缓地道:“这里是北辰国,三百多年前,端木皇族当政,已到末年,皇族奢华淫|乱,民不聊生,老丞相安靖初忠言进谏,却落得满门抄斩的可悲下场。更可悲的是,他弹劾的对象乃是一个散落在世俗界的魔修,那魔修睚眦必报,不仅让老丞相全家死绝,还将他全家魂魄炼制成邪术的魂幡当做武器。” “那魔修每次与修士争斗,都会消耗安相的血亲魂魄一个,那些魂魄受尽痛苦还无□□回,只能在挣扎中消散在天地间……”奚皓轩轻轻地闭上了眼。 裴练云:“就是你刚才那只魂幡?” “嗯。” “为何在你手里?” 奚皓轩沉吟半晌:“有人不要了,送我的。” 他不愿再多说,裴练云也不是追根问到底的性子,只专心操作马车,按照奚皓轩指的方向,一路行去。 符篆的马车比真正的马车速度快得多,几乎是日行千里,不出半个时辰,便达到奚皓轩说的位置。 此刻正是深夜,周围静悄悄的一片。 裴练云神识微微一动,就发现了几个微弱的生命气息。 奚皓轩已经拖着疲惫的身体,加快了步伐赶过去。 这里应该曾经是一处较为热闹繁华的山庄,亭台阁楼极为讲究。裴练云跟着奚皓轩走到一处亮着微弱光芒的房间前,站定了。 里面有隐约的人声,还有女人痛苦的嘶喊。 “快,已经能看见头了,再使点劲儿!” “终于有孩子诞生了啊!” 几乎在细弱的婴孩哭声响起的同时,奚皓轩根本就没顾忌里面是产房的血腥,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两男一女皆发出惊叫。 床上刚刚生产完毕的产妇已经昏迷过去。 奚皓轩直接坐在了床头,扶起了那产妇,一颗丹药给喂进她嘴里,再缓缓渡了一丝真元到她体内。 很快,产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呆立在一边的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终于看清了奚皓轩的模样,突然激动得浑身发抖:“上仙?你是上仙!” 奚皓轩从那老者手里抱过婴孩,皱眉:“怎么回事?” 裴练云也探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软软的东西缩在襁褓中,这是脆弱得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生命,与山间那些天生就有防御本能的灵兽幼兽不同。 除了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这小东西几乎一无是处。 普通人出生时就是这么脆弱的吗?弱得简直好像风都能带走他们的生命。 裴练云没有太多波澜的心,莫名的被这么软糯柔弱的小东西带动,缓缓地伸手,从奚皓轩手里把孩子抱在了怀里,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嘴角弯起。 奚皓轩有些诧异裴练云这种极少流露出的母性温柔。 但他还是追问老者:“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何出声就少了魂魄,为何帝都一个活人都没了?” 老者闻言,老泪纵横,哭了出来:“救救我们,求你救救我们!” 他双腿一曲,给奚皓轩咚地跪下了。 奚皓轩本身就虚弱,没力气扶老者起来,只摆了摆手,拉了根凳子来坐着:“安泽,你先起来,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守你安家一世,不用给我下跪。” 安泽被身边的老妇人扶着,颤颤地起身,摇了摇头:“上仙有所不知,若不是您给我们的护身符,我们恐怕也和帝都的人一样,早就做了黄土。如今霞儿还能诞下后代,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奚皓轩皱眉:“我五十年前回来时,这里并没有什么问题。” 安泽点头:“是啊,其实也是从十多年前开始的。一开始,只是死人,隔三差五地死人,皇上以为发生了瘟疫,还派了驻军隔离有些死人区域多的地方,请了无数大夫。可到最后,那些军爷和大夫也死了。” 奚皓轩和裴练云对视一眼。 这和他们所知的魔修祭炼活人城市的情况很像,但他们也从未听过这么大范围的祭炼。要知道,以前就算是最作恶多端的大魔头,也不过是屠杀几座城市,没有这样整个国家范围的屠杀。 安泽继续说道:“死了人之后,很快有人发现,再没有婴孩出生,就算是之前怀孕的产妇,最后都无法顺利地生下孩子,甚至有生下的婴孩,不出一夜便会成为干尸的。” 奚皓轩也惊了:“什么?这是什么咒法?” 安泽老泪纵横:“十几年了,北辰国没有一个孩子出生,人却不断地死去,这方圆千里,只剩我们一家人了,每日每夜都战战兢兢,害怕睡了一觉后,第二日就再也醒不过来。有时候我都想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是人活着,就不想死啊……” 裴练云用手指逗了逗襁褓里的婴孩,看着他不悦地皱起小鼻子挣扎,心里又软又有些抽疼。 她问:“这孩子也活不过今晚?” 安泽一听,老脸满是苦意,卷起袖子,露出自己到处都在腐烂发臭的肉,望向奚皓轩,眼里带起了哀求:“上仙,我知道您是有办法的,我也活的够了,现在这幅身体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如果能救那孩子,请您救他吧,这是安家仅剩的骨血了!” 奚皓轩的双目一点点变红,目光如刃,声音冰冷:“给我滚出来!” 裴练云四顾周围,他在和谁说话? 奚皓轩怒而起身,飞剑嗖地射向某个方向:“出来!” 一道淡淡地影子出现,慢慢地显露出身形。 奚皓轩此刻就像一只发狂的狮子,长剑在手,刺向那人的脖颈:“你是魔尊身边的人!” “我是鬼萧,奉尊上命令,看护裴练云。” 即使剑锋割破了皮肤,鬼萧的表情也淡淡的,好像完全不当回事。 “我曾闯入过哀牢山,误入过万卷楼,那里的有典籍提过一个逆天阵法。只要启动,千里哀鸿、万人枯骨,只灭不生,世间再无活物,”奚皓轩双目通红,怒意滔天,“但却可以打开上界魔域的通道片刻,是不是!” 鬼萧:“没错。” “你们魔修如果想要逃避天劫,直接进入上界,这也是途径,是与不是?”奚皓轩手里的剑又紧了一分。 鬼萧:“的确。” “这种阵法普通人无法设立,至少必须在渡劫期的强大魔修才能勉强启用,对不对!” 鬼萧:“一般渡劫期的魔修也不见得能设立,至少得有尊上的实力,或者他们彼此联合。” 奚皓轩长剑刺入鬼萧体内,怒道:“普天之下还有哪个魔修的力量会超过玄阴魔尊?你说,这阵法是不是他设立的?” 他本来以为鬼萧会狡辩,甚至会找借口。 可鬼萧很坦然地点头:“没错,世俗界三千六百个国度,全部被尊上布下了天煞七绝阵,且阵法互通,如果破坏其中一处,其他各处会立刻运转,到时候世俗界一个活物将会不存。” 奚皓轩只觉得浑身的血都逆流上头顶,满眼悔意:“我该早杀了那个混账!” 在他怀疑东方叙身份的时候,在他知道东方叙还很弱小的时候,甚至在东方叙上山的时候…… 裴练云渐渐地感觉到怀里的婴孩呼吸越来越弱,她一把按住奚皓轩的肩头:“他有点不行了。” 奚皓轩浑身一颤,长剑一丢,赶紧把婴孩抱过来。 几乎没有犹豫的,他就用真元注入那婴孩的体内,护住他的一丝生机。 这边鬼萧直面望着裴练云:“你怎么想?” 裴练云:“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了渡劫?” 为了渡劫,他可以假意待在她身边,就为盗取虚天九鼎,为了渡劫,他甚至可以牺牲无数人的生命吗? 裴练云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大义凛然的人。 可是,抱着婴孩的那瞬间,她的心是软的,软到不能容忍任何人去伤害那只脆弱而美好的生命。 鬼萧不答反问:“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裴练云:“你说呢?” “实话就是……”鬼萧叹了口气,“五百年前尊上发现那份典籍后,因为研究不透那阵法禁制,所以就到世俗界各地尝试,这北辰国是他尝试的最后一个地方,也是阵法最完整,一旦阵法运行便首先产生影响的地方。” 他这话一出,不仅裴练云愣住,连奚皓轩都愣住了。 奚皓轩咬牙:“你不要告诉我,他是为了好玩!这种理由你觉得我们会相信?” 鬼萧:“信不信由你们,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撒谎。” “魔修向来狡诈,谎话连篇,你以为我真的会信?”奚皓轩怒道,“那血轮法王为了炼制魔血僵尸,杀屠了数个小国,九煞魔君为了修炼阴阳道祸害了成千上万的十岁童女,你还要我给你举例哀牢山的恶行吗?” 鬼萧淡淡地反问:“如果你真的那么确定,何必来问我?还是你想要从我口中得到否定的回答,减少你没有提前扼杀尊上造成生灵涂炭的负罪感?” 奚皓轩缓缓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鬼萧面前:“就算他真的是为了玩,也害了无数人!” “哼,恶行?害人?你我修士早就跳脱轮回俗世,为求力量寻天道不折手段,不同的是我们压榨凡人你们压榨天地罢了,善恶这种莫须有的道德枷锁,你犯不着给我们戴着,就算是尊上所为,我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不过是为了更进一步的方法手段而已。” 鬼萧面对奚皓轩,目光却注视着裴练云:“前提是这阵法被尊上启动,如果不是呢?” 第68章 魔修行事,向来利己,肆意而为。 同是修真者,魔修之所谓被众人不耻的原因,是没人能说得准是否上一刻还在对你微笑的魔修,下一刻是不是就要将你碎尸万段,抽魂炼魔。 这个群体向来都是生活在尔虞我诈中,欺骗与被欺骗已经习以为常。 鬼萧的话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奚皓轩冷笑:“十几年前,玄阴魔尊渡劫失败。这个阵法可是他最后的机会。” 鬼萧只盯着裴练云问:“你也这么想?” 裴练云歪了歪脑袋,略微思索,问:“你问我?为何?” 东方叙到底有没有因为渡劫失败来启动阵法制造杀孽,跟她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念头稍微划过裴练云心头,她的心居然微微颤抖了下。 头又开始疼了……裴练云用手指敲了敲脑袋。 鬼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语调幽冷:“我等魔道中人,可不像你们之中那些伪君子,守着秘密装无辜。做了便是做了,尊上何必要为那些没做的事情负责?” 裴练云眨了眨眼,说:“就算让他负责,他也不可能做,是与不是,有何区别?” 鬼萧一愣,突然在阴森的脸上荡起诡异的笑容。那个笑容逐渐扩大,他竟然长笑而去。 奚皓轩有意要追,被裴练云伸手拦住。 “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地方。”她的表情并不像面对鬼萧那样轻松,反而异常凝重。 奚皓轩舍不得放下安家的骨血,不忍也不放心离开。 裴练云从老者手里抱过婴孩,问:“能带走他吗?” 那安老头蓦地激动起来,扶着裴练云的手就要跪下,被裴练云随手一挥,给立正站好了。 “好好说话。”裴练云皱眉道。 从幼年起,她一直不太能适应某些太过强烈的情绪,潜意识里总觉得麻烦,不管是这种情绪是她对别人,还是别人对她。 安老头满眼悲伤地卷起袖子看自己的身体,那里有些腐烂的肉都开始发臭往下掉,面对他挣扎不能,反抗不能的绝对力量,他的目光除了哀伤还有些绝望。 “能带走最好,带走吧,我们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孙子,果断地转头。 孩子的父母也最后望了一眼,然后彼此相拥,如他们的父亲,别过眼再不去看。 “你们……”奚皓轩话没出口,就感觉一道禁制法诀打入了自己体内。 他瞪着眼看裴练云。 裴练云则面无表情地单手拎着他的衣衫,将他拖走了。 纸车载着两人,渐行渐远。漆黑的山峦间,广阔庭院陡然燃起了耀目的火焰,火光隔着老远都能映照在裴练云两人身上,然后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马车里的婴孩哇地一声哭起来,哭声又脆又软。 奚皓轩之前消耗极大,裴练云的禁制力量都能将他封得动弹不得,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连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裴练云伸手摸了摸那哭泣的孩子,掐了诀用那傀儡重新化成一株草,幽幽的声音在奚皓轩耳边回荡。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奚皓轩闭眼,听着她语调中的通透,心中暗叹自己还不如这么一个小辈,修道多年,生死之事依旧想不开。 可若是想开了,他还修什么仙,寻什么道。 从踏上昆仑开始,他就只想找回那个站在花藤下对他笑的少女。和风轻暖时,可以拥她在怀,嗅着她身上甜甜的清香,一起度过安静又平和的下午。 可他却只能看着她绝望,看着她堕落,看着她身陨…… 最后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只能看着。 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连她的家人后人都保护不了,这样的他有什么颜面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啪叽一声。 站在他肩头的仙草叶片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裴练云简短的传音飘了过来:“想太多。” 奚皓轩微微回过神,耳边婴孩的哭声又大了些。刚才心里那抹阴霾仿佛瞬间被那哭声给冲破,心中顿如明镜。 “是戾气?” 他心有所感的时候,身上的禁制也随之解开。 裴练云道:“这阵法异常霸道,不仅剥夺生命,还收人神魂。他们所谓的那些人不断死去,大概和你境况差不多。魂魄都被阵法中的戾气缠走,身体便只能是行尸走肉罢了。那个老头只剩下一魂一魄,过了今晚,怕就是堆腐肉了。” 而他们这种修道之人,道心坚定,自然不会被阵法里那点戾气影响,所以死的基本都是普通平凡的生命。 至于奚皓轩的情况,只是因为触景生情,乱了方寸而已。 奚皓轩沉默一瞬,暗自用了清心诀稳定了被扰乱的神魂,道:“天道讲究轮回,灭人魂夺人命,这是在和道规作对。” 裴练云:“或许就因为这样才能破开法则之力,打开去往上界的通道。” 奚皓轩抱着安家最后的骨血,叹了一声。 修真者逆天而行,破坏法则平衡,引来天劫。如果加上这种阵法的罪孽,天劫之力恐怕更强。虽然鬼萧说不是玄阴魔尊所为,但是玄阴魔尊渡劫乃是天地间最强的九天神雷劫,恐怕也变相证明了这事。 毕竟奚皓轩之前还奇怪,就探听到的玄阴魔尊的行事作为,本就只是邪气嚣张而已,并非那种杀孽淫孽到天地不容的,为何偏偏是那九天神雷劫。 现在看来,恐怕都是玄阴魔尊布置了这些阵法所致。 等等…… 奚皓轩神色一震,突然想明白了。 如果玄阴魔尊真的因为布置了阵法遭了九天神雷劫,那他就更不该傻到之后还要启动阵法。 这个阵法太过灭绝人性,能不能打开上界之路,本就是传说。 万一阵法不完善,无法打通上界之路,他下一次遭受的天劫,恐怕就是毁灭性的。 有人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而赌上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 何况玄阴魔尊还有潜入昆仑盗取神鼎的选择,并非走投无路到用这种最后手段。 世俗界的时间对修真者来说,过得极快。 一夜无话,奚皓轩带着裴练云漫步在这片他曾经待过的国度里,只觉得满目疮痍,风卷残沙,天地间只剩萧瑟。 数枚飞剑的传音符从他头顶飞过。 奚皓轩双指并拢,用法诀牵引下来,读了讯息。 毫无例外的,所有传音符上面全是愤怒。 修真者特别是仙修,总是以上仙自居,时常觉得高人一等,已经视世俗凡人为蝼蚁。 可是真的如这阵法这样,灭绝生命的做法,却是触到了他们中间各门派的底线。 修真者再清高,他们的根基在世俗界。 门派要扩大,要发展,基础是人。 缺了人,千百年看不出来,那万年呢?万年以后呢? 等待后继无人的时候,垂垂老矣的孤家寡人守着仙山也没用,因为无法长生,又没有后人,只能等着灭亡了。 饶是奚皓轩这种心态平和的人,看这些讯息都看得手心全是冷汗。 “修真界要乱了。”奚皓轩说。 这群老不休的都怒了,怕是真的要对哀牢山下手。 裴练云用草叶缠着他的头发:“其他地方也是这样?” 奚皓轩:“数百个小国,除了这里最为严重,其他地方的人都神志不清,神魂残缺,距离死亡之差一步。没人知道阵眼在哪里,这种情况还在蔓延,不过大部分猜想,要终止这绝阵,恐怕需要毁灭的中心阵眼在那哀牢山中。” 不管是为了道义为了未来,昆仑都要下决心毁灭哀牢山了。 裴练云突然道:“他们全都太弱小了。” 奚皓轩摇头:“是修真者太强大。所以我们注定有劫,且是永远消失在世间的劫。毕竟我们的一念之间,就能决定太多人的生死命运,我们已经属于这世间不合常理的存在。” 说着这些话的奚皓轩,猛地心中突然有些感悟,当即就地盘膝而坐,功法运转。 裴练云感受着他身上的力量波动,隐约觉得,他的境界似乎又要提升了。 奚皓轩这一坐,十日就这么过去。 裴练云为他护法,没有远离。怀里婴孩要哭闹的时候,她便用火焰之术缚了这片土地上仅剩的一些游魂,让它们去找寻地下百米深的水源拿来喂养。 她没养过这么小的孩子,自然不知道小孩子要的不是水而是奶。 几天水喂下去,眼见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最后弱到哭声都犹如小猫,她盯着那张眉眼都要揉在一起的小脸,沉默片刻,食指抬起,逼出两滴精血。 一滴抹在了孩子的眉心。 另外一滴,则喂到了孩子嘴里。 她不知道怎么让孩子更好的活下去,干脆的用了饲养灵兽的办法,签了契约。 原本已面如死灰的婴孩,接收了她的血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唇红肤白,粉雕玉琢。 趁着奚皓轩没醒来,她还自作主张的给小婴孩起了个名字。 念回。 也不知道是她念着回昆仑,还是念着谁回到她的身边。 安念回受了裴练云的精血,整个根骨都发生了改变。他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类小孩,如今身体倒是越发诡异起来,不需要吃食,所有的毛孔和呼吸仿佛都在自然而然地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 裴练云自己都没有这么牛逼,辟谷也是过了筑基期之后的事,对于这个刚刚出生几天就懂得和天地相融的孩子,自然是好奇的。 过去养灵兽也这么做过,怎么没见它们变化? 还没待她仔细研究,奚皓轩就睁开了眼。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把安念回给藏在身后,却不知道她的动作显示出了她的做贼心虚。 “你藏什么?”奚皓轩挑眉。 裴练云交出背后的安念回:“被你抢惯了,忘记这不是个东西。” 她说的没错,但奚皓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第69章 奚皓轩抱过安念回仔细打量,只觉得这孩子几日不见,怎么干净光滑得很诡异?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他从头发上揪出变成一株草的裴练云,满眼严肃。 裴练云理都没理他,摇晃着叶子:“困了。” 奚皓轩:“……” 她真的就那么耷拉在他手指上,一动不动了。 他瞥了眼精神十足的安念回,终是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在灭绝法阵的范围内,蔓延上万里都不再有人烟,裴练云也不可能在他突然感悟闭关时离开,这么小的孩子能从哪里喝到奶?活到现在,怕是裴练云用精血养了,所以她才累成这样。 奚皓轩心如明镜,细心地将裴练云贴身收好,腰间玉牌突然发出嗡嗡鸣响。 墨浔在召唤门人。 本就对玄阴魔尊此事颇多疑虑的奚皓轩,找了处山洞放置了一堆防御法宝,将安念回留在了那里,然后用最快速度赶了过去。 果然如他那天所料,昆仑修士,几乎倾巢而出。 连那些躲在昆仑禁地的渡劫长老们,也一一出关,就他们玉清宗来说,都有五六个长须老者,站在墨浔身侧。 “你此番对世俗乃至整个修真界有大功,他日我定联系上界,给予你嘉奖。” 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正温和地对墨浔赞道。 墨浔躬身行礼,不骄不躁:“多谢柳长老。” 柳长老的目光很快落在刚刚赶到的奚皓轩身上。 她的视线在他怀里某处一顿,带起几分疑惑。 奚皓轩赶紧上前,打断柳长老欲说的话:“祖师奶奶。” 柳长老微愣,随即眼底闪过一抹哀伤:“是你啊,你师父的事情我已经听墨浔说了,真是可惜了。” 这柳长老全名柳澄,乃是奚皓轩的师父——萧紫珞的师祖,闭关已经数千年,还是首次出关来到世俗界。 她怎么也没想到,闭关出来面对的,居然是徒孙身陨,灭绝大阵开启之时。 受了宗门多年的供奉,关键时刻,她必须出来了。 与她相同的几位长老,大致行动原因一样。 她和奚皓轩打过招呼后,转头对墨浔说:“说起来我年轻之时,也见过玄阴魔尊此人。当年他还未成为哀牢山的主人,修真界却没人不知晓他。那时候他有三句话,我至今都记得。” “犯我者死,挡我者死,拒我者死。”柳长老缓缓地念着,哪怕她个性温软,旁人也能感受到当年说话之人的傲气。 墨浔嗤笑一声:“倒是嚣张。” 柳长老轻轻摇头:“他有那个资本,言出必行。此人杀性极重,心机又深,哪怕当时他不是对手,也能事后算计着你的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修到巅峰力量倒是不足为奇,但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要做这等冤孽之事。” 墨浔不以为意:“魔修行事,难道冤孽还少?长老也说了,此人杀性极重,为了渡劫,什么做不出来?” 柳长老想了想,道:“或许是这样吧。” 她说着,看向墨浔:“那魔尊当真被你困于禁地?” 墨浔道:“禁地乃是仙人之所,岂是他一个小小魔修能抗衡的。” “那便是极好了。”柳长老和其他长老眼神交流一番,得出结论,“这样我等剿灭哀牢山便再无障碍。” 墨浔心里冷哼,这群老家伙说得好听是闭关,其实不过是贪生怕死整日躲着而已。都出来了,还惧怕那玄阴魔尊半途杀回,也是可笑。 但他面上却非常恭维地说道:“有劳诸位长老。” 奚皓轩微微仰头,望向天空,到处可见飞剑悬空。昆仑来的修士几乎占满了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简直比两国交战还要壮观,奚皓轩心想。 他试图叫醒裴练云,不过化身成草的她,根本没有半点动静。 昆仑众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哀牢山的方向,替天行道,屠魔灭妖,只留下一些法力低下的杂役留在昆仑山上看守山门。 哀牢山与昆仑相隔极远,昆仑山中的杂役法力低微,自然没有人能及时向外出的众修士反映山中的异状。 从众修士离开昆仑起不出三日,昆仑山每日都发生了地震,一日比一日厉害,到最后连山上等级最低的灵兽都浑身颤抖,伏地哀鸣。 山中许多灵草玉树,都开始渐渐呈现出枯萎之态。 裴练云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恶心的臭气给熏醒的。 她悄悄地从奚皓轩的衣衫边探出一片草叶,神识小范围地扩了出去。 只见前方尽是黑雾,腐臭和怨气形成了实质的湿气,不要命地往人身上钻。 这里是与昆仑完全不同的地域。 如果说昆仑是仙界缩影,楼阁宫殿,仙雾缥缈,一片祥和的话,哀牢山则是一片死地,阴气横生,恶臭连连,犹如炼狱。 裴练云的神识扩散出去不过两三米,就能频繁地发现横在奚皓轩脚下烂泥中的孕妇死尸。有些尸骨只剩白骨,里面露出还没出生的婴孩半个苍白的头颅;有些则皮肉还未腐烂干净,内脏泡在鲜血里,蛆虫乱钻。 不少修士和她一样,首次踏入这魔修之地,清心寡欲的他们,哪里见过这么残忍的手段和这么多恐怖的尸首,大部分修士居然都忍不住呕吐出来。 奚皓轩来过两次,倒是轻车熟路见怪不怪。 他还有闲心给裴练云讲解:“魔修有极大部分修炼阴绝之气,以怨为力。世间最干净的莫过于胎儿,怨气最重的,也是这些来不及出世的生命,聚集在此的魔修花了无数年,虐杀无数孕妇,以尸骨堆积出来这片阴绝之地,他们把这里称为无边怨海。” 裴练云收回神识,传音问道:“这是他们花了多少年堆积的?” 奚皓轩:“听说至少上千年了。” 裴练云:“上千年死在这里的人,还没有世俗界那个法阵杀的多?” 奚皓轩沉默一瞬,皱了眉头:“是啊,所以昆仑才能忍了他们这么久,直至今日,忍无可忍。” 简直就像是计划好的,把这么多年没点燃的仙修怒气,瞬间点炸了。 他突然有些担心,这么多仙修到此,如果对方设了什么陷阱,他们是否就一去不复返。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从禁地得到虚天九鼎的墨浔,势如破竹,直捣黄龙,无人可挡。 仙人和修真者的差距,一个如天,一个如地。 虚天九鼎这种仙人之物,哪怕不动用完整的力量,仅仅皮毛,在修真界也无人可挡。 所有人惊叹墨浔一个丹修,何时如此厉害的时候,手里祭出的法宝攻势也跟着更为猛烈起来。 哀牢山脚,血流成河。 死的全是被仙术逼出来的闭关魔修。 平日里飞扬拨扈的魔修,面对以数量压倒性优势突袭的仙修们,再强都毫无反抗之力。 奚皓轩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道友们,身上杀气腾腾,都红了眼。 不知道是谁带头,从一个死去的魔修储物袋里抢走了其生前收集的修真材料。 紧跟着的,便是众仙修的抢夺,只要是哀牢山上活着的,他们都没有放过。 好像他们常年禁|欲的压抑终于找到了宣泄,哪管哀牢山上是不是魔修,更没有去在意很多活人身上没有半点魔气,反而是伤痕累累,瞳孔里满是惊恐。 当然不是所有仙修都疯了似的,丧心病狂见活人就杀。他们知道哀牢山上还有些只是被魔修抓来的魔奴罢了。 可是面对一群红了眼的同伴,几乎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包括奚皓轩。 奚皓轩轻轻擦掉飞溅到脸颊边的血泥,低声道:“不是这样的,你收了神识,别看了。” 裴练云的神识正扫过两个昆仑仙修,他们为抢夺魔修的储物袋差点打了起来,在他们脚下,是被他们法宝给压成肉泥的几个魔修。赤红的血在他们凌乱的步伐下,染上他们白色的长靴,干净无尘的东西顿时变了颜色。 她闻言,反问奚皓轩,语调干净:“他们不该死吗?” 奚皓轩答不上来。 道之贵生,可魔修杀人夺命,欺凌普通人时,他们手软过吗? 轮到他们任人屠杀时,又凭什么可以得到宽恕? 不过是强者生,弱者亡罢了。 之后两人再无交谈,跟随着墨浔的步伐,一路向哀牢山顶前行。 未及山巅,倒是迎来了熟悉的身影。 娇小俏丽的女孩赤着身体,斜靠在山石之间,面无表情地望着闯入的众人。 她的眼底没有意外,反倒是无比平静。微微仰起头,她姿态慵懒地抱着身后红衣男人的脖颈,手指放在其嘴边,让他露出尖牙一口咬住。 随后,她几乎是从胸膛发出的格格闷笑:“锦衣你瞧,咱们回来没几天,哀牢山魔修越来越多了嘛。” 昆仑众人脸色都变得铁青。 这小女孩在说他们和魔修无异呢。 他们身后几乎被抢空的魔修洞府,安静地存在,仿佛证明这一切。 认得那小女孩的仙修自然不愿对着她弱了气场,不知道谁站了出来,喝斥:“血轮法王!之前你入侵昆仑,我等还未寻你算账,今日你倒是送上门来!” 血轮法王这种威仪的称号,许多没见过她面的仙修,一时半会还不能跟这么个娇艳欲滴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特别是她张嘴,目露惊讶的时候,竟然都有人于心不忍。 一不留神却见她手指轻勾,几颗仙修的人头毫无征兆地飞入她手里,她拖着它们玩耍时,站立在原地的仙修身体脖颈处鲜血才冲天而起,惹来声声惊呼。 血轮法王埋头在红衣男子怀里蹭了蹭,说:“锦衣,我们是入侵昆仑吗?明明是找那老妖怪报仇,是你偷偷去了昆仑?” 她说着,手指突然用力,竟然把那男子的脖子给折断。 “不听我的话,我可是不高兴的。” 红衣男子脖子断了都没死,肢体僵硬地伸手扶正了脑袋,目光没有焦距。 血轮法王更加显得不耐烦起来,她突然推开那男子,转头狠狠瞪着奚皓轩:“都是你!还有那个女人不好!弄死了锦衣没人陪我了!” 她目光冷厉,双目赤红,如鬼魅般狰狞的脸看得奚皓轩背脊一冷。 奚皓轩觉得血轮法王怨念的视线,似乎正穿透他的衣衫,冷冷地落在装作仙草的裴练云身上。 幸好墨浔上前一步,挡在了奚皓轩面前。 血轮法王看着墨浔,倒是又发出了诡异的笑声:“还有你,我记得你。上次看走了眼,如今我倒是想起来了,末法时代我见过扶皇上仙身边那个……” 她的声音被硬生生地掐断在山石碎裂的巨响中。 一个悬浮的黑色大鼎从地面升起,突兀地漂浮在空中。 然后化为一道黑光,钻入了墨浔体内。 墨浔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面对所有人都凝视的目光,墨浔轻描淡写地道:“这血轮法王在妖兽谷与妖帝争斗早就大伤元气逃回哀牢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正是抓捕她的好时机。” 跟随来哀牢山的仙修,没人真正知道妖兽谷里发生的情况,更没有人知道血轮法王乃是被鬼萧所伤,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她被谁所伤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有人忍不住问道:“为何不杀了她?” 墨浔看那人一眼,问:“你们宗派可有仙家乃至修神的秘法?” “当然不可能有。” “可是她知道。她乃是从末法时代两界分离之初就活到现在的存在,知道的,懂得的,比任何人都多。”墨浔一如既往地抛出甜头,“我想可以活捉她回去,与众道友一起分享。” 墨浔一路走来,展现了实力,又展现了他的大方,这些一个个心思成精的修士,自然在寻思这个墨浔到底是得了什么机缘又为何如此大张旗鼓。 只有墨浔自己知道,有了虚天九鼎,他只要能再熟练控制一点,回到上界指日可待。 其他人的想法和目光,他已经不在意了。 当最想要的东西到手之后,他自然想要更多。 他就这么当着众仙修的面发了邀请:“此番灭魔大计,多亏众道友协助。我玉清宗宗主死于这些魔修之手,本来在这种时候,我不该提这种事情。可我还是诚心向大家发出邀请,待返回昆仑之日,我希望给众道友介绍我未来的双修伴侣。” 周围没人说话,皆是面露不解。 在他们看来,墨浔这一路炫耀的实力也有了,人心也买了,下一步恐怕是要扩大他宗派的影响力了吧? 但墨浔没有。 他居然只是想要成亲?而且是想要在众人见证下成亲? 说出这话的墨浔自己,都有片刻迷茫。 他想要的不过是力量,想要返回当年属于他的位置。 裴练云只是一个意外。 但是他对她,却有一种似乎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抹不去的执念。 哪怕很可笑,他心底居然有种当着世人的面,宣告这个女人属于自己的念头。 奚皓轩一怔,意识到墨浔在说谁的时候,很快气得牙痒痒。 墨浔似有所感,视线转过来,双目微眯,问:“你可有话说?” 裴练云伸出叶片,轻轻拍着奚皓轩的胸膛,示意他冷静。 奚皓轩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面上很快扬起笑容,对墨浔道:“当然,师叔有了道侣,是可喜可贺的事。不知道那人我是否认识?” 墨浔苍白着脸,风轻云淡地笑:“归去之后,你自然知晓。” 裴练云躲在奚皓轩怀里,看见墨浔的笑,脑海里总浮现出东方叙染血的衣衫画面,心绪又有些烦乱起来。 陡然,她再次感觉到一道视线穿透了众人落在自己身上。 可待她寻去,却没有半分踪迹。 从她走出昆仑开始,就总感觉到这道视线如影随形。 之前还猜测是东方叙安排的鬼萧,可自从鬼萧长笑离去后,那道视线没有消失,反而出现得更为频繁了。 到底是谁的神识这么强?越过了所有仙修,甚至躲开了那些渡劫期的老怪物,精准地追踪着她。 第70章 众仙修回到昆仑,已经是一年之后。 山中无岁月,哀牢山毕竟是魔修的大本营,集合了昆仑几乎所有太上长老、长老之力,没了血轮法王这样的老怪物阻挡,众仙修也耗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接近山顶。 但顶峰的灵虚殿,却终究无人能进入。 传说这灵虚殿乃是末法时代的残留建筑。上界与修真界尚未未分离时,仙魔共存于混沌之中。仙帝以无上神通炼制虚天殿,魔君亦不落于后,炼制灵虚殿。可惜最后两界分离,虚天殿亦飞升于上界,灵虚殿的灵气却被抽空,只残存空壳坠于哀牢山。 哪怕是空壳,也是上界之魔炼制,残余的魔气,滋养了修真界上万年的魔修们。 这里是哀牢山的核心,但没有一个昆仑仙修能靠近,哪怕是持有虚天九鼎的墨浔。 裴练云问过奚皓轩,灵虚殿到底有什么,居然无人能接近。 奚皓轩叹了口气,回答,禁制。 密密麻麻的禁制,层层叠叠,相辅相成,如同交织形成的厚茧。 虚天九鼎的力量的确可以破开这些禁制,但是墨浔动手前察觉到,一旦禁制破损,将引起连锁反应,轻则哀牢山被夷为平地,重则所有世俗界的阵法同时崩溃,届时世俗界和修真界都将空间碎裂,重归混沌。 众仙修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玄阴魔尊在世俗界设立那些绝阵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打开通往上界的通道。 有了那些阵法,与这灵虚殿周围的禁制呼应,哀牢山永远都不可能被仙修给灭绝。 玄阴魔尊即使不在,也将众人给摆了一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仙修,破解禁制无果,回到昆仑时,一个个都像是焉了的茄子,毫无精神。 杀了再多底层的魔修有什么用,人家的根基半点没有动摇,灵虚殿内潜藏闭关的魔修一个都没能动,好好地活在里面,几乎倾巢出动的仙修们就像是傻瓜一样。 更有些较劲的仙修,留在灵虚殿旁,一个个研究那些繁杂的禁制。 裴练云没有留下,被奚皓轩带回了昆仑。 她也没有着急和阿珠那换过来,因为墨浔回到玉清宗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门人,公布了自己要娶裴练云的消息。 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双修典礼准备得很匆忙,十日后就要举办。 对此,奚皓轩有些不理解,暗自和裴练云沟通:“这老不休急什么?” 裴练云的神识微微探过墨浔,在被他察觉之前很快收回。 沉默半晌,她道:“他身体……很奇怪。” “奇怪?” 裴练云想了想,她说不出哪里奇怪,但是墨浔的气场给她的感觉就是很别扭。 “他要去夜袭我了,去看看就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她找不到答案,便这样回答。 奚皓轩望着墨浔离去的方向:“你确定?” “他一直在看我养伤的房间。” 奚皓轩揉了揉鼻子:“那你怎么知道是夜袭你?” 裴练云理所当然地说:“晚上对我不利,不是夜袭是什么?” 呃……对于裴练云的脑子,奚皓轩有些无言以对。 正如裴练云所料那样,墨浔回了自己静室,换了身白如雪的干净长衫,径直地去了裴练云养伤的房间。 他甚至刻意避开了所有弟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 此刻的玉清宗寂静无声,夜雾朦胧,墨浔单手拨开纱帐的瞬间,突然敏锐地回头,打量身后。 身后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是他想多了?墨浔微微蹙眉,转身。 与此同时,对面窗台边的两株小草正在用神识对话。 “差点被发现了!”略带紧张的声音是奚皓轩。 “嗯。”淡定的是裴练云。 “为何跟你一起,我总觉得紧张的自己像个傻瓜。”奚皓轩叹气。 裴练云:“紧张作甚?被发现了就打一架。” 人家可是有仙器辅助的,会被虐得渣渣都不剩好么?奚皓轩憋着一口气没再说话。 这边墨浔已经走到了床边。 他站立着,目光落在平静睡着的“裴练云”身上。只见锦被之中,她露两截凝脂般的胳膊随意地搭着,青丝如瀑散落地洒在枕边,红唇还轻咬着一缕,唇角勾着一抹妩媚。 墨浔呼吸一窒,才多久不见,她怎么变得妖娆了? 明明比之前更要诱惑男人的妖娆,可偏偏他看着她,居然少了过去的欲,整个人的心境都变淡了。 他微微皱眉,伸手探向她的脸颊,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果然,她醒了,一双美目望向他,迷蒙中带着三分小女儿家的羞涩娇态。 “师叔——”她一开口,那声音更是酥软到人的骨子里。 墨浔的神魂都微微荡漾了一下。 他怔愣间,却见她双臂伸出,拉扯住了他的袖子。 “师叔既来看我,为何不坐下?”她摇晃着他的袖子,状似撒娇。 墨浔一言不发地坐在她床侧,紧盯着她。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由不得他多想,她的脑袋居然就那么靠了过来,睡在了他的大腿上。如青葱般的手指,沿着他的腰带往下,有意无意地停在了某个代表男人的物件之上。 明明还隔着数层衣料,墨浔却觉得那冰凉的手指仿佛已经抚摸到了他的上面。若即若离的刺激,让他喉结都滚了滚。 他闭上眼睛:“你在做什么?” 只听她发出一声轻笑:“今天很多人都来跟我说了,师叔不是要跟我双修么?” 墨浔的身体已经被她挑拨得有了反应,□□地顶在了她的掌心里,被她小巧柔软的手给轻握着。他明明应该享受,甚至更进一步,但是他心里却莫名地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干脆地拨开她的手:“躺好。” 她哦了声,伸了伸懒腰,侧身往里,露出光洁无衣物遮挡的后背对着他。 墨浔薄唇紧抿,升起的疑虑完全消失在眼前的美色里。他略有些粗暴地拉住她的手臂,俯身压了上去。 两人鼻尖对鼻尖,呼吸纠缠,他只觉得她眸光如星,闪耀又明亮。 心里埋藏了多年的野兽,瞬间就冲破了约束,似乎嘶吼着要吞噬眼前的一切美好。 可惜他衣衫刚刚退了一半,就吐出大口鲜血,脸都青了。 “别看我!”墨浔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抱紧,紧到几乎揉进血肉里,他用了道净身咒,褪去身上的血腥,将脑袋埋在她肩侧,“什么都别问,让我抱一会儿。” 怀里的人很安静,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墨浔也是真累了,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睡了过去。 连窗台上两株小草什么时候爬出房间他都不知道。 奚皓轩回到自己的静室,第一时间便是加持了无数道禁制,好半天才停手,神情严肃。 “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裴练云的声音淡淡的:“应该没错,是煞。” 煞在修真者嘴里,一般用于对气息的定位。比如某个阴绝之地,鬼气浓厚的同时,也煞气四溢。形容那种气息的可怕和凶绝。 但是玉清宗的古籍中,也记载过某类东西,它们也称为煞。 当一个生命气息断绝后,身体便如死灰,渐渐回归世界。 可若是这幅身体受到某种诅咒,便会腐而不败,形成剧毒。这种毒不会对其他活物产生任何影响,只会留住身体主人的神魂,不让其进入轮回,并且持续给神魂带来无法想象的痛楚。 当痛楚越深,神魂就越是扭曲,怨念将滋长诅咒的力量,在身体上形成更多的剧毒。 恶性循环。 “尸绝阴煞。”奚皓轩皱着眉头说,“这不是修真界的魔修能使用的招数,玉清宗的记载里,也是末法时代,上界未分离时的魔修能用,就算是玄阴魔尊,在没有飞升上界之前,他用不了这种干扰轮回的法阵力量。” 裴练云道:“如果是假的呢?” 奚皓轩:“不,我应该没看错,是煞无疑,恐怕他现在大部分力量正在跟这种东西抗争。” 裴练云摇了摇头,说:“我是说他手里的东西。” “你是说那个仙器……” 裴练云:“之前我就在想,阿叙想破脑袋都要得到的东西,这么容易就被人带走吗?” 奚皓轩一把拦住就要往外走的裴练云:“你去哪?” “我要再进一次禁地。” 奚皓轩当即否决:“不行。” 裴练云:“墨浔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那也不行,”奚皓轩指了指外面,“自从知道玄阴魔尊被关在里面,昆仑上下多少人盯着那里,你知道吗?况且……”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你想把他放出来。” 被奚皓轩戳中心底的意图,裴练云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是我徒弟。”她一字一句地说。 奚皓轩神色端正,纠正她:“不,他是……” “他是谁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他是阿叙,我的徒弟。”裴练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奚皓轩深吸口气,想起安家仅剩的骨血,怒火首次冲出:“他潜伏你身边,骗你同情来躲藏;他暗待时机,就为潜入禁地盗鼎;他甚至在世俗界设下无数绝阵,置苍生性命于不顾!这种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折手段,你就算拿真心待他,他能对你几分是真,你居然还心心念着他,无知!” 裴练云轻轻闭眼,仿佛少年那张似笑非笑的容颜就近在眼前。 很奇怪啊,奚皓轩说的一切她都知道,但是她的心好像铁石一般,半点不为所动。倒是离开东方叙久了,心底那点寂寥居然慢慢扩大到,让她忍着头疼都要心慌的地步。 明明回想起东方叙的时候,她的情绪平静无波。 可是…… “我想见他。”裴练云说完简单的一句话,就安静地看着奚皓轩。 她的眼神干净透明,就如她的话一样,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只是想要见他,仅此而已。 奚皓轩静默许久,终于开口:“也好,我陪你去,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比如当年为何让他进入哀牢山去不杀他,又比如世俗界的绝阵到底是不是东方叙开启…… 就算有其他人盯着,禁地的进入方式只有他和裴练云知道,在墨浔昏睡的这个时间进去,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放他出来,他大开杀戒,你打算怎么做?”奚皓轩问。 裴练云扫了他一眼,满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他受伤被困,我自然要救他,他若是犯错,我自然要打他。” 奚皓轩:“说不定你激怒了他,他连你也杀了。” “嗯,有可能。”裴练云淡漠的脸上难得带起浅笑,似乎有某种解脱的感觉,“跟你走的这趟,我想通了。他要怎么做是他的自由。我只随我的心,无关天理轮回,无关苍生天下,无关他人看法,做我自己想做的。” “阿绯……”奚皓轩第一次叫了她的小名,神色复杂。 裴练云看了他一眼,道:“至少不用怀着后悔,守着后人血脉直至自己消亡。” 奚皓轩明明觉得她说的是歪理,他守着安家的情况和东方叙的事情完全是两回事。可是他心里却有些羡慕裴练云。 如果在很多年前,他愿意早一点提出来,将自己喜欢的女孩接进府里的话,现在是否早就和伊人相埋于黄土,平凡一生而亡。 “你啊……”奚皓轩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储物袋拿出两壶酒,扔给裴练云一壶后,看也没看她,一口气喝了个痛快,仰头长笑,迈步大步往前。 “这壶酒是我还他的,帮我带给他。”他说道。 裴练云默默地收进自己的口袋,他的就是她的,要不要给看她的心情了。 可惜,她最后也没有机会给东方叙。 再次进入禁地的结果,裴练云找遍了堕仙墓地,也没有找到东方叙的身影。 东方叙不见了。 第71章 接下来数日,墨浔都歇在裴练云养伤的房间里。 他身上的煞越发浓厚,那些深入神魂的毒,将他折磨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墨浔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研究得到的虚天九鼎。 虽然记忆不全,但他也知道,这虚天九鼎的来历颇为神秘。当初两界未分离之时,仙帝取山川河脉之精魄建虚天殿,再以九鼎镇河山,以达到天理平衡。但没人知道九鼎是谁人所炼制,只知道仙帝需要的时候,扶皇上仙就献了出来,且只借用给仙帝。几乎所有仙人都知道,这虚天九鼎乃是扶皇上仙之物。 可是仙就是仙,就算有心术不正者,有性情偏激者,但他们的功法基础,乃至世间至纯至正的力量,不可能带有阴煞之气。 可是墨浔因为再三使用这虚天九鼎,不知不觉中就被煞给侵蚀了。 扶皇上仙的东西不可能带煞。 有了这个认知的墨浔,开始翻来覆去研究虚天九鼎,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看不出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若是假的,又是谁放在堕仙墓地中?难道在他们进去之前,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秘境乃是受到两宗一门轮番看管的,真有人以赝品调换了真鼎,不可能没有动静。 墨浔颇为费解,只能依着印象中扶皇上仙的个性推测,说不准那混账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盗墓,特地在鼎上施加了这等阴毒陷阱。 如此一来,墨浔也不再纠结自己手里的是真品还是赝品,当务之急,要缓解身上的煞。 他遥望着玉清宗禁地的方向,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裴练云也在同时,潜入了房间。 “我跟你换回来。”她一把拎起床上衣衫半褪的女子。 阿珠那顶着跟裴练云一样的脸,媚笑:“唉哟仙长,你回来啦。” “嗯。” 阿珠那摇晃着脑袋,围着裴练云转圈:“啧啧,平时照镜子习惯了,突然看见一张相同的脸在跟前,感觉还真是微妙。” 她的眼眸中陡然带起了阴霾,一股浓郁的杀气立刻出现。 “去死!” 她的主意打得很好,杀了裴练云,“裴练云”这个身份就是自己了。 从玉清宗那些弟子的嘴里,阿珠那知道玄阴魔尊被困,墨浔要娶裴练云的消息。她是见过墨浔几次,还被抱着睡着几晚,对尸味敏感的她,惊喜的发现这个即将成为玉清宗新宗主的男人,快要挂了。 既然东方叙不在了,有个快要挂的宗主要娶自己,阿珠那巴不得。 只要裴练云一死,她再杀了奚皓轩这种知道她秘密的男人,到时候等墨浔身亡,偌大的玉清宗就是自己的了。 眼红着玉清宗的巨大丹药量,阿珠那都计划好了,到时候炼一大堆活尸,坏了就用丹药的药力修补,说不准以后她就能和血轮法王一样,拥有数不尽、打不死的僵尸大军。 可惜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随着阿珠那一道阴毒咒语放出,裴练云身侧的禁制也慢慢展现而出。 瞬间受到力量反弹的阿珠那,身体凌空抛出,背后重重地撞在静室的墙壁上。 她口吐鲜血,指着裴练云:“你……你!” 半天她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阿珠那想不通,这不对啊,裴练云离去的时候,最多半步迈入元婴期。她自己可不一样,得了仙草的灵力,又被奚皓轩喂了超多灵果,藏身于这具傀儡之中,运转玉清宗的法诀修炼,不到三个月就已经碎丹成婴,真正成为了元婴期的高手。 奚皓轩他们回来后,她都一直压制着气息,就为了突然发难。 可是裴练云居然轻易地用禁制将她的攻击给反弹了? 裴练云目光平淡,看都不看阿珠那,说:“嗯,我已经快到分神期了。” 阿珠那一口老血吐出来,为啥她总是要比裴练云晚一步! 裴练云抬手,一个玉盒抛给了阿珠那。 阿珠那不明所以,打开的瞬间又啪地一声将玉盒关上,目中寒芒一闪,贪婪地将东西藏入袖子:“给我可就不还给你了?” 那玉盒里面静静地躺着婴儿般大小的人面果。 人面果是哀牢山山顶附近的极品魔物,至阴至寒的环境里吸干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婴儿的血液凝聚而成,传说可以将渡劫期以下的魔修境界直接提升一个档次,还没有任何副作用。 裴练云淡淡地道:“哀牢山捡的,反正我也用不了,如果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还有其他东西给你。” 阿珠那脸上的阴色顿时一扫而空,讪笑着坐到裴练云的腿边,蹭着对方的腿:“仙长有问题,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不在昆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阿珠那道。 裴练云转头,捏住阿珠那的下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真的‘什么都没有’?” 阿珠那被裴练云凌厉冷淡的目光逼视得心虚,视线偏了偏,不以为然:“妖兽谷空了,僵尸没了,妖怪也没了,仙长们都飞走了,空荡荡的昆仑能有什么事。” 裴练云见她神情不像作假,沉默片刻,淡声道:“你走吧。” 心中残存的一分希冀,也消散了。 那秘境是仙人墓地,他们这等修真者,要脱困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在秘境中寻不到东方叙的身影,只能说明他…… 裴练云想到这里,“消散于天地”这种结果居然不愿意触及。 她的心一阵阵揪紧,渐渐转化为痛楚,阵阵刺心。 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无声淌落,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往下,触目惊心! 阿珠那不明所以,心中掂量了下趁机偷袭裴练云的好坏,最后扬起手臂,一道恶毒的法诀聚集在手指间。 可即使阿珠那杀气四溢,裴练云却没了之前的防御,甚至没有引起她的半分注意。 此时的裴练云,双目凝神,目光闪动,似在追忆。杀气荡漾,吹起她几缕青丝微微拂动。 阿珠那秀眉紧蹙,抿着下唇,手抬了数次,最后还是垂了下来。 沉默许久,阿珠那迈步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鄙夷嗤笑:“为情的女人都是蠢死的,无聊至极。” 她话虽这么说,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奚皓轩那张充满算计的笑颜。狠狠地一咬牙,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惆怅背影。 裴练云安静地坐了很久,坐到夜幕降临,旭日初升。 墨浔背着晨曦推开房门的那刻,裴练云眉头微皱,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含笑望着自己的男人,到底是何人。 也不知道墨浔去长老处求了什么,他此刻浑身都是药味,苍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让他温文尔雅的容貌恢复了平时的清俊。 对上裴练云的视线,他毫不掩饰爱慕之意,温和地问:“阿绯,我自作主张办了双修大典,你可怨我?” “阿叙死了吗?”裴练云直入主题地问。 墨浔目中顿时露出几分杀机,很快又被他收敛起来。只听他温和地说道:“阿绯,那个人是骗你的。你何必还牵挂他?” 裴练云不答反问:“你就没骗我?” 墨浔微微一笑,半跪在地,执起裴练云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声音依旧温和:“阿绯,不管我对其他人如何,这么多年,我可曾骗过你,伤害过你?这个世间,只有我会全心照顾你,帮助你,其他人都是不可信的,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所以这几日才愿意在我怀中入睡。” 裴练云没有说话。反正和墨浔睡的又不是她。 墨浔许久没见过她这样冷淡的模样,叹了口气,长袖一拂,一套灵气四溢的礼服就出现在裴练云的床榻上。 他深吸口气,说:“跟着我,想要成仙亦不是难事,我会带你去见识什么是真正的仙人。” 裴练云伸手抓起那大红色的女子礼服,这种红色与她平日穿的相差不大,看着却颇为刺眼。 “你想好了就换上衣服,我在大殿等你。” 这一日,已经是墨浔约定的与她举办双修大典的日子。 只见一道道飞剑,从昆仑各个山峰飞驰而来。从哀牢山返回后的各个宗门,见识过墨浔一人之力后,重新将这个以炼丹为主的宗派定位,隐约放在了昆仑第一宗门的位置。 换做以往,人脉再好的宗派举办双修大典,来的也不过是数百上千人,就像当初为奚皓轩和沧溟宗的卓雅竹举办双修大典时那样。 然而这一次,昆仑各个宗派的重量级人物都尽数出动,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飞剑,气势骇人。 因为宾客众多,玉清宗的山门完全打开,所有玉清宗的弟子连同杂役,都被安排了迎接的工作。 墨浔穿着红色喜服,温润中带着一股上位者的霸气,正有条不紊地接待各宗派贵客。 他虽说脸上笑容不减,喜色外露,可眼底却始终抹不去那丝阴暗。 已经快要接近典礼的时辰,裴练云都没有出现。 说是不愿意强迫她,让她想好,可见着她并无动静,宾客逐渐满席,墨浔的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他抬手唤了一个弟子去裴练云房间查看,面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 这时,一个灰衣老者走近墨浔,拱了拱手,沉声道:“说实话我对双修大典没什么兴趣,墨宗主既然答应与我等分享那万年老僵尸,不知何时可以兑现。” 墨浔嘴角挂着笑容,未答,旁边忙着招呼客人的奚皓轩凑了上来,用秘音传声:“墨师叔,这是浩然谷的司马长老,之前进攻哀牢山时,他们谷中损伤厉害,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分神期的长老能撑住门面了。” 见众人神识都扫了过来,墨浔微微一笑,道:“司马长老莫急,那老僵尸我已经叫人带来了。不过今日是我大喜之日,还望诸位手下留情,别让这大殿沾了血光。” 众人闻言,皆称是。 不到一盏茶功夫,被道家符篆裹住全身的血轮法王,被玉清宗的弟子给抬了出来。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血轮法王放声大笑起来。 她本就是少女模样,笑声并不粗狂,反而尖细,如银铃般悦耳。 有些定力差的仙修,目光都有些迷离起来。 “她在用天魔迷音。” 墨浔清朗的声音唤回了不少神智飘忽的仙修,待他们定眼看去,墨浔的长剑已经刺中的血轮法王,透过了她的前胸,从后背穿出,深入青石板中。 与所有被定住心脏就不能动弹的僵尸相同,血轮法王保持着前一刻的表情,一动不动,连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了。 “你若是就此向善,我仙家贵生,也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墨浔松开手里的剑柄,静静地看着血轮法王。 血轮法王从鼻子里发出冷哼,索性闭眼不理他。 墨浔也不在意,手指不为人察觉地临空画符。 也不知道他掐了个什么法诀,血轮法王浑身猛地一颤,双目圆瞪,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吼——”从血轮法王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叫,压抑得如砂石摩地。 原本清秀的少女面容,变得一片狰狞。尺长的僵尸牙齿从血轮法王的嘴里延伸出,她满脸布满青筋地无声张嘴,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痛楚。 那包裹着她的符篆寸寸收紧,不仅勾勒出她的稚嫩身躯,还勒出了丝丝血迹。 大殿之中,没有一个仙修出声阻止。 这个娇小少女的容貌,在万年间让仙修上了多少次当,吃了多少亏,想起她那无穷尽的僵尸大军里可能存在的自己过去的道友、道侣,一众仙修望向她的目光便没有任何怜惜,只有厌恶和仇恨。 “想问什么,就问吧。”身上禁制力量松开的瞬间,血轮法王如从水里捞出的落汤鸡,浑身湿透地无力道。 “末法时代的仙修法诀!” “仙器的炼制方法!” “我佛的金身舍利去向。” “哀牢山的顶峰怎么进入?” …… 本来大殿中就座无虚席。此时众仙修七嘴八舌地高声询问,顿时周围乱成一片。也有些不爱热闹的,坐在大殿角落独自打坐或者饮酒,只有当血轮法王有任何动静时,那些人才偶尔抬眼,观察着女魔头下一步要做什么。 血轮法王听着各种问题,仰面笑道:“好啊,我都告诉你们。不过……” 她目光一扫整个大殿,笑了:“必须得跟我阴阳结合,换句话说,我得把你们全部都睡一遍,你们想知道的自然就进入你们的脑子了。” “哈哈哈!” 看着众仙修精彩各异的脸色,血轮法王心情颇好地大笑起来。 “不知羞耻!”墨浔脸色一沉,手里法诀一掐。 血轮法王却盯着他的手指说:“你对我搜魂没用的,我没有魂魄,有的只是身体。再说我并没有骗你们,想要知道什么秘密,我的身体会一一告诉你们。可是,你们敢么?” 她是万年僵尸,浑身充满了尸气,就算仙修们能拉下脸皮要了身体,也受不了她身体里的尸毒。 “如果得不到我们想要的,你也没存在的价值了。”墨浔冷冷地说。 血轮法王视线一转,笑了起来:“谁说我不给你们了?其实不睡我也行啊,你们轮番把她睡一遍,让我心里解气了,我说不准还有其他办法告诉你们。” 众人顺着血轮法王所言看去,只见殿中一人缓缓行来。 红衣似火,黑发长直如墨,步若莲华的女子,白皙若凝脂的肌肤在殿内柔光的映衬下,容颜如皎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少人见过裴练云,却未见过如此盛装打扮的她。 她红色礼服长裙拖曳身后,行布间带起的微风轻轻掀开裙摆,飘摇的衣衫仿若沿着地面一路燃烧过来的跃动火焰。 墨浔看着她,清楚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怎么?没人愿意?”血轮法王阴测测地笑着,目光嘲讽鄙夷。 冷不丁从人群中窜出一个少年,他直接伸手拦住了裴练云的去路。 “虞璟?”裴练云淡淡地看着对方。 神炼门的暴发户小门主,此刻的小脸绷得铁青,几乎咬牙切齿地伸手,一把按向裴练云的高高挺起的胸,对血轮法王吼道:“我来睡她!你告诉我谁是你在神炼门的内应!” 他话还没等说完,蓦然间,一股森冷的威压,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压来。 所有修士都目露惊骇之色,纷纷抬头望向大殿的天花板。 无端而起的狂风,几乎瞬间将大殿的屋顶给吹飞。 昆仑的上空,不再是万里无云、碧蓝清爽。乌云密布,沉闷地占据了整个天空,紫色的雷云翻滚呼啸,如远古的凶兽,威压横扫下方所有修士。 “天劫!” “谁在渡劫?” 修为低的修士顿时慌乱起来。 大殿内为数不多的半只脚踏入渡劫期的修士则满目震惊:“这……这不是九天神雷劫!” 众人的目光皆被天上的雷劫吸引时,裴练云却静静地看着正前方突然出现的银发男人。 轰隆隆的雷声之中,蛇形闪电划破长空,凌空劈下,目标正是那男人。 那男人推开呆立的虞璟,轻松地抬手,一件法宝迎着闪电飞上半空,跟雷电撞在一起,瞬间炸裂。 刺眼的白光中,裴练云脑海里某处被遗忘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在秘境中初见他时,裴练云还未想起来这些,现在却清晰得仿佛昨天刚刚发生的一幕幕。 对了,十几年前那天晚上,她就见过他。 那日奚皓轩与卓雅竹订了双修,玉清宗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在意,连她的师父也将她约到内殿相谈。结果应元真人并没有出现,等了师父许久的裴练云,喝了桌上的茶水后,便返回自己的静室要去修炼。 哪里知道中途她就感觉到身体奇怪,浑身燥热到几乎脱光了自己的衣服。 裴练云冰雪聪明,立刻反应过来有人给她下了奇怪的药物。但以她炼丹的天赋,和对药材的辨认能力,应该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物送入她的身体,除非是她亲口吃下的。 她唯一怀疑过那杯茶水,那是墨浔端给她的,可惜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 那时候她已经意识恍惚了,一群男弟子围着她笑,笑声刺耳。 再后来,他们就没了声音,是这个男人压住了她的身体。 裴练云终于想起来了当时被他侵入的痛,也想起来了自己因为和他在一起,体内的修为瞬间飞升,太过强大的力量,冲击了她的神魂,使得她都忘记了当时的情景和他本人。 是啊,若是有半点记忆,她也该发现的,这个人和东方叙拥有一样的面孔。 不同的是,这人浑身都透着生人忽近的冰冷,冷到骨子里的杀气,让她都双膝发软。 直到一双手从她身侧探出,扶住了她有些虚晃的身体。 少年熟悉的气息贴着她的后背,炙热又真实。 “师父今天也是……美极了。”东方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舌尖直接舔上了她小巧的耳垂,仿佛在品尝美味。 “阿叙?”裴练云身体一颤,猛地回头,正好看见那银发的男人和东方叙的身体接触。 两个完全不同的身躯,就像纸片一样,交叠,然后合二为一。 融合的瞬间,天空的雷声更响了。 银发的东方叙,身体仿若幻影,双眼紧闭,全身都被一道虚幻的雾气笼罩。若是定眼看去,便可发现,在他心脏的位置,少年模样的东方叙也紧闭双目,盘膝打坐,双手不断掐着复杂的法诀。 他的身体在虚幻和凝实之间不断变换,让人窒息的压迫力不断攀升。 终于有仙修注意到了东方叙的存在,面露惊容:“玄阴魔尊!” 更有甚者惊叫出声:“合|体期渡劫?” 修士到了分神期后,便可以修炼一具和本体无异的分体,当分体的力量与本体相同时,融合后将变得更强大,也为渡劫时留一个后路。有不少修士渡劫时本体被雷劫毁灭,留下分体重修也是一次机会。 可从未有人在分神合|体的时候渡劫的! 这九天神雷劫像是认定了东方叙,十多年前差点将他毁灭于劫云之下,十多年后,在他融合的瞬间,又再次降临。 墨浔终于反应过来,身形一动,扑向裴练云:“躲开!” 他不愿意裴练云被东方叙的劫云牵连。 蓦然间,银发的东方叙和体内的少年同时睁开了眼睛,相同的赤红色,充满了他们整个眼眶,毁灭性的威压宣泄而出,正面撞上了墨浔。 墨浔几乎同时将虚天九鼎祭出。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似乎整个昆仑山脉都为之一晃。 墨浔一口鲜血吐出,脸色极为难看。 他几乎是瞪眼死死盯着面前的鼎,那能灭妖兽谷,能收复哀牢山众魔的大鼎,发出震耳的嗡鸣声,紧接着,便一块块碎裂开来。 “不可能!” 这是仙器,还是扶皇上仙的东西,不可能被修真界一个魔修的气势就打碎了。 墨浔再傻也明白过来。 自己当做宝贝和炫耀资本的东西,不过是个赝品! 一股浓厚的阴寒之气从东方叙身上溢出,整个大殿都变得寒冷起来。 他的目光一扫,无人敢对视他那双红色的眼眸。 而他的目光,落在最近的裴练云身上,漠然和冰凉的视线,闪过一丝柔情。 “师父过来。”他对裴练云伸出手。 墨浔死死盯着裴练云,以往的温和早就一扫而空,一种发自灵魂的怨毒占据了他全部的内心。 即使想不起来,他也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明明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总有人只要手指一勾,什么都可以从他身边抢去。 空中再次出现两道粗、壮的雷电长龙,劈开长空往地上落来。 墨浔目光一动,突然出手,长剑刺向东方叙眉心。 东方叙两根手指轻松夹住剑锋,声线如冰:“找死!” 墨浔嘴角却划过一抹诡笑,双指并拢,一道不属于修真界的仙界之力,打在了裴练云身上。 裴练云的身体瞬间消失,眨眼间就被墨浔诡异的瞬移力量给转移到半空。 几乎可以将她化为飞灰的闪电,近到她来不及呼吸。 面对法则的力量,裴练云只感觉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有些无奈的发现,脑海里居然只有一个念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如东方叙之前扔出的法宝那样,帮他抵挡住这两道雷劫。 据说九天神雷劫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万千,后面的威力更强的还未降临。 母亲、家人、朋友、师父乃至宠物……一个个都离她而去了,与其自己留在世上孤单,不如留别人在世上孤单。 裴练云一闭眼,腰部一紧,却是被人吻住了唇。 她蓦地睁眼,正好看见两道雷劫,着实地劈在了全身护住她的东方叙的身上。 第72章 天劫之力,是每个修真者的噩梦。 修真者,逆天修行,寻天道,炼真身,求仙撑身。但他们大多数毕竟不是神的直系血脉,为天道所不容,每当他们的力量达到一定界限,天道就会分出一道规则之力,将他们扼杀。 两道天劫正中东方叙的身上,滔天的威压让整个大殿为之一震。 然而,让众仙修吃惊的是,东方叙居然毫发无损。 裴练云从生死线上被拖回,常年木然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吃惊。 “师父居然一点都不担心我。”东方叙单手搂住她的腰,紧紧地,让她无法动弹,赤红的眼眸似冷酷又似恼怒。 裴练云反问:“为何要担心?” 东方叙危险地眯了眯眼,却听裴练云淡淡地道:“大不了神魂俱灭,你既来陪我,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孤单,你亡我亦不会独活。” 她说着,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俊颜,居然从东方叙的脸上看见了一抹戏谑的表情。 “师父放心,我们谁都不会死。” 随着东方叙的一声低语,整个昆仑山剧烈震荡起来。 “怎么回事?”有仙修注意到了除了雷劫外的天地巨变。 “好像是整个昆仑的护山大阵出事了!”有仙修一扫淡然的表情,尖叫起来。 众仙修赶紧想往外跑,却全部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围异变四起。 墨浔捂着身上的伤口,冷冷地盯着东方叙:“你做了什么?” 东方叙抱着裴练云悠闲落下,手指一勾,便是一张主座落在他身后,他随意往后一靠,黑袍一撩,翘着长腿坐下,挑眉看围着他的那些愤怒的仙修:“急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插|入裴练云的发间,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亲吻她。 辗转、不舍、缠绵……他本来是想要刺激下周围的人,结果反而把自己刺激了,一旦品尝到她的柔软,他变呼吸急促,无法再放手。 他用舌尖深入到她嘴里,用牙齿轻咬她的唇,手指在她腰带上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当着全部人脱掉她的衣服。 她的身体,只能他一个人看。 “师父,你还是那么美味。”他吻着她,几乎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裴练云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在所有人看来,她几乎是在迎合东方叙的。 墨浔的脸都快要黑成锅底了。 这是他的双修典礼,东方叙跑出来抢人不说,还当着他的面占有他的女人,关键他手里的虚天九鼎还是假的,别说去上界,就是东方叙都打不过! 又是四道雷劫从天空气势汹汹的劈来。 这回众人都看得清楚,虽然雷劫冲着东方叙而来,但半点都没有落在东方叙的身上。 雷劫的威力,全部落在了昆仑的护山大阵上。 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玄阴魔尊为何如何悠闲淡定,这厮恐怕是对昆仑的护山大阵做了什么手脚,所有的天劫之力都转移到护山大阵上了。 要知道这护山大阵可是从末法时代就存在,是真正的上古修士留下的厉害屏障。 传说就算是上界的金仙全力一击,也不一定能动摇大阵分毫。 可就是护山大阵这样的法力屏障,正发出清脆的咔擦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从雷劫落下的地方,不断延伸,可见九天神雷劫的威能。 与此同时,昆仑山深处,一道七彩霞光,如仙境中的长虹,从地底扩散出来。 这一刻,整个昆仑彷如上界仙境,霞光万丈,妙不可言。 又是更多数量的雷劫劈下,护山大阵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 从地下透出的霞光更甚,已经浓烈到耀眼的程度。这一刻,整个昆仑风云色变,从地底上涌的惊天威压,让天地都为之一晃。 五彩祥云,仙灵之雾,虚无缥缈地出现在天空。 旁人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只当是修真的老祖宗留在昆仑的法宝。他们纷纷用神识向霞光处探去,却在神识没入地下的瞬间,就被强大的威压给弹出。修士们一个个脸上全是惊容,有的甚至满眼贪婪。 这是什么宝贝在对抗天劫啊!居然连神识都不能靠近。 只有墨浔触及了尘封的回忆,又惊又怒,失声惊呼:“虚天九鼎!” 之前墓地是假的,这个在天劫之力下试图护着昆仑的东西,恐怕才是真正的虚天九鼎。 偏偏东方叙还要给墨浔的伤口上撒把盐。 “没错,这次是真的。” 墨浔的目光充满寒意:“你知道我带走的是假的?” 东方叙冷笑:“既然是极品仙器,区区一尊仙墓岂能收藏。你抢去的那东西上的灵气,还不如我的阴阳生死环。” 墨浔的脸色极为难看,思虑前后,缓缓说道:“你根本没有被仙墓关住。” 东方叙不动声色,也没提自己是被人引导离开的仙墓,只在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墨浔心底一颤,有种被东方叙看透了全部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随着更为密集的雷声落下,一道闪电陡然划破大殿的阴霾,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是了,”墨浔自言自语道,“你根本就没有受缚。你故意让假九鼎有夷平妖兽谷的实力,然后找人给我透露人间界的禁地阵法秘密,让我迫不及待地带人去查看你犯下的罪孽……” 后面的话,墨浔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如果连他们进攻哀牢山都是东方叙的意思,他做这么多算什么,东方叙的提线木偶?别人面前的跳梁小丑吗? 东方叙目光一动,落在墨浔身上,他冷冷地将剩余的话说完,完全打破了墨浔的自尊。 “本尊知道你们这些仙修喜欢除魔卫道,自然要将哀牢山开放,恭迎各位前去。否则不等你们全数离去,本尊如何有时间慢慢研究这昆仑的护山大阵,看它怎么来抵抗天劫。” 墨浔心底骇然,倒吸一口冷气,强制镇定地反问:“你就为了利用护山大阵,屠戮人间,牺牲众魔?” 他的声音极大,所有出不去的仙修都停下了手里的努力,再次将目光集中在东方叙身上。 裴练云亦然。 对上裴练云如秋水般的美眸,东方叙根本没看他人,只问她:“师父怎么认为?” 这次他的那声师父叫得清楚,昆仑所有仙修都听见了。 今日无论结果如何,他生或是死,裴练云都永远不可能在昆仑立足。 毕竟全部仙修都清楚的听见了,玄阴魔尊叫她师父。 大魔头的师父,还会是好人不成。 东方叙是要逼裴练云离开昆仑,这点小心思让奚皓轩恨得咬牙,他正要上前为裴练云澄清,却见裴练云摇了摇头。 “人间的阵法不是你开启的。”她的语气肯定,“其他都是你的算计。” 东方叙微怔,冰冷的眸子凝了几分柔情:“师父倒是直接。” 裴练云道:“做了就做了,莫非你不敢认?” 东方叙突然仰头笑了起来。 贴在他胸膛前的裴练云,甚至感觉得到他胸膛的震动。 只见东方叙双手一翻,被无数符篆禁锢的血轮法王扑通一声落在地上。萝莉身形的她此刻极为狼狈,一双眼睛瞪着东方叙满是怨恨。 “东方叙!”她尖叫着,“你身为魔尊居然牺牲了哀牢山的众魔!” “有何不可?”东方叙扫她一眼,冷冷地道,“魔修之间难道还要互相扶持?可笑!” 血轮法王语塞,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为了达到目的,魔修都是不折手段的。 别说今天东方叙可以为了渡劫牺牲一些大小魔头,就算明天她需要大量邪血解除身上封印,她也是有可能把有用的魔修杀光的。 既修魔道,便没有对与错,只有手段和目地。 仔细想想,她暗杀、追杀东方叙无数次,直到他渡劫失败躲藏,她也四处找寻追击他。哪里知道他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连对付她,东方叙都没有自己出手,仅靠挑拨仙修就达到了目地,将她捉住捆绑来昆仑。 血轮法王惨然一笑:“我输了……输了……” “你既输了,东西交出来。”东方叙摊手,掌心向上,手指微勾。 墨浔眼见虚天九鼎的霞光更强烈,心中涌出一股不安的预感。他对众仙修吼道:“阻止她!” 血轮法王的五指已经弯起,极为缓慢地刺入自己的胸膛,没深入一寸,她面上的肌肤就凹下去一块。 见众仙修不动,墨浔再顾不得隐藏秘密,用神识将意念传入每个仙修意识海里。 “昆仑山底是上界扶皇上仙的极品仙器,如果被玄阴魔尊所得,所有仙修都完了!” 众人心里一惊,平时哪怕勾心斗角,在大问题上还是一致对外。 虽然他们看起来打不过东方叙,但是东方叙正在渡劫,总有破绽可以对付。如果真的是仙器也被东方叙得到,那真的横走修真界无人阻止了。 大殿内各宗门修士,有不少人开始祭出法宝,将攻击的目地从突破大殿的禁制,转变为东方叙本人。 东方叙的目光平静漠然,对着漫天飞舞的仙家法宝,他手腕上的生死环动了。 如雷劫一般,一分二,二分四……银色光芒如雨点般笼罩了整个大殿。不过眨眼间,距离最近的仙修就被无数刀刃给绞杀,元婴破体而出,吓得飞遁。 东方叙目光一闪,生环化为一道流光,缠住了那个元婴,拳头大小的修士被他招手间拉到面前。他手指一动,就抹去了元婴上的神识,随意的将其往大殿某处一丢。 只见那元婴散发出阵阵青烟后,和大殿内的禁制融为了一体。 从禁制显现的光芒来看,因为元婴的融入,禁制的威力更强了。 众仙修这才知道,这个大殿的禁制,竟然本就是依靠修士的金丹或者元婴法力维持,每当东方叙多杀一个人,这禁制威力就越强,现在将众人困住的禁制,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命。 关键的一点是,从他们来参加墨浔的双修大典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东方叙的陷阱。 众人不免将墨浔一并恨上了。 失去了假九鼎的墨浔,不过玉清宗一个长老而已,众人对其的畏惧也不那么明显了。 立刻有人打了退堂鼓:“既然尊上愿意借助昆仑之力渡劫,我等也没有道理阻拦,我余风谷修士,这就回去看护山门。” 这修士一开口,顿时七七八八的零散修士都往后退却。 东方叙冷冷地环顾四周,手指一动,眨眼间又是几个修士命丧当场。 他平淡地说道:“你们想走,也要问本尊愿不愿意。”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修士大气都不敢再出,惊恐地望着东方叙。 至于之前那些对东方叙动手的,法宝也停在了半空,他们敢怒不敢言,目光充满了忌惮和敬畏。 安静之中,有一青衣俊朗的男子,缓步走向了东方叙。 东方叙看了对方一眼,生死环的刀刃停在了对方的脖颈处:“奚皓轩,你当本尊真的不会杀你?” 奚皓轩定定地看着东方叙:“让他们走。” 东方叙:“笑话,他们先动手,还要放了?” “让那些没对你动手的走。”奚皓轩感觉到脖子上有冰冷的刀刃刺入,也感觉到鲜血流出,他仍旧面不改色,“你杀孽已经很重,再加重下去,就算是仙器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东方叙:“……” 趁着东方叙沉默,奚皓轩却是大喝一声:“阿绯!” 裴练云被东方叙搂得太紧,没法转身,只能转头。对上奚皓轩的目光,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心里有了数。 “放他们走。”她抬头望着东方叙。 东方叙冷笑一声,偏了视线不看她。 难道奚皓轩以为裴练云求一声,他就要改变决定不成? 念头刚起,淡淡药香的气息凑近了他的脸,不等他回头,便是两片软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因为意外和生疏,这种触感分外清晰。 裴练云大概注定就是他这一生的劫数,仅仅是她的一个主动,就让他身体发热,理智溃不成军。 他转头想要回应她,却被她躲开。 看着她眼睛里清明一片,不带半点欲的目光,东方叙心里就无端生出一股怒。 裴练云却是一副哄孩子的口气,直言说要是放走了其他修士,她可以继续亲他。 她大概是觉得他喜欢这个行为,就像是孩子喜欢一颗糖那样。 即使到了现在,养着他长大的她,也没法将他和一个真正的魔修联系起来。 东方叙怒极反笑:“若我要师父在这里和我双修呢?” 裴练云则道:“双修好,不杀生,还能提升修为。” 东方叙甩手就将裴练云给扔了出去。 一股森寒的冷气从他体内溢出,让人心颤。 沉默良久,东方叙才放下抬起的手臂,一道法诀打在禁制上。 “滚——” 他一声冷喝,惊得那些本来就吓到的仙修,连滚带爬往外冲,模样极为狼狈,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 墨浔见众人要散,赶紧指着天空道:“雷劫更强了,他撑不了多久!” 天空的雷劫此刻不再是一条条劈下,而是成片的大范围落在昆仑山上空。 紫色的、红色的闪电,夹杂着泛着白光的天火,齐刷刷的落下。 阵势的骇人让这些还未到渡劫期的修士,一个个想的不是东方叙能撑多久,而是求神告佛千万别让雷劫误伤到他们自己。 东方叙脸色也是一变。 九天神雷劫有几个阶段,上次他渡劫时,在这个阶段的雷劫根本没有这么强。 现在的阵势,简直赶得上最后几波力量。 他目光一扫,只见血轮法王的身影正在逐渐化为一道红雾,所有束缚她的符篆,落空一般挨个落于地面。 来不及等血轮法王,东方叙凌空一抓,从红雾内飞出一团血色。 东方叙看也没多看,双指并拢,念了一段晦涩的古老法诀。 那团血色顿时化为一道流光,没入昆仑山地底。 绵延数万里的昆仑山脉,裂开了! 奚皓轩暗叫一声不好,上前扶起裴练云就要闪。 裴练云却感觉脚踝一紧,回头一看,东方叙居然还有时间分神拦下她,一双手紧紧的拉住她的脚踝,不让她离开半步。 “师父要去哪?”东方叙咬牙问道。 裴练云立刻一掌拍在奚皓轩身上,将其推出大殿:“快走!” 奚皓轩身形在半空顿住,还欲往回冲的时候,却再次被无形的屏障隔离。 东方叙在大殿内只留下了他和裴练云两人,其他人再不准进入。 雷劫毫不间断地狠狠劈在大殿上空。 但所有的雷劫之力,却被东方叙事先布好的阵法转移给了整个昆仑山。 奚皓轩瞪大眼睛,看着昆仑山脉无数山峰,眨眼间化为了粉末。 就在此时,地下的霞光升到了地面,然后升到半空。 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强大力量,硬生生的将空中扭曲出了无数虚空。 虚空缝隙间,九个大鼎漂浮旋转。 正站在半山腰的墨浔目光露出无法抑制的贪念,他定定地望着空中:“虚天九鼎,这次是真的!是真的!” 他正待利用回忆中的仙诀来收下九鼎,突然一柄长剑从他喉咙刺出,血腥味冲上他的鼻息间。 第73章 墨浔话都说不出来,机械地转身,却惊恐的发现,本来应该被他杀死的应元真人和萧紫珞,正站在他身后怒视他。 他没有时间细想为何两人还在,直接按住剑尖,将长剑从他脖颈里拍出,一颗丹药吞入,止住了流血。 “墨浔!你居然要杀老夫,还惹来那魔头,你可知错!”应元真人对这个师弟满眼失望。 墨浔手里的法诀不停,根本没打算理睬两人。 眼见空中的大鼎微微有些晃动,墨浔心里一喜。 下一刻,他的手指却僵在半空。 他本就是炼丹宗门,自然知晓体内突然冲出的强烈药效是怎么回事。他用仅剩的力气冲应元真人吼道:“蠢货!仙器怎么能被魔修得到,赶紧给我解毒!” 萧紫珞冷冷地看着墨浔:“你对宗主暗下杀手,为了日后顶替他上位,你甚至因为我发现了蛛丝马迹,还杀我灭口,这等行为还不知悔改,我必绑了你,给宗门一个交代。” 墨浔又急又燥:“师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像是做那种事的人吗?” 萧紫珞目光一扫,从她身后的密林中,缓步走出一个女子。 墨浔一眼看见那女子,心里凉了半截。 “师父,我跟师伯和宗主求了情,只要你愿意悔改,绝不会取你性命,最多废去你的修为。”白星瑜弱声说道,望着墨浔的目光里却有藏不住的疯狂。 师父不是喜欢裴练云么,不是宁愿杀宗主也要得到裴练云么……只要废了师父全身修为,他就再没有精力找他人,会永远是她一个人的。 背叛师父算什么?呵呵呵……只要他是她一个人的就好。 萧紫珞见墨浔目瞪口呆,冷声道:“你欺辱弟子,不顾她的意愿占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你暗中做的事情,她都用玄光镜一一记录,休要抵赖!” 她和应元真人被困神炼门多日,待到东方叙研究昆仑护山大阵的时候,才有机会从里面冲出。结果出来就被白星瑜跪在地上告知一切来龙去脉,气得她当场就要提剑去追杀墨浔。若不是白星瑜以命相求,她不会等到今日。 应元真人和萧紫珞潜藏许久,本来是打算在墨浔的双修大典上揭露他的罪证,却没想到东方叙出现了,他们来不及进入大殿,只能在外守株待兔。 墨浔此刻已经被东方叙重伤,现在又被萧紫珞一剑下去,伤上加伤。他就算有仙术在身,修真界不是仙界,没有足够的仙灵之气让他使用,也等于鸡肋。 眼见天空的九鼎正在逐渐形成包围之势,代替昆仑护山大阵抵抗天劫之力,墨浔心知大势已去。 他惨然一笑,玉冠碎裂,飞扬的墨发逐渐染红。 “师兄,他……魔化了!”萧紫珞难以置信。与她而言,她并不明白,对墨浔来说,得到裴练云和虚天九鼎是一种怎样的根深蒂固的执念。 执念起,魔念生。 应元真人也不顾白星瑜的阻拦,一把推开白星瑜,长剑扔出:“不能让他离开!” 长剑嗖地穿透了墨浔的身体,落在了地面。 原本站在原地的墨浔,只在半空中留下了一团血雾的痕迹。 “师兄,他?” “他用了禁术血遁,一时半会我们恐怕找不到他。”应元真人说完,面色顿时苍白起来,他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 “师兄你的伤……” 应元真人深吸口气,说:“老夫还没有痊愈,恐怕得继续闭关。师妹,玉清宗交给你了,现在的昆仑……”他说着,望着漫天骇人的雷劫,摇了摇头。 “带弟子们先躲藏一段时间再说。” “是。”萧紫珞转头,正要叫上白星瑜,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身后一片寂静。 玄阴魔尊这次的渡劫,惊动了整个修真界。 除了昆仑和哀牢山,修真界还有蓬莱、玉璇等修士集中的地方。这些地方的仙修,向来以昆仑为尊,可他们却没想到,持续了整整四十九天的雷劫,几乎将昆仑夷为平地。 昆仑各个宗门的弟子,大多临时投靠了蓬莱。 众修士在畏惧东方叙的同时,也对昆仑出现的仙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传说中扶皇上仙的法宝。 曾经被仙帝借去定山河的极品仙器。 在昆仑护山大阵被破,轻而易举抵挡住九天神雷劫的仙器。 根据昆仑附近散修的传言,这东西现今都还悬浮在昆仑上空,乃是无主之物。 不少修士想要去试试运气,能不能收了这宝贝,但又惧怕玄阴魔尊,不敢回昆仑。 雷劫已过,不知道玄阴魔尊生死。 如果死了最好。 如果没死,已经渡劫之人,留在这一界的时间有限,只要在他飞升上界之前没有获得虚天九鼎,他们就还有机会。 这个道理,渡劫之后的东方叙也懂。 但他没有收服虚天九鼎的方法。 墨浔或许知道,但那个家伙身份奇怪,肯定不会说实话。 东方叙从仙墓中,只获得了两个信息。 第一,虚天九鼎就是昆仑的支柱,如果昆仑的护山大阵破碎,九鼎就会出现保护昆仑领域。 第二,虚天九鼎乃仙人之物,至纯至正,不能容忍一丝邪气。所以只要他逼血轮法王交出魂血,用污秽不堪的万年僵尸血相逼,虚天九鼎就会离开地下。 可是东方叙不知道,现在这些悬浮在空中的九鼎,怎样才能落入自己手中。 他修的是魔道,功法都是阴邪之力,别说收服,就算接近空中的九鼎,他都有可能被虚天九鼎攻击。 这是他渡劫后的第七日了,感觉到上界的冥冥的召唤和体内力量的转变,他不由得有些烦躁。 其实,从一开始的计划,东方叙根本没打算最后带走虚天九鼎。 他是魔修,虚天九鼎乃是仙物,自古仙魔不共存。 但是如今…… 东方叙长袖一挥,破开玉清宗还未被损坏的宫殿一角的禁制,迈步走了进去。 纱帐轻扬,丹雾飘香。 裴练云沉睡在床榻上,如玉的双臂伏在绵软的枕头上,露出光洁诱人的后背。 东方叙眼神暗了暗,伸手拉开了衣带。 他俯身下去,将她翻过来,亲吻着她的额头鼻尖和脸颊。 待到裴练云醒了,如水带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后,他才在她无力的惊呼中,又压了上去。床榻有节奏的晃动,春波荡漾。 不管他做多少次,裴练云的修为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冲到渡劫期。 东方叙与她双修一番,也只是稍微增多了她体内的真元。 他不动声色的拭去她额角的汗珠,沉思。 要想将这个女人带在身边一起去上界,只能依靠虚天九鼎了。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收服虚天九鼎? 或者,他自己离开就好,裴练云在下界修炼一番,总有一天会来上界与她见面。 他的目光微微一顿,落在她绝美的面容上。稍微想到分离,心里像是被抽空,空虚得荒凉。 东方叙眼里满眼都是对她的独占欲,没有随着日日的双修减弱,反而更加强烈。 就在此时,殿内走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全身包着符篆不见真面目的殷桁,再次进入东方叙的视线。 “是你。”东方叙毫不意外。 “对,是我。”殷桁简单承认。 “你帮了本尊,说吧,想要什么?”东方叙知道,殷桁不简单,越是不简单的人,目地越是不单纯。 殷桁的目光似乎在东方叙怀里一顿,落在昏睡的裴练云身上片刻,说:“我要你把虚天九鼎送给她。” “送给她?” 殷桁点头:“对,送给裴练云。怎么,你舍不得?” 东方叙不答反问:“为何?” 他不认为裴练云的修为可以驾驭得住仙器。 殷桁道:“这是我答应给她的礼物,信不信由你,送不送也由你,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的功法接近不了仙器,但是她能,只要她能收服这些仙器,就能跟你一起去上界,过极乐生活。” 这一晚,东方叙没有再碰裴练云,而是静静坐在原地沉默。 一般渡劫者,只要压抑修为,还有至少数十年的时间停留在这个世界。 可是东方叙能清楚感应到,渡劫之后,自己身上的力量不受控制,体质正在快速转变,恐怕过不了六十天,他就会飞升上界。 六十天时间…… 他望着上空散发七彩霞光的虚天九鼎,第一次没有信心。 这种仙器,他一个魔修的确搞不定。 但殷桁的行为太奇怪了。 就好像他事先知晓,扶皇上仙的墓地一定会被墨浔破开,东方叙一定也会进去,甚至虚天九鼎的秘密也一定会被东方叙发现……包括东方叙对裴练云的执念,已经上升到不能分离的地步。 这些殷桁似乎都知道,似乎都按照殷桁知道的一切在发展。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让多疑的东方叙并没有轻举妄动。 从结果来说,殷桁的提议很好,而且并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不利。 但就是因为太好了,反而让人不安。 裴练云醒来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天空微微泛着白,九鼎的霞光代替了朝霞。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从雷劫结束后,东方叙就不停的要她。 现在整个大殿都充满着久久没有散去的暧昧味道。 她的脑袋依靠在男人袒|露的胸膛上,听着他有些紊乱的呼吸,她知道他没有睡着。 抬眼一看,她的目光正和他对上。 东方叙的本体,眼眸是红色的,嗜血冷酷,只有触及她目光的瞬间,才会有半分温柔。 “你要走了么?”裴练云的声线依旧是淡淡的。 东方叙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裴练云看着他:“我知道,渡劫后就会飞升,你活下来了。” “你不介意我的身份?”东方叙问。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反问:“介意有用吗?” 她又道:“知道你还活着,就行了。从小到大,终于有比我活得更久的。” 不管是记忆中模糊面目的家人,上昆仑的小宠物……她稍微在意的东西,都一一死去了,唯独只剩东方叙了。 她的声线平淡无奇,但东方叙还是听出了一丝落寞。 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久久没有说话。 裴练云拍了拍他的后背,如他被她捡来养大那时候一般。 东方叙心中渐渐有东西坚定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裴练云问:“阿叙,你洗过澡了吗?” 东方叙下意识地回了句:“没有。” 裴练云一道劲风就将他扔了出去。 “没洗澡别抱我!” 过去需要伪装,东方叙没有反抗她。 如今被她扔出来,东方叙倒觉得又是一番情|趣,更没有反抗。 他只重新回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来,一个瞬移就去了两人“幽会”过的温泉里。 东方叙一边洗了自己,一边洗了裴练云。水中多乐趣,触及裴练云身躯的他哪里忍得住,最后免不了又是将她按在温泉旁的青石板上,一番温存缠绵。 当日头升到顶头,正午时分,东方叙牵着裴练云的手,站在了九鼎的正下方。 “我现在送你到它们之中,你按照我教给你的步骤,靠近它们。” 裴练云望着霞光万丈的仙器,平静的心里居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悸动。心跳逐渐加快,狂乱得就像要冲出胸口,让她忍不住捂住胸膛。 东方叙察觉到她的动作,一眼扫过来,却对上她面无表情的脸。 “我真的可以碰它们?”裴练云问。 东方叙:“如有异样,我会护住你。” 裴练云干脆的点头:“好。” 平日里的昆仑上空,她只需要一个御空的法诀,就能自由在天空飞行。 然而如今,那仙器的威压和屏障下,她只能借助东方叙从下方送来的法力,一点点的往上靠近。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可以碾碎很多东西的仙器威压,在没有东方叙的禁制保护下,裴练云居然半点都没感觉到,越是靠近九鼎,她心里越是生出一股亲切的感觉。 直到她的双手接触到了某一个鼎上,九鼎都没有生出任何排斥。 东方叙也是暗自吃惊。 他正要教裴练云他从古籍上看见的,九鼎合一的法诀,空中却突然产生了异变。 原本清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 开始还分离出来的九鼎,几乎眨眼间就九鼎合一,只留下了裴练云手边的那只。 那只大鼎还在不断缩小,瞬间只有拳头大小。 整个过程,裴练云都一动不动,安静得像是一个傀儡。 东方叙察觉到不对劲,法力一收要将裴练云从半空扯下来,但他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半空的裴练云了。 渐渐的,从裴练云手里的鼎内,飘出一阵迷雾。 迷雾将她逐渐笼罩,有那么一刻,东方叙看见裴练云转头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是平时的裴练云淡然又有些寂寞的眼神。 之后,那种眼神突然消失。东方叙感觉到她的眼尾更长了,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媚意,充满诱|惑地看向他。 裴练云在空中,衣袂翻飞,红衣若火,墨发如瀑,荡漾秋波的眼睛,几乎凝出了水。 就在这时,东方叙突然看见裴练云笑了。 他见过面无表情的师父,生气冷然的师父,承欢于他的娇媚师父以及微微淡笑的师父,却从未见过勾着嘴角,媚意十足的笑容满足地荡漾在脸上的师父。 东方叙目光一闪,他突然看见裴练云的手动了动。 她挥手之间,顿时他身后虚空咔擦一声,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横空划过。 东方叙已经是渡劫后的修为,一个瞬移不在话下,若不是他能瞬移,恐怕瞬间就要被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撕成两半。 他正要问裴练云,裴练云却消失了。 就在他瞬移的那刻,他的注意力从裴练云身上移开的瞬间,裴练云和空中霞光万丈的鼎都消失了。 东方叙这才发现,天气已经近黄昏。 原来在他不知不觉注意裴练云变化的时候,一天时间已经过去。 血色的残阳从西方投射出赤红的光芒,将他脚下的影子拉得老长。 四周一片安静。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裴练云消失了? 东方叙第一反应是殷桁的阴谋,这神秘的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突然,他胸口一痛。 这种痛楚极为强烈,好像连他的灵魂都撕裂了,意识开始模糊。 一道燃烧的火气透胸而出,火焰最前端,有一滴被火光包裹的,金色的血液。 东方叙的神识很轻易的就捕捉到身后是谁在暗算他。 其实不用捕捉,他也能感觉到一个熟悉香味又温软的身躯,从他后背紧紧贴了上来。 柔软的嘴唇几乎咬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等了这么多年,阿绯终于得到你的心头血了呢~” 东方叙要反击,却发现他毫无力量对抗她。透胸而出的火焰,化为一道道火焰的枷锁,瞬间将他束缚起来,枷锁所过之处,不断地灼烧他的皮肉,疼上加疼,更为可怕的是,他身上的力量正在不断被这道枷锁吸收,让他连站都站不稳。 但他还是笔挺地站着,冷冷地看着红衣的女人从背后转到他身前。 “眼神好可怕啊~”她嘻嘻地笑着,声音像是银铃般好听。 东方叙咬牙冷笑:“你是谁?你不是她!” 她手指一勾,从东方叙心里逼出的那滴血液,落在她的掌心,她就像是打量珍宝一般,细细的打量着那滴金色的血液。 嘴里,她却娇笑道:“你错了,阿绯一直是阿绯啊~为了你的这滴血,阿绯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呢,封锁记忆对阿绯的元神伤害也大啦,你看……” 她用脑袋蹭了蹭东方叙,面容又恢复了裴练云的漠然:“脑袋疼,每次都会疼。特别是跟你有关的情绪,一定会脑袋疼。” 东方叙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不由自主地摔在她的怀里。 “你是谁……” 这是他最后含糊不清的一句话。 第74章 万年之前。 上界魔域,腐蚀的酸雨也没融化地面的枯骨,森森白骨堆积的数十丈通道尽头,是看不见尽头的斑驳石墙。 石墙上的古老文字,大多模糊不清,散发出幽幽的黑光,稍看一眼,神魂都容易被吸入,颇为邪异。 裴练云穿着几乎透明的轻薄红纱,根本遮挡不住的妙曼身躯,微微斜靠在石墙边。她墨发未束,随意地披洒在肩头,魔域的腥风微微荡起她的发丝,发尾时不时拂过墙上唯一还能辨认的几个字——神魔烬。 很快,一道绿中带黑的火焰,无声无息地降临此处。 她睁开紧阖的美目,面无表情地半跪在地。 “赤焰魔君,你说的就是她?” 枯骨之中,露出一双骇人的巨大兽瞳。 绿色的火焰化为了一个老者的佝偻身躯,老者双手捏住裴练云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到那兽瞳的正面,得意地大笑:“古意,这可是老夫调养了近千年的杰作。老夫唯一的女儿,裴练云。” 那叫古意的兽瞳啧啧冷嘲:“裴老头,你当我老眼昏花了不成,明明这是一团天火异精。” 赤焰魔君冷哼:“若不是老夫的心头精血,这天火异精也不会生了神智幻化为人,算起来不是老夫的女儿是什么?” 古意的冷嘲声更浓:“呵,怎么?怕你女儿反噬你,所以提前把她折磨成没有感情的傀儡?” 那兽瞳存在了无数的年月,仅从裴练云身上的一些残留气息,就能分辨她之前遇到过什么。就这么一会儿,它至少嗅到了她身上的噬魂水、断肠草味道。虽然看她肌肤莹白如玉,没有半点伤痕,但想来身上还能残留这些气息,估计是几乎每天都要被浇淋这些毒物。特别是魔域的噬魂水,这东西会把神魂一点点给撕裂,就如强酸粘到皮肉上的腐蚀。 更别说她身上看起来还遭遇了其他不少东西,以至于美是美,却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赤焰魔君没有将古意的冷嘲当回事,反而得意道:“这天火异精乃是天地灵物,老夫若不如此折磨她挑起挑起她的魔性,她如何能为我魔域所用。你倒是放心,她虽没有感情,但是该学的媚术一样没落,绝对是从骨子里的勾魂。” 说完,这老者枯枝般的手指在裴练云脸上划过,他语气满是遗憾:“真是便宜那小子了,若不是要给他留着,老夫真想先享用一番,天火异精的灵体,可是天地间的极品,不知道去了床上是怎样的**滋味。” 赤焰魔君的目光再邪,淫,裴练云的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好像面前这个打她主意的老者,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恋恋不舍了一番,赤焰魔君言归正传。 “古意,把忘字诀教给她。” 兽瞳微微眯起,冷声道:“你真有把握?” 赤焰魔君道:“魔域派出的杀手,全部都失败了,那扶皇上仙警惕性高,人也无情,要夺他心头精血怕是只能靠她了。她现在是我魔域中人,唯一一个身上没有魔修气息的,再用你的忘字诀把她的意识封印,就算是仙帝也分不出她倒是是魔是仙。” 古意思忖良久,说:“施展忘字诀前,你要给她一个目标。” 赤焰魔君点头,突然一脚踢在裴练云胸口,将她踹翻在地,脚尖上用的魔焰,灼烧着她的衣衫和皮肉,疼痛感微微让她有些动容。 习惯了父亲这样给自己凌虐的下命令,裴练云知道赤焰魔君有话要吩咐,轻轻开口:“女儿听着。” “末法时代魔神尽数陨落,神魔血脉绝迹。如今唯有扶皇上仙还有一丝神血,不管用任何方法,你必须要取得他心头隐藏的那滴神血,献给老夫。” “是。”裴练云的声音没有半点波动。 赤焰魔君想了想,补充:“若有机会,杀了扶皇上仙!” “是。” 魔道中人多疑,赤焰魔君冷笑一声,又使劲踩了裴练云一脚:“你我虽有血脉联系,可别指望老夫会对你网开一面。你存在这个世间的意义,就是老夫去夺得神血的工具,若是你胆敢有丝毫背叛之意……” 他说着,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团豆粒大小的赤红火焰:“你的本命精火还在老夫手上,老夫既能将你从混沌之中取出,随时就能再将你归于混沌。” 裴练云望着那团豆粒的火焰,波澜不惊的眼眸出现了一丝渴望,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就像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古意默念的古老晦涩的忘字诀化为了一道诡异的黑色符决,自裴练云的眉心打入。 顿时,强烈的阴森气息席卷而来,如冤魂的哀嚎尖啸声将裴练云整个包围。 枯骨之地的雨更大了。 满地的白骨格格作响,鬼哭狼嚎之声响了不知道多久,才缓缓停止。 赤焰魔君和兽瞳都消失不见,虚空之中数道狼狈的身影正飞速往这个方向窜来。 他们还未逃到墙边,就被身后数道白光追上。 白光钻入他们的身体,瞬间就禁锢了他们的法力,让他们无法再控制法宝,跌落到枯骨之中。 这数人还想挣扎躲藏,结果一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衣,气质如白雪青松般清雅高贵的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人面目清俊,皮肤白皙,举手投足都是十足的仙家派头,连拦住奔逃者去路,都只是微微地笑:“你们当真以为能逃脱?” “墨渊上仙,我等知错了,往后一定会重新做人,请放了我们吧,” “仙道贵生,就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几个本来在魔域还算呼风唤雨的魔头,对着眼前的仙人就差没喊爹叫娘的求饶了。其实墨渊露面的一瞬间,他们心里也是松口气,虽然多年来仙境和魔域争斗不断,不过遇见墨渊的魔头倒是生还的几率比较大,这个仙帝座下的上仙,乃至为数不多的几个心慈手软之辈。 墨渊本来已经捏了法决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犹豫之间,地上某个魔头将脖子上的骷髅法器猛地祭出,往墨渊身上扔去! 攻击太过突然,墨渊来不及闪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骷髅往自己心口钻来。 一只手臂突然横在墨渊面前,狰狞的骷髅被一只极为好看的手轻而易举地拿捏。 来人二话没说,手里猛地燃起三味真火,将那魔头的法器给毁得干干净净。 “一日为魔终身为魔。” 说话的男人声线冰冷,视线更如寒风般冷冽,毫不收敛的修为威压四溢,逼得地上求饶的几个魔头面色惨白,满眼绝望。 他们都认识他,魔域众人几乎都对他恨得咬牙,碰见墨渊还好,碰见这厮…… 墨渊只愣了一瞬,便抬手对来人道谢:“多谢扶皇相助,看来我又犯傻了。” 扶皇上仙一袭玄色衣袍,缓步行走间,暗色云纹缓缓流动,他看都没多看墨渊一眼,与墨渊擦身而过,抬手间,几个魔头飞灰湮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每次见扶皇上仙杀生,墨渊都是暗自心惊。 实力强横这点暂且不提,若不是扶皇上仙没有半分魔气,墨渊怕是都要以为其是魔修。 仙道贵生,扶皇上仙却总是毫不留情,他要杀谁,就是仙帝都劝不住。 仙家喜白,洁净素雅。他却如魔道一样爱黑,阴郁低沉。 墨渊心里复杂的望着扶皇上仙的背影,突然看见扶皇上仙停在了原地,脑袋微垂,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不可能是自责又杀生了吧?墨渊心道。 “在看什么?”墨渊好奇地探头。 “天火异精。”扶皇上仙漂亮到摄人神魂的凤眼微微眯着,目光停留在脚边的生物上。 他的衣袍正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 墨渊一看,居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看起来就七八岁。 女娃娃全身什么也没穿,莹白如玉,胖胖的四肢如藕节一般可爱。特别是她那双乌黑漆亮的眼睛,懵懂无知地望着眼前两个大男人,就像一只可怜的小兽。 墨渊心里顿时生了怜意,建议道:“把她……” 带走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见扶皇上仙手腕上的法宝嗖的弹了出来。 墨渊上前一步拦住对方:“你要做什么?” “杀了。”扶皇上仙冷冷地开口。 墨渊自然不让:“她还是个孩子。” “魔域枯骨之地,突然出现的孩子?”扶皇上仙冷嘲一笑,微眯凤眼将女娃娃上下打量,“还半点都不怕生。” 女娃娃被他看得,只觉得一股冷意嗖地窜上脖颈,她瑟瑟一抖,反而抓他的衣袍抓得更紧了,连半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衣袍下摆里。 扶皇上仙没有半分动容,手里法决一动,法宝就一化万千,全部刺入了女娃娃体内。 墨渊看着那女娃娃四肢破碎,她的身体渐渐消失,她的鲜血飞溅在他洁白的衣衫上,触目惊心。他第一次有些怒了:“你怎么对个孩子都要下手!” 扶皇上仙淡淡地扫了墨渊一眼,手一招,万千刀刃化为一道银光手环,重新套回了他的手腕。 “为何不能?”他反问。 墨渊气的冷哼一声,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化为一道白光,冲出了魔域昏暗的上空。 这次他一定要去仙帝面前好好说说,仙帝再对扶皇上仙纵容,也不能滥杀无辜! 扶皇上仙也没去追,回头看着女娃娃身形消失的原地。 地上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火焰,正在小心翼翼地跃动,随着扶皇上仙的目光看来,似有灵性一般微微颤动。 扶皇上仙盘膝坐在了火焰的对面,抬起手臂,将那银环放在火焰上空:“我用的生环,最多把你打回原形,你还死不了。” 火焰跃动了两下,无声无息。 “看来你身上并无魔气,从混沌中生出,迷路来的?”扶皇上仙手指一勾,将火焰托到掌心,放在近处查看。 他修炼的功法跟火焰有关,所有凡间、上界的火焰,在他手里都像是乖巧的宠物一样听话。 怎么看,这团天火异精都至纯至正,没有半点邪异。 从那化形的女娃娃看来,这天火异精诞生神智的时间还短,甚至还不会说话。 唯一的古怪就是她出现在这魔域的深处。 这么多年来,魔域被他杀过的大大小小魔头无数,这群魔道中人极为恨他,又惧怕他,常常使了小手段接近他。妖艳的男子/女子,清纯的女孩/男童,甚至还有各种灵宠,化形的魔物,可惜都被他发现苗头,直接杀了。 在被女娃娃突然抓住衣摆的瞬间,扶皇上仙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个陷阱。 可他没有直接用死环杀死她,这主要是他功法的原因。 因为修炼火焰相关的功法,天地之间,他不爱其他,最喜欢的东西,就是火焰。 更何况面前是一团开了神智的天火。 天火诞生于混沌之中,传闻是火神的尸骨回归天地所化。数十万年才会凝出一团精华,称为天火异精。而天火异精要诞生神智,又是闻所未闻。 扶皇上仙心想,若是她能为他所用,最近炼制的万魔塔可能会事半功倍,甚至以后炼丹炼器,都会增加更多的成功率。 炼制一途,最难控制的就是火候。 如果天火异精有灵智,只要他一声命令,火候就能准确变化。 天火异精似乎感觉到扶皇上仙逐渐收敛的杀气,它跃动着化为一根火线,轻轻地缠绕在他手指上。 明明是炙热的温度,靠近他修长的手指时却轻柔得仿佛羽毛划过心间。 扶皇上仙从未与其他灵物这样亲切接触过,第一次眼神稍微温和了半分。 他一拍储物袋,飞出一盏样式古朴的燃灯,燃灯样式为简洁的莲花花瓣,每一分线条都活灵活现。 “若你愿意跟我走,这灯送你做居所,日后伴我身边,为我照明。” 扶皇上仙话音刚落,手指上的火焰就嗖的钻入了燃灯之中,灯盏发出圈圈暖意的光芒,给周围阴森的骨骸之地平添了几分圣洁。 看着在灯盏里欢欣跃动的火焰,扶皇上仙目光微动,心里有些别样的滋味。 第75章 天水异精生于混沌,有了灵智却长于魔域。 她在每天勾心斗角的恶人堆里待过,在阴绝虐杀的死人堆里待过,也在风月暧昧的双修之所待过,虽然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但是她潜意识里觉得世界就是这样的,欺骗、求生和欲。 被扶皇上仙带到仙境中,她顿时变成了好奇宝宝。 仙人们的生活习惯和魔头们截然不同。 种植仙果、奏响仙乐、讲经问道,白色仙灵之气中,每个仙人的表情都是悠闲平静的。 扶皇上仙的居所,是仙帝亲赐的小虚天殿。这仙宫名字与仙帝的所在——虚天殿相似,实际则相隔甚远,小虚天殿位于仙境内比较偏僻的角落,扶皇上仙驾云飞行,也足足飞了十多天才到。 这里是一座万丈高山,山石悬空漂浮,碧潭的水从山涧流下,形成悬瀑,凌空落入下方湖泊。 高山顶峰,一座加持了无数禁制的白色仙宫立于山石之间。仙鹤盘旋,彩虹横跨,浓郁的仙灵之气让整个仙宫缥缈神秘。 扶皇上仙回到小虚天殿,就将天火异精和燃灯随手扔在了大殿里,身形一动,消失不见。 小小的火焰悄悄地从灯里跳跃出来,在仙宫的白玉地面上到处跃动。 一开始,她是非常警惕的,火焰的范围绝对不超过燃灯附近三丈内。 然后,周围除了静,就是死气沉沉的静。 她发现,偌大的仙宫居然无比空旷,别说有一些仆从灵兽,就连摆设都少得可怜。 天火异精等啊等,不知道在大殿内待了多久。 她本就对时间没有概念,在这空荡荡的仙宫里,就更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她只知道自己一开始只是借住那盏古莲燃灯,后来实在无聊,本能的开始炼化那盏灯。 她本就是天地灵物,燃灯又特别符合她的属性,一来二去,她从借住古莲燃灯到将这盏灯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也亏得小虚天殿内没有其他人,否则他们一定会目瞪口呆,看着一团小火焰拖着一个灯盏满殿跑。 殿内为数不多的幔帐,几案,乃至某些仙木雕刻的门板,都被烧的黑乎乎的,地上留一团灰烬。 这一日,她又拖着灯在地面到处跑,突然感觉到大殿的禁制波动,赶紧就缩回了灯里,安静地照明。 扶皇上仙回来了。 他先是面无表情的走到被天火异精毁掉的物料旁,长袖一挥,幔帐门板全数恢复,一手归元法术炉火纯青。 然后,他淡淡地扫了燃灯一眼。 灯里的火焰猛地抖了一下,被吓得…… 毕竟被扶皇上仙杀过一次,只要有灵智的生灵,心里都是有阴影的。 而且她还觉得扶皇上仙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一切,他眼神淡淡的略带冰冷,却穿透了她的形态,看进了她最深处。 是的,她其实不仅仅是火焰的形态了。在这仙灵之气中,她隐约觉得身体又开始重新凝聚,速度极快。 但她不敢在扶皇上仙面前再化为人形,犹记得,枯骨之中她被他毫不留情地抹杀,万千刀刃割肉削骨的痛还残存在她的意识里。 忐忑的小火焰心里挣扎着,扶皇上仙已经靠近了她。 他高挺的鼻尖几乎贴近了火焰的外围,目光专注。 “是你把东西烧了?”男人的声调淡淡的,声线却低沉魅惑。 天火异精没有任何回答,就算能回答也不会承认自己的捣乱行为。 扶皇上仙也没打算继续追究。 只见他双手一翻,一根寸长的新鲜龙筋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天火异精被一股异常吸引她的味道所诱,火焰不由自主地往扶皇上仙的掌心探过去。 刚要靠近他的手,她又谨慎地缩回去。 扶皇上仙不动声色,玄色长袍一撩,面对古莲燃灯席地而坐,手上动作未变。 来回试探了几次,天火异精确定没有危险,终于欢嚣着扑到了龙筋上面。 扶皇上仙看着在掌心跃动的火焰,冷漠的神情柔和了少许。见那火焰跃动得可爱,他生了恻隐之心,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地点了她一下。 天火异精嗖地绕着他的手指,化为一丝火线,躲开了他的动作。 他再试,她再躲。 扶皇上仙凤眼微微眯起,这小火焰比之前要聪慧了。大概是因为初见时他杀过她,现在自我意识越发明显后,怕再毁于他手下,知道躲他了。 他终年波澜不惊的眼眸,眼底情绪微微翻动,简单的念了一道法诀,就把给龙筋收了。 吃的正欢的天火异精,愣愣地在他掌心待了一会儿,然后又傻乎乎地围绕着他到处找龙筋。 扶皇上仙也不跟她提示,直接身子一歪,以手托腮,侧躺在地上。 他长发洒在洁白莹润的白玉地面,如水中泼墨。 红色的火焰就在他周围来回跃动,点点火星留在他身边,仿佛璀璨的星光。 仙宫内安静得只有天火异精嗖嗖移动的声音,扶皇上仙却感觉到和过去的单调生活不同的宁静。 天火异精还在找食物,他却就地闭目睡着了。 在这仙宫里,这是第一次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别的意识存在,也是第一次他在这种环境下能睡过去。 找食物的火焰也累了,溜回灯里,圣洁的光芒静静地照耀在扶皇上仙周围。 她偶尔会把注意力集中在扶皇上仙脸上。 虽然不记得见过多少人,但是她看他久了,觉得这个凶巴巴要杀她,又非常好人要喂养她的家伙,长得是最好看的。 于是她默默地按捺住了想要一把火把他脑袋给烧得精光的念头——谁叫他把她的食物藏起来呢? 这么好看的脸,没有那些好看的头发就可惜了。 至于她一团火焰怎么能觉得人的模样是否好看,以她目前的脑力也懒得思考。 往后的日子,扶皇上仙也经常出门,回来一定会带食物给她。 她是混沌灵物,喂养她只能用生灵的精华部分。 兽类则给她血和筋骨,植物类则给她取那花蜜汁液。 一开始,天火异精吃东西的时候,不让他触碰,但是如果她躲开,他就会收了食物不给她。 渐渐的,天火异精知道了,想要吃东西,就要靠近他。 就像最初见面那样,只要依赖他,对他撒娇,她就可以获得更多。 所以最后,她习惯了待在他的掌心,这是除了燃灯这个居所以外,她待得最惬意自在的地方。 心理防线一减弱,她就有点忘乎所以。 有一次扶皇上仙兴起,逗她,食物总是不给她时,她似乎也着急了,化为了人形,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扶皇上仙怔住了。 缠绕在指尖的火线眨眼变成了个小丫头。 最近喂养得多,她成长明显,比最开始见面的身段又长大了一些,看起来大约有十二三岁,正是青涩少女发育的阶段。 隔着他玄色厚重的华丽衣袍,他居然也能感觉到她胸前微微挺起的凸起。 现在他被她那双莹白的小手按住了胸膛。她如一只优雅的猫,俯身压在他上面,与他紧密相贴,少女偏着脑袋,滑嫩香软的舌尖正舔着他指尖上的花蜜,温暖的触感让他呼吸一窒,目光都暗沉了。 扶皇上仙修道多年,从未近过女人,异性的接触陌生又充满诱·惑,她这团火焰就好像从他的指尖钻入了他的心尖,灼烧着他的自律。 他下意识地猛地推开她。 可惜她完全没有自觉自己没有穿衣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指,脑袋一探,又含住了他的手指。 阵阵异样的感觉直窜他全身,道经也好,仙法也好,这一刻全部都给忘记了,他全身心都只能感觉到被她吸住的每一个动作,男人的热血直往下涌。 扶皇上仙也不知道怎么喂完这一次的,整个人都恍惚了。 待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回去了灯里。 火焰渐渐地往白色天火的色调转变,因为这段时间的喂养,从豆粒大小,已经茁壮成拇指粗。 他站在灯的面前,站了许久,只觉得脑子纷乱如麻,怎么也静不下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似乎他从未注意过,她到底长了副什么模样,满脑子都只剩她白花花的身躯。 仙道,克己,断欲。 偶尔的旖念,也不会没有,大多数仙人静修些许日子,这些念头就断了。 扶皇上仙因身世特殊,比起大多数仙人,他修炼时日尚短,处理这些情绪其实并没有经验。只是他向来冷情,无人能接近,便没有暴露这样的短处。 那日之后,他闭关一段时间,心绪才平静。 但实际上,有些东西已经变成种子,深深地扎入他的心底。而他,并不自知。 天火异精也不是随时都会化为人形。 她大多时间还是小心谨慎地用火焰原形来吃东西。 只是等到她不小心又化为人形时,扶皇上仙倒是早有了准备。 少女的衣裙被他硬套在了她身上。 她起初是不乐意穿衣服的。 他不得不压住她的双手和双腿,直接施法给她套上去。 虽然她很快又会把衣服给撕了,光着身子在他面前到处跑,但他依旧又会再给她穿一套。 作为仙境有名的炼器宗师,炼制一件仙裳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她撕碎了他就再准备,储物袋里堆满了她的衣裳。 天火异精也是个不纠结的个性,扶皇上仙坚持,到最后又选择了她喜欢的红色衣衫,她就不撕衣服了。 只是她生性不喜欢被约束,衣裙穿上了,腰带却是不怎么系的。头发也不肯束,披散着光着脚,跑起来衣裙飘飞,如同一团移动的火焰。 一般这种时候,扶皇上仙还是能允许她的小任性,他只会偶尔拦住她,摸摸她的脑袋。 她总是会躲开。 他也不恼,拿出杀手锏——她最爱吃的龙筋。很快,他就能看着她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流着口水满眼期待。 扶皇上仙还是有过试图纠正她的穿衣习惯。 “为何不愿穿?”他问。 她会瞪圆眼睛,理所当然地吐出两个字。 “太丑。” 从未给女子送过衣服的上仙纠结了。她的话严重打击了他的审美观。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冷冷地瞪着路过的仙娥,看她们的衣着样式。 仙帝案上的奏折又多了参扶皇上仙的本子。 罪名:恐吓仙娥。 这些都是后话。扶皇上仙安静地喂她久了,他开始觉得还是要给她个名字,人家隔壁家的灵兽还有小白、赤目等称谓呢。 “阿绯。” 某一天,扶皇上仙叫住她,声音毫无波澜地问:“叫你阿绯可好?” 有过被嫌弃衣着的经历,个性谨慎的他没有再自作主张。 天火异精露出懵懂的笑,呵呵地学着他的音调,声音银铃般好听:“阿绯~阿绯~” 扶皇上仙收在袖子里的拳头,轻轻松开,好像完成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第76章 扶皇上仙姓东方,单一个叙字。 阿绯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仙帝私下造访。 小虚天殿几乎没有访客,除了偶尔从殿外窗户溜进来的仙帝。 第一次见到仙帝来,阿绯还仔细打量了这个统御上界一半的男人。 平淡无奇的饼子脸,平淡无奇的细眼睛,眉毛都淡的稀稀拉拉,像是快要掉光了。 跟仙帝比起来,扶皇上仙简直美如仙画,俊如神灵。就算不跟扶皇上仙比,小虚天殿外凌云山上随便拉一只灵兽都比仙帝有仙人气场。她幼小的心灵稍微显得有些不满,因为仙帝长得太普通了。 因此,以貌取人的阿绯,忠实地执行了看家火焰的责任,追着仙帝烧他为数不多的毛发。 堂堂仙帝自然不惧火焰。 迎面冲来一团火焰时,他只当是扶皇上仙殿内的机关,待要破解才发现周围根本没机关和禁制。他统治仙境快十万年,见多识广,看出火焰有灵智后,让他吃了一惊,被阿绯烧掉半边衣袍后他更是吃惊。 因为他发现主动攻击他的,居然是一团天火。 夹杂着天火的雷劫是每个修真者的噩梦,可见天火之可怕。 何况天火本就是这个世界规则产物,带着一丝规则之力,这东西向来无情,有了灵智这是什么诡异情况? 仙帝百思不得其解,扶皇上仙已经从外面回来。 扶皇上盯着仙帝露在外面的半截焦黑的紧翘屁股,许久,才淡淡出声:“大哥,你这是要穿还是要脱?” 仙帝一个瞬移冲到扶皇上仙身侧,伸手:“阿叙它烧我~衣服都烧没了……” 他哭丧着脸,就像个撒娇的孩子,难看的眉眼都挤成一条缝。 扶皇上仙毫不动容,几步瞬移躲开了仙帝的伸过来的手,摊手在天火异精面前:“过来。” 躲在一角的火焰,注意力在仙帝身上顿了顿,最终经不住扶皇上仙手里的食物诱惑,欢嚣一声,嗖地钻到了他的掌心里。 扶皇上仙的手指轻轻点在她上面,她也没有躲开。 他漂亮的凤眼微垂,眼神又多了点暖。 仙帝还在旁边叨叨念:“我日理万机都没忘来探望你,你居然让天火来烧我……” 扶皇上仙目光落在燃烧万年灵芝根的火焰芯上,半分都没移动。 仙帝继续叨念:“从小我给你送功法,送丹药,帮你渡劫,大了给你送宫殿,送丹炉,送衣服,送仙果,送……” 扶皇上仙打断了仙帝的话:“我十日前才给大哥你送了九百套刚刚炼制好的极品仙服。” 仙帝拉着只剩半边的华服,表情无比委屈:“这不是被烧了么?” 扶皇上仙白了仙帝一眼:“你自己不会换了?难道要我亲自动手给你脱?” 仙帝嘿嘿一笑:“阿叙果然聪颖啊!” 扶皇上仙嘴角抽了抽,竟无言以对。 他一闭眼,淡淡地道:“阿绯,把他也烧了。” 天火异精本就在魔域长大,骨子里对破坏有着异常强烈的嗜好。她叼着嘴里的灵芝根,呼啸一声就冲着仙帝的脸上撞去。 仙帝也不动手,收了全身法力防护,就在大殿里到处躲着天火异精,乱窜乱叫。 “阿叙啊,我亲爱的弟弟,我咯吱窝里的毛都被烤卷了!” “噢~不要正面来,下面太刺激了!” “寡人可是堂堂仙帝,你这小小的天火再作怪,小心我把你扔到诛仙台……”仙帝板着脸没有半刻钟,气场还没拿出来,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喘,“嗷~不要烧那里,太爽了……” …… 扶皇上仙根本懒得理他,抽空去泡了壶仙茶,顺便拿紫金葫芦将丹炉里的准备的丹药给装了,看完了□□经注解,仙帝和天火异精才停下来。 “玩够了?”他站在赤|身盘坐在地的仙帝身旁,居高临下地冷声道。 仙帝仰面长笑,在天火异精再次冲来时,手指微抬,轻松一个半圆弧的动作,就将这团火焰给禁锢在半空。 只见他手臂一抬,耀眼的光华闪过,全身一套崭新的厚重华服,优雅凝重。 他也不客气,闪身就出现在扶皇上仙的案几边,端起上面的仙茶,轻轻抿了一口:“香。” 扶皇上仙花了一阵子功夫,才解了仙帝对天火异精的禁锢。 他把火焰捧在掌心,盘坐在仙帝对面:“说吧,什么事?” 仙帝收了嬉笑的脸,苦笑:“阿叙,何必这么冷淡,怎么说,我也是你兄长。” 扶皇上仙的视线在大殿内转了一圈:“为了不让人知道你是我大哥,才送我的这座仙山仙宫,不是吗?” 他这话明显提到了两人的尴尬处,仙帝沉默了许久,才应了声:“对。” 话语出口,仙帝见扶皇上仙的面色没什么改变,又叹道:“我爹和你娘的事情,当初在仙境闹得太大,我受爹所托照顾你,其他十位兄弟却不这么想,他们至今都在找那个杀了爹的女人的一切血亲,誓要血债血还,我也是为了保护你。” 扶皇上仙唇角微挑,冷笑一声:“明明是那畜生看中我母亲身上的微弱神之血脉,强行占有罢了,死也活该。” 仙帝顿时不悦地纠正:“那也是你爹。” 扶皇上仙冷声道:“我在下界时可没听过原来我还有爹。” 仙帝心里长叹,知道每次进行这个话题必然没什么好结果。东方叙未修道之前,身怀神血,天生异能,受到无数妖邪觊觎,飞升之前吃了不少苦,才养成这么副生人勿近的冷情性子,人也多疑,就算是他以仙帝之威强行接近,东方叙至今也没对他有过好脸色。 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仙帝又挤出嬉皮笑脸的表情,眨眼,嘿嘿一笑:“也对,别人不知道你是我幼弟,还当你是我养的男宠,整日都是各种弹劾的奏折。” 一个毫无背景的上仙,却总是受到仙帝包容保护,连小虚天殿这种代表身份的仙宫都专门为其打造,偏生模样又生的妖,不少人心里早就想得污秽不堪。 扶皇上仙凤眼微眯,凝神沉思片刻,声调沉缓:“与我何干。” 仙帝摇头,伸手在案几上一抹,清一色的白玉排列在上面,每一面上面都有各处仙人的传讯。 “这是碧海龙潭的龙王的,说是你抽了他家小儿子的龙筋。” “这是仙草园看管星宿的,说是你把千年仙草都给挤干了,跪在我面前哭了很久,说是每一滴汁液都是三千炉的丹药损失。” “这边还有仙药园的南极翁的,还附上了被切了根的万年灵芝……” 说到这里的仙帝,目光定定地落在正在使劲焚烧灵芝根的那团天火异精上,似乎明白了什么。 仙帝凑到扶皇上仙面前,打量了片刻:“莫非你是为了喂它?” 扶皇上仙默默地用手指按住了仙帝的鼻尖,隔开了自己与兄长的亲密距离。 “他们若有不满,来找我便是。”扶皇上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仙帝反复地打量那团火焰,不明白自己弟弟的喜好:“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殿内有其他生灵。这东西这么好玩?” 扶皇上仙不答。 他也说不出什么感觉,第一次心血来潮喂了,就像沾了瘾,再也停不下。他是那么喜欢把她捧在掌心的感觉,喜欢这种自己对她来说就是全世界的感觉,这样的她,是独属于自己的。 有时候他会想,或许他真的是前任仙帝的孩子,占有欲这点,骨子里像极了,一旦伸手,就再也不放开。 沉默间,天火异精已经烧完了全部灵芝根,根中的仙灵之气和精华全数流入了她的体内,她眨眼就化身为红衣的小丫头,扑进扶皇上仙怀里,抱住他的腰,声音清脆:“阿叙~阿叙~” 仙帝第三次震惊了,有灵智就算了,居然还能化身成人形? 满脸吃饱喝足表情的女孩,面色娇美,红若牡丹,洁白的双腿从红衫里探出,分开,跪坐在扶皇上仙的腰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私密接触的位置倒是有些微妙。 精通人事的仙帝眼底闪过了一丝寒芒。 他发现自家弟弟有瞬间的失神,还有些男人的隐忍。 这么多年,他可没在自家谨慎的幼弟身上见过这种有明显破绽的恍惚。 “阿叙,这东西哪里来的?”仙帝不由自主带起了威压。 扶皇上仙按住兴奋乱扭、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女孩,淡淡地答:“捡的。” 仙帝盯着女孩许久,突然一动。 相距极近的两人,在两道光华之间,猛地分开丈许。 阴阳生死环化为万千光芒,停在半空,刀锋直至仙帝,将其与扶皇上仙隔开。 仙帝看也没看自家弟弟的武器,透过光芒缝隙望着扶皇上仙:“你要为个来历不明的东西跟大哥动手?” 扶皇上仙单手抱着女孩,法力涌动,身上黑袍翻飞,犹如死神。 他神情冷淡,缓缓开口:“她是我的。” “我可不是要跟你抢她。” “我知道,你想杀她。”扶皇上仙眸光凌厉,“但是,她是死是活,都是我做主,容不得旁人来插手。” 仙帝一扶额,气得心肝都在疼,这娘死得早的孩子没情商啊! 以他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天火异精虽然没有魔气,却有些不协调的古怪。她并不妖媚,却天然诱|惑,清纯到极致即为妖,趁早杀了免得有意外,他那个傻弟弟的到底懂不懂? 可他真要动手吧,这弟弟满脸要拼命的样子,怎么做才好? 阿绯将小手勾着扶皇上仙的脖颈,仰头望着他专注防备的神情,她嘟嘴用软软的脸蹭他清瘦的下巴,声音绵软:“阿叙莫生气~阿绯吃饱了~” 扶皇上仙盯着她微张的水嫩红唇,心脏猛地收紧,身上的杀气一寸寸地减弱,最后完全没了。 生死环化为两道光芒,收回了扶皇上仙的长袖里。 仙帝见弟弟收了武器,自己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半途插那火精一刀,也只得收了身上的杀气,决定采用政治思想教育,先给弟弟洗洗脑。 “我知道,她身上没有魔气,我平白杀她,你自然不服。”仙帝声音沉闷,拿神识悄悄打量扶皇上仙。 扶皇上仙除了轻哼一声,没有其他抗拒的行为。 于是仙帝语重心长地道:“就算她不是魔物,也不代表她无害。你可知道为何我总说魔域众人可怜?” 扶皇上仙:“那不是装样子?” 仙帝轻咳一声,好吧,的确也是为了装样子刷刷高尚值。不过…… “为魔者,皆因欲起,欲生魔生,他们永远都被一种无法满足的情绪折磨自己。”仙帝正色道,“我等仙人,虽然也因‘求’这个字,追求长生,但是已经排除了其他所有之情,且长生之途漫漫,追求永无止境,不至于求而不得。魔则不同,他们有太多复杂的其他情绪,每一种都是对神魂的煎熬罢了。” 扶皇上仙若有所思,轻声重复:“欲生魔生?” 仙帝道:“我执掌仙境多年,见过因旁欲起堕仙者,不在少数,甚至诛仙台上,都灭杀过两三个危害极大的仙人神魂,阿叙,你我是血缘至亲,大哥不希望某一天对你下达灭杀之令。” 他单独来见扶皇上仙时,从不以仙帝自居,只会用你我称呼,一颗真心,他直觉能昭日月。 扶皇上仙却没将仙帝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埋头,伸手捋了一丝阿绯的头发,绕在手指把玩,状似无意地问:“阿绯是我的,只是我的,对么?” 阿绯的脑袋里还没有所属的概念,只觉得他一双眼睛甚是好看,狭长又自带魅,特别是专注盯着她的时候,她心里满满的,总想顺着他的意思。 所以大殿内回荡着她清晰又清脆的回答:“嗯!” 扶皇上仙抬眸,望着仙帝:“我捧在掌心之物,何来求而不得,大哥多虑了。” 仙帝的目光在天火异精和自家弟弟之间来回打量,几番犹豫,终于没再说什么。 他的确不能凭一时猜疑,就让好不容易融洽一些的兄弟关系变僵。 天火异精虽是灵物,相比他来说就太弱小了,想要毁了,瞬息之间的事情。 “既然阿叙喜欢,那随你意好了。” 仙帝最终让步,扶皇上仙则思忖一下,道:“大哥随我来。” 他将仙帝带到后殿的炼丹室,望着丹炉中瞬息万变的火焰强度,轻轻地拍了拍阿绯的脑袋:“帮我控个火。” 天火异精天生喜火,身形一动,便成了一道火线,钻入了丹炉之中。 “一阖一辟,一来一往,行之一七二七……”扶皇上仙只念过一遍,丹炉里的火就完全按照他的要求来变化,根本不需要他用法力控制,精准无比。 他倒是首次发现,阿绯有些炼丹的天分。 此刻他也没多想,专心控制火候,直至最后结丹。 这炉丹药,是他为仙帝炼制,已经持续了十年了,按照他的丹方,最后关头对火焰的控制要求极为精准,所以一直没有完成。 现在有了天火异精这等灵物相助,他总算完成了最后一步。 丹炉打开,一股清香浓郁得几乎凝为水滴。 阿绯的火焰托着三颗莹白的丹药,悬在炉中。 扶皇上仙用特制的盒子装了,递给仙帝:“这灵尊丹可以真正将一个上仙实力提升为仙王的程度,慎用。” 仙帝惊喜的收下:“正好明日有将军要献上魔域夺来的宝物,这丹药我至少可以拿出半颗来作为奖赏。” 扶皇上仙对这些制衡手段不感兴趣,让阿绯将炉火控制平稳后,直接伸手请仙帝离开。 他最近又找了些新样式的衣服,准备炼制给阿绯穿。 阿绯就算脱了衣服,都会到处乱跑,他可不准备让别人看她的身子。 仙帝想想自己出来也久了,该回去了,便没有再留。 临走前,他将宴会请帖放在扶皇上仙手里,说:“听说魔域几位魔君开始联手,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绿焰魔君也已经现身,如果要剿灭他们,难度有些大,这次仙境的军队回来后,会请求仙庭给予他们更有力的法宝支持,你的万魔塔即将炼制成功,到时候也来给他们说说进度。” 扶皇上仙点头收了。 “大哥放心,万魔塔的核心,我已经找到。” 第77章 仙人平时都做些什么呢?大多数时间在各自的洞府闭关修习,体会无上天道。其次会为了制造新的法宝或者丹药,闭关炼制,最后会抽出时间,和时常打算来破坏的魔头们大战一场。 除此之外的漫长时间,便是各个名目的宴会和拜访。相比于在修真界时的各门派对立,仙境之中的仙人在人际交往方面,反而更为热衷。 毕竟有些法宝和丹药,不是自己闭关就能获得的,让别人无偿给你炼制也不可能,天材地宝就那么多。所以,宝物置换是他们选择的最佳途径。 仙人的宴会就在各仙的洞府中举办,相对而言,仙帝号召举办的宴会的次数就极少了。 仙帝的宴会,基本都是为了犒劳征战魔域的仙人军队。 这种不涉及宝物置换的宴会,仙人们本没有多大兴趣。仙人大多性冷,各行各事,就算碍于仙帝之威,也不见得真心参与宴会事宜。但诸仙欣然前往,只因仙帝召开的宴会对大多数仙人来说,最大的吸引力莫过于天算一脉的出席。 万事有因果,循环皆遵天道。 然天道之威,无人能犯,天道决定之事,无人能扭转。 就算是众神,也在末法时代前,尽数陨落,何况还不及神的众仙。 能窥视天道一角的天算一脉,在众仙眼中就成为了绝对地位的存在。 若能获得天算一脉的指点,每有吉凶,辄生预兆,先做准备,则百无一失。 扶皇上仙跟阿绯说完这些时,法力一收,从云雾中落下。 原本还拉着他衣角的女孩,立刻化为一道光华,溜进他的储物袋内。 扶皇上仙手指一动,古莲燃灯从袋中飞出。 “阿绯出来。”他戳了戳灯里的火焰。 火焰嗖地缩回了豆粒大小:“不要~” 扶皇上仙不明所以:“为何?你不是想吃东西?” 阿绯的确很馋,事实上,她现在吸收的精华越来越多,扶皇上仙到处给她收集的东西,已经跟不上她的成长速度。 所以在听了仙帝说宴会上有各仙进贡来的珍稀佳肴后,她终于缠着扶皇上仙带自己来宴会。 可是…… “冷,我讨厌冷~”火焰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躲起来。 扶皇上仙神识一动,顿时了然。 今次宴会,在仙境的灵虚太妙天中。 此地地形在仙境中也属奇妙。 三十六座千丈山峰以青石长桥相连,桥下百丈寒泉,涧中如挟风雨而来,洪涛翻滚,惊心骇目,震荡成一片巨响。 寒泉往下某处后,又自山峰顶下而落,如条条碧色缎带,循环往复,煞是天地奇观。 不过对于天火来说,此地的水汽就太重了。 扶皇上仙神色微动,拎着小宠物似的,将阿绯从灯里扒出来。 落地的火焰刚化为人形,就想要重新躲回灯中。 岂料一双大手,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不让她再逃离。 阿绯被扶皇上仙牵着手,只觉得浑身的寒气一扫而空。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住,不留一丝空隙。 “阿绯不冷啦~”她心情一好,呵呵地笑了起来,拉着扶皇上仙的手直晃悠。 扶皇上仙淡淡地嗯了一声,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面无表情。 不过他手里的一丝仙力,又微微增加了一些,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牵着的女孩给完全保护起来。 至于她拉着他的袖子毫无形象的乱晃,已经被他忽略不计了。 倒是某些仙人没看见被他黑色长袖挡住的阿绯,只看见扶皇上仙甩着袖子毫无形象的大步走,差点惊得从桥上跌下山涧。 “扶皇上仙好像心情很好?” “听说万魔塔要炼制成功了,仙帝这次又会重重地赏他吧?” “已经把小虚天殿赏给他,难道还会给他封个仙王?” 众仙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扶皇上仙的身上。 扶皇上仙熟视无睹,直到被墨渊给拦住去路。 墨渊上次自魔域返回,到仙帝面前参了一本扶皇上仙后,就再也没有与其见过面。 那次他以滥杀为由状告,结果却反被仙帝教训了一通,说他妇人之仁终会误事。 墨渊心里不服,特别是仙帝明着包庇的态度,更是让他心理有些微微失衡。 知道这次扶皇上仙必定会出席,墨渊便早早等在了这里。 所以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阿绯的存在。 扶皇上仙向来独来独往,何曾与他人这般亲密的牵手而至。 “她是谁?”墨渊打量着一袭红衣的娇美小姑娘。 小姑娘也不怕生,瞪着圆圆的眼睛,天真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扶皇上仙上前一步挡住墨渊的视线,凤眸微眯,斜瞥了墨渊一眼:“她不喜欢你。” “你……” 扶皇上仙声线冷淡:“让开。” 墨渊拧紧俊眉,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侧身,让出通畅的道路。 目送扶皇上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墨渊双指并拢,一道剑气从他储物袋里嗖地飞出。 咔擦一声,将他身前的山石齐齐切断。断石受剑气的所激,碎裂开来,纷纷散落如雨,撒入寒泉中迅速消失不见。 扶皇上仙脚步一顿,微微侧首,目光冷冽。 “嗯?”阿绯仰着头,眨了眨眼。 “杀了刚才那人可好?”扶皇上仙语气沉静,好像在说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阿绯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不好?” 扶皇上仙抱起她,托着她的臀,让她和自己视线齐平。 “为何?”他问。 阿绯呵呵地笑:“他长得很好看啊。” 扶皇上仙没料到她是这个答案,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薄唇微抿,沉默一瞬,杀气沉了下去,问题却歪了:“他比我好看?” 阿绯小大人似的,伸手摸向他的脸。 扶皇上仙任她小手摩挲,那洁白如玉的手指贴着他的肌肤,又软又滑,温如春风。他不觉地眯了眼,凤眸若水,仿若浸染了三月桃花,眸光魅惑。 可惜任他衣袂翻飞,风华绝代,对阿绯来说,都没太多区别。 她将他仔细摸了一遍后,嘿嘿一笑,搂紧他的脖子,埋头躲在他肩上。 扶皇上仙更是不懂了,他叫了她:“阿绯?” “嘿嘿嘿……”小姑娘在他颈边蹭来蹭去,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她调皮娇媚,扶皇上仙怎么问她,她都不说。 他可以轻易杀掉仙魔,可以炼制复杂的宝物,可以调配顶级的丹药,却独独拿她没有办法。 就因为她一句话,扶皇上仙想杀墨渊的心,最后变得只剩下和对方比皮相的无聊念头。 进入太妙殿列席后,扶皇上仙那炙热的视线盯得墨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敌意不带杀气,暧昧不带感情的打量,首次让墨渊坐立不安。 墨渊心想:扶皇上仙这是何意? 扶皇上仙心想:他有何好看,难道真的是“要想俏一身孝”?白衣就那么好看? 阿绯心想:那个白衣服真是长得像昨天吃的那啥……真是好看又好吃啊……阿叙会让吃活的吧…… 仙帝未到,殿中却突然安静下来。 只见一人长袍拖地,风姿卓绝地缓步步入殿中。 此人戴着一层法力所化的模糊面具,面具上刻印着古朴沧桑的图纹,黑发为束,长发及腰,宽大的衣衫难以分辨他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众仙唯独认得他这套标志性的衣衫,纷纷起身问候。 那人也举止优雅地回礼。 突然,他在扶皇上仙席前站定。 “扶皇上仙。”模糊面具后发出的声音,也是模糊不清,难以分辨真实。 对于这仙境中唯一的天算一脉,扶皇上仙还算有礼,单手微抬:“天算子。” 天算子静默一瞬,开口:“上仙将有一劫。”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天算一脉不会主动为人趋吉避凶。 多次宴会,天算子也最多主动提出了比如仙帝妹子偷人,老君炉中失窃等无关紧要的日常小事。 天算子从未对任何仙人说过劫数。 劫即灾难。 扶皇上仙也面色凝重起来:“何劫?” “庭树摇风,石船铁栏,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一切徒劳,皆为虚妄。上仙此劫,乃是……”天算子脑袋微偏,目光落在扶皇上仙与阿绯交握的手上,叹了口气,“情。” 扶皇上仙眯了眯眼睛,又听天算子说道:“上仙得道不过千年,时间虽短,天赋却极高,理应明白,混沌灵物,天地所生,本性无情,此乃天道。若灵物生情,伤己伤彼,何必强求。” 天算子如此一说,不少仙人都打量起阿绯来。 虽然他们不认为扶皇上仙会喜欢这么个幼小少女,但是天算子所言他们从不怀疑,所以都有些好奇这女孩到底什么来历,又有什么魅力。 可惜不管怎么看,她最多就是清澈透明,如花儿般娇美的女孩,跟大多数仙童差不多,并无多少特别。 仙人大多长得好,相对的,模样精致与否,他们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扶皇上仙眉头紧皱:“我不明白你是何意。” 别说混沌灵物不懂情,就算是他,也不是很懂。父亲了无音讯,母亲死早,他从幼年起,就为了活下去一直与天与地与人斗,情这种东西,麻烦又复杂,他不想也懒得去尝试。 要说他对一团天火有感情,杀了他,他都不会承认。 他只是,单纯的习惯她陪着而已。 习惯了小虚天殿内有个除了他以外的生灵,他也懒得回到空荡荡的寂寞中去。 为了让这个生灵可以陪他更久,他才花时间拿东西养她,就这么简单。 天算子盯着扶皇上仙的表情,轻轻摇头:“上仙不明白就罢了。只是……” 这天算子话锋一转,半蹲在案几前,几乎跟阿绯平视。 “上仙若是想要化解劫数,就将她送给我天算一脉做弟子,如何?” 第78章 扶皇上仙的手阻断了天算子的视线。 “不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手却绝对强势的把阿绯揽在自己怀里。 他按住阿绯的脑袋,说:“她是我的弟子,不需要再拜他人为师。” 阿绯正在好奇地打量天算子的古怪面具,突然被扶皇上仙的手按住,动弹不得,她本性中带狠,不如意的时候,反抗起来也激烈,双手乱挥,啪地一声打在了扶皇上仙的脸上。 众仙的注意力本就一直关注这边,这一巴掌下去,众仙的视线更为古怪了。 阿绯只觉得背后一凉,回头对上那双冷冽的凤眼,吓得立刻化为一团火焰,缩回了扶皇上仙的袖子里。 扶皇上仙倒是脸色不变,对天算子道:“看来她也不愿意,既然都躲起来了,此事无须再提。” 他说得一脸淡定,好像阿绯真的不是被他吓得躲起来,倒是为了躲避天算子。 天算子直直地盯着扶皇上仙,一直看着。 扶皇上仙面无表情地坐着,抬手倒了杯仙果酿的酒,慢慢地品着,就当跟前没有这个人一样。 天算子:“看来上仙不信劫。” 不信必然是假的,否则扶皇上仙不会听到天算子说劫数,就变得凝重严肃。可天算子居然提什么虚无缥缈的“情劫”。扶皇上仙心里不以为然,面上自然淡淡地回答:“我只信自己。” 天算子:“众生皆归天道,命运皆有定数啊。” 扶皇上仙抬眸,风轻云淡地问:“何为天道?” 末法时代他诞生于世。两界分离,身怀神血的他修道飞升至仙境,也就数百年而已,且根本没有经历雷劫。仙境千年之中,他斩魔除妖,炼器炼丹,想要的不想要的,皆随心意而为。 天道?或许存在吧。只是对他而言,不那么重要罢了。 天算子微怔,张口欲言,只听殿外龙鸣凤吟,金光銮驾随仙雾而至。 众仙起身行礼,天算子终是轻叹一声,缓步走向了自己的席位。 仙帝一身华服入殿,缓步之间,瞬入最高的席位,他语调沉缓有力,免了众仙的礼。 如往常一样,仙帝的十位兄弟中,只有三位列席,其他七位再次缺席。 几个弟弟没一个是听话的,习惯这一切的仙帝也不以为意,照样该说的场面话一句不少,该奖赏的一个不落。 仙娥们端着美酒仙果,往来不停。 直至数道剑影而至,背着剑盒的青衫仙人稳步走入,单膝跪下:“吕元子见过仙帝,众位仙王及各位道友。” 吕元子为剑宗之首,数千年来一直与魔域众魔争斗,屡立奇功。他名义上为仙帝册封的仙界将军,其实并没有接受任何封位,因此在这大殿之上,小小一个金仙都比他品级高,需要他跪拜。 但他也毫不介意。 于他而言,战既是道,战越多,道途越广,未来成神更有希望,区区虚名还不放在眼里。 扶皇上仙注意到吕元子背后的剑盒,比起上一次相遇时,剑气更甚。 隐隐要透盒冲出的剑气,引得藏在袖子里的阿绯又化为人形探头去望。 扶皇上仙抬起袖子,默默的给她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触及她柔软的唇,他的心莫名地怦怦乱跳,杂念草一样疯长,他却完全不自知,只当这天火灵体与众不同,触感自然不同,反而用拇指多摩挲了几下,那份饱满香软,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阿绯饿。”小姑娘抓着他作怪的手指头,不满地嘟着嘴,清澈的双眼中满满是他的倒影。 扶皇上仙眼帘微垂,很快又从她身上把视线移开,淡淡地道:“忍着。” 他面色不动,心里却是琢磨着怎么把吕元子的飞剑搞到手。 吕元子的大部分飞剑,乃是神炼门最好的精石所成,比起他这个神炼门的挂名长老炼制的东西,品级要好,用来喂他的阿绯是再好不过了。不过那吕元子爱剑如命,肯定不愿意赠予,看来只能偷了。 在座的众仙没人想到堂堂扶皇上仙正在计划小偷行径。 众仙的注意力都在吕元子呈上来的东西上。 仙帝也是好奇地抬高下巴,视线往下:“这就是魔域里寻来的宝物?” 吕元子:“是。日前几大魔君齐聚,争夺此物,我等暗中埋伏,抢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魔君追踪我至仙境边缘,才恨恨而归,看来此物对他们而言也极为重要。” 他话音刚落,仙帝座旁的一位火红衣衫的仙王便缓缓开口,冷笑:“不过一块毫无灵气的破石头罢了。” 的确,摆在吕元子面前的,不过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罢了。要说与上界其他石头有何不同,大概只是稍显光滑,仿佛有被水流浸染了千万年的沧桑。 吕元子也不恼,说:“仙王请看。” 只听他口诵一段晦涩古语,双指并拢,法诀出口,喊了声“开”。 一道五彩光华从石头里冲起,如金蛇一般乱窜,照的大殿的金庭玉柱,银字瑶阶都失去了光彩。 不过光华只有一瞬,很快又收入石内。 宝物在石中。 众仙很快有了这样的辨识,也同时心生遗憾,只能见其光华,不识其真面目。 仙帝转头问扶皇上仙:“依你之见,这是什么品级的宝物?” 扶皇上仙回忆那五彩光华,说:“仙宝分五色,红金蓝绿紫。红光为上品,紫光为绝品。至于五色光芒的宝物,应该是传说中散发圣光的神物。” 仙帝惊喜:“当真?” 扶皇上仙:“也可能只是五种宝物齐聚的光芒。” 仙帝:“……” 众仙:“……” 扶皇上仙又道:“不管如何,打开看了便知。” 吕元子摇头:“上仙有所不知,我不仅用飞剑劈开,甚至用法力,用三昧真火,用极品重水都试过,皆没办法破开这石头一丝缝隙。” 法力一般破除禁制,极品重水是炼器前对材料的提纯,三昧真火则是溶解重组。 如果这几种方式都不能破开石头,那么也就是这东西不能用常规的方式来取出。 仙帝倒是来了兴趣,赏了吕元子半颗灵尊丹,便将一颗完整的灵尊丹放在了案几前,以千叶莲托着,手指弹到半空。 “此乃扶皇上仙为朕炼制的灵尊丹,能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将普通上仙提升至仙王的实力,若众卿能想到良策来取宝物,想出计策者,赐灵尊丹一颗,亲手取出者,宝物则归于他。” “大哥真是好气魄,传说中的神物也舍得送出。”说话的是仙帝身边另一个紫衫的仙王。 那红衣的仙王顿时笑得意味深长,语调讥讽:“这上界之中,仙也好,魔也罢,皆想成神,大哥既然明知神物之中,或许会遗留神的线索,还能如此大方赠送,看来果真是帝君的大气。” 第三位仙王则把目光投向扶皇上仙:“这次怎么不送他了?小虚天殿和九鼎都交给那东方叙,还尊称其扶皇,相比我们,大哥怕是对他更视为兄弟吧。” 这三位交流,皆用神识,转瞬之间沟通。 早有仙人站出来,跃跃欲试。 一开始,仙人们想的是用法宝来破开那石头。 每个仙人的法宝属性都不同,有可以收入生灵的空间葫芦,有可以沉万物的无边苦海,还有单纯用凡人界中的信念凝聚而成的念布。 可惜,没有一个成功。 然后仙人们开始摆出丹炉等炼制法宝,以满天星斗为阵,八十一星君共同出力,想要将这石头给直接炼化。 可惜,还是没有人顺利,往往石头入了阵法,不出三十天,所有丹炉就爆炸碎裂。 仙境中有件无人开启的神物,这个消息越传越开,引来无数仙人挑战。 仙人们不缺时间,一来二去,一个宴会就持续了百年。 百年之间,没有仙人将石头解开,也没有仙人垂老或者死亡,唯独阿绯有所改变。 她已经从挥舞着胖乎乎小手的女童,身段越发纤瘦,有了少女的模样。 成长得这么快,也多亏了吕元子的飞剑。 几乎每隔段时间,扶皇上仙都会偷到吕元子的极品飞剑,给她喂了。 天火将那些炼制得有了剑灵的飞剑法宝一一给焚化,吸取其中的精华长大。她的模样也越发娇媚,白玉似的身躯,肤如凝脂,又细又嫩,每次吸收了精华,就会微微泛起一丝米分色,看得一直观察她的扶皇上仙,偶尔捏她手的力道,越来越重。 阿绯也越来越不怕他。 他若是捏痛了她,她也不躲了,任他牵着自己的手,笑嘻嘻地望着他,趁他不备,贴上去咬一口他的嘴唇。 第一次碰到他的唇,是个意外,他眼睛有些红,拉着她不放,力道太大,让她的脸撞了上去。 但是她渐渐地发现,每次咬了他,他必定如老僧入定,呆愣许久。 她就爱看他发愣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扶皇上仙的眼里,渐渐的没了周围的众仙,抬眸闭眼,满满都是她红色的身影在晃动。他只觉得那红色变成了最炙热的火焰,烧得他体内有种压抑的痛楚,神魂深处好像有头即将苏醒的野兽,发出低低的嘶吼。 为此,本来对神物不感兴趣的他,也留在原地。 他偷吕元子的第一把飞剑,是为了给阿绯尝鲜,可渐渐的,他变得固执的,非要用最精华的东西,早点把阿绯喂大。 喂大了做什么,他没有深想,他只想看她越发长开的容颜。 吕元子也跟众仙一样,全心投入对那宝物的研究中。 但渐渐的,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每一把剑都与他的神识相通,简单一两把偶尔断了联系,他倒没有警觉。 可几十上百的剑突然消失,这就让他有些奇怪了。 他开始排查他去研究宝物时,谁接近过自己的剑盒。 查来查去,唯一数次靠近过他的剑盒的,只有扶皇上仙。 吕元子不明白了,这扶皇上仙难道还要偷他的飞剑不成?虽说他的飞剑是神炼门精心打造,可扶皇上仙好歹也是神炼门的挂名长老,想要炼制同样品级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况在吕元子眼中,扶皇上仙是个生活极为规矩的人,规矩到清心寡欲。 在这殿中的日子,不能闭关炼丹炼器,每日寅时,他便起身焚香沐浴,持香数根,敬天祭地。 辰时之后,他会泡一盏仙茶,坐于殿外的飞桥青石上,哼着完全不着调的曲子,望着天空发呆。 这一坐,大约会持续到午时。 午时之后,他会回到殿内,打开储物袋翻看一些经书,念上一念,然后沉默,然后又念,很多时候眼中都是迷茫之色,眸中似有万千疑问,直到诵经的声音渐渐平息。 这种人怎么看也不可能偷自己的飞剑啊! 所以最后,吕元子还是排除了扶皇上仙的可疑,一时间他失踪的一百多把飞剑,成了悬案。 时间飞逝,这一日,墨渊上仙手持古卷,跪在仙帝跟前。 “这石头来历不凡,恐是混沌土精。” 仙帝将墨渊呈上来的卷轴一一看了,问:“你可是找到办法?” 墨渊一袭白衣,如最美好的谪仙站立,声音清朗:“万物相生相克,土精乃是天地灵物,混沌中生,孕育宝物也极有可能。一般的火焰已经不能溶解,怕是只能取天火异精方能破开石头。” 扶皇上仙神色冷肃地扫了墨渊一眼。 墨渊的目光却追逐着阿绯红色的身影,久久没有移开。 仙帝抬手,在身前的神兽脑袋上轻拍,问:“火克金,天火异精烧过,那石头里的宝物会完好?” 墨渊拱手:“只要天火有灵智,定能避开宝物。” “扶皇上仙,你去试试。”仙帝给下了命令。 对于仙帝的命令,扶皇上仙通常都不会拒绝。 “是。” 仙帝抬手将丹药召回,翻手放在墨渊面前:“若此法可行,这灵丹就赠予你。” 墨渊摇了摇头:“墨渊乃小仙一名,无才无德,并不需要丹药来提升到仙王境界。” 仙帝:“那你想要什么?” 墨渊半跪在地,俯身:“天火异精乃是天地灵物,不应被人束缚,希望帝君能允许她自由。” “你说那小丫头?” “是。”墨渊双眼轻闭,义正言辞,“扶皇上仙曾杀过她,虽然不知为何她活了下来,但我不希望再有无辜的生命死去。帝君也知上仙他喜怒无常,今日宠爱,不定明日就再下杀手,那天火异精若是能开启宝物,也是对帝君有功,还望帝君能念她好处,给予她自由生活的权利。” 仙帝沉默一瞬,说:“上次你奏本里所言,他在魔域杀的,就是她?” 墨渊点头。 仙帝的眼眸中顿时沉淀了无尽的深意。 这边阿绯已经伸手触及了石头。 她回头看了眼扶皇上仙,只见他对她轻点头:“照我日常教你的炼丹方式去做。” 阿绯哦了一声,嗅了嗅石头,继续跟扶皇上仙讨价还价:“师父,阿绯可以吃吗?” 在天算子面前认了她做弟子,扶皇上仙便不准她当着外人再叫自己“阿叙”。这师父叫得久了,他也真真摆出了师父的架子,旁边仙人去劈石,他就如师父一样,挨着给阿绯讲诉对方的力量和法力运用。 不得不说,阿绯学东西极快,很多复杂的理论,她听一遍就记住了。 但她不想记的,绝对会装作没听见。 就像扶皇上仙跟她说了好几遍,石头里的东西绝对不能伤着不能吃,她还是要拉着他的袖子,来回摇晃着问。 “师父~” “不准。”扶皇上仙简单两个字拒绝。 “师父~阿绯饿了……” 扶皇上仙还是两个字“不准”。 阿绯心里想,这师父肯定是想把好东西留着自己吃,所以才不给她,哼。 她身形一闪,化为一团火焰,嗖地将石头包裹起来。 以她心里的盘算,她要是能进入石头,肯定要尝一口,才不管扶皇上仙是否说了不准。 谁料到这石头被她触及,竟然极为柔软。 她就好像陷入一团软泥之中,几乎瞬间就触及了石头中心的东西。 那是一块玉石。 模样简单,又带着无比熟悉气息的玉石。 时间都好像在这一刻静止。 一缕银光,从玉石射|出,钻入了火焰之中。 优雅好听的男声,在阿绯耳边回荡:“我把忘字诀封存的记忆给你带来了,裴练云,别忘记你的任务。” 石头在殿内绽放出五彩光芒,坚硬的石质,此刻竟如碎裂的米分尘,一点点地剥离。 浑圆的石头,从最上方的某处开始裂开,层层绽放。 石心之中,红到泛白的天火包裹着一块样式古朴简单的玉牌。 众仙谁也没想到,石头打开的一刻,五彩光芒就消失了,仅留下这么一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玉牌。 扶皇上仙手一抬,天火重新回到他的掌心,一个呼吸之间,化为少女。 少女双臂缠着他的脖颈,动作娇媚,脑袋埋在他如锦缎般柔顺的长发中,姿态娇羞。 扶皇上仙稍微感觉到她有所不同,问:“还想吃?” 少女微微抬头,柔软的唇瓣触及他的耳根,一股诱人神魂俱醉的暗香,钻入他的呼吸。 他只觉得呼吸一滞,而她则贴着他低低的笑。 “嘻嘻,没错,阿绯想吃……师父。” 第79章 修真界,昆仑山。 自玄阴魔尊渡劫那日起,已经整整一个月。虚天九鼎破山而出,飞入半空,毁了不少昆仑门派。昆仑上下,一片狼藉。 玉清宗的大殿几乎全部碎裂,雕栏玉砌铺了漫山遍野,真火维持的丹炉犹冒青烟,斜倒在地,将周围的一切烤得满目焦黑。 东方叙醒来,周围只有暗沉光线,幽深的环境中,只有陈腐潮湿,阵阵阴气从地面冒出,让他有些恍惚,是否又回到了哀牢山。 他动了动胳膊,禁制符咒形成的符锁,瞬间割破了他的皮肤。 借着符咒作用时的微光,东方叙才稍微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在这个方形的石室内,他被四道符咒禁制给锁住,四肢拉伸到极致呈大字分开,只要他稍微站不稳,身体有了晃动,符咒的力量就会像刚才那样,割肉裂骨。 而他,没有半点力量反抗。 是的,他依赖了上千年的神识和真元都调动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他当初修炼的分体,完全和普通人无异。 过了很久,他的视力才适应了幽深黑暗。 他的正对面就是一道蜿蜒往上的石阶,青石板上还流淌着带着腐臭味的不明液体,那些液体有些会蜿蜒蔓延到他的脚边,强腐蚀性将他的皮肤给一寸寸烧烂,痛楚就像是被千万刀子反复切割,没有中断的时候。 但东方叙自从动过一次胳膊,就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哪怕那些水在凌|虐他的身体。 他的力气、修为和神识,都被四肢上的禁制给压制,以他的见识,也对那些禁制感到棘手。 这些禁制环环相扣,千变万化,毫无规律可循,除了施术者,恐怕旁人再难解开。 东方叙虽然已经顺利渡劫,但被这禁制给禁锢,他无法进入上界,又被这不明的液体给侵蚀,他明显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而这些他都不在乎,他从醒来后,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她是谁? 那个插了他一刀,取出他心头血的女人到底是谁。 东方叙不承认那是裴练云,他喜欢的那个女人,面目冷漠,但心是热的。而关押他,重伤他的女人,有着最美的笑容,心却是冷的。 轻盈的脚步声,从上至下。 衣袂翻飞,红裙薄纱飘荡,玉石一般洁白的赤足,停在了东方叙的眼前。 那精致的双脚虽然没有穿鞋,所过之处却留下道道炙热的火焰,一切阴冷的、浑浊的液体,都化为道道青烟飞散。 东方叙的视线缓缓往上,凤眸微眯,嘴角含笑:“师父没有弟子,果然连头发都不会束?” 裴练云青丝如墨,长发垂泄,衣衫都懒懒地挂在身上,露出半截香肩。 她歪着头,表情茫然无辜,纤手却毫不留情地捏住东方叙的下巴,尖锐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是啊,没有阿叙,哪里都不习惯。阿叙来给我绑发可好?” 东方叙垂首,盯着她的眼睛,嗤笑一声。 裴练云眨了眨眼:“阿叙还在怪我把你绑起来?” “不。”东方叙阴冷一笑,双臂猛地收回。 裴练云一惊,腰上一紧,竟是被他揽入了怀里。 “你……”她面上的假笑再也挂不住,震惊地看着东方叙不断滴血的双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魔修状态的东方叙,双眸血红,那血色就像嗜血的野兽,在黑暗里闪过的凶光。然而他的动作却缓慢轻柔,手指插|进裴练云的发丝中,从上往下,缓缓地梳理:“师父距阿叙太远,如何绑发?” 他的血就这么顺着裴练云的发丝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一般,将她零散的头发给掠到耳后,然后埋头。 裴练云只觉得心中猛地一跳,他干涸的嘴唇已经含|住了她的耳垂。 男人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湿润的舌尖柔软的在她最敏|感的地方打转,裴练云只觉得心跳得就要冲出嗓子眼了! 她抬脚就要踢开他,却见又是两道符光闪过,东方叙双腿也收了回来,紧紧地夹住了她的腿。 东方叙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幽香,放弃舔玩她敏|感的部位,狭长的凤眸没有半分温度。 他轻笑一声,笑意背后是满满的警告:“说过多少次,绑发的时候不要乱动。” 裴练云双指并拢,一道火龙冲天而起,重新分开了她和东方叙的距离。 东方叙盯着她那隐约带着黑色的火焰,目光意味深长。 他的语调却仍旧不急不缓:“师父还是那么性急,看,又垮了吧?” 裴练云远离他几步后站定,抬手捏过一缕发丝,揉了揉上面沾染的他的血迹,视线落在双手双脚全是血的东方叙身上,笑容又重新回来:“阿叙不痛吗?” 东方叙毫不在意:“没感觉。” 裴练云歪着脑袋,想了想:“也对,看你都能自由行动,看来枷锁也不够紧实。” 她话音刚落,翻手就打出四道新的符咒禁制。 东方叙只觉得身体好些就要被分裂开来,这次的禁制,仅凭他的普通人身体力量,完全无法撼动。 见他额角冒汗,裴练云才笑嘻嘻地走上前,双手背在身后,小姑娘似的,围着东方叙打转:“这回肯定乖乖的,不会乱动啦。” 东方叙四肢动不了,只能眼珠子跟着裴练云转:“师父既然要弟子不动,不动便是,何必绑着。” 裴练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东方叙鼻尖摇了摇:“不,你肯定忍不住。” 东方叙笑道:“师父如何知道弟子忍不住?” 裴练云在他面前站定,突然伸手,小拇指勾住了他的腰带:“比如这样……” 小小的火柱,简单轻易地烧断了他的腰带。 衣衫半敞,亵|裤滑落。 东方叙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下方,喉结微滚,嗓子都黯哑了几分:“师父想做什么?” 裴练云的手,直接探入了他的裤中,轻轻揉捏,笑得没心没肺:“再比如这样……” 东方叙从来不知道她的动作如此诱人娴熟,纤细柔滑的手指就像有魔力一样。之前两人在一起时,她向来洁癖,哪里这样做过,这销|魂|蚀骨的滋味,差点让他窒息。 他本就血气方刚,哪里经得住她这般引诱。 可这次裴练云将他捆得紧,他是真正动弹不得,最多只能被动挺腰。 东方叙本就迷恋她的身体,声音沙哑道:“师父想要?” 裴练云嘻嘻一笑,俯身,脑袋也埋了下去:“还有这样呢?” 东方叙双拳猛地捏紧,被禁锢的真元猛地鼓荡。 四肢的符咒被瞬间撑开,刺眼的光芒让裴练云起身后退了一步。 好在这符咒不是凡物,又是专门针对东方叙而设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撑开。 光芒只是一瞬,便消失了。 东方叙大汗淋漓,凤眸直勾勾地盯着裴练云:“师父想要,何必用嘴,反正你也吞不下。” 裴练云嘴角还勾着银丝,她用舌尖微微舔了舔嘴唇,满脸意犹未尽。 她歪着头想了想:“用嘴的确挺累的。” 只见她手臂一抬,身上的红纱飘然落地,如玉的身体在黑暗中有种诱人的荧光。 “直接上好了。”她贴身上去,双臂缠住东方叙的脖颈,单腿勾住了他精|瘦的腰部,身体往下一沉。 东方叙目光微凛,反抗不能,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地。他只觉得瞬间被收入了柔软之中,又紧又滑,润得好像那春日的碧波,有节奏的上下起伏。 “放……”他才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她吻了上来。 唇舌交缠,缠绵缱绻。 如此主动陌生,又如此熟悉和怀念,从他身体和她贴合的瞬间,他就清楚的感觉到,这是真正的裴练云,并不是其他人。 灵魂和身体,都是裴练云本人,这种无法抹去的熟悉感,让他防备抗拒的心情,微微放松。 但他更为不解和困惑,莫非这才是裴练云的本性,可她为何非要如此待他?如果她想要玩,他奉陪到底便是。 胸口的隐痛,让他意识到,她是有目的而为。 是那滴血? 为何他的心尖血,是那种非人类的颜色? 东方叙修道无数次,第一次在心里放大了疑问。 他到底是谁? 幽深暗室,满室留香,裴练云看起来动作熟悉,实际操作起来却是生涩得紧,断断续续,根本不得要领。 东方叙只觉得心中之欲,上上下下,不得舒缓,他恨不得马上崩碎四肢捆绑之物,将她狠狠地按压到地上,肆意而为。 “放开我!”他几乎是吼出声来。 裴练云却根本不理他。 她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里,和他缠绵时,她会时常失神,偶尔用脸轻轻蹭他的脸颊,轻喘着叫他:“阿叙……阿叙……” 抱着他,亲吻他,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时,裴练云会觉得心中某处软软的,将她多日来的烦躁和压抑都抚平,满心都变得柔软。 但是这份柔软持续不久,她又开始头疼,疼得她心中只剩下暴躁,忍不住狠狠地咬他,连皮肉一起往外撕。 这样,她痛,东方叙才能陪她一起痛。 东方叙被她咬过两三口之后,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便紧紧盯着裴练云背后偶尔钻出的黑气。 他本就是魔修,对魔气敏|感,那种带着恒古沧桑的古怪魔气,被他一点点收集,悄然引到了掌心揣着。 他冷冷盯着裴练云的目光,也渐渐升起了温度。 “师父想做,弟子随时奉陪。”他偏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裴练云的脸颊,“不要为难自己。” 裴练云的动作一滞,眼眸中情绪千百万化,最后凝成了森冷的杀意。 同样的刀,从同样的位置,穿透了东方叙的胸膛。 刀锋带着血,幽光倒映着面无表情的裴练云。 “我想杀你呢?” 东方叙一口血冲到嘴边,被他压住,他视线暧昧地缠绕着还挂在他身上的裴练云:“师父身|下死,做鬼也风流。” 裴练云静静地看着他。 东方叙也同样静静地回望着她的眼睛。 良久,裴练云一笑,如春日寒冰碎裂:“你现在还不能死呢。” 她果断干脆的抽出了刀,趁着东方叙胸口热血冲天之时,又将手里用法力包裹的那滴血,重新按回了东方叙的体内。 东方叙垂眸,视线在自己伤口上一顿,抬眼问:“师父不是想要它?” “没错。”裴练云从东方叙身上滑下,优雅自在得拾起地上的衣物,缓缓地穿回身上。 她双手将腰带系好,转身又靠在东方叙身上:“不过,在没带走之前,只能你的血肉养着。” 东方叙目光幽暗几分:“带去哪?给谁?” 裴练云却摆了摆手,身影骤然化为一团火焰,嗖的从原地消失。 黑暗再次回归东方叙身边,他手掌转了转,五指微张,一抹若隐若现的魔气围绕他指尖打转。 他目光淡淡的,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阴冷,浅浅地回荡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 裴练云的火焰只冲出了数百米,就再次化为人形。 她落地依旧红衣长衫,赤脚垂发。 只是她的表情,如木偶傀儡般麻木,漂亮的黑眸,没有半点灵气。 明明只是来剖开东方叙的胸膛,养那滴神血,为何她见到他时,干了多余的事情。 已经没有多想了,只是偶尔会想到他精|壮有力的身体冲击,密布汗珠的肌肉,有着诱人的纹理,还有那……温柔的亲吻。 耳边好像轻轻回荡起他叫她的声音。 裴练云眼眸一紧,麻木的神情略微动容,紧接着胸口和头,同时出现炸裂般的绞痛。 鲜血从她唇角溢出,头痛的逼迫让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贴着背后墙壁,缓缓地靠坐到地上。 古莲燃灯从她眉心飞出,灯火的柔光洒在她的身上,无声安静。 裴练云仰头,望着那盏灯,微蹙着眉头,机械又木然地开口:“阿绯痛……” *** 上界,仙境,小虚天殿。 红衣的小姑娘抱着膝盖,蜷缩着躲在香案之下,直到一双云纹黑靴进入她的视野。 她掐决就要化形逃跑,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扶皇上仙拎起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额角两指宽的紫青淤痕。 “阿绯……”他的声音隐约带着怒意。 小姑娘脖子一缩,双手紧紧拉住他的袖子:“师父,师父不要生气。阿绯不去跟人打架了。” “谁弄的?”扶皇上仙还是紧紧盯着她额角的淤痕。 阿绯乃是天地灵体,只要本命之火未灭,再重的伤势都不留痕迹。她的额角居然有淤痕? “太素仙子。” “那是谁?”扶皇上仙根本记不住几个仙人的名字。 “天中山的。”阿绯埋着头,眼里闪烁着泪花,眼泪就那么打转,硬憋着不掉下来。 扶皇上仙眸色微动,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手指轻轻按在淤痕处,仙灵之力温和的流入。他的声音也柔和下来:“还痛吗?” 阿绯紧紧搂住他:“阿绯痛……” 扶皇上仙抬手就喂了她一颗异香扑鼻的丹药:“甜不甜?” 仙境中大概也只有他把珍贵丹药当糖来喂,也只有阿绯的体质可以随便吃了。 阿绯含在嘴里,甘甜瞬间化开,她嗯了一声,看起来心情好多了。 扶皇上仙摸了摸她的脑袋,长袖一振,几个迈步,就从小虚天殿步入了云海之中。 见他要腾云去天中山的方向,阿绯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师父去哪?” 扶皇上仙冷笑一声:“前些时日从宴会上得了玉牌,倒是骄横了。连我的人都敢打!” 看他一副要去报仇的表情,阿绯往他怀里钻了钻:“师父不问原因吗?若是阿绯的错呢?” 扶皇上仙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不需要。” 没有任何原因,旁人可以欺他的阿绯。 阿绯更是贴近了他几分,抱着他的手腕:“师父最好了。” 扶皇上仙心里莫名升起古怪的感觉。 从那日仙帝宴会后,感觉阿绯比之前要更……活泼? 但他的视线停在她紧紧挽着自己的洁白手臂上,按下了心头那丝异样。比起之前阿绯懵懂捣乱,有时候还惧怕他的情况,他倒是享受这样被她依赖的感觉。 阿绯抱着扶皇上仙的手臂,望着周围仙雾急速后退,对着那天中山的方向,露出了几分诡笑。 此刻的天中山,霓裳宫装的仙子,正柳眉倒竖,恨恨地瞪着眼前的墨渊。 墨渊一席白衣,上面也染了几分污垢,那是之前被对面的女仙给倾倒的污物。 他见她终于平静下来,才叹气道:“太素,不是我要说你,那阿绯是扶皇上仙的宝贝,你怎么能打她?” 不提阿绯还好,一提太素仙子的怒火又冲了上来。 “你就是心疼那小狐狸精是不是!” 墨渊哭笑不得:“人家是天火异精,不是狐狸精。” 太素仙子咬牙:“都是精,我管她是火还是狐!墨渊我乃仙王之后,算起来也是堂堂公主,下嫁于你结为仙侣,我绝对不允许你跟其他仙子勾三搭四!” 墨渊表情更为无奈:“太素,我与她真的一清二白啊!” 太素冷笑道:“一清二白,仙帝宴上,是谁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又是谁案几作画,一半的红衣!” 墨渊心头一动,思及那少女白嫩的肌肤,如水的双眸,火色的红衫顿时在他心头燎起烈焰,但很快他又想起扶皇上仙冰冷的目光,心情立刻如冷水迎面,冰冷下来。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墨渊表情从容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得罪那扶皇上仙,不希望你受到伤害罢了。” 太素仙子常年受到仙王父亲的影响,对扶皇上仙从来都是不屑。她嗤笑道:“我看仙帝也没之前传言中那般宠他,那宝物玉牌,最后还不是赐予给你,他靠着那小妖精打开石封又如何,最后宝贝可不属于他。” 墨渊想说那是人家不要,才轮到自己,但又觉得说出来灭自己尊严,最后只张了张嘴,把话头咽了回去。 太素仙子最后对墨渊警告道:“那小妖精和他师父之间种种,是他们的事,闲事你少管,再让我逮住她来找你哭,我见一次打一次,别以为我天中山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堂堂仙王之后,难道还要怕那以色侍人的扶皇不成?” 众仙很多畏惧扶皇上仙的力量,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却承袭了人的孽根性,暗中谣言四传。 特别是以色侍人这种过分的谣言,仙帝有耳闻后,都处置了几个闲来没事干的金仙。 若是平常,墨渊听到太素说这种话,怎么也要提醒一二,让她莫要祸从口出。 只是他今日显然注意力有些偏差。 以色侍人的话,让他想起数日前,在天中山碧潭边见到阿绯的时候。 那小姑娘独自一人哭得可怜,让他又怜惜又心疼。 他陪她许久,才好不容易从她嘴里撬出原因。 至今还记得阿绯双眸含着水雾的望着他,他无比惊诧地听着少女艰难又无助的呜咽声。 “师父对阿绯有非分之想,阿绯该怎么办?” 墨渊一直以为她就算不是两情相悦的心情,也是很依赖扶皇上仙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人儿居然是满脸被强迫的表情,提到那个男人,居然都悲从中来。 第80章 天中山此名,因背靠盘古神树而得名。 神树为天,树中成山。 墨渊从很早以前起,就是给神树浇水的小仙人。 他在末法时代之前已经得道,那时候天地尚未分离,众神也还在彼此交战,他受了前任仙帝所托,不管环境如何,每日都要给神树浇灌灵水。 前任仙帝对他说,墨渊,你心性难稳,恐生魔意坏了修行,只有持续给神树浇水,受圣光净化,你才不至于迷失自我。 于是墨渊浇水,浇了很多年。 后来众神陨落,新仙帝又命他守护凡人东方叙直至其飞升至上界仙境,这浇水的任务,才给了仙王的女儿太素。 现任仙帝对他说,墨渊,那东方叙身怀异能,不能被魔头利用,你要诱导他成仙,让他与众仙站在同一阵营。 仙魔对立,墨渊自然不希望对方有个强有力的敌手,东方叙的修道之途,他全程看护。 待他回到上界,与那太素结识,又有仙王找上他。 仙王对他说,墨渊,仙王的女儿,受不得半点委屈,这仙境之中,属你这里最为宁静,你知道怎么做。 生于仙境,天生就是仙子的太素,对墨渊一见倾心,不懂得情之苦乐的态度,大闹了一场,执意要成为墨渊的道侣。 墨渊最后万丈红毯,万飞仙鹤,将太素迎娶留在了天中山。 众仙都觉得墨渊幸运。 一个品级不高的小仙,却拥有直接对仙帝上奏的特权。 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仙,却可以有仙王作为岳父后盾,娶了在仙境中诞生的仙界公主做妻子。 只有墨渊自己,从内心深处,有着难以消除的苦涩。 他好歹是从众神时代活过来的仙,论能力,他不爱与人争斗,却并不输于那征战魔域的仙界将军。论资历,他甚至在现任仙帝之上。 可是从很多年前起,他就是一个小仙,没有人重视重用他。 前任仙帝让他浇水,现任仙帝让他娶了公主,将他闲置。 没有对比,他或许也就听听道经,和太素游戏仙境了。 可是东方叙的存在,总是会时不时提醒墨渊,他甚至连一个修道千年的都比不上。 众仙皆以为虚天九鼎是扶皇上仙之物,只有墨渊知道,那九鼎是仙帝所赠,甚至是他亲手,将虚天九鼎交给了东方叙。 众仙皆以为扶皇上仙炼器炼丹天赋最佳,却不知道当初在凡人界时,是他手把手教东方叙炼丹之道,甚至为了不盖过东方叙的光芒,他连自己会炼丹的手法,都隐瞒起来。 众仙皆以为扶皇上仙的阴阳生死环极凶,却不知道打造这武器的混沌寒金,是他墨渊拼了半条命,从虚空乱流中收集了上万年的成果。 他所做一切,都只是给他人为嫁衣。 要说他是否不甘,或许有过,但多年以来,他一直记得教他入道的师父坐化前告诫他的一句。 舍得。 有舍才有得。 墨渊不在乎仙级高低,他从入道的第一天就为了一个目的,他要脱离凡人的生老病死,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掌控者——神。 他盯着手里的玉牌,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是否参透这神物,他就能找到成神之路? 殿外仙童突然喊道:“上仙快出去看看,坏事了啊!” 墨渊:“何事?” 他之前为了参详玉牌,布了满屋的禁制,完全没留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仙童差点都急哭了:“上仙再不去看,太素仙子就要被扶皇上仙打死了!” 墨渊心里一惊,瞬移出去,果然天中山的大殿之中,扶皇上仙黑色的背影在白色圣光中尤为醒目。 “住手!”他一把按住扶皇上仙的手,目光威严,“上仙莫要忘了,你是仙不是魔,不是哪里都可以大开杀戒。” 扶皇上仙盯着太素惨兮兮的脸,神情已经百般不耐:“这女人找死。” 墨渊一步挡在太素跟前,唤着她:“太素?” 太素愣愣地看着某处虚空,浑身发抖,没有反应,显然是被吓到了。 她天生为仙,在仙境中长大,没有经历过生死争斗,只凭流言一直瞧不起扶皇上仙。直到今日跟他动手,她才知道扶皇上仙的力量真的不是她可以抗衡的。 仙王为她打造的防御仙宝,她丢了漫天,没有一件可以挡住对方。 她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东西被收入了半空悬浮的那座塔内,那燃烧着天火的塔,火红如血,她连靠近都会被灼伤。 此刻,扶皇上仙的脚还踩在她手上,让她无法施加任何仙决,动弹不得。他那好看修长的手指,就像是催命符,每动一下,就有生死环化成的无数利刃,钻入她的体内。 他在剥她的仙骨啊! “太素!”墨渊用上了醒神咒。 骤然墨渊的声音,太素仙子一怔,马上就哭出来了:“墨渊救我……” “救你?”扶皇上仙闻声冷笑,“刚才不是你说,要剥我仙骨,让我尝尝被打回凡人的滋味?” 太素仙子根本不敢再跟他对话,只对着墨渊哭:“救我,墨渊你要救我……” 墨渊闭上眼,叹道:“我知你为何而来,之前事确是太素任性,伤了阿绯。我愿代她,向阿绯道歉。” 扶皇上仙双眸微眯:“阿绯是你叫的?” 墨渊一愣。 他那日与阿绯相谈甚久,她的名字,已经叫顺了口。 扶皇上仙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冷冷看着太素:“我不需要任何道歉,谁犯的事,谁担责。” 他身形一晃,瞬间从墨渊眼前消失。 墨渊一下没有拦住,扶皇上仙已经把之前没有打入太素体内的死环给全部逼入。 太素仙子发出阵阵惨叫,无数莹白如玉的仙骨破体而出。 墨渊没料到扶皇上仙对仙王的女儿也是说动手就动手,毫不留情,他快速搂住浑身是血的太素仙子,双手画圆用仙术将扶皇上仙的攻击全部挡住。 “东方叙你疯了!”饶是墨渊也动了怒火。 仙人一共八十一根仙骨,东方叙瞬间就取了太素仙子三十根仙骨,再抽下去,太素会变成毫无灵力的普通人。甚至因为扶皇上仙力量的粗暴,说不准还有性命之忧。 扶皇上仙被墨渊的力量反弹,接连后退了三步才站稳。 他长袖一摆,收回了全部的生死环。 墨渊一面给太素施加仙法,让她的伤势得以控制,一面瞪着扶皇上仙:“你知道她是谁吗!” 扶皇上仙哼笑一声:“我管她是谁?” “太素是第五仙王的幼女,第五仙王可是掌管仙境刑罚之仙!雷劫及诛仙台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扶皇上仙想了想,的确回想起有这么号人物,他沉默起来。 墨渊气恼不已:“你现在才想起来后悔,晚了!” 哪知扶皇上仙一笑,笑意残酷:“谁说我后悔?我本来想教训她便是,身在仙境,就算丢了仙骨,重新修炼成仙也不是难事。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既然都得罪了,不足杀了吧。” 墨渊如何也没想到,扶皇上仙按辈分乃是太素仙子的叔叔,出手对付她,本就留了情,看似伤势严重,也没有伤及根本。可偏偏他这样一说,倒激了起扶皇上仙的杀意。 当年扶皇上仙的母亲就和前任仙帝同归于尽在诛仙台。 伏魔塔从扶皇上仙怀里飞出,嗖的升到半空。 太素仙子之前攻击扶皇上仙的仙宝,被一股脑放了出来。 墨渊被漫天仙宝逼得狼狈,左右抵挡,两根金戬差点砸中他的脑袋,幸好他闪避及时,只有白玉发冠被击落。 长发垂落,墨渊晃神瞬间,神识感觉到无数寒芒逼近,定神一看,扶皇上仙的生死环化为的利刃,已经送到了他胸前。 他吓了一跳,横臂就挡。 这东西钻入体内的剥皮削骨之痛,他可不想尝试。 不过那生死环乃是扶皇上仙的本命法宝,随心而动,墨渊横臂往胸前一挡,所有利刃就瞬间移动到墨渊脖颈处,狠狠刺了下去。 炙热的鲜血喷溅在墨渊脸上。 他瞪大眼睛愣住了。 这回不是吓的,而是吃惊,他没料到自己被一个软香娇小的身躯给抱住了。 红色的衣袂在激荡的仙元中,轻轻翻飞。 小小的鼻尖擦过他的脸颊,他惊鸿一瞥,对上了阿绯蕴藏着雾气的双眸。 扶皇上仙也愣住了。 他哪里想到,阿绯居然为墨渊挡住攻击! “阿绯!”扶皇上仙死死盯着她抱着墨渊的双臂,胸中酸怒直涌。 阿绯这是第二次被生死环所伤,上百把利刃从她后背扎入,伤肺动筋,她的唇角无声地淌下一缕鲜血,但她不哭不闹,转过身,对着扶皇上仙轻轻摇头:“跟墨渊没关系,打阿绯的是她。师父不要伤害墨渊。” 墨渊的目光直直地望着阿绯转身背影,心中怦怦乱跳。 炙热的鲜血凌空散落,墨渊反应过来时,扶皇上仙已经将阿绯抢过去抱在怀里。 他只看见血迹不断从少女洁白的脖颈往下淌。 然后,那两人身影一晃,就从原地消失。 天中山的大殿内,满目狼藉,众仙童的悄然议论声不绝。 墨渊抱着昏死过去的太素,久久地跪坐在地,没有起身。 小虚天殿内。 扶皇上仙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撕开了阿绯背后的衣衫。 阿绯趴在软榻上,幽深的黑眸中倒映着明灭不定的灯火,她声音轻轻地:“师父生气了?” 回答她的,只有冰凉手指的轻柔动作,清香扑鼻的凝香露,被扶皇上仙细细地涂抹在阿绯的后背上。 插}入她后背的利刃,因为扶皇上仙带上了咒法,让皮肉一时难以愈合,这香露渗入肌肤,疼得阿绯身体微颤。 扶皇上仙抬手按住她柔软的腰肢,低斥了一声。 阿绯这才咬着唇,一动不动。 扶皇上仙的眉头从回来就没有舒展过,他心里自嘲,为你出气,结果最后还是伤你。 这么一想,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关他事,你去帮他挡什么?”他满眼厌恶。 岂料阿绯的声音幽幽地飘来:“就是不想他受伤。” 扶皇上仙猛地愣住,手指停在原处,半晌没动。 “不想?”他突然一手捏住阿绯的手腕,将她半拎起,逼视着她的双眼,“你和他很熟?” 阿绯脸上是天真无邪的自然,眸中却闪烁着扶皇上仙从未见过的异彩:“嗯,阿绯喜欢看见他,所以就经常找他去说话啦。” 她说完一句,又忍不住按住胸口轻咳。 咳嗽声打断了扶皇上仙的思绪。 他明明胸中怒意越堆越多,可偏偏对上她清澈明媚的眼睛,半点都发泄不出来。 到最后,怒意化为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紧紧地堵在他的胸口。 他随手将阿绯给丢开,转身就迈步出了大殿。 阿绯目送他离去消失,直至整个大殿中再没有任何扶皇上仙的气息,她明媚的浅笑才渐渐收敛,表情平静木然。 “殷桁。”她红唇微张,几乎在话音出口的同时,五彩光芒的玉牌就从她怀里飞出。 刚才靠在墨渊身上,顺手摸过来的玉牌,悬浮在空中,急速翻转。 最终化为一道流光,落在地面。 光芒尽,一个如玉般的阳光少年飘然而立。 这一刻,玉即是他,他也是玉。 “公主。”殷桁半跪,俯身行了最标准的魔域礼仪。 阿绯目光漠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殷桁抬头,干净如葱白的脸上,是慵懒性感的笑意:“看来公主有认真完成魔君交代的任务。” “很痛。”阿绯抚摸着后背,“这是他第二次伤我了。” “一点小伤,比起魔域之中的死绝幽谷,算不上什么。”殷桁抬手,指尖放于阿绯眼前,“公主若是不悦,可以如往常一样,将伤痛转给我即可。” 阿绯张嘴,咬住他的手指。 殷桁笑着,任她咬着,直至两人身体同时变得赤红。 转瞬间,她后背所有伤势都完好无损。 而殷桁背后,则被血迹浸湿了衣衫。 但他只是笑笑,拇指一转,抚上阿绯的唇:“我可以起来了吗?” 阿绯:“起来吧,我还以为,不会再看见你。” 殷桁朝她一笑:“我永远陪着公主,不管公主在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知道了,我不是又把你给偷回来了吗?本来以为那扶皇上仙会把你送给我,结果他根本不要,还丢给了墨渊。” 殷桁站在始终距离她一臂远的位置,负手一笑:“也好,否则如何乱他心神。” 阿绯安静地趴在软榻上,黑发柔顺,莹白如玉的光洁背部,在殷桁眼中若影若现。她的目光有些茫然:“真如你所言,只要我受伤,就能乱他们心神了?我不懂,伤的是我,乱也是我,为何是旁人?” 她此刻的语调,哪里还有半分娇媚,生硬冷漠如机器。 殷桁见怪不怪,笑道:“世间最是儿女情谊最凉薄,有时令人沉醉,无时令人幻灭。伤的是你,撕裂的却是彼此的缘分。公主不需要懂,只需要知道,你做的没错就是。” “哦。”阿绯环视四周,淡淡开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仙境让我不舒服,特别是你把忘字诀解开之后,我更是不舒服。” 殷桁呵呵一笑:“公主又不是魔体,哪里会因为仙灵之气不舒服。” 阿绯微微皱眉,这里到处都是扶皇上仙的气息,他情形寡欲的也好,肆意潇洒的也好,淡淡的香炉味里,有他亲手一颗颗喂到她嘴里的丹药余香,那些香味聚合成一只无形的手,在她看不见他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抚上她的心间,让她心中被一种淡然温馨的感觉包围。 “我就是不舒服。”她很不习惯这种感觉,甚至有些排斥和厌恶。 殷桁轻声安慰道:“公主莫急,那扶皇上仙身有神血,又是上仙之体,对正道理解颇深,诱他堕仙不是易事,否则魔君何必要训练公主多年。” 阿绯道:“捅他一刀,拿了心间血便是,父亲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殷桁摇头笑道:“公主有所不知,仙人身上是无法获取纯正的神血的。” 见阿绯满脸疑惑,殷桁问道:“公主有没有听说这样一句话,神不分善恶,善既善神,恶归恶神?” 阿绯:“好像听过。” 殷桁道:“仙法正道,魔功邪道,太过极端,反而不是神之道。那扶皇上仙若不能心生邪念,心间之血,和普通仙人无异,我们取之无用。” 阿绯想起扶皇上仙杀戮果断,说:“仙道贵生,我看他杀生和魔域中人并无两样。” 殷桁又是摇头:“公主错了,就如刚才天中山,他对那太素仙子动手,明明可以用生死环击碎仙骨,他却只是取出来,何意?他本性纯良,并不好杀戮,只是过往经历所致,人若犯他,他必还击罢了,与我魔域中人相差甚远。魔道杀戮,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只要能让我们活下去,牺牲天下苍生又如何?” 阿绯转头,面向殷桁:“这么说来,我要早日恢复自由,杀了父亲才是。” 殷桁依旧一笑,笑意却有深深的无奈:“至少你得先把解药搞到啊。” 阿绯歪着脑袋:“什么解药?” “没什么。”殷桁摸了摸下巴,对阿绯建议,“要不你挑拨扶皇上仙去杀他,说不准有机会把他给抓住,任你所为。” 阿绯赞同:“抓到他我要剃光他的毛,把他丢到合|欢宫,让姐姐们享用。” 殷桁:“最好阉了他,否则不是便宜了他?” “不阉为何是便宜?他下面没有,姐姐们怎么用?” “这个嘛,”殷桁笑得无良,“公主有所不知,对男人来说……” 时间飞逝,待扶皇上仙心绪平复,重新步入殿内,空寂的大殿,只有纱幔飘摇,炉香萦绕。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恼什么,回过神来,已经瞬移到万里之外。 念着阿绯,他没再往前,直接转身而回。 这会见到她,他却没再出声,怔怔地望着趴在软榻上熟睡的少女。 她本就肤白肌柔,黑发柔亮地散在后背,侧着的小脸,唇瓣粉嫩,双脸微红,有着伤病中的薄汗。她的身段明明还有些青涩,扶皇上仙却只看一眼,呼吸就有些急促,眼底有情绪如藤蔓疯长。 正在这时,阿绯微睁眼,迷糊地望着站在跟前的男人,声调娇软如蜜:“师父回来了?” 扶皇上仙猛地拦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搂入怀里。 阿绯上身光着,被他圈在胸膛前。隔着他精致的华服,她好像能感觉到从他厚实胸膛散发出的异常热度。 “你的伤好了?”扶皇上仙淡淡开口,手臂却是收得更紧了。 阿绯单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绯不痛了,师父不要担心,你摸,什么都没有了……” 她引导他的手贴上她的后背,轻轻抚摸。 从来沉静的他,手指居然微微颤抖。她的肌肤摸上去,那种滋味,简直难以抵挡。 但他始终是上仙神血之身,神情微动后,几个呼吸就压抑住了杂念。 “好了便好,否则出去吹了罡风,怕是要恶化。”扶皇上仙表情也归于平静。 阿绯望着他:“哪里去吹罡风?” “他们已经来了。”扶皇上仙法决一动,一套新衣立刻套上了阿绯全身。 只听殿外雷声滚滚,有仙官尖声尖气地念道:“天火异精恶意重伤太素仙子,奉第五仙王之令,立刻押赴诛仙台,不得延误!” 第81章 仙境之中,四处和平,仙雾萦绕,幽静宜人。 唯独诛仙台,天雷滚滚,森寒的铁索上来,有无数仙人残留的暗红血痕。无人清理,无人在意。 从小虚天殿到诛仙台,扶皇上仙一路都牵着阿绯的手,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仙官。 那些仙官的表情多少有些意外和好奇,毕竟他们来之前做好了扶皇上仙会抗旨的准备,没想到扶皇上仙二话不说,拉起阿绯就走在他们前面,没有半句拒绝。 这反应简单颠覆了他们对扶皇上仙的印象。 虽然要受刑的人是那小丫头,但扶皇上仙走在前面,反倒像是众仙官被他押送至诛仙台。众仙官心里居然没有半点别扭,暗搓搓地想着扶皇上仙大概是不会真的把那小丫头交出去吧。 可直到扶皇上仙牵着阿绯的手,已经将她一只手给缚住,众仙官才瞪大了眼睛,明白扶皇上仙是真的要将阿绯交给诛仙台行刑。 这边扶皇上仙终于抬起了与阿绯交握的那只手,五指松开,他盯着从自己掌中滑落的小手,双眸明暗不定:“你知道为何带你到此?” 阿绯脑袋微垂,长长的睫毛一阵颤动:“师父不要绑住阿绯,这里吓人。” 扶皇上仙做事永远都是冷静平淡,不急不缓,连把阿绯全身都捆住,也如贵族般优雅从容。他一边扣上阿绯手腕最后一道枷锁,一边缓声道:“我今日惩戒太素,那是她犯我弟子,而你身为不入流的精魂,不管任何缘由,与仙子殴斗,终该被罚。” “罚?”阿绯猛地抬眸,无尽深渊下吹起的罡风,荡起她如丝的墨发,发间的双眼闪过一抹古怪又冰冷的情绪,但转瞬即逝,很快就变得满是委屈:“原来师父并不心疼阿绯。” 扶皇上仙的动作一顿,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他没有回答阿绯,只道:“你知道为何罚你?” 阿绯盯着两组手持雷电长刀的卫兵逐渐靠近,表情慌乱起来,开始挣扎,“师父怪阿绯与仙子斗殴。但不是阿绯先动手的,她先打人!” 扶皇上仙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望着自己的眼睛。 “错,我罚你,因为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扶皇上仙道。 他用拇指摩挲着阿绯的小脸,满脸肃色:“你仙体未成,如何打得过金身仙骨的仙子?她辱你打你,你就还手?愚蠢!难道不知道赶紧逃跑来寻我?她境界高法力强又如何,你天生灵体,只要想跑,谁追得上你。” 阿绯重化人形后,扶皇上仙还是首次这么严厉的态度,斥得她连平日的撒娇都不敢了。 见她瑟瑟发抖的可怜样,扶皇上仙微微移开了视线:“你这次算是幸运,对方未起杀意,倘若对方是十恶不赦的魔修,你一经挑衅就冲上去,有几条小命给你冲?” 阿绯心想若是魔修,她早把对方给烧得灰都不剩,但她面上却颤声道:“阿绯知错了,以后一定往师父身边逃,师父不要罚我……” 她话音未落,扶皇上仙已经转身,留给她一个宽阔的黑色背影。 “师父……”她悲声叫他。 这边扶皇上仙挑眉,下巴微扬地俯看下方站立的紫衣男子,唇角一抹冷笑,并不说话。 那紫衣男子服饰华美,衣衫上每一条纹路都是金银线交织而成的雷电祥云,他五官精致,与太素仙子有四成相似,气度刻板严肃,又与太素仙子迥异。 “扶皇上仙居然亲自前来,真是稀客啊!”紫衣男子有些咬牙切齿。 扶皇上仙风轻云淡地道:“万事皆有因果,打了你女儿,总要来交代一趟。” “交代?”紫衣男子眼中满是嘲讽:“本王记得,拆了太素仙骨的,不是那天火异精而是你吧?” “是又如何?”扶皇上仙开口,“仙王现在要擒我?” 第五仙王唇角抽了抽,他倒是想擒啊,发出的命令本是缉拿扶皇上仙,结果却变成了阿绯,这结果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能在他眼皮子下动手脚的还有谁?又是虚天殿那位护短啊! 十位仙王中,唯有掌管刑法的第五仙王最为秉正,也最为忠于仙帝,仙帝之令,他莫敢不从。 如今仙帝明着做了手脚改了命令,他如何能改回来? 第五仙王脸上神情几度变化,最后终是把自己的情绪给压了回去。两个字从他牙缝里蹦出来:“行刑!” 跟扶皇上仙没什么好废话的,打不得骂不得,但总有人要为自家女儿受的苦赎罪吧! 两组卫兵戴着雕琢古朴的面具,十八人同时抬手,雷电刀刃交错碰撞之间,鱼走龙蛇般的十八道雷电直冲天际,分开云层。 阿绯的小脸刷地白了。 她是天火不错,但化形的灵体却不是火。 这诛仙台上的锁链,一旦绑住,任何灵力仙元都会被禁锢,只能用身体硬抗接下来的惩罚。 仙人的身体也就罢了,最多受点苦,可阿绯的本质是魔。 这诛仙台主要是惩罚叛乱的仙人和堕仙,仙者叛乱、堕落,便是邪魔,所以十八道雷电又有个别称,“灭魔”。 虽说仙王之令并没有让阿绯身陨,灭魔雷电威力也不至于要了阿绯的小命,但魔的天性,让他们对这类克星一样的东西惧怕。 “师父!师父!”阿绯哭喊出声,眼眶都红了,颤声道,“阿绯真的错了。放开好不好?” 可惜扶皇上仙并没有回答她。 眼看着空中的雷电呼啸而至,阿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虽然哭喊声依旧,但在长发遮掩下,她的表情一片木然,如冬日冰霜。 怕是有点,但也不至于让她有所动摇,做戏的声音和眼泪,信手拈来,毫不犹豫。 只是对她来说,很久没听到惩罚这种词。 惩罚这东西,伴随她有意识起,就没间断过。 有了意识,来到这个世界,什么还不懂的一开始,面对责罚她求饶过。因为天火体质,不喜阴邪之处,她被绿焰魔君狠狠地抽打了一顿。 哭是痛的一种本能反应,她哭着求停下,岂料最后却落得被削去四肢,扔在腐水里的下场。 魔域的腐水,又臭又腥,泡在其中,与其接触的断肢伤口,如万蚁噬心,折磨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对黑暗阴冷、冰寒的水的厌恶,随着时间推移变成绝望。她还记得她望着自己不断腐烂的身体,耳边反复回荡绿焰魔君的冷声。 “哭给谁看!这个世界上没人可怜你!你就是个工具,一个工具不需要感觉也不需要感情!” 可是她有感觉,也好痛啊…… 但她不敢再求饶流泪,因为绿焰魔君说过,求饶一次断四肢,哭泣一次扔腐水。 天地灵体,断肢重生很快,没忍住破了禁,哭了求饶了,重新被削成人棍。 魔域中人心狠手辣,时间一长,多被折磨几次她就能忍住哭了。 惩罚什么的…… 她早就习惯了。 灭魔雷电的痛楚,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降临身体。 阿绯缓缓睁眼,视野却是一片黑色。 和她过去被惩罚陷入的黑暗不同,这片黑色是扶皇上仙的衣袍。 混合着丹炉药香和三昧真火火气的味道,是扶皇上仙怀中特有的味道。 扶皇上仙把她锁在臂弯中,连电光都没让她看见。 但他不是帮她隔离了惩罚,而是代她受了。 隔着他的胸膛,她能感觉到灭魔雷电攻击扶皇上仙后背的反震力。 阿绯有些愣住。 扶皇上仙不是她,又没有被捆住,为何要硬抗,不用法力抵挡? 半晌,她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师父不是要惩罚阿绯?” “我是要让你记住我为何罚你。”扶皇上仙一边帮她接下所有雷罚,一边还能语调平静地回答她。 阿绯呆呆的,饶是她被训练多年,也没跟上扶皇上仙的思维模式,明明是他说要惩罚把她捆住,这会儿又把所有责罚担下,不让她受到一丝痛楚。这叫惩罚?这时候该做什么反应该说什么话,她没了方向。 她在他怀里圈着,扶皇上仙自然没注意到她骤变的木然目光。 第五仙王也没料到扶皇上仙会这样做。 “你这是何意?” 扶皇上仙嗤笑一声:“仙王可满意?” 第五仙王本就想对付扶皇上仙,可对方这种就算被烤焦后背也悠然从容的模样,反而让他提不起一丝报复的喜悦。他看得心头火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十八道灭魔雷电,整整落了一个时辰。 扶皇上仙没有让一道落在阿绯身上。 阿绯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她呆呆地任由扶皇上仙的手解开自己的束缚,然后看着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将她按在怀里。 “仙境中没有比诛仙台更凉快的风,坐会儿再回去。”扶皇上仙淡淡地道。 阿绯感觉到他膝盖一软,倒坐在诛仙台上。落地的瞬间,他浑身绷紧,应该是触碰到了伤口,痛的。 围观的众仙早就散去。 本来以为会看一出扶皇上仙反抗仙王的戏码,结果中规中矩的,也让他们失了兴趣。 阿绯伸手往上探,摸了摸扶皇上仙的脸。 “师父,你脸全湿了。” 黏糊糊的,全是汗水吧?阿绯心想,是疼的吗? “吹一下就干。”扶皇上仙硬邦邦的答。 阿绯沉默地蜷缩在他怀里,脑子里一会儿是魔域的生活,一会儿又是扶皇上仙的脸,她第一次觉得思绪特别混乱,混乱得不知所措。 扶皇上仙也没再出声,柔和的仙元在他周围荡漾,在这空寂又冷肃的环境里散发淡淡的白光。 “你啊,你……”寂静中,响起了仙帝的叹息。 仙帝一身轻装站在扶皇上仙面前,摇了摇头:“何必呢?” 第五仙王再不高兴,他这不是改了命令嘛。 扶皇上仙道:“我不需要你因我为难。” 仙帝一怔,模糊的五官中,精亮的双眸凝上暖意。众仙都道他护短,可这最小的弟弟,人间长大,饱受磨砺,比起那十个,要懂事多了,他如何能不偏心?他想了想又骂道:“笨笨笨!反正又没人绑住你,就不知道设个屏障挡着?” 扶皇上仙突然一笑,望着跟前的兄长:“众仙不是嫌弃我没渡过劫,如此一来,也算尝了雷劫的滋味。” 仙帝:“你哄小孩呢?” 扶皇上仙用手摸了摸怀里阿绯的脑袋:“敢做就敢认。我敢拆她仙骨,我就敢受罚。我不需要格外开恩,也不需要原谅,但他们今天也该明白,动我的人,最好先掂量下是对我的责罚重,还是我对他们下手重。” 他们也会明白,扶皇上仙宁愿自己担罚,也舍不得怀里的人儿受半点罪。那小人儿简直就是宝贝。仙帝心里也就这么默默嘀咕一声,没说出口。 仙帝既来了,护短模式到底,不跟扶皇上仙废话,直接将他扔进了他的銮驾中。 神兽长嘶,腾云驾雾,很快把两人给送回了小虚天殿。 扶皇上仙的殿内,最不缺的就是药。 不过这次,却是阿绯拿着药,细细地给他涂在后背。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脸上却面无表情。 扶皇上仙挨了雷罚,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轻松,回到殿内,几乎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也没多分神识去注意阿绯的脸。 阿绯的脑袋从受刑到眼下,一直思考都没有结果。 久了,她心里升起莫名烦躁,忍不住又问:“师父不是要惩罚阿绯?” 扶皇上仙嗯了声,道:“记住了?” 阿绯还是不明白:“可是完全不痛啊。” 拿绿焰魔君的话来说,不痛可记不住。 扶皇上仙侧身,单手撑着脑袋,抬眸看她:“不痛你哭什么?” 阿绯下意识地想说没有,手一摸,却发现自己泪水涟涟,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间断的往下掉。 她从未心慌过,此刻脑海中关于流泪要被折磨的回忆陡然与现实重叠,她居然忘记了向来的伪装,慌乱地擦脸:“没有。” 修长好看的手指,按住了她的手。 阿绯愣愣地看着扶皇上仙仰头,嘴唇亲上了她的眼角,温热的舌尖,将她脸上的痕迹,一点点舔去。 这个时候,应该要转头,回应这个吻。要将唇舌都靠过去,跟他纠缠撕咬,直到听到他难以自持的急喘才对。 阿绯有无数种加深诱|惑的方案,却没有一个实施。 扶皇上仙吻过她,又一把将几乎懵了的她拖到怀里抱住,满不在乎地道:“哭什么,雷罚而已。” 她觉得声音好像不是自己发出的,一字一句,清脆极了:“可师父代阿绯受罚了……” “你是该被罚,但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扶皇上仙的声音渐渐疲倦起来,“管它雷罚还是什么。” 阿绯的脑袋在他脖颈边拱了拱:“为何要护着阿绯?” “你是我的,为何不护着?”扶皇上仙闭上了眼。 沉默一瞬,阿绯又问:“如果阿绯犯了错呢?” “你不是才犯过?” 她有种非要刨根究底的语调:“比这个错很多,错得没法原谅,错得非死不可呢?” 扶皇上仙是真的精神不济。他没有渡劫的经历,完全没真实体验过雷劫的可怕,修复雷罚耗费的法力,比他想象中更多。所以几乎全身仙元都调动起来修复身体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阿绯跟平日的懵懂甜美完全不同,说的都是些低沉黑暗的调子。 他只是将她更紧搂住,一字一句:“有我一天,你亦与我同存。” 第82章 扶皇上仙抽了太素仙子的事情,让小虚天殿和天中山的关系骤然恶化。 小虚天殿还好,空荡荡的就扶皇上仙跟阿绯两个人。 但天中山不同,太素仙子作为仙家公主,仙童侍者不少,光是给神树一片叶子做清洗的,就有三四个小仙。作为天中山的女主人,扶皇上仙让她丢尽了面子,于是她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准找小虚天殿索要丹药。 天中山的小仙犯了愁,没有小虚天殿的丹药,光他们这边炼制的,哪里够给神树补充养分。 可太素仙子铁了心不跟小虚天殿往来,事情就这么耽搁下去。 墨渊给太素仙子把最后一块小骨头放回身体,已经是十年之后。十年时光对仙人来说,转瞬即逝,可太素仙子却觉得每一个时辰都是煎熬。 见她愤愤不平,墨渊劝道:“他取骨干净利落,接回去也没有问题,之前也受了仙王的雷罚,你也别太计较。” 太素仙子闻言,先是一愣,转瞬泪水就不要命的往下淌,声音近乎尖锐:“计较?这是我在计较吗?我堂堂公主被一个上仙剥了骨!在榻上躺了十年,你轻描淡写一句别计较,可有当我是你的妻?” 墨渊叹气:“不然你还要怎样?” 太素仙子扯住墨渊的衣袖,命令:“你去跟仙帝说,征讨魔域的先锋营,只有扶皇上仙能胜任!” 墨渊:“仙帝从不让扶皇上仙深入魔域。” 太素仙子咬牙切齿:“他扶皇上仙在仙境不是没有敌手么,给他敌手试试,看看能不能把那阴险狡诈的魔域众魔头给一网打尽!” 她恨得咬牙,还给仙王飞剑传书,说明了意图。墨渊见阻不了她,也由得她去了。 他心思本来也没在太素仙子身上。 太素仙子忙着联络父亲和各位叔伯,墨渊被她指使出去觐见仙帝。转过后山垂瀑,那春日涟漪荡漾的碧潭边,墨渊习惯性地望去,眼底倒映的一抹火色瞬间点燃了他全部的情绪。 “阿绯。”他的声音都下意识的温柔起来。 潭边青石之上,妙龄少女陡然回眸,好似桃花飞扬,落英漫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阿绯的身段已经接近十六七岁的女子,或许是扶皇上仙养得好,前胸该凸的地方,柔韧起伏,沟壑线条优美,身后该翘的地方,也曲线迷人,隐约能透过那轻薄的红衫看见诱人的弧度。 她正把一只赤足伸向碧潭中,绷紧的脚尖,白皙如玉,好像散发着柔和光晕。 墨渊话音未落,就来到她身边,阻止她的行为:“潭中有天水暗流,至阴致寒,你的体质不要去沾染。” 阿绯那双极为黑亮生动的眸子,懵懂地望着墨渊:“这样一来就可以生病了啊。” 墨渊斥道:“好端端的,生病作甚。” 阿绯在石上坐下,表情幽怨:“师父让阿绯去跟无相大师坐禅。” 墨渊:“极|乐净土的无相大师?” “是啊,听说已经在路上了,”阿绯突然起身,“还是回去吧,否则师父又要找了。” 墨渊心有不舍,面上却点头:“太素仙子还在跟你师父置气,平时少来吧。” 阿绯:“可是想见你啊。” 她说得自然,墨渊却只觉得呼吸一窒,满心情绪,酸甜苦辣都涌到一起,撞得他胸口生疼,他冲动地伸手去拉她:“阿绯……” 可惜阿绯如泥鳅般油滑,不着痕迹地避过:“无相大师来了后,阿绯大概就再没时间来看你了。保重。” 她说着,头也没回的化为一道火焰直冲天际。 过了数千丈,她才落下。 她怀里的古玉,化为一道流光落地,依旧是干净清爽的少年,他嘴角噙笑,神态灵动,模样一如既往的明俊,不是殷桁是谁。 抬手就是一道上古隔音禁制,方圆百米范围内只剩他和阿绯两人,殷桁笑道:“再多去几次,他魂都要丢了。” 没有旁人时,阿绯基本都是面无表情状,她缓缓开口:“半点用都没有。” 殷桁:“公主莫急,网要慢慢收,才能钓大鱼。” 阿绯一盆冷水泼去:“等那无相到来,网都没了。” 殷桁道:“公主莫担忧,佛法也不一定能识破你的身份。” 阿绯慵懒地靠在仙树边,望着远方,淡淡开口:“扶皇上仙说过,仙者主修身,佛者主修心。我天火异精之体,毫无魔气,但我精魄核心,是由魔血而生,佛眼通透者,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本质。请那无相,本来也是仙帝的意思,难道你不认为,仙帝或许发现了什么。” 她说着,盯着殷桁的脸,一字一句:“我还是回去早点捅扶皇上仙一刀完事,你觉得呢?” 殷桁望着阿绯的眼睛,笑容渐渐收敛:“公主在怕什么?” 阿绯:“我怕?” 殷桁:“若非公主在害怕,为何一直急于求成,要早日离开那上仙,难道公主真的对他生了感情?” 阿绯白他一眼:“感情能当修为,能换长生?” 殷桁不答,只问:“公主近日是否眉心、太阳穴都剧痛难忍?” 的确。阿绯心道。 但她却反问:“我疼难道不找你?” 殷桁依旧直直盯着她:“是否越来越记不得很多东西?” 又对了。阿绯心道。 但她却冷哼:“我向来记性都不好。” 殷桁突然上前一步,单手捏住了阿绯的下巴。 他缓缓埋头,手指用力,一双如玉般的淡色眼眸,隐约露出些血色:“诱|惑媚术,公主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我教的,唯独忘记教你亲吻,莫非因为这样,所以旁人吻你,你就会忍不住将他摆在心里?” 殷桁的声音温柔又缓慢,手指的劲道却是生生将阿绯的下巴给掐出了血痕。 阿绯一脸淡漠,好像是习惯他突然变脸的表情,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平淡地答:“你也没让我知道跟男人双修具体的感觉。”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呼吸都彼此纠缠在一起。 殷桁眸中无数情绪沉淀,似痛又似苦。 “公主想我教你还是他……” 阿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 殷桁垂眸,动了动唇,但没说出一个字,突然就伸手将阿绯拦腰抱起。 他手臂一挥,她便悬浮平躺在他面前。 阿绯静静地望着他,看他拉开了她的腰带。 他在摸她,从心口到小腹,一路往下…… 不知为何,殷桁每接触到她,她脑海里就是扶皇上仙的脸。 扶皇上仙大部分时间在修炼,偶尔陪她入睡时,也会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圈进怀里,手指往上,覆上她的胸。偶尔给她洗澡时,也会俯身抱住她的臀部和腿,亲吻她的小腹…… 阿绯眼眸骤缩,脑袋里陡然一炸,生出的剧痛,让她无法再保持人形,金光一闪,变成了一团悬在半空的火焰。 殷桁还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动作,指尖停在火焰的外围。 沉默许久,他捧起火焰,放进了自己的胸膛。 也不知他是什么东西所化,天火入体,没有受到半点灼伤,反而像是将火焰养护起来。 他席地而坐,仰望仙境天空里飘荡的仙雾云彩,说:“我知道公主你在害怕什么了,别担心,有我在,我一定会帮你完成任务,不会让你死。” 火焰里发出一股极弱的神识:“殷桁,喂我。” “好。” 殷桁二话不说,划开手指,冗长的咒语变为黑蛇般的符篆纹路,缠上他的手指,将他的血滴如滚动的液态金属,颗颗逼出来,悬浮在他身前。 那些血滴带着若隐若现的黑色魔气,好像黑夜中盛开的诱人曼陀罗。 一缕火线从他胸膛里探出,卷住一颗血滴,如饥似渴,瞬间吸干。 殷桁的脸色微微白了一分,但表情却比之前看起来要愉快得多。 “公主这样了,”他呵呵地笑,“还记得我啊。” 意识不稳的天火,无情,冷酷,也不会回答他,只是不断地探出越来越粗的火线,卷走从他体内流出的鲜血吞噬。 渐渐的,火焰中的神识清晰起来,吞噬他血液的行为也放缓。 “够不够?”殷桁轻声道。 “嗯。” 殷桁伸手,抚摸火焰:“公主安心吃,我到仙境来之前,才杀了一万只小魔炼魂,养分足够了。” “够了。” 阿绯再次变回人形,正是扑在殷桁怀里的姿态。 她的嘴巴还咬着殷桁的手指,舌尖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他。 殷桁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公主过去不会只吃这么点。” 阿绯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这是仙境。” 魔气太重,他是要她死得快吗? 殷桁扶着阿绯站起来,微笑道:“是我忘记了。” “我问你。”阿绯木然而立,机械又漠然地盯着殷桁的眼睛。 “魔君给你喂过东西。” 殷桁根本没等她问,就直接说了答案。 阿绯稍微一回想那种拿刀在脑子里乱搅的痛楚,就觉得恶心。她低声问:“什么东西?” “情毒。” 殷桁意外的坦诚,好像早就在等阿绯问他一样。 听到这个回答,阿绯皱了皱眉。 殷桁抬手,抚平了阿绯眉心:“大道无情,万物有情,魔君担心不是你惑了他,而是他惑了你。早在魔域时,就给你服下,浸入你的精魂。这情毒是魔君一手调制,你也知道你父亲做的东西,天下除了他之外,无人能解。此毒如名,情深则毒重。毒发时,轻者头疼欲裂,重者撕裂神魂,一次两次不会伤及你的性命,最多让你记忆缺失,不过,此毒始终是你父亲所制,他向来无情心狠,若是毒发的次数多了,就不保证,是否会落得神魂消散的结果。” 阿绯呆了一下:“情?” 她摇了摇头,冷冷地说:“什么情?不可能,我只想早点杀了他,早点回去。不会的……” 殷桁一把从后面将她抱住。 阿绯浑身僵硬,感觉到他伸手按在自己脑袋上,如抚摸宠物般,轻轻抚慰。 殷桁的声音幽幽传来:“是的,当然不会。一日为魔终生为魔,他是仙,公主是魔,仙魔永远无交集。” 阿绯按住他的手,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连什么是情都不明白,应该不会体内生了毒吧? 可是为何浑浑噩噩和疼痛的次数越来越多。 “公主也别多想,魔君此毒,并不针对固定的对象。你若是有所反应,也属正常。” “怎么说?”阿绯问。 殷桁将她转过来,说:“或许公主也只是因为想念我的缘故,你我相识数千年,一直互相陪伴,何曾像在仙境中这般,数年无法见面一次。想念久了,自然情生,莫非公主心中就从未有我?” 这话拿给旁人听了,大约就当做一番告白。 可阿绯听了,毫不动容,直接摇头。 殷桁唇边勾起扭曲的笑:“没有?” 阿绯道:“我全身都有你,何止心中。从很早以前就这样,我并没觉得有任何不适。” 殷桁观她神色,理所当然毫不遮掩,这样直白的表露,反而让他叹息一声。 他撤去禁制,重化为玉,躺进了阿绯怀里。 阿绯:“心里有谁就是情吗?” 殷桁:“……” 阿绯:“所以你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又开始装死吗?” 殷桁:“……” 阿绯:“先不说我到底是不是生了毒,你知道父亲的解药放在哪里吗?” 殷桁:“……” 阿绯捧着玉牌,撇嘴:“一问三不知,你有什么用?” 殷桁突然真的想死了。 阿绯站在原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扶皇上仙就找了过来。 哪怕阿绯已经成长,身段变得修长,他一如往常,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 有时候阿绯觉得,跟在父亲身边,父亲喜欢把她的脚砍下来玩。跟在扶皇上仙,他则是完全不需要她自己走路的节奏。男人都不喜欢女人有脚的么? 于是她拿脚蹬了蹬扶皇上仙的腿。 扶皇上仙一记冷眼飘过来,却见她歪着头问:“师父,你心里可有阿绯?” 哪知扶皇上仙充耳不闻,抬手托起她的脚,皱眉:“哪里染的寒气?” 阿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蹭他脸:“师父,你心里是不是有阿绯?” 扶皇上仙托着她的脚,伸手一拂,温暖的法力帮她驱散所有寒意。他给阿绯的回答也只有平平淡淡的两个字。 “闭嘴。” 没听过扶皇上仙用这种语调训人,阿绯好奇地打量,才发现他冷漠严肃的表情,带着一丝不协调的窘迫,两抹红霞从他脸颊直飞耳根。 不知道为什么,阿绯觉得,心情很舒畅。 虽然舒畅到头有些疼就是了…… 第83章 太素仙子推荐扶皇上仙征讨魔域,本来没有存好意。 在她看来,虽然自己被扶皇上仙修理得很惨,但是她始终不认为扶皇上仙厉害。仙境中的人打不过他,那是仙人们功法都比较温婉,更重修心,才不像他,明明是个上仙,下手却狠辣无比,更妖魔无异。 既然手段妖魔,那就让他跟真正的厉害妖魔去斗吧。 可让太素仙子万万没想到的是,扶皇上仙居然征战出名。 万魔塔下,尸山血海。 所有反抗的魔,无论大小,强弱,皆被收入塔中,身体腐化,神魂被拘。 仙境征讨魔域的大军,在扶皇上仙的带领下,势如破竹,深入到魔域深处,那从未被仙人触及的未知之地。 太素仙子近乎暴怒地推开墨渊的房门:“怎么会这样?” 墨渊收起手里的传讯玉简,望着她:“什么?” 太素仙子怒道:“你说过,当初两界未分离时,你授他仙法,教他炼制丹药法器,他本命法宝乃是阴阳生死环,最大的依仗是虚天九鼎,可现在这万魔塔是什么东西?” 墨渊的气质一如既往的温润,不急不缓地道:“万魔塔厉害没什么好惊讶的,在上古时代,这东西就有雏形。” 太素仙子:“你是说众神还在的时候?” 墨渊的眼中透出几分向往:“真正的神魔,乃是从混沌中诞生,与天地间演化而来。他们不似我们这般,永无止境的修炼,才能达到类似的水平,他们是天生地养。万魔塔也是当年某位神灵所有,与其说是塔,不如说它是一个大型的拘禁阵,因为真正的神魔不会炼制法宝。” 他说着,拉过太素仙子,手把手的给她讲解:“神魔的东西,都是随心而化,他们的力量,想要变成斧头,就可以劈开混沌,想要变成眼睛,就能成为看破一切虚幻的三眼。在神魔争斗激烈的时候,有位神灵冥思数年,创造了‘伏魔’。” 墨渊说着,眼眸中沉淀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他看管神树多少年,就观看了神树中残留的上古记忆多少年。 整个仙境中,大概只有他隐约猜到,神魔陨落的一丝原因。 那神灵想出的‘伏魔’,是一种力量的载体,却是打破神魔时代平衡的一件东西。 虽然名为伏魔,但那东西却是无差别攻击的。 那是一种幻境,只要你有欲,就能让你陷入其中的真实幻境。长年以禁|欲为法则的仙尚且不能排除所有杂念,心里欲,更何况那些浑身都是欲的神魔? 情绪越多,渴望越多,越不能逃过“伏魔”。 直至神魔陨落,“伏魔”破碎,修真的人类崛起,新生仙境魔域。 制作伏魔的方法,只有历代仙帝知晓。 而现任仙帝,将此法传给了扶皇上仙。 墨渊心里,没有一天停止过那种念想,如果万魔塔是自己的炼制,那就太好了。他一直都那么渴望力量,渴望掌控天下的力量。 送走了满脸凝重的太素仙子,墨渊抚摸着手里的传讯玉简,轻轻闭眼。 到如今,他却是想,不止是万魔塔,连同虚天九鼎,以及阿绯……都是自己的,该多好。 他每天都能收到阿绯的传来的讯息。 她跟他说,作为万魔塔的阵眼,她的难受。 她跟他说,每一次被扶皇上仙作为工具的感觉。 她还会说到她的逃避,逃避身边男人的爱抚的挣扎…… 墨渊手指缓缓收紧,无法控制的感情充满了胸口,涨得他呼吸都在疼。他身形一动,白色衣袍只在屋内留下残影,瞬间消失。 “阿绯。” 扶皇上仙轻唤一声,只见一道火色的身影,瞬间冲进了他怀里。 他习惯了她的纠缠,也习惯了在魔域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单手托着她的臀,单手抚过她的脚尖,为她摒除沾染的阴气。 “为何不穿我炼制的鞋?”他皱眉。 阿绯笑着搂着他的脖子,小巧的鼻尖在他敏感的耳边蹭了蹭:“要师父抱。” 扶皇上仙微微眯眼,她的热情有些过度。 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硬要说的话,就好像阿绯背着他做了什么事,为了怕他发现而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侧过脸,盯着依靠在脖颈边的人儿。 她那双澄亮的眼眸,好像泼墨的浸染,黑得没有一丝杂质。 看着她,他就会忘记想要问的话,视线也慢慢柔和,俯身想要亲吻她。 却不料她小手一挡,细滑的指尖贴上了他的唇,火光一闪,怀里的人儿也趁机溜走,空留周围回荡的嘻嘻笑声。 扶皇上仙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他没法细数这是第几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阿绯不愿意让他太过亲密的触碰了。 这是一种过程,慢慢的,当已成结果时,他才发现。 他不否认,自己从未如此焦躁过,仅仅因为她的躲闪。 可阿绯看起来没有哪里不对劲。 出现邪魔时,她会很自觉地飞入万魔塔内,古莲燃灯的光芒从塔顶射出,所有被光芒照射的魔头,都像被丢了魂似的,茫然地被收入塔内。 没有邪魔时,她到处找灵物,吸收一切可以让她觉得饱的东西。 在扶皇上仙闭关调息时,她也会如往常一样,化为火焰在他身边跃动,在他手臂和指尖纠缠。 唯独,她不像以往那般,甜腻地接受他的亲吻和抚摸。 扶皇上仙思绪间,有小仙给他禀告,墨渊上仙的到来。 “何事?”扶皇上仙对墨渊,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平淡。 墨渊环顾四周,问:“阿绯呢?” 扶皇上仙心里陡然一紧,好像珍惜之物突然找不到的空虚,他抬眸斜瞥了墨渊一眼:“你不是来找我?” 墨渊被那隐约带着杀气的眼神刺得背脊生寒,他想了想,说:“我带了神树果实给她,她会喜欢吃。” 扶皇上仙直接拒绝:“我会给她找食物。” 墨渊想起阿绯在传讯中的哭诉,心里发狠,说:“上仙若是需要天火做阵眼,可以从混沌中自取,那阿绯已经是生了意识的灵体,若是长期杀戮过重,恐怕会生了魔念,修不成仙体。” 扶皇上仙深深地看了眼墨渊:“你为何知道万魔塔需要阵眼?” 对外,所有人都以为万魔塔是件法宝。 只有扶皇上仙和仙帝知道,这是一个实体化的拘禁阵,上面有扶皇上仙修习上古法术,不断注入其中的、环环相扣的强力禁制。 而维持这个拘禁阵运转的,就是阵眼中的古莲燃灯。 燃灯的力量,却是依靠与其融合为一体的阿绯去激发。 墨渊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他不想别人知道神树的秘密,也不想让扶皇上仙知道自己与阿绯长期保持联系的事,于是只淡淡一笑,说:“上仙或许忘记了,是何人教你炼制之法,有些东西,我只需要看,便知道其中的诀窍。” 扶皇上仙默然,看不出情绪。 墨渊又道:“有意识之物,就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上仙若是不懂得珍惜非要胁迫,不如交给知道珍惜的人。” 丢下这句话,墨渊表示自己领了仙帝旨意,会在此处协助,然后翩然离去。 扶皇上仙想着墨渊的话。 胁迫吗? 他留下阿绯,的确是为了万魔塔的运转。 但他问她可愿意成为阵眼时,她只是甜甜的笑着,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表示为师父做事,她的欢喜。 虽然,无论她回答愿意还是不愿,他最终都会把她放到那个位置。 但是,他从未想过,她会排斥这件事。 在魔域里,他就是为了控制不要过多杀戮,魔气沾染了她,才放缓大军的前进速度。但古莲燃灯中的阿绯,收割生命时,比他还要兴奋,根本半点没有排斥的表现。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他和阿绯所在的营帐。 几乎是出于一种潜意识的行为,他消除了自己的气息,如影子般安静地站在营帐外观察里面的小人儿。 仙境中的阿绯,喜欢叫嚣着漫山遍野跑,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而魔域众的阿绯,闲暇时倒总是躲在营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扶皇上仙突然想起,他从未留意过她在做什么。 待他观察过去,胸口顿时被堵得发慌,有种想要宣泄却无处下手的感觉。 他的阿绯,正拿着传讯玉简,和另一个巧笑嫣然。 养了她那么多年,看着她嬉闹、调笑,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浑身都感染了色彩,生机勃勃的兴奋模样。 明明没有跟对方说任何暧昧的话,那声调却像极了情人间的琐碎爱语,是一种念念不舍的腻歪。 他静静地看着她,而她乐滋滋的说着话,他连她说的什么都没怎么在意,只是那份不同,就让他情绪波动起伏,陌生的感觉是他从未经历的苦涩滋味。 直到他听见她说:“墨渊,我来看你,来陪陪你,好不好?” 又听到她说:“我想你了。” 扶皇上仙心里突然好像被人捅了一刀,硬生生的疼,窒息的感觉瞬间包裹了全部的感官。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火光从帐内窜出,往墨渊的落脚方向而去。 以他曾经的脾气,绝对会直接一道禁制捆住她,将她拖回来问,她何时与那墨渊如此亲密,问她当初太素仙子怀疑的,难道是事实? 可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阿绯幸福的笑脸,那满足的笑容,异常刺眼。 他从未害怕过什么,居然在这件事上,止步不前,没有去追她。 火光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流星的光彩,最终落在了不知名的小角落。 准备好隐匿的殷桁,伸手就抱住了撞入他怀里的阿绯。 抱着她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你出来得太快了。” 阿绯摇头:“我笑不出来。” 知道扶皇上仙就在身后,她说着说着,越发不能保持笑容。 阿绯面无表情地说:“已经到魔域深处了,我们可以杀了他。” 殷桁扶着她坐下:“他心里没有多余的欲,没有半点污染的神魂,要来没用。” 阿绯静默不语。 突然,她问:“非要如此?” 殷桁点头:“没错。” “麻烦。”阿绯嫌弃地说。 是啊,太麻烦了,一边对着墨渊哭,一边对着扶皇上仙笑,还要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比直接把他们拖上那个床,还要麻烦。她天生情绪不多,最近也越来越焦躁。 她望着殷桁的眼睛:“想要他妒忌,我去找墨渊欢|好便是。” 殷桁一笑:“那他只会杀了墨渊,带走你。” “那还不够?” 殷桁摇头笑:“不够。” 他伸手抚摸阿绯的长发,柔顺的感觉让他眯了眼,勾起唇:“我若是他,只会想把占了你的男人,碎尸万段,但你始终,还是属于我的。” 阿绯瞥他一眼:“我本来就是你的。” 她的魔核一直在他体内呢,有他在,她才可以长久的活下去,不管身体毁灭多少次,只要他还存在,她都能再次重生。 天火,不会一直燃烧,从诞生那天起,就必须要有可供燃烧的养料。 她是火焰,而他是她这团火焰的灯芯。 他承载她,滋养她。 只有他的精血,才是她最终的食材。 殷桁笑了,他埋头,唇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如过去一般,停住了。 “你也学会转移话题了,我们现在正在讨论他。”他笑容里有些警告的意味,“你父亲的毒,已经在我体内越来越深,我和你,都快死了。” 阿绯望着他:“你有私心。” 殷桁眼中一闪而过某种情绪,很快又消失,犹如短暂的流星。他说:“是啊,我有。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别犹豫,记住,一定要堕仙之体的心头血。” 阿绯:“所以我说麻烦,要他求而不得,我跟了墨渊便是,要不再找个厉害的也行,你总是喜欢绕圈子。” 殷桁摇头,勾唇冷笑:“扶皇上仙是个自负的男人。因为自负,哪怕你落入别人之手,他亦会强硬的把你抢回去。你知道世间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阿绯:“人棍。” 殷桁:“……不是。” 阿绯:“炼魂?” 殷桁嘴角抽了抽:“不是!” 阿绯还要再说,却被殷桁捂了嘴,不让她不在一根线的思维继续说些气他的话。 “是明明属于彼此,却不能相爱。”他深深地望着阿绯的眼,冰冷的眼里有着莫名的滚烫。 哪知阿绯只回了他一个单音:“哦。” 殷桁被气笑了,但却释然地放松了身体:“你不懂便不懂吧,最好永远都不用懂。当他习惯你在身边,慢慢地认定你是他的所有,最终把你划为他的所有物时,他才发现,原来你的心,并不在他身上,甚至你的身体,也会成为别人的所属。” 阿绯的心里,莫名地抽痛了一下,就像看见扶皇上仙脸红时,心情的舒畅那样,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疼了…… “最求而不得的痛苦,不是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而是原本以为属于自己,却最终是镜花水月,浮生梦一场。” 黑暗之中,裴练云猛地翻身坐起,单手扶额,额上全是冷汗淋漓。 “镜花水月……”她默默地念着,一闭眼,就觉得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回忆了很多差点被自己遗忘的过往。 她浑身就像从万年的冰窟的寒风传染,冷漠至极。 几乎没有犹豫的,她身形一动,再次出现在关押东方叙的地下室内。 东方叙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干涸的唇裂出的血口也结了疤。他的目光仍旧热烈而执着,从她出现的瞬间开始,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师父又想弟子了?”他凤眸眯起,弯着唇角笑。 裴练云抬手就是一条火焰鞭子,狠狠地抽到他身上,在他袒开的胸膛上,又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东方叙那声师父,和她记忆中的自己的喊声重合,看着他和扶皇上仙一模一样的脸,裴练云的眼眸中涌动着不可抑制的杀意。 或许是之前和他身体纠缠后吐血,又做了漫长的过往的梦,分不清自己是阿绯还是裴练云,分不清是魔域的裴练云还是修真界的裴练云,精神几乎错乱的她,撕开了冷漠和虚假的微笑,控制火焰缠住东方叙的脖颈,将他狠狠地拉到自己面前。 “我已经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她第一次对着他大吼。 什么求而不得,什么因她堕仙,这个男人既然这么想要她的身体,她已经跟他双修无数次,难道还不满足? 为什么刚才还是那种眼神,那种从仙境到现在,永远执着她一人,眼里满满只有她一人的目光! 东方叙反而安静地望着她,缓缓勾起唇,舌尖探出,在裴练云的鼻尖上轻舔了一下。 “失控的师父也很美啊……” 裴练云因为他的触碰,身体不由自主的微颤,根本压抑不住的电流,在她全身流窜。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逐渐从她的身体内流失,她居然害怕了,不愿意面临这种抓不住的空虚。 东方叙的声音,好似恶魔诱惑的低语,在她耳边萦绕。 “你也在渴望我。”他变得深邃而迷离的凤眸里,是溢出来的独占欲,“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裴练云扬手,却再没抽下第二次的鞭子。 她勾住他,使劲地撕咬他,仿佛要在他身上留下生命的痕迹,不可磨灭。 也不知道她是何时攀上了他,身体的空虚,在缠绕上他后,被充实的填满。 没有言语,不想思考,她只想和他这样,成为一体,不再分离。 “你到底想要什么?”在她望进他不满足的眼时,破碎地发出低问。都这样了激烈的冲撞了,他还是一副毫不满足的脸。 明明他是她的阶下囚,她没有义务满足他,可是她还是,把自己给了他,与他紧紧缠绕。 激烈的动作,让他的身体被禁制不断割伤,血和汗,都淌在她的身上。 “你说呢?”他的眸子,锁定着她胸口心脏的位置。 裴练云的心,猛地抽紧。 他没有说答案,她却知道他想表达的。 你的心。 那是他想要的。 他要她的爱。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未变过。 裴练云突然觉得,他才是火,会把自己燃烧成灰烬的熊熊烈火。 可她从来都承受不了太强烈的情绪。 特别是这种情绪,已经像□□一样,深入她的骨髓,让她从灵魂深处去渴望。 就像他说的,她也在渴望他。 所以,绿焰魔君的毒,越发猛烈。她眼前一黑,一口血吐在东方叙的肩头,晕了过去。 东方叙单手揽住她,拇指擦过她嘴角的血,眼眸里升起嗜血的残酷。 “再等等,就快了。”他与她额头相贴,简单的意念,直接渡了过去。 “不管你是谁,以后没人再能伤害你。” 裴练云的眼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潮湿的地面,荡起一圈圈为不可查的涟漪。 与此同时,昆仑山脚。 正准备往外溜走的阿珠那,被一只手轻易的拉住了后领。 她机械地转头,讨好地笑:“尊上……您这不是已经渡劫了吗?” 阿珠那在心里狂吼,要飞升早点走,怎么还保持着少年的姿态来逮她啊?不就是暗算了下裴练云嘛,她最后不也是没算计成嘛! 东方叙一袭黑衣,少年的身板一如既往的干练青涩。他勾着笑,说:“师父还在修真界,我怎么舍得离她而去?” 阿珠那逃不掉,赶紧狗腿地转身,笑:“尊上你这分体不是和本体融合了吗?难道你的修为其实还在分神期根本没恢复到渡劫?” 东方叙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然后你就可以趁机抢了我这具身体?” 阿珠那只觉得嗖嗖的寒意直往上窜,心中的意图被点破,她也厚着脸皮笑:“尊上真是想多了,我啊,还是喜欢女子的娇媚,要抢也选个美女嘛。” 当然,阿珠那心想,如果能有机会抢到魔尊大人修炼的分体,也不错啊。这分体可是灵气十足,拿去与人双修,事半功倍。 东方叙望了眼昆仑山的方向,说:“给我把奚皓轩找过来。” “啊?”阿珠那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尊上啊,昆仑山毁成这样,你现在这个分体修为又低,我看那些仙修见了你,八成想把你剁碎了,你确定要找玉清宗的人?”她满怀恶意的说着反话。 东方叙:“我在堕仙墓地发现了些东西,若不是赶着出来阻止师父的双修大典,或许已经搞清楚一些事了。你就这么转告给奚皓轩。” 阿珠那咬牙恨恨地道:“那个无赖仙修不像是个有好奇心的人啊!” “他会来的。” 第84章 蓬莱,修真界三大仙境之一。昆仑山崩,大多数昆仑修仙者都来到了这里。 玉清宗也不例外。 “多谢穆道友。”应元真人从静室出来,对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深深鞠了一躬。 “真人客气了,你我皆是修仙一脉,危难之时,自当鼎力相助。”蓬莱青冥城的穆城主,微笑地看着应元真人。 应元真人也不再多言,将手里法器交还给穆城主后,给了穆城主往后数百年,都可以从玉清宗免费领取份额丹药的誓言。 穆城主的脸,笑得更为自然。 “老夫的师妹可在?” “萧道友早已在外等候,请随我来。” 萧紫珞的神识探到应元真人后,第一时间赶到其身边:“宗主!” “老夫已经无碍,蓬莱青冥的秘器,果然可以祛除我体内的残毒。”应元真人感慨,“当年玉清善医,青冥善毒,老夫还险些因为门派之争,将青冥定为邪魔外道,没想到最后,却是要靠他们,才可以最终得救。我玉清宗众多门下,也得以靠他们,才有了一席立足之地。” “都是那个畜生!”萧紫珞生性耿直,想起墨浔的恶行,禁不住咬牙切齿。 应元真人摆了摆手:“他如今性入魔道,身败名裂,也算是有了报应。” “奚皓轩。”应元真人转头,“你随老夫来。” 萧紫珞虽然不知道为何宗主师兄要把自家徒儿给叫过去,但还是对奚皓轩微微点头,示意他听从安排。 奚皓轩一身青衫,下巴多了些胡渣,看起来形态颓废。但对着尊敬的师父和宗主,他还是睁开了半眯的眼睛,恭敬地应声。 修真无时日,何况只是短短的十天。 青冥城内弟子善毒,城内密林多于建筑,草丛之中,蛇虫之声不绝。 阿珠那一手捏死青纹赤链蛇,挤出蛇胆滴入自己嘴里,一边用神识小心试探周围,心里骂道:“那玉清宗的老道士,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老娘找过来就把奚皓轩给拖走了,也不知道是传秘法还是其他,这么多天也不露面!” 她一想到东方叙的冷脸,五官都禁不住挤在了一起,愁眉苦脸。 再找不到奚皓轩,东方叙种在她身上的死咒又要发作了。 想起那种神魂撕裂的痛苦,她就在心里把东方叙给骂了千万遍。 当然,也只是心里骂骂而已,阿珠那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着魔尊本人,她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好下属。 她抹了抹嘴角的蛇血,转身,冷不防奚皓轩一张脸在她眼前骤然放大。 “啊……”阿珠那的尖叫,被奚皓轩的手给堵住了。 “你来做什么?”奚皓轩看向阿珠那的时候,眼神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习惯了他笑眯眯的折腾人,阿珠那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把视线从奚皓轩脸上移开,飘向远处,手指指着奚皓轩捂住的自己的嘴。 奚皓轩静默一瞬,松了手。 “你别瞪我啊,我就是来传话的。尊上让我告诉你,他在堕仙墓地发现了些东西,若不是赶着出来阻止师父的双修大典,或许已经搞清楚一些事了。” 奚皓轩静静盯着她,眼睛慢慢地眯起来,神识紧紧地锁定着她:“什么东西?” 阿珠那无奈耸肩:“其他我不知道了啊,你自己去问他吧。” “他还没有飞升?” “我也不清楚啊,模样也是昆仑时的样子,谁知道呢,那天的九天神雷劫可不是假的。”阿珠那敷衍地扭着腰,然后趁奚皓轩不备,俯身在他耳边讨好道,“不过以我看来,尊上目前的修为,可没有渡劫那天高,你还是有机会的。” 奚皓轩:“你想我逮住他?” 阿珠那:“谁说的?哼,你想怎么做,跟我有什么关系,话我传到了,你爱去不去啊!” 远处的天空,数道人影急速飞来,法宝的光影带着明显的杀气。 阿珠那提着裙摆就跑:“哎呀我吃太多被发现了,我先说好,话已经传到了啊,你可别赖我没告诉你。我先溜了!” “你还没告诉我他在哪?” 阿珠那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撇了撇嘴:“尊上还能在哪,哀牢山啊。” 远山的夕阳重叠在青冥城的城墙上,奚皓轩望着阿珠那逃离飞奔的声影,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应元真人跟他密谈的话。 “是老夫的错,老夫当初若不是起了一点贪念,何至于为昆仑招惹如此祸事。” “万年之前古莲燃灯现,后隐于哀牢山血海,数千年后化身一女婴,被某女性魔修抚养。旁人不知这燃灯来历,老夫却是从祖师遗言中得知,它来自上古仙人之墓,老夫妄想那女婴乃是仙人转世,想要她托身我玉清宗,光耀门楣,可惜最后……哎。” 第85章 哀牢山,终年毒雾弥漫,阴气不绝。至上次昆仑绞杀魔修,毁了不少绝阴之地后,这积累了森森白骨的阴山,终于有了明媚的暖阳。 奚皓轩已经是第三次踏入此地,前两次匆匆而来,此次却没有御剑,步履极为缓慢。 山中一些残余魔修,小心翼翼地围观了会儿奚皓轩,在感受到对方身上明显的高等级修真者的威压后,都悄悄地退回了阴暗之中。奚皓轩目不斜视,径直往山顶走去。他神识稍微一探就能发现,东方叙静立山顶凉亭不动。 那凉亭,便是奚皓轩第一次潜入哀牢山时,玄阴魔尊给他赠酒一壶的地方。 东方叙仍旧如在昆仑山一样,黑色劲装白色发带,少年身形单薄得不像魔修之首,只像个在昆仑杂役房没日没夜工作的小弟子。他许是在此间站了太久,发带凝夜露,晨风吹而不动。 待奚皓轩走近,东方叙才侧首,抬手便将手里的一壶酒扔了过去。 “你又请我喝酒?” “本体请过师伯,我可没有请。”东方叙望着奚皓轩皱起的双眉,勾唇一笑,“师伯打算站着说话?” 奚皓轩向来是个爽直之人,懒得跟东方叙纠结所谓的本体和分体都是同一人的事实,他纵身一跃,盘膝坐到了东方叙对面,拇指弹开壶口,将清凉的液体一股脑灌入口中,末了,抹了抹嘴角:“好酒!” 东方叙也在他对面坐下,笑道:“师父偷藏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你师父在哪里?”奚皓轩的脸色猛地变得冷肃。 东方叙不答反问:“师伯认为她在哪里?” “难道不是你把她给拘禁了?” “准确说,是师父把我本体给拘禁了,师伯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受害者。” 奚皓轩根本就不相信,毕竟他曾经相信过东方叙一次,结果却是东方叙将昆仑给毁了。如今他心里有怒,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东方叙,你既已平安渡劫,要去上界便去,何必还滞留本界,扣着你师父不放?难道你以为凭她的修为,还可以直接带入上界不成?” “的确有那个可能。”东方叙道。 奚皓轩一怔,望向东方叙。 东方叙凤眸微眯,眸色深沉,一双黑眸漆黑透亮,看不出情绪,但奚皓轩却直觉对方没有说谎。 “你应该知道,上界与修真界已经分离,不似修真界去往人间那般简单。” 东方叙:“对,我知道。” “真的有办法直接去上界?” 东方叙:“准确说,我是在堕仙墓中看见了某件东西,至于真假,我还不知。” 奚皓轩:“什么东西?” “禁法残卷。”东方叙手指虚空画了个圆,凭空出现的一道黑色洞口中,飞出了一块残破的玉简。他掐了一个法决,玉简便平稳地落到了奚皓轩手掌心。 “很多年前,我在修真界得到过一份阵法,如你们所调查的那样,我在人间做了不少实验,其中包括你曾经所待的国度。” 东方叙坦然而言,奚皓轩却拳头骤然收紧,青筋直冒,一双眼睛就要喷出火来:“果然是你!” 就因为那些狗屁阵法,安家,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家族,几乎断绝! 东方叙抬眸,平淡地看了眼逼至自己鼻尖的飞剑:“是我。” 奚皓轩浑身颤抖,最后却慢慢平静下来:“然后呢?” 东方叙笑道:“你不杀我为你心上人的后代报仇?” 奚皓轩摇了摇手里的空酒壶:“尊上请我前来喝酒,不会就是只告诉我,你怎么把别人的性命视为蝼蚁。再说了,杀了一个分体有何用?” 东方叙冷然一笑:“旁人性命,与我何干?但我没有杀人留时间的习惯。” “不是你启动的阵法?” “我当初得到那阵法,只觉玄妙,想要尝试,可惜阵法不全,最终我都没有成功。”东方叙指着奚皓轩手里的玉简道,“但缺失的部分,我从这里得到了,发现玉简那刻,我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不是通往上界的捷径?” 东方叙:“从玉简中的记载看来,牺牲两界平衡,的确可以短暂打开通往上界的道路。但却不是从修真界通往上界,却是从上界来到修真界的单方面通道。” 奚皓轩绷着的脸微微有些松动:“你是说……” 东方叙又道:“起初在墓中,我并不知道为何上界之人需要靠我来打开这个通道。不过自师父把我本体拘禁,我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来意。” 他单手摊开,真元凝聚,虚空形成了九个小鼎的形态。 “这是那天从昆仑山飞出来的仙器!”奚皓轩一眼就认了出来。 “上界扶皇上仙的法宝,虚天九鼎。”东方叙盯着图像,一字一句地道,“这东西不受两界分离的影响,可以滞留修真界,或许不仅仅是仙器。恐怕它是从更远古的时间里留存至今的……神器。” 奚皓轩心思缜密敏捷,瞬间找到了切入点:“你是说,上界之人,为了得到扶皇上仙遗留在修真界的神器,而安排了一切?” 恐怕还不止,否则为何要拘禁他的本体,用奇怪秘法逼出他心头之血。东方叙心中冷笑,却并没有多说。 若不是那蒙面之人给予他破除墓地禁制的秘法太过可疑,他也不会生了心思,用真元凝聚的假体,暂时取代他分体的力量和本体融合。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否则他如今怎能自由在外,去想办法夺回裴练云。 奚皓轩本来将信将疑,脑海里骤然响起应元真人告诉他的隐情,想起裴练云的出生,想起昆仑的异状,脸色骤然一变。 东方叙也不点明,笑道:“看来你也知道了些什么,我就猜到,玉清宗那老道士,绝对不是个心善的好东西。” “你师父她……” 东方叙直接打断了奚皓轩犹豫想说的话,眉梢微挑,无所谓地笑道:“她或许本来不是她,而我也不是我,这些没什么关系,我很快就会知道一切。” 而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走。 东方叙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奚皓轩心里的疑雾却更重了。 “你告诉我,又是何意?难道你想我帮你去给仙修们解释,你并不是罪恶滔天之人,而是被人利用?” 东方叙瞥了一眼奚皓轩,笑了:“当然不是。” 他一个响指,奚皓轩坐下的地方,骤然升起阵法的光幕,那异常强大的波动,让奚皓轩瞬间动弹不得。 奚皓轩挣扎不能,厉声道:“东方叙!你要干什么?” “我想师父了,”东方叙勾唇轻笑,“师伯你可得帮帮我。” 第86章 脑洞剧场 (一) 裴练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不是人,而是一团火焰,从虚空中诞生,最后又回归到了虚无。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好像一直都有一个人,用幽深黑亮的眸子紧紧跟随她,从来不曾离去。 她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疼,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在注视着她,只记得他黑色的眸子就像深潭,望不见底,凤眸有着魅惑人心的漂亮。 没想到这时,却有一道清冷的哼声回荡在她的耳边。 “哼!” “嗯?”裴练云四下看了看,却没有见到有什么人。 她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哼哼哼!” 这次声音大了些,更为清楚,裴练云习惯性的手一挥,记忆中的体内真元却是再也无法调动起来了。 她心中惊疑不定,面无表情地循声看去,只见视野中出现一个金属小“人”。说它是人并不恰当,它除了拥有人形的四肢以外,那圆溜溜、光秃秃的脑袋,是半点都没有人类的模样的。 “r2,你准备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我吗?”那小人手臂一橫,一颗金属球从他嘴里弹了出来,迎面击中裴练云的脑袋。 裴练云不避不让,任那金属球砸中自己的脸,然后发出金属碰撞的摩擦声。 她现在对小人的关注,不如小人光滑头顶上倒影的她的影子。 是的,她不再是红衣飘逸,黑发如瀑,而是一幅有着木然表情的陌生形体,看那样子,跟眼前的小人没有什么分别,区别点在于她是大一号的金属体而已。 她的脸有着类似人类的五官,但再坚硬不过,金属的线条刻板僵硬,让她想要做出皱眉这种简单举动都不行。 “我是什么?”她开口,随手捡起了对面金属小人扔过来的金属球。 那金属球在她碰触的瞬间,嗖地展开一个透明的光幕,光幕上没有图案没有画面,甚至没有声音,只有一条条的符号流动。 裴练云明明是首次接触这种奇怪的符号,但她居然看得懂,好像现在的身体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数据流。 从数据流中,她接受了一条讯息。 “宇宙六维坐标xx-x-yt-yx的空间漏洞修补已经完成,清扫那些从漏洞中掉出来的异空间杂物。” 裴练云不懂什么是宇宙,也不知道什么是异空间,她只知道,随着她读懂了讯息,那些数据流在她的意识中,形成了一幅幅画面。广袤无垠的漆黑,跟她梦里的虚空极为相似,那些闪耀着星星点点光芒的星星,将光芒投射在漂荡的“杂物”上。 那些杂物,长袍飘飞,法器绕身,他们是裴练云所熟悉的修真者。 “r2,你要去哪?回来——”金属小人不明白眼前的同伴怎么突然动作迅速地翻身而起,连控制门都不管,直接破墙而出。 它得把她追回来啊,不然它就没时间去补充能源了,最近三个月自从r2莫名地死机之后,它就一直代替其工作,没日没夜地把那些异空间杂物搬运到这艘飞船上,明明它只是被安排来做记录的啊! 第87章 昆仑山间寂静。 自九天雷劫之后, 整片山脉被毁, 往日仙境不复, 曾经的琼楼玉台,只有漆黑的残砖破瓦。晨曦的微光之中,一抹鲜亮的血色长衫被晨风带起, 裙摆摇曳, 如有生命的火焰跃动。 裴练云坐在玉清宗昔日的大殿台阶上, 任晨光洒在脸庞,露一抹绝色光华。 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就没好过, 每天虐打一顿东方叙,到最后,虐得她自己都烦了。 在她的储物空间内, 还私藏了不少奚皓轩的酒, 往日几杯就能醉倒她的酒, 如今却失去了作用。她抬手扬起酒壶,玉颈后仰, 琼浆如线, 灌入嘴里,却仿若白水,淡而无味。 “鬼鬼祟祟躲着干嘛?”裴练云头也没回, 突然厉喝一声。 淡青色的身影顿时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卓雅竹面露讶色,望着裴练云欲言又止,最后又强忍着没有出声。 裴练云看她一眼:“是你?” “我……” “看见我很惊讶?”裴练云仰头又喝了一口酒,酒壶里滴出的却只有两三滴, 她皱眉看了看,扬手将酒壶摔了出去。 壶身在卓雅竹脚边碎裂,发出清脆之响。 卓雅竹默然。 她的确很惊讶,作为一个专门修习符篆的修士,捕捉气息是基础功。因此,她对于道魔之气比寻常修士更为敏感。 在她的神识内,能明显看见,曾经纯如烈火的裴练云的真元气息,如今却一片漆黑。 那是魔气,如假包换。 怔愣片刻,卓雅竹还是走向了裴练云。 裴练云面无表情:“知道你还过来。” 卓雅竹微微低头:“裴道友,你不要这样,我们都很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活得好好的,而且会一直活下去。”裴练云不想跟卓雅竹多言,本来她就莫名烦躁,如今见着这水一样的女子,她更心烦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像有什么东西快要冲出脑袋似的。 在卓雅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练云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头,轻轻扶着。 “你知道魔修最喜欢干什么吗?”裴练云侧过脸,在卓雅竹耳边俯头低问。 卓雅竹背脊一僵,只觉得裴练云呼气轻如鹅毛,让她耳根微痒,不由红了脸庞,略微慌乱地摇头:“不知道,裴道友……” “觉得麻烦的东西……” 裴练云纤长的五指突然收紧,卓雅竹感觉到一股炙热难耐的真元,强势地冲进了她的奇经八脉,霸道无比。 惊慌中的卓雅竹,回望了裴练云一眼。 从那近在咫尺的眼眸中,卓雅竹什么也没看见。是的,没有情绪,没有喜怒,没有一丁点的情感,就像虚空中的虚无黑暗,压抑得难受。 本能要反抗的卓雅竹,按住自己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手,安静地闭上了眼。 她这样的举动,让裴练云后面那句“就毁了它”半晌说不出来。 一阵沉默后,裴练云推开了卓雅竹。 压力骤减,卓雅竹赶紧默念心法,调整了体内真元流转,许久才勉强平复呼吸。 裴练云看着她:“既然害怕,为何不躲?” 卓雅竹闭眼:“我就是不忍心……” 裴练云冷冷地眯了眯眼。 卓雅竹双手捂住胸口,低声道:“你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旁人都轻视我利用我,可至少我还有你这个朋友,会想着我好。我觉得,如果我躲开了,你就连朋友都没了。” 裴练云顿时一股心火冲上来,难掩怒色:“谁跟你是朋友!” 她怒气上来,力量失控般四溢,平地卷起火焰长龙,红色的炙热吞噬了一切,所过之处,万物皆化为飞灰。 卓雅竹却慢慢平静下来,最开始的恐惧,渐渐被心底涌出的勇气所代替,她目光雪亮地看着裴练云,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说错了,为何你恼成这样,却不杀了我?” 裴练云这才发现,无意识中,哪怕她毁了方圆一丈内的东西,却没有触及卓雅竹半米之内。她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手指一动,就收回了一切法术。 “你到底来做什么?”她终于开口,态度不再那样冰冷。 卓雅竹眼睛一亮:“你肯好好跟我说话了?” 裴练云冷瞪了她一眼。 卓雅竹缩了缩肩头:“我担心你,就偷跑出来找你,想知道你是否还好?” “现在看见了,可以回去了。” 裴练云转身欲走,却又被卓雅竹给拦住。 “我,我不能回去。” 裴练云:“为何?” “奚道友不在蓬莱,我娘她,我娘打算把我……”卓雅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裴练云却是听明白了,卓雅竹的炉鼎体质,注定会再次变成一件礼物,被赠送出去。如今昆仑众人借住蓬莱,曾经的修炼资源和势力都没了,寄人篱下,自然要考虑怎样获得最大化的利益。 她又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跟魔域的联系,得到的消息,对于这个修真界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明明只是个凡人界,可她控住不了心中的怅然。因为她会想起自己幼体时,那飞花流萤间,轻抚她脑袋的温柔的女人的手;会想起昆仑山中单纯无烦恼的修炼岁月;还会想起那个她捡回来的少年,黑衣劲装,白色发带,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唤她“师父”…… 她有时候已经搞不清楚,谁是谁的师父了。 “裴道友!” 卓雅竹的一声惊呼,才让裴练云意识到自己嘴里的腥甜。 “一点血而已。”裴练云用拇指抹了抹嘴角,染上的血迹瞬间被她的掌心火焰消抹。 “你无处可去的话,跟着我。” 说完这句话,裴练云头也没回地转身就走。 卓雅竹愣了一瞬,快速跟了过去。 她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被裴练云接受了自己。裴练云甚至没有问她,怎么从蓬莱过来的,又是如何突破了如今环绕在昆仑外围的那层对修士致命的瘴气。 看来裴练云还是跟自己有感情的。卓雅竹心里很高兴地想着,更加无悔这番寻来的举动。 她并不是自己跑出来,而是三日前被奚皓轩给绑出来的。 奚皓轩跟裴练云不愧是师兄妹,一言不合就把人掳走,卓雅竹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到了昆仑山脚。 这里的人界村庄,早就一片死寂,事实上,除了几处修真福地,如今整个修真界和人界,都如死域,没有半点生机。 坐在一处简单的民房小院子里,卓雅竹听到了让她惊喜的消息。 “你说裴道友还活着?” “嗯。”奚皓轩抬手指了指身旁的东方叙,“有什么问题,问他。” “既然如此,为何她不跟我们一起去蓬莱?现在昆仑什么都没有,刚才我还看见了不见边际的恐怖瘴气,待在里面,没有什么好处的。” 卓雅竹说着,又指着东方叙:“而且,他,他不是魔修吗?” 她可还记得在玉清宗大殿上发生的事情,那恐怖的魔气,直接让她昏迷到蓬莱才醒来。虽然现在的东方叙身上,依旧是昆仑初见时的修仙者清气,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掩饰呢? 东方叙倒也不隐瞒,大方点头:“没错,我是魔修。” 望着卓雅竹防备严肃的脸,东方叙一笑:“师父以外的女人我可没兴趣。” 被他一下子戳破心中所想,卓雅竹尴尬羞涩,脸涨得通红:“你打你师父的主意,也不害臊!” 东方叙静静地盯着她,眸若深潭。 卓雅竹被他看得不自在,忍不住往奚皓轩背后躲:“你不要乱来!裴道友跟我是朋友,你要是伤害我,她会恼了你。” “哦?朋友?”东方叙笑得不明。 卓雅竹有些心虚,这关系基本是她自己认为的,裴练云可什么也没说。 但她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朋友!” 不管裴练云如何想,至少在她心里,裴练云对她伸出交好之手那刻,她就认定了这个朋友。 东方叙也没继续追问,点头道:“既然你跟师父是朋友,那找你做这件事再好不过了。” “我不会去做对裴道友不利的事。”卓雅竹率先表态。 东方叙点头:“当然。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只要带着我这东西,待在她身边即可。” 卓雅竹望着半空骤然悬浮的一对银色手环,这东西简单古朴,咋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但她却从灵魂深处对其感到害怕。 “这是什么?” “我的本命法宝,里面有我的一缕神魂。”东方叙的手指在阴阳生死环的生环上轻轻抚摸,“死环戾气重,你恐怕藏不住,就带这生环去吧。” “待在裴道友身边就可以了?” 卓雅竹话音未落,奚皓轩倒是率先开口:“没错,不过前提是你不会被她杀了或者赶回来。” “哦。”卓雅竹点了点头,随即又愣住,“裴道友为何要杀我?” 奚皓轩表情微妙地扫了东方叙一眼。 东方叙唇角微勾,问卓雅竹:“你听过结胎入魔吗?” 第88章 作者有话要说:  祝我的小可爱阿婧生日快乐,岁岁开心,健康,顺心如意。么么哒! 更新一章作为生日礼物!再次么么哒(づ ̄ 3 ̄)づ 收尾开始了,解密开始啦! “你在想什么?”裴练云的声音将卓雅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卓雅竹心思单纯, 藏不住事, 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跟裴练云明说太多, 顿时憋红了脸,欲言而止。 若是平时状态下的裴练云,早就察觉有哪些不对劲了。但此刻她浑身都是妖异邪气的真元, 跟她多年在昆仑修炼出的正派仙气不断冲突, 多少让她有些神志不清。她伸手摸了摸卓雅竹的脑袋, 说:“别怕,这些魔气伤不了你。” 卓雅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 自己已经膝盖以下,已经被浓厚墨黑的魔气所包围了。 “裴道友,这, 这是?” 裴练云嫣然一笑, 素手轻轻地握住卓雅竹的手, 雪白的双足往前跨了一步,那些魔气就像是遇到克星似的, 在她赤足的裙摆下穿梭躲藏, 让她很快在前面给卓雅竹开出了一条道路来。 卓雅竹修为低,心境也不高,但却从骨子里有种倔劲, 认准了的事情一定会坚持。虽然她觉得非常可怕,但她咬着牙,一言不发的跟着裴练云往更深的地下走去。 很快,她就发现了被裴练云锁住的魔尊身体。 卓雅竹眨巴着眼睛, 感受着这个人身上的气息。 这的确是东方叙啊! 那之前找她的又是谁啊? □□吗? 卓雅竹是符修,对于魂魄力量最为敏感,她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不对啊,这魂魄之力也是一样的,难道这魔尊连魂魄都可以一分为二? 卓雅竹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裴练云只当其是看见魔尊被囚的惊讶,笑了笑:“你看,他毁了昆仑,我把他关起来了,只要把他献给父亲大人,我就可以回到上界,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卓雅竹看着裴练云,没有说话。 “你担心过不了虚空对吗?没关系,这一界马上就要消失了。”裴练云的笑容天真又诡异,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 卓雅竹恨铁不成钢地上前按住裴练云的肩头:“你清醒一点!” 裴练云拨开她的手:“我怎么不清醒了?” “你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怎么了?” 裴练云的目光再次寒了下来:“我是怎样的你懂吗?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一些混乱的记忆又开始冲击她的脑袋,让她头痛欲裂,顿时用手捂着额头,靠在墙壁边急促地喘。 卓雅竹心疼地望着裴练云,伸手正欲说什么,突然一道银光从她怀里飞出。 那是东方叙的生死环中的生环。 一切发生得太快,裴练云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手环瞬间变大,将她从头笼罩起来。 她转头往魔尊身体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身体就像被抽空的皮囊,正在不断缩小。 “你骗我!”裴练云身上的力量开始变得戾气很重,她的眼睛开始出现无数条血丝,每一条血丝都异常鲜红,每一个鲜红色里面,都透着可怕的魔气。 她冲着卓雅竹一口喊出之后,又是“噗”地吐了一口鲜血,眼睛更红了。 卓雅竹看着裴练云突然魔化,那骤然上升的气势压得她腿都直不起,摔倒在地。 但她没有躲闪,反而极为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篆,双手交叉在一起,结了一个手印。 “凝!” 裴练云的声音变得更为痛苦了,她用尽了所有力量攻击生环产生的银色光幕。 很可惜,那些力量对于光幕来说,一点涟漪都无法荡起。 “不可能!这一界不会有这么逆天的力量!”红色眼睛的裴练云,声音居然渐渐变得苍老粗犷,就像是从幽深鬼狱出来的老怪物。 只是这一句声音,卓雅竹都被震得七窍流血,衣服仿佛被血染过。 她咬着牙,喘道:“没什么不可能!我一定会帮她的。” “结胎入魔,那是什么?”卓雅竹问东方叙。 奚皓轩也是歪着脑袋,盯着东方叙,显然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东方叙道:“魔修是不折手段,对抗天道的捷径,可以视万物为诌狗,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修炼方法而已。” 奚皓轩并不认同:“如果这方法以生灵涂炭为代价,破坏了天道的基本,那就是不该存在于世间的!” 东方叙反问:“没有魔修,这世间就没有‘恶’了吗?” 奚皓轩答不上来。 “既然善恶都存在,为何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就像如今快要崩溃的这一界,当初这一界众生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上界和修真界分离,你可知道?善恶和因果循环,才是这个大道的规则。”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奚皓轩看来,东方叙不过是为他魔修的身份诡辩。 奚皓轩道:“我不想跟你争辩这些大道问题,我只想知道关于裴练云的,是你说有办法救她,我才跟你来到这里。如果你想要利用我干有违天道的事情,我是拼死也要跟你同归于尽的。” 东方叙摇头冷笑:“我还以为你跟那些修仙老头子不同,没想到也差不了太多。” 卓雅竹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赶进问道:“你师父到底怎么了?你就说吧,我们都是想要帮她的。” “上面我说的魔修,就是在讲这个,下面我要说的,你们听好了,不要再打断我。” 东方叙收敛了笑意,严肃道:“就像我上面说的,魔修只是一种方式,获得的是这个世界的负面能量。如果一个没有入魔过的普通人,沾染魔气入魔,要让其恢复的办法,只要驱除魔气即可。” “如果一个修炼入魔的人,获得了魔性,要变回普通人的方法,那便是废了他的神通,再驱除魔气即可。” “但师父的状态比较特殊。她没有身体,没有神魂,只有灵智,她的存在和诞生,是用最纯粹的魔气形成,也就是所谓的魔胎。她的魔性和魔气,是深入到她的神魂中的,在天道中是完全负面的存在,如果直接驱除魔性,跟抹杀她在这个世间的存在,没有两样。” “这就是所谓的结胎入魔。” 奚皓轩和卓雅竹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没有身体,没有神魂,只有灵智?这还是活物吗?东方叙描述的裴练云简直就是一件物品! 东方叙也没多做解释,只道:“她的本源,你们以后会明白。” 说完,他还颇有深意地瞟了奚皓轩一眼:“你也是。” “我?” 东方叙没有再回答。 奚皓轩却是满心疑惑:“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东方叙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陨落之时,给自己下了一道禁制,忘记所有的一切,重归大道,直到她用我的本命法宝,从我身体里提炼走了一滴精血。” “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破解禁制的方法,便是让我这滴精血离体。” 奚皓轩后退一步,想到昆仑看管了万年的那个已经空荡荡的堕仙之墓,更为震惊:“陨落?你是……不可能!你浑身魔性!” 东方叙双手掐了个指诀,只见一道纯白色的火焰从他的脚跟往上燃烧,他身上所有的魔气都像是火焰的燃料,点之更盛,盛而燃尽,顷刻间所有的魔性和魔气,就被燃烧了个干净。 紧随而来的,是他身上逐渐上升的气势,分神、合体、渡劫…… 就在他的力量即将超过这个世界的承受之时,他及时的在印堂处画了个古老的符篆,让他浑身的气势骤然停止,保持在这个世界力量范畴的边缘。 奚皓轩和卓雅竹都呆住了。 东方叙身上透出的,是最纯净的仙气,而这些气息,居然是他那诡异的白色火焰燃烧转化而来。 而且驱除魔性力量这个过程,实在是简单得让那两人理解不能了。 “我说过,不管是仙修还是魔修,不过是掌握大道力量的途径罢了。”东方叙淡淡地道,“等你们的力量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会知道,看起来最简单的东西,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容易,力量只是方式,本心才是力量的载体。人随着身份地位和力量的改变,能再保持初心者,几乎没有,这才是人,我也不例外。” “但我的本心,从未变过。” “选择魔修,大概是我潜意识里,想要更为了解他们的手段。” 这大概是东方叙与他人相处中,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奚皓轩震惊之后,很快理顺了自己的情绪,严肃地问:“上仙救她的方法真的可行?” “上仙?啊?”卓雅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他们修仙者被普通人称为仙人,那不过神通了得而已,但真的是他们称呼上仙的存在,那就是真的“仙”了! 奚皓轩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东方叙也没有反驳。 “他,他不是魔尊吗?”卓雅竹拉住奚皓轩的袖子,也不顾男女之防了,问道,“怎么又是上仙了?” 奚皓轩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说:“此事说来话长,我想救出她之后,他会给我们一个详细的解释。” “那我们继续说下一步,如果按上仙所言,卓雅竹带着你的生环接近她,那之后呢?” 东方叙:“我会教卓雅竹一套法诀,让她控制我的精血,催动生环产生作用,然后……” “杀了裴练云。” 卓雅竹没有说出东方叙的异变,却是对着裴练云说了自己下一步的做法。 那就是杀了裴练云。 说完这句,她又打出了第二个手诀。 “收!” 这次的她付出的代价更大,双手的手指骨头和手臂骨头都寸寸断裂! 但作用也是更为明显,裴练云的身体上,慢慢地出现了一个个古老的金色符文,符文的颜色从淡淡的金色,逐渐加深,仿佛一道道烙印,深入她的肌骨,她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符文的一部分。 “哈哈哈!”裴练云血红眼睛近似疯狂,沙哑的老者声音冷嘲道,“仙就是仙,不管是修仙的还是真仙,一个个都是冷酷无情之辈,跟我们魔有什么区别,到了最后,还不是会牺牲掉没用的东西。” 卓雅竹轻轻摇头:“我们会救她的,一定会。” 她看了眼自己手指骨断裂前,勉强交叉在一起的手指形成的第三个手诀,提了自己全身所有的真元,看着裴练云的身体道:“我只想留下我的朋友!” “灭!” 随着这个字从她口中吐出,裴练云收在身上的那滴神血精血,嗖地凌空飞出。 金色的血液,渐渐雾化,变成了金色的光雾。 那生环所形成的银色光幕,也随着裴练云身上符文发出的金光,转化为一片金色。 就在这时,旁边魔尊的身体已经缩成一团,不断的扭曲变形,慢慢地形成了一只大鼎的样式。但虽然样式像是大鼎,却又像是一颗巨大的眼珠,圆弧之处,晶莹透明,闪着如灿烂星海般的光芒。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这是魔尊的身体,还是一只大鼎,还是一颗巨大的眼球了。 透过金色光幕,裴练云赤红的眼眸终于露出一丝震惊。 “这,难道虚天九鼎是……” 昆仑废墟之上,浑身缠着符篆的殷桁也是对着面前的人发出了疑问。 “你说虚天九鼎不是实物?” 东方叙仰头大笑起来:“谁告诉你们它是实物?我的来历,你们不是很清楚吗?” 殷桁想到了什么:“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族后裔。难道虚天九鼎是神物?” 东方叙凌空而起,挥手间,死环化为万千利刃,他冷冷看着殷桁,说:“交出我要的东西,你就自然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第89章 这个世界除了上界和人间界之外,都是创世之神留下的虚无空间。 虚无中, 有最纯净的光也有最纯净的暗。 光和暗的碰撞之间, 便是那永恒不断的火,用最绚烂的颜色,在虚无中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 裴练云已经忘记了什么时候自己的灵智出现在其中, 一开始, 她只是知道“我”, 我是谁, 我在哪里,我是什么,我又要去往何处…… 直到被魔君抽出了本源和灵智,魔君的精血配合魔域万年魔气给她塑造出了那妖冶而魅惑的身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从一出生,便是不折不扣的妖女。 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只是存在的活着,她是父亲有目的造出来对付某人的工具。 魔域的生活, 残酷得她无法再去回想, 她的心也如魔君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冰冷无情, 比那万年寒冰还难以融化。 她以为这样的自己,会很好的完成任务,帮助魔君夺得扶皇上仙的神之精血,然后成为魔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众魔俯首和畏惧的魔域公主。 可惜, 在扶皇上仙陨落的那天,她落泪了。 发自内心的悲伤眼泪,对于她来讲是危险的信号。她是魔性之女,生来就是为了暗杀这位上仙用的,本来就没资格去爱一个谪仙。甚至连爱恋这种感情,对于她来讲都是多余的。她的眼泪,宣告着她自己不再拥有工具的资格。 可是一个工具不起作用的时候,它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那个将她捧在掌心,为她承受天罚,宁愿自己陨落都不愿伤害她一分的男人,褪去了浑身的仙灵之气,虚弱得如凡人的那刻,她的内心动摇了,无法抑制的悲伤化为了滴滴清泪,无声地滑落面颊。 她捧着他闭上眼的脸,深深地凝望。 而他到最后一刻都抚摸着她如墨似妖的长发,叫着阿绯。 他说他知道她的爱虚假,然而此之□□,彼之蜜糖,他就算陨落也不愿放手,让她与他生死相伴。 就在他的面前,她被他强行打回了天火之姿,存于燃灯之中。 裴练云那时候是真的想要陪他一起去死,不管什么父亲,什么仙魔,就那样陪着他一起在堕仙之墓中沉睡便好,死亡也是一种永恒。 她的记忆,也在扶皇上仙最后那刻,用秘法给封印到了陪葬的九鼎之上。 直到殷桁带着魔君的命令来到下界,打开了堕仙之墓,里面早就空空如也,不知上仙仙尸藏于何处,只得将她给放了出来。 燃灯现世,哀牢山女魔的母女恩情相护,昆仑玉清宗多年来的无忧无虑,往日一幕幕地浮现在裴练云的心头,让她走马观花般看着自己的一切过往,直到所有的痕迹都隐没于黑暗中。 扶皇上仙在上界本来就有斗仙之名号,他的手段连魔君都难以抗衡,何况她这个本来攻击就不高的魔性之女。阴阳生死环的力量,让她逐渐失去了知觉,彷如回到了在虚无空间时的宁静寂寥,死亡的气息从来不向现在这样真实。 也好,这是她欠他的命,就还给她吧。 裴练云释然的放松了全身的抵抗,无视脑海中来自魔君父亲的愤怒嘶吼,让卓雅竹的符咒力量完全的进入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 她只是累了。 昆仑玉清宗的生活,直接简单,她的生活里只有自己人和陌生人的区分。陌生人她一概不理,自己人却要舍命相护,她会哭会笑,会伤心难过也会欢欣雀跃。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便是简单二字,昆仑之上让她真正体会到了靠本心活着的感觉是多么美好。她不想再回到魔域过着虚伪麻木的生活,不想再面对自己因为东方叙而动摇痛苦的内心。 记忆最后竟然定格在了那个她被宗主冤枉的黑夜里,瘦小少年单薄弱小的后背给予她的维护,青涩又坚定的侧面定格为永恒。 还有他第一次跟她双修之时,跟她如糖似蜜的痴缠。 她的心和身体都给了他,她竟然没有丝毫后悔,对他,她只有一个念头。 阿叙。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卓雅竹喘着粗气,瘫倒在一堆血水边,很快她就咬着唇,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强行压了下去。 说起来,她跟裴练云不过点头之交,不是什么生死过命的关系,也不是青梅竹马的陪伴成长。可是在裴练云身体消失的瞬间,她依旧还是难过,难过得心一阵阵抽痛,好像钝刀子在磨似的。 她是最好的炉鼎之身,是母亲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是宗派的筹码条件,是修士利用的物件,唯独没人将她看做是有感情有思想的人,就因为她从出生就注定的不同体质吗? 除了裴练云,只有裴练云面冷心热的,将她真正的当做一个人在对待。 所以听到东方叙形容的裴练云的结胎入魔身体后,卓雅竹竟然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哪怕她知道裴练云或许比自己苦得多,也幸运得多。当着奚皓轩的面,她做了这辈子都想不到的傻事。她答应东方叙,用她的全部修为,来给裴练云换取一个机会。 眼见着那巨大如眼球的肉鼎吃掉了东方叙的那滴精血,融入了东方叙生死环的生环上从裴练云身体分割出来的金色符咒,卓雅竹目光哀伤又充满坚定,轻声道:“抛开过去的一切,重头再来,裴道友,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重新决定一次自己的出生,你一定能再次回来的,我等你,奚道友也等着你,还有你最心爱的小徒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满头黑发逐渐染上银霜,漂亮紧绷的面容也渐渐沟壑密布,没有了修为的身体,将重回天道的轮回规则,衰而老,老则死。 修真界炉鼎众多,卓雅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没必要那么矫情,有时候认清自己的命运,认命而活,不是每个修士都会残酷对待炉鼎,反而还有那些最终成为神仙眷侣的佳话。 只是她心里一直很疑惑,作为一个炉鼎,什么最重要呢? 是活下去最重要吗? 是找到真心爱自己的双修之人最重要吗? 还是自由最重要? 带着东方叙的生环来到这里之后,卓雅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炉鼎也是人,是有感情有思想的人,作为一个人来说,自然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怨无悔的活着最重要。 模糊的视线里,肉鼎越来越小,气势也越来越强,甚至肉鼎周围空间都被强大的力量给压迫得扭曲起来。 卓雅竹慢慢地歪倒在地,看着眼前的变化,唇角轻轻弯起。 “裴道友,不知还会否有机会,再次相见……” 一双灵巧的芊芊细手,及时地扶起了卓雅竹。 身姿妖娆,凤眼斜飞的阿珠那,一边喂了一颗丹药给卓雅竹,一边贪婪地盯着肉鼎抱怨:“有没有搞错,你们这群仙修指望我个魔修来救人?就不怕我拿着这颗九转回生丹跑路,这可是玉清宗的天级灵药,无限接近于仙药,我吃了说不定就可以渡劫了啊!”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给卓雅竹喂了药,看着卓雅竹的衰败变化停止之后,才饶有兴致地盯着肉鼎。 “这东西不是凡物啊,奚皓轩这次总算没骗我,果然有比丹药更好的东西。” 阿珠那合计着怎么从那肉鼎上挖一坨下来偷偷带走,她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啥,不过这气势如此强,昆仑上空都引来厚厚的雷云,怕是一旦成型,就要引发恐怖的天劫,不是极品灵宝,就是极品仙宝了! 一大堆她拿着估计也要被雷劈,小小偷一点,雷劫应该不会找她吧。 境界可以再修回来,仙修的丹药也不一定适合于她这个魔修,但肉鼎不同,如果真的是极品宝贝的话,以后渡劫用它来抵挡雷劫妥妥的,完全不用担心渡劫失败身陨了。 阿珠那觉得自己向来是个能权衡利益的模范魔修。 眼见肉鼎小到一人多大,那如眼珠子的鼎壁上的璀璨星空斑纹,也越来越深邃,阿珠那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肉鼎,才伸出手,就被肉鼎周围扭曲的空间气流将手臂上的衣衫都搅碎了。 “又骗我!”阿珠那及时抽回手,忍不住爆了粗口。 东西是好东西,可她现在只能干看着,半点都拿不到。她把奚皓轩三十六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也顺便把自己鄙视了个底,为啥自己就那么爱占小便宜,结果总被奚皓轩逮到痛脚给利用啊! 冒险过来啥都没捞到的她,正准备溜之大吉,猛地一阵地动山摇,她头顶上方的空间被绝对的力量给毁了个干干净净。 阿珠那目瞪口呆地望着悬浮在半空的白衣披发男子。 血红的眼睛、血红的头发,充满了戾气的浑身气势,这分明是个魔性深重的家伙。 而且对方修为完全让她看不透,但那种直接逼得她低头的压迫感告诉她,这人起码是接近渡劫期的恐怖存在。 如今渡劫期的魔修不是只有玄阴魔尊吗?这个又是哪位啊? 阿珠那心里腹诽没持续多久,很快就被那男子恐怖的笑声给刺激得耳膜生疼。 “哈哈哈!我闻到了,不会错的。阿绯!是阿绯的味道!我终于可以得到你了,你就在里面对不对?你是我的,我的,我不会放弃的,没人能逼我放弃!” 他如痴如狂的癫狂模样,让阿珠那赶紧躲到一边。 入魔者神经不正常的不少,一般这种魔修还是躲远点,他们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杀,阿珠那可没有嫌自己命长。 白衣男子一个瞬移,出现在了肉鼎旁边。 他伸出的手,跟阿珠那一样,同样被扭曲空间给搅得伤痕累累,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如同抚摸最心爱之物,指尖微颤,触及在了肉鼎的边缘上。 “阿绯……” 他正要跟肉鼎说话,却见凌空一枚飞剑凌厉而来,刺向他的面门。 那剑气势十足,剑身清啸,已有剑灵,是剑宗高手毫不保留的一击。 伴随着那一剑,还有萧紫珞的呵斥:“墨浔,你这个孽障!” 原本的玉清宗废墟之上,一道道飞剑落下,穿着玉清宗道袍的修士和剑宗道袍的修士,逐一出现,呈包围之势将魔性十足的白衣男子和那肉鼎堵在了中央。 除了萧紫珞,众人的目光皆被那肉鼎给吸引,肉鼎不仅越发缩小成一个球状,甚至开始散发出一种让修士无法拒绝的幽香,如梦似幻,引人迷醉。 玉清宗和剑宗等人,在蓬莱借住之时,因宗门弟子被阿珠那残害,追踪她的时候,被蓬莱天机门递了消息出来。天道骤变,本界有灭世之危。但只要能追踪到阿珠那,就能找到灭世关键。 没想到,玉清宗的人在追踪阿珠那的时候,居然意外发现了堕落为魔修的墨浔。 萧紫珞本就嫉恶如仇,墨浔勾结哀牢山,牺牲了神炼门,还谋害宗主,意图染指师侄裴练云……听说墨浔的小徒弟还因为爱慕他,不仅沦为炉鼎,身子清白不保还被喂了毒,生死不明。 种种恶行,她哪里容得下。如今见了面,真是恨不得一剑劈死了这个畜生不可。 只是没想到,入魔后的墨浔力量提升得简直变态,那一剑是她请剑宗长老发出,那长老本就是合体后期修为,距离渡劫期也就临门一脚了,加上剑宗的战斗力,可算是渡劫期的一击。 这样的一击,却被墨浔单手给挡住,准确来说,是被墨浔两根手指给夹住了。 墨浔阴冷冷地回眸,看着萧紫珞:“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师姐!” 话音刚落,他双指燃起一股赤黑魔焰,将那飞剑给烧得一干二净。控制飞剑的长老,也突然从双目中喷出一股黑色邪火,烧得他痛苦大叫,皮肉尽毁。 玉清宗炼丹,擅控火,却没有如墨浔此刻的火焰那般邪性霸道。 萧紫珞惊异,面上却不显,冷冷回道:“谁是你师姐,孽障,你害人害己,私欲不断,就不怕这天道报应!” 墨浔不耐烦地打断她:“报应?如今我身在这修真界就是最大的报应,尔等蝼蚁,岂能明白上仙之尊,不容玷污!” 他仙骨被抽,仙体被毁,堕入轮回,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偏偏他还记不得那毁他之人的样貌,也得不到他心底深处最想得到的女人,怨而无对象,求而不可得,那种精神折磨,已经将他逼疯了。 那个来自上界魔域的殷桁倒是给了他好东西,他只要带上阿绯,就能再次回到上界去了。他想要回去,想要重新获得自己的尊荣。 萧紫珞从惊异变得震惊:“上仙?难道你就是那个堕仙墓的主人,你已经从墓地离开,重新复活了?” 墨浔不答,面如表情地垂眸看自己的手,这手被肉鼎周围的扭曲空间所伤,伤势规则居然跟现在的天道不同,他没法调动力量让伤势痊愈,暗中捏碎的丹药之气,也无法缓解。 他冷笑一声,声音暗沉:“阿绯你永远都是这样将我拒绝,不愿意来到我身边对吗?” 墨浔赤红的双眸暗沉如夜,缓缓地说道:“无所谓,我把你带回上界,我们有漫长的时间重新熟悉相聚。” 他扫了一眼在旁边装死躺尸的阿珠那,无比轻蔑:“蝼蚁。” 阿珠那封闭神识却没封闭五官,闻言内心暗道,对,对,我就是个蝼蚁,您老人家要干啥就干,别在意我。 可惜墨浔没打算放过她。 只见墨浔伸手一抓,阿珠那就被他拎着衣领,提到了面前。 墨浔狠戾的目光落在阿珠那身上:“正好我还缺个仙修阴体开祭。” 阿珠那先是一脸茫然,然后大骂:“格老子看清楚!你姑奶奶是魔修啊魔修!仙修你个铲铲!我旁边躺的女人才是仙修,你干嘛不找她?” 墨浔本就没怎么跟阿珠那接触过,瞅着她一身仙草的仙灵之气,和那失去了修为跟普通人没两样的卓雅竹一对比,直冷笑:“你就装。” 阿珠那想要反抗,哪里反抗得过墨浔的力量,眼睁睁看着墨浔将自己的神魂从好不容易搞来的傀儡身体里抽离出来。她痛得咬牙切齿,呼天叫地地骂墨浔。 墨浔魔性深重,哪里是她叫骂几句就能动摇的。 阿珠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因为贪念而陷入绝境,她暗自发誓,如果这回还能让她逃离,她再也不贪心了。 萧紫珞和众仙修看着墨浔的动作,却是脸色大变,墨浔抽离阿珠那的神魂,说慢也不慢,几乎眨眼之间,就将她的神魂用一道诡异的魔性符篆给封到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修真界、人间界各处因为先前的绝阵弥漫出的死亡之气,开始集中往昆仑汇合。 “阻止他!他要开启一种禁阵!” 剑宗长老话音刚落,萧紫珞的衣袖却突然被人从后拉住,她回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好徒儿奚皓轩。 奚皓轩冲萧紫珞轻轻摇头,神念传了过去。 “师父,信我的话,再等等。” 第90章 奚皓轩也不知道自己对东方叙的信任是对还是错。 如今却只能听他所言,静观其变。 上界魔君安排的绝阵威力, 他是见识过了。人界多个国家灭亡, 死亡之气冲天,千里哀鸿、万人枯骨,只灭不生, 大地仿佛逐渐变成了修罗炼狱, 世间再无活物。 就算是修真界所有修士来阻止这一切, 也无法成功。 这就是奚皓轩曾经在哀牢山探查到的天煞七绝阵。 关于这个绝阵, 他当初因为是潜入哀牢山,并没有详细参阅。还是日前与东方叙见面时,东方叙给他讲了这个阵法的来源。 这一界,曾在两界分离之时,天道大变。 神是这一世界开辟时,最先诞生的一批灵智生物。他们有的力量无穷,有的永恒不老,有的会带来疾病和痛苦, 当天道以神为本的时候, 神在不断的繁衍下,力量渐渐超过了这一界的承受能力, 世界开始崩溃。 那时候世间不仅仅有神,还有人类,妖魔,精怪和最为普通的生灵。 神族中几位创世大神,不希望世界再重归混沌, 于是以神族的牺牲为代价,合力开启了一种针对神族血统的绝阵,天煞七绝阵。 这个阵法的最大功用便是,用神的力量和血脉,强行分离世界为上下两界,上界可承受的力量更强,而下界可繁衍的生灵更多。但凡是上界生灵,再无可能像当初神族那样,随意的诞生后代,强行控制人数。而但凡是下界生灵,也无法像上古时代,随意修炼没有限制,只要力量超过一定界限,便九层天劫不断,强行控制寿命和力量。 创世神灵们的牺牲,换来了世界的安稳。 上下两界也被神的力量,强行隔离,不得互通。 若要再次连通上下两界,只有重新启动天煞七绝阵。世间没有了神灵血脉可以消耗,便只能消耗世间生灵的生命,模糊两界壁垒,短时间连通两界。 哀牢山的典籍并没有提到这样的神族秘闻,知道这一切的,只有扶皇上仙。 奚皓轩本来将信将疑,可东方叙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可知为何魔君要算计我?” 东方叙嘲讽一笑:“因为我有这个世间最后一滴神族精血。” 奚皓轩没有问东方叙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也没见过神族精血,但是如果真如东方叙所言,虚天九鼎加上那滴精血,将会重塑一个无限接近神体的裴练云的话,那东方叙便没有说谎。 不做危害天道,不违背人道的事,是奚皓轩的做人准则。 但是他为何修道,为何修仙? 他忘不了在相府后院的那个春日,心尖尖上的少女荡着秋千,巧笑嫣然的模样,那般无忧无虑的美好,已经定格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时间无法倒转,过去无法触及,他踏上修途的执念,只有守护她的一切,她的家族,她的……女儿。 只要是能帮裴练云的,奚皓轩都愿意去做,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 黑暗,从昆仑开始蔓延。 罡风和死亡之气,如雾般浓厚,以墨浔为中心,旋转聚集,形成一道直冲天际的灰色龙卷风,龙卷风所过之处,水流倒转,山地塌陷,仿佛一张远古凶兽的大嘴,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龙卷风的中心,隐约开始出现一条骨骸铺成的长长通道。这些骨骸小的不过人类手臂大小,大的竟然如山岳河流般巨大,杂乱无章的堆积,却有种说不出的规则力量在其中。 众修士无比惊异,哪怕是感觉到异变,偷偷在昆仑探查的魔修,也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尸骨堆,看一眼就仿佛经历了一场灭世之灾。 只有奚皓轩知道,这大概就是东方叙所言的天煞七绝阵阵眼,神族的骨骸之地。 看着这一切,他又对东方叙的信任加深了一些,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那正在塑体的肉鼎上落去。 肉鼎已经停止了变化,好像一个女子娇媚的身躯蜷缩成一圈的大小。 鼎上那星空般的纹路也越来越淡,颜色开始转为一种粉,那是人类身体的粉嫩白皙滑腻,冰雕玉琢般没有丝毫瑕疵,又带着一种神族特有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尊贵气息。 可是想象,如果这东西真的重塑出来的女子身躯,将是何等的绝色倾城。 奚皓轩这种对裴练云毫无旖旎想法的男人,看了心神都忍不住微微一颤,摇了摇头才回过神来。 更不要说近在咫尺的墨浔,他的眼神从疯狂到了一种极度迷恋的状态。 若不是肉鼎外层那连仙体都能搅碎的虚空乱流隔离,墨浔恐怕都忍不住要亵玩抚摸一番才会罢休。 就在墨浔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那完美的肉鼎时,两道声音阻止了他。 “不准碰她!” “把她交出来!” 浑身带血,狼狈冲进龙卷风的殷桁,身上一半的符篆都已经脱离,露出了一张没有了面皮的血肉模糊的脸。他的眼睛圆而带着赤色魔性血丝,骇人地瞪着站在肉鼎旁边的墨浔。 “你……不准……碰她!” 殷桁咬牙切齿,但气息却在不断减弱。 墨浔自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哪怕不用神识,他都能分辨,这个家伙受了极其严重的伤,恐怕只是吊着一口气,强行来到这边,就力量来说,或许还不如一个普通男人。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殷桁身上,将其踩在自己脚下。 那种凌虐别人的快|感,让墨浔忍不住大笑起来,顺便对着通道尽头传来的苍老声音冷笑:“凭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吗?是神器!是我喜欢的女人的身体!就算我不要她了,我吃了她,将会成为这个世间最后也是唯一的神,你觉得我会把她交出来?” 通道尽头的声音也是笑了:“哦?就凭你一个失败的堕仙?” 这话刺激了墨浔埋在心灵深处的恐惧和卑微,当年被人抽骨剥筋的痛苦,潮水一般蔓延出来,将他整个吞噬。 “你闭嘴!闭嘴!” 墨浔神情癫狂:“我不是失败者!我是尊贵的上仙,不是堕仙!” 他记不得到底是谁将自己推出了上界,只记得对方很强很强,强到他轮回百世,都不断追求力量的突破,但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不够,总有种自己站在山脚,仰望山顶的未知敌人的落差。 他的手里嗖地燃起一道火焰,黑红交错,好像殷红的鲜血混入了夜的色泽。 “阿绯,我需要这个神器,我发誓,以后会再给你重塑一个新的身体,这个就让给师叔吧,乖孩子,师叔知道你最乖了……” 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你要干什么?” 墨浔嗤笑,低声道:“我吃了它,就是神,你们谁还有资格反抗我?” “住手!”苍老的声音骤然变得极近,通道中已经隐约能看见一个绿袍的精瘦老头的身影。 墨浔似乎也没料到对方来得这么快,忍不住惊异:“通道还未连接,你……” “哼!”老者傲慢冷笑,“老夫早在魔域准备好了相同的阵法,只待你这边开启,就连通两界,岂不是更快?虚天九鼎和神之精血,老夫耗费数万年安排布局,志在必得!” 他话音未落,墨浔就已经被脚底腾起的一条绿色的火蛇给缠绕,阻拦了他放出的所有黑红色的火焰。 那火蛇便是从殷桁身上燃起,生生将殷桁的身躯给当做了燃料。 墨浔虽然恢复了一些仙境记忆,也修炼了快速提高修为的修魔功法,但可惜他始终还是下界人类,并没有遵循天道规则渡劫,让力量得到一定的升华,因此他的火焰完全不是来自魔域的尊者赤焰魔君的对手,很快就会那绿色的火蛇给吞噬。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争夺打斗,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哪怕只是一条火蛇,也能扫平漫天黑色火海。 赤焰魔君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仿佛数个呼吸间,就能进入昆仑。 “殷桁,既然你活着回来了,那上仙的转世之身,你也很好的解决了吧。”赤焰魔君很满意,冷眼扫了一圈在昆仑严阵以待的众修士,轻蔑道,“一群蝼蚁,翻不出什么花样!” 把身躯供给魔君做燃料的殷桁,奄奄一息,一言不发,眼睛直直地盯着肉鼎,半点也不错过肉鼎的细微变化。 萧紫珞和奚皓轩等人,哪里想到上界之人会直接这样来到这一界。他们本来以为是墨浔打开通道,打算不渡劫而飞升上界,岂知原来是上界之人为了得到虚天九鼎和东方叙的精血布下的局而已。 就像赤焰魔君所言,他们连渡劫期都不到,对上界之人来说,就是一群伸手便能碾压死的蝼蚁而已。 眼见天地色变,空间不稳,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修士,被那负面的死亡之气影响,受不了,跌坐在地上,满眼都是空洞和绝望。 还修什么仙,得什么道? 这一界都毁灭了,他们还会存在吗? 第91章 就在所有人都被绝望笼罩心头的时候,通道尽头又传来了一股奇怪而扭曲的力量。 从那股力量出现后, 肉鼎上的符文忽然又动了起来, 开始在空中慢慢地闪耀着无限金光。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赤焰魔君却大惊失色。 “你?是你这个老东西!” “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虚空中穿出,身材高大气势十足的影子, 慢慢地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很快, 众人都看清楚了影子的样子。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衫、戴着长长羽毛的的干瘦老头子, 那羽毛上的纹路又似火焰, 又似云朵,在羽毛上不停的变化,好像活的一样。 这个老头出来后,看也没看别人,大笑后盯着肉鼎:“东方叙那小家伙诚未欺我,这天火异精果然有了灵智,只要加上我朱雀一族的血统,就能成为新的母祖神兽, 哈哈哈!这么多年, 终于能有后代可以繁衍生息了!” 奚皓轩问萧紫珞:“师父,这, 这是远古神兽?” 萧紫珞皱了皱眉:“朱雀一族在神话时代已经离开本界了,甚至听闻仙界中都不再有它们的踪影,我们玉清宗因为以火为尊,以朱雀为圣兽,才有些关于它们的秘闻。好像确实如他所言, 乃是天道规则限制,无法繁衍后代导致近乎灭族。” 听到萧紫珞这样说,在场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今天不仅见到了上界之人,还见到了传说中的神族一脉。 在听到朱雀所言之后,赤焰魔君“哼”了一声,说:“老家伙,没想到你还活着,早知道你还在世,我何必费心费力去盘算那东方小儿的那滴神血?” 朱雀笑道:“所以说你蠢啊,你都活着,我怎么会先死?你忘记了,你到底是谁的影子了不成?” 赤焰魔君面色骤变,这么多年来,没人知道,他根本不是修士,也不是真正的生灵修炼而来,他只是一个心魔,一个来自于神兽渡劫时,逃离出雷劫、躲进了魔域的心魔!他的本体,是真正的神兽,而他,不过是见不得光需要被抹杀的存在而已! 想到这里,他恨得咬牙,握紧了拳头:“老家伙,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才是不应该存在世上的,很多年前,你就早该死了!去死吧!” “嗡”地两道绿色的火光,带着刺耳的声音飞出,将朱雀包围了起来。 朱雀哼了一声,身上神火开始燃烧,然后汇聚成一团,直接在他身上形成了一个护罩。那些绿色火光,能轻易地烧尽了殷桁和墨浔,却完全无法近到他的身。 而那些被他护罩撞碎了的火花,有的飞向天空,有的则扎入地面。 扎入地面的火焰却没有半点熄灭的意思,反而从地下移动,往朱雀站立的地方靠近。 很快,绿色的火焰重新从朱雀的脚下钻出,然后嗖嗖嗖地把这个干瘦的老头子的身体给缠绕了起来。 “老东西,你活了多少年了?你老了!”赤焰魔君得意地笑着。 却不料,他身后悠悠地回荡起一个好听的男声:“原话还给你。” 赤焰魔君没料到在这个被他强大神识完全笼罩的空间里,还有人可以从空间狭缝中出现在他背后偷袭。 听到对方声音的时候,他已经反应不及。 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无数飞刃从他胸膛、元神、脏腑里穿出,然后旋转着回到了他眼前空中悬浮着的黑衣劲装少年掌心周围。 “东方叙!”赤焰魔君咬牙,“堂堂上仙居然搞偷袭这种下作!” “抱歉,我现在可是魔修,向来不折手段。”东方叙冷嘲一笑,打了个响指,所有飞刃变成了一道光环,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腕。 赤焰魔君忽然狂笑起来:“臭小子,我小看了你,你居然能查到朱雀!不过,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你把朱雀召唤出来,就能杀了我?” 随着他的笑声,他的周围开始出现一大片的黑云。 拳头小大的云里,都蕴含着惊人的魔气。这种魔气带有世界最极端的负面能量,接触都可能让人腐烂而亡——从身体到灵魂。 东方叙偏头看向朱雀:“他把魔域的土炼化了,能搞定吗?” 朱雀身上则升起神圣的赤色火焰,那些缠着他的绿色火焰,很快就变成雾气消散。 “能!”朱雀笑道,“你小子帮我切了他跟魔域的联系,已经足够了。” 赤焰魔君闻言一惊,内查之下,发现东方叙伤的并不是他的内腑,而是他源源不断力量的来源。 他面色不变,手上动作却骤然加快,用力一挥,黑云铺天盖地地往昆仑撞来。 朱雀也不客气,直接扯下头上一根羽毛,丢了出去。 羽毛到了空中,顿时化为了一片红色祥瑞,霞光四溢。 红和黑的两道力量相撞,漫天的余威将昆仑的地面掀起了一层飞沙走石。周围的气流也跟着旋转起来,一阵沙尘暴平地而起,将整个昆仑瞬间笼罩。 朱雀半点不惧,在沙尘暴里笑道:“有本事跟我来虚空打,这边空间打碎了,空间乱流的滋味难道你想再尝尝?” 看不见他做了什么动作,一道红光从沙尘暴中飞出,变成一道红色光幕,将昆仑的众修士笼罩起来,与沙尘暴隔开。 “老夫未来的乖女儿就拜托你们照看了!哈哈,等我收拾这个只知道躲我的胆小鬼,再来找她!” “老东西,我今天就先吃了你,才能真正成为魔神!” 一红一绿两道光点跃入了虚空, “轰轰”的碰撞之声,持续了十多秒后,逐渐远去。 东方叙却没有跟去,而是从空中落下,远远地望着肉鼎的方向。 周围的一切,逐渐平静下来。 沙尘暴消散开之后,众人看见了红色光幕正中的肉鼎。 肉鼎的光芒已经消散,正上方同样插着一根纹路流动的羽毛,从羽毛尾端开始,肉鼎的外壳正变得又干又脆,好像随时都会剥离开来。 突然,一道金丝在肉鼎上出现,然后如蛛网一般,变得更多,一道道金丝密布在了脆弱的肉鼎之上,咔嚓一声,将整个外壳剥离开来,金色光柱冲天。 光柱中,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飘然而至。 她秀发如墨,红衣似火,雪白剔透的肌肤好像一块极品美玉,微微泛着一点粉色的晶莹。一根羽毛从她脑袋一侧垂下,软绵柔顺。 跟过去五官差异不大的裴练云,少了那种摄魂夺魄的魅惑,而多了些仙气神光。 没想到自己还活着,裴练云的目光有过几分怔愣。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好半天,她才看见面前的萧紫珞等人,红唇微启,声音如泉水般:“师伯你们……怎么了?” “这里是?”裴练云环绕四周,隐约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了。 奚皓轩正掂量着怎么告诉她,却听好听的男声远远地叫了声:“师父。” 裴练云望着靠在不远处断石边的少年,昏暗的光线下,他黑色的劲装更显得冷感,他那双眼睛,狭长而上挑的眼角,十足的丹凤眼,眯起笑容时,痞气轻佻。 她不知道为何,想法还没跟上,步伐先动,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到了少年前面,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阿叙……”她只来得及反应过来,叫了声他的名字。 “师父想我也不用这么急切吧?”东方叙侧头,平视她,声音有些暗哑,“好久不见。” 裴练云心中砰地一声,仿佛被什么撞过,闷得难受。 她突然不想离开他的怀抱,就想这么抱着他,天长地久。 脑子里还记得前一刻他们在温泉里缠绵,怎么转眼天地都变色了似的。裴练云心想自己大概是忘记了什么,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总觉得想一想,鼻子就发酸,好像眼泪有点不受控制的想涌出来,憋得难受。 东方叙单手搂着她,亲了亲她的耳朵、额发、鼻梁,最后目光眷念地停在她的唇上。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跟我去吗?” “嗯。”裴练云轻轻地闭眼,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奚皓轩见两人要走,连忙喊住了东方叙:“你答应我的事呢?” 东方叙抬起下巴,冲着通道的尽头,挑眉:“可不是来了吗?” 通道尽头的气息,正在逐渐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死亡危险,竟然渐渐地出现了仙灵之气。 在昆仑众人突然被上界仙人包围之后,他们只觉得世界观都颠覆了。 不是说两界分离吗? 不是说上界之人来到下界会引起空间不稳吗? 现在这一堆天兵天将打扮,扛着建修工具,好像准备大干一场的阵势是什么意思? 可是哪怕只是一个仙界小兵,力量都强于他们任何人,所以他们只能跟着看,看着这些来自上界之人,将修真界里关于天绝阵的阵法符文,挨着以一种专业的手法,重新修改敲击,刻印出来。 阿珠那正对着萧紫珞长篇大论:“仙长我跟你讲啊,多亏了我啊,要是墨浔扔出去的是那个啥竹子,你们就完了。我听那些仙长说啊,这个杀阵启动,如果祭出的是修仙体,通道开启的就是魔域,如果是我这种魔修,最后连接的就是仙境了,你们可以不用渡劫修炼,直接去上界啊,我算不算有功之臣,救世之人?你们是不是考虑放了我,不要再在我身上贴这么多镇尸符……” 萧紫珞被她烦到不行,直接对奚皓轩道:“再贴三道符,让她安静下来。” 阿珠那抗议:“啊喂!过河拆桥不是这样的啊!” 奚皓轩走到阿珠那面前,扬眉:“若不是东方叙提前召了朱雀,我想你大概已经变成那些骨头中的一个了,你能活下来还有什么不满?” 阿珠那嘀咕:“算计我被祭出的,不也是你们嘛,虚伪!” “嗯?” “我是说大恩不言谢,我自当做牛做马对昆仑以身相许,以报答救命之恩!” 裴练云走过肉鼎残骸边时,视线落在了旁边黑色灰烬上。 里面还有小块残存的玉碎片,不足指甲盖大小。 她躬身捡了起来,放在了手心。 意识深处,好像想起了一双眼睛,深深地望着她。 陌生又熟悉的男声跟她说:“我只能陪你到这里,往后,就交给他了。保重。” “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东西?”裴练云抬眸,望着东方叙。 东方叙的目光在她手心停留一瞬,缓慢道:“我会给师父全部补偿回来。” 第92章 大结局 七月初七,七夕节。 自昆仑重连仙界,修真界中要想成仙者,又多了新的途径——爬登仙梯。 登仙梯乃是上界扶皇上仙开启,又被后来的修道者称为扶皇阶。 昆仑诸修仙门派从蓬莱迁移回来之后,也新增了道门考核,那就是爬扶皇阶越远者,得到的门派资源越多。 如今正值门派考核,玉清宗新任宗主萧紫珞将门下弟子一一清点后,揉了揉太阳穴:“裴练云又去哪里了?” 新拜入门下的弟子,阿珠那立刻举手告状:“被尊上带去凡间界了!” 萧紫珞压抑着怒气:“他总是干扰她修炼,到底还想不想把她带回仙界去了!” 阿珠那一脸纯真:“宗主,裴练云在昆仑不好吗?” 萧紫珞提起这个就头大,正巧门下弟子又急匆匆来禀报:“宗主,上界第五仙王到访,求见扶皇上仙——” 眼看着玉清宗好不容易拿回来仙茶仙果资源,又要被分去招待那些总是从上界串门而来的大人物,萧紫珞终于爆发了! “给我找到东方叙,他再不把她带回走,我就要赶人了!” 被扔出昆仑的阿珠那,利用法器飘在昆仑上空,深思,为啥每次跑腿都是她,歧视过去是魔修的她啊! 此刻凡间界被仙界仙灵之气影响,曾经枯败的世界恢复了生机。 不到百年时光,凡人又开始了繁衍生息。 七夕乃是下界的情人节,凡人心思巧妙,市集热闹。东方叙总想带裴练云玩尽天下乐事,自然不会错过。 两人达到凡间的时候,正是夜间热闹时分,盛装的女子们拿了脸盆,接河水以水净面,俗称天河泪。 裴练云不通人情,好奇张望,东方叙驻足在她身后,看着她向来木然的脸色,被人群的笑容所感染,女子扬唇轻笑的表情,灿如天幕中的烟花。 他心情大好,双指一合,丢了个法决在河水中。 顷刻间,水中生莲,绽开五彩斑斓的光芒。莲生幽香,飘远悠长。一河净水,仿若仙界天河。 裴练云蓦然回首,只见东方叙黑衣修长,俊朗如星,夜间灯火的碎金,点点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像遗落人间的神灵,神圣不可侵犯。 她忍不住捧起他的手,紧紧拉住,踮脚亲了他脸颊一口。 “你是我的。”她宣告着。 东方叙一怔,立刻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耳边轻语:“随我去仙界如何?” 裴练云想了想:“可是听说仙人戒律很多,这凡间的七夕节,不就是仙女无法跟凡人在一起,所以被强行分离了吗?” 东方叙看了一眼凡间众生,淡淡地道:“凡人生命短暂,仙人生命悠长。若是仙女凡间的夫君不修炼成仙,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又能有几何?所以牛郎返回凡间重新修炼,织女在每年七夕那日获得仙帝准许,与他相见,为他洗经伐髓,祝他早日登仙团聚,这样最后才能长久相聚。” 裴练云突然看他:“所以你也是为了跟我长久相聚?” 东方叙将她揽得更紧,直接踏风而行,带她坐在了城镇最高的塔楼楼顶。他俯看着下方一切热闹,说:“当初我发现你虽是灵体之身,却魔根深种的时候,就知道你乃魔域派来的刺客,也起了让你自身自灭的心思,但……” 他顿了顿,手指揉进她的发丝里,缓缓滑下,是情人间最温柔的抚摸:“我终究还是不忍。” 裴练云歪着脑袋:“我不记得了。” 东方叙:“无妨。” “后来呢?”她干脆躺在他腿上,望着他坠了星光的眸子问。 东方叙摸了摸她的头:“我有神族精血,无分善恶。” 裴练云不懂。 东方叙解释道:“仙者心存善念,顺应天道,乃是功法所限。同理,魔者亦然。但我无需遵守那些规则,就算我心存邪念,我也不会成为堕仙,因为神本身,就善恶一体,没有绝对的界限。” 裴练云喃喃地道:“原来大师兄说,你骗了所有人,是真的。” 东方叙也不否认:“那又如何。” “大师兄说,你跟仙帝合力欺骗众人,你假死带我入下界,杀我灵体让我重生。再故意封存记忆与我重逢,诱我爱你,只为了我恢复魔域记忆,杀你时心软。”裴练云眨了眨眼,“若是我没有爱上你,你待如何?” 东方叙冷哼一声:“大不了再来重来一次。” 裴练云无语:“你为了这一次,已经耗费万年时光了。” 东方叙:“就算是我的劫数,又有何不可。” 裴练云想起修炼时,曾经听到的一段话——迷昧刹那万劫,悟者万劫刹那。 她轻轻摇头,神情略有波动:“你何必如此,若是真想我除了魔根,化体重生,你直接抓住我炼制就好了。” 东方叙嗤笑道:“赤焰魔君心思极细,疑心深重,若非做到连我自己都相信了,又如何骗他对你不设防。我若强带走你,或许他会直接毁了你的神魂。” 裴练云看着他将额头抵在她头顶,黑暗掩饰了他的全部表情。 “我赌不起。”他低低地说道。 从来没有人会让他如此卑微过,他甚至会担心自己一举一动给她造成伤害。 当初在仙境中猜到她身份后,他就开始监视她,直到发现她和殷衡联系,取得她是魔的证据。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愿伤她,宁可以自身为诱饵,伪装堕仙。 大费周章,不过是想要从赤焰魔君手里保下她没有被魔气污染的神魂。 虚天九鼎乃是开天辟地后遗落的神器,他有信心,只要她还有一丝神魂,就能让她化体重生。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被你伤得体无完肤,愿意为你上天入地,愿意跟你轮回重生,都不放弃你,仍旧将你捧在掌心,那是怎样的深情。 裴练云被他的情绪所触动,眼眶不知怎么,竟然红了,水雾弥漫下,她连他的模样都看不清了。然后,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好吧,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是你说的,要补偿我的,我等着呢。” 东方叙劝了她百年,她都不愿跟他去仙界,如今她一松口,他的心情顿时像这凡间在天际燃起的烟火,盛放璀璨。 他以手盖住她的手,十指交握:“好,说定了。” 千年之后。 昆仑玉清宗。 踏上扶皇阶最后一步的奚皓轩,对着身后不断传来加油声的师兄弟、姐妹和徒孙挥了挥手,潇洒地迈入了仙境的迷雾之中。 阶梯下的阿珠那气得咬牙:“妈的,又摘了老娘的仙草叶增进修为!”这完全是踩在她的头上王前进啊!还美其名曰磨练心智,无耻成这样,这昆仑上下就这家伙最特么像个魔修! 卓雅竹一身禅修布衫,凝望着奚皓轩的背影,默念了句祝语,转身而去,不再留一丝妄念。 可惜,看热闹的众人,还没散开,就见奚皓轩铁青着脸从上方飘了回来。 “大师兄,怎么回事?” “师伯,你被赶回来了?” “师祖师祖,你可见到了扶皇上仙?” “闭嘴!”奚皓轩没好气地回到了玉清宗的内室,屏蔽了众人,这才收敛了神色,看着自己的身体。 他到了仙境不假,而且还直接被仙帝传召,那是莫大的殊荣。 问题在于,被传召后,见到仙帝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奚皓轩呆住了。 仙帝老脸不红,厚着脸皮地咳了声:“其实你之所以存在,是我不放心我弟弟在下界,所以用我的头发,造了你,让你可以充当我在下界的眼线。谁知道你最后踏上了修仙之途,这,是我始料未及。” 奚皓轩不愧是仙帝的复制体,一听对方说话,竟然莫名的有些懂了对方的意图。 “说人话。”他冷着脸。 仙帝嘿嘿一声:“你现在有了自我灵识,我也不能把你重新变成我头发收回去。要不你就回下界去修个地仙,到时候天上有我为帝,地下有你为帝,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如何?” 奚皓轩:…… 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修到仙境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把自己关在内室的奚皓轩,凝神静气刚睁眼,就看见阿珠那变成的草,正在贼兮兮的趴在他蒲团边偷窥。 他一把拧起她,哼哼:“看来你最近长得有点茂盛啊!” 阿珠那挣扎着,却不能变回人形,她叫嚷道:“卧槽,你自己没出息,才上去就被赶回来,好意思找我发气啊!你回来之前有没有见到裴练云和尊上呀?” 说到这个问题,奚皓轩倒是沉默起来。 他瞟了阿珠那一眼:“你还念着他们?” 阿珠那自豪道:“那当然,认识三界的大佬,去哪里都横着走,哈哈哈!” 她转过来又悄咪咪地问:“所以你到底见着没有,他们还记得咱们不?以后去了仙境可不可以抱大腿呀?” 奚皓轩沉默一瞬,将她给扔出了屋。 他的确没见到他们,但他为什么要告诉她。 阿珠那愤愤然:“奚皓轩你不去魔修简直浪费人才!” 纵然她在外骂了一通,还是没有得到奚皓轩的回应。 奚皓轩想起仙帝提到裴练云两人时,那稍微羞红的老脸,就知道肯定没啥好事。 仙帝那时候清咳了几声,说:“扶皇两人,你下次有缘再见吧,他们上来仙境后,几乎都闭门不出,没有见客,那个……年轻,难免有些躁动……” 奚皓轩满脸黑线,躁动个鬼,解释一下到底是哪方面的躁动啊! 仙境。小虚天殿。 空荡的大殿里,红色的、黑色的衣衫散在地上到处都是。 玉雕冰琢,细腻白嫩的长腿从纱帐下伸出,绷直,轻轻颤了颤,又软软地倒在了软垫之中。 裴练云眯了眼,终于可以安静睡会儿了。 她都忘记被折腾多久了。 凡人的体力,跟仙魔不可同日而语。 不一会儿,她就睡得沉了。 东方叙将她抱在怀里,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一脸满足。 “等你醒来,我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